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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新月翩翩     我的如此芳邻txt下载     我的如此芳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百五十四章 相助

    因为,已是极尽所能,剩下的自然不归己管。顶 点 X 23 U S若是不自量力地一味去大包大揽,到最后,苦恼不休的人也只会是自己而已。

    这还当真是一种人人知晓,却总难得当的大智慧。

    凌就这么东想西想地便沉沉睡了过去。

    只是这一觉,与以往大不相同。梦境里的一切都很是奇特,说轻松却是惊出了她一身的冷汗,可若说是沉重,她又确实没有什么波动大的情绪起伏。

    视野里铺满了一片雕梁画栋,斜出的屋檐瓦角,似是恨不得要与天际相互勾连在了一处。

    这地,她好似来过。只是,脑海当中并无半分印象,想来,或许是许久之前的事情了。

    “有人吗?”她明明听到耳侧有什么经久不断的响声传来,那声音是一种独有的,让人乍听来就很是震栗不安的感觉。

    凌想逃离这里,却并找不到来时的道路。一番踌躇之下,倒好像是自她有清晰的意识开始,人就被困在了这里。

    左右也是被困于此地,与其原地站着难安,倒不如主动一些,或许前面就有什么出路也未可知啊!

    凌彼时并不知晓这不过是一场梦境。

    有几个身着罗裙,头簪钗环的仆妇,正面色慌张地穿过长廊,定睛细看,她们行色匆匆,却都是忙中不乱,皆朝着她所在的这个方向而来。

    凌虽是有些犹豫,但还是上前开口询问了一句:“请问几位……”

    心中的疑惑还未得出口,凌却恍然发觉,自己在她们眼中却是形同虚设,竟好像完全没有她这个人一般。

    心中直犯嘀咕,凌的步伐不由挪动地快了一些。刚刚过去的仆妇们,都还只是先行,陆陆续续下人打扮的仆妇小厮们像是逃难一般。

    每个人脸上都挂着一种慌张匆忙的神情,细看之下,却是还暗含着一丝窃笑。

    这可真是世所少见,这家里的正主必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凌只觉得自己一个重心不稳,在即将穿过回廊,迈入正堂的时候,整个人结结实实地摔倒在地。

    “你没事吧?”低垂下去的视野当中,忽然有人伸过来一只手掌。

    那声音的主人,嗓音很是醇厚,但是语气却是冷冰冰的:“若是没事,便赶快起身吧。当心一会儿就来不及了。”

    凌很是诧异,微微抬起了头:“你能看见我?”

    方才一路过来的时候,都没有一个人能看得到她。那样的陌生,可不是刻意能伪装出来的,是当真在他们前行的道路上空无一物。

    “别人看不到你,那是因为你本不属于这里。”男人根本没有打算拉凌起身,留下了那样一句话之后,便将身子挺得笔直。

    如此这般,刻意拉开的距离,使着其人越发地冷漠无情了。

    凌仔细端详了这幅面容,有个名字在唇齿之间呼之欲出,可是她就是想不起来:“我应该,我是不是认识你?”

    不管面前的这个男子的过往,和自己之间究竟有无联系。不过此番对话中,不难看出,这莫名其妙的深宅高墙,来得委实蹊跷。那些人看不到她,更不是空穴来风了。

    “这到底是哪里?”凌的后背窜起一股冷意:“如果只有你能看到我,那是不是你干的?”

    “我说两个字,你必定什么都清楚了。”男人笑了一笑,只是这笑容当中饱含的满是深意的苦涩。

    凌不自在的别过了头去,只侧耳听着那两个字悠悠入耳:“抚宁。”

    心弦紧跟着就是一颤,凌不由地重复了一遍:“抚宁,你是抚宁?那也就是说,这里……”

    “你眼下看到的,自然都是些我的陈年旧事,亦为你的虚幻。”

    他们认识许久,相见两厌了许久,每每抚宁说话总是夹枪带棒,逼得凌也不得不炸起浑身的毛来。

    两厢间,谁也不肯退让半步,也因而真心实意,从不曾得到展露。

    如今这般大方承认,对于抚宁来说,可当真不易。

    凌将额前的碎发随意拨弄了几下,抚宁突然这般的以诚相待,倒是让她无所适从了起来:“今日你怎么这么好心?”

    刚说完这话,凌又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咬了下来。

    抚宁这样巧取豪夺的人,不过才刚刚有点从实招来的兆头,和那“好心”二字可是八竿子都打不到一处的。

    “在那辛陵的山头,多有不便。”这就是抚宁消停了好一阵子的原因,但却绝不仅仅止此:“现下,我有一点要求。”

    “你凭什么认为只要你说出来,我就非要答应不可?”同抚宁在一处,便是有理,她也是有理说不清的那个。

    初始,她还会忌惮诸多,前怕狼后怕虎的,倒也符合她一贯的行为作态。可是如今想想,他们二者之间,势均力敌,谁也不能占得上风。

    因而,她又有何畏惧,抚宁又哪里来的资本可以威胁到她呢?

    只是,凌却忘了眼前的这等情形实非她愿。

    抚宁今日收敛了很多,说起话来也不总是那么地咄咄逼人了:“答应与否,自然是随你的便。只是,这里的幻境,你怕是就要出不去了。”

    兜兜转转地绕了好大一个圈子,原来不过还是中了某人提前设好的局。

    凌并无法佐证抚宁这话的真假,只是不愿纠缠不休罢了,因而便顺着他的意思问了下去:“那你说说,要我做什么?”

    “在辛陵,你拜了道士为师,学的可是观星之术?”

    凌点了点头:“这些,你不是都知道吗?”

    明知故问的话,那便一定是又设了什么陷阱在等她。可奈何,抚宁入的是她的身子,能知晓她的经历,联通她的记忆。翻过来,她却是两眼一抹黑,只能束手无策了。

    “如若你当真学会了观星之术,那我有一事想请你相助。”抚宁说这话时,眼神并未闪躲。

    他的目光格外地坚定不移,看上去,倒是一片真心,并无半点虚情假意。

    “呵。”凌不禁轻笑出声,说实话,她也不知道自己的这笑容到底传达的是怎样的情绪,只是实在有些出乎意料就是了:“你抚宁居然会有向我低头的一天。这可是我从来不敢想的。”

    抚宁略过了凌话语中的讶然,背过了身去:“已经不知道过去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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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五十五章 地龙翻身

    当年距今,似乎已经远远不是几个年头便可以数得清的。m.www.uu234.net

    光阴在他的眼中,似乎是比时时刻刻的光影交错还要更为频繁乏味。

    也不知是多少个的日夜交替,不知经历了几番的春夏秋冬,终于被他找到了凌。这个在他眼中看来,出现得最是合时宜,又与己身很为契合的一个人。

    当然,抚宁指的契合,从来不关乎身世与身份。论身世,他怕与世上的任何一个人都无法相提并论。

    论身份,人家是侯爷嫡女,可他呢?许久之前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商贾人家吗?

    也因此,或是为了心内悄然滋生出的那见不得光的阴暗,或许只是为了得到一个合情合理的公正答案。不管究其根本,到底是何原因,他都不想轻易撒手。

    “你到底想说什么?”这么拖拖拉拉的,好不干脆!凌莫名地就生了一肚子的火气,几步追至了厅内,却是不由地为之一愣。

    这屋内屋外俨然是两个世界,先前三五成群离开的下人们,一个个神情慌里慌张,甚至用鬼祟二字来形容也不为过。

    可是眼下,除了抚宁之外,尽管只有着一男一女,男的老,女的少。但他们的眉眼神情却是给人一种别样的舒服肆意。

    那给人以舒服肆意的对象自然不是她这个不请自来的不速之客。但即便只是这样,也足够让凌心头泛起的无名火歇下一二了。

    “你这里总算有两个正常人了。”凌知道这里是抚宁的主道场,除了抚宁,并没有人知道她的存在。

    “他们都是我最亲近的人。”抚宁垂眸去盯着地面兀自发起呆来。

    “亲近?”抚宁可真是个怪家伙。

    时至今日,别看抚宁躲藏在她的体内多时,但凌都未能清楚其人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何方神圣。

    就拿眼下来讲,既然抚宁自己都说了,这二人是他最亲近的亲人。那么,又摆出这幅表情来,却是几个意思?

    “抚宁少爷,你……”那女子端着茶盏的双手就是微微一抖,声音都是克制不住地激动:“你方才说什么?”

    虽是事不关己,可凌还是不由地挑起了唇角:“原来这位姑娘尚还不是你的家眷。不过我瞧着,她对你可是切实真心的。”

    抚宁妄想将不该有的东西据为己有,委实可恨。不过这姑娘情深意切,虽然真心许给的对象未必能如其人所愿,却也是两码事了。

    抚宁只管摇了摇头,神情淡漠到几乎无所变化:“没什么。”

    凌毕竟不是那等意气上来就由着自己脾气胡来的人,抚宁的态度再是如何,都不是她能插得了手的。

    更何况,经过方才抚宁的一句点醒,她早已对现下自己的周遭是何情景而十分明了了。

    是梦境一场,更是旧事一桩。既是梦境,那便是虚妄;既是旧事,那便是空想。

    改变也没有什么用,无奈何都是改变不了的定局就是了。

    “我说。”不插手,可是也不能由着抚宁来消磨她的性子。

    否则的话,这岂不是被人开涮了吗:“你这个人真的好生奇怪,说是有忙要让人帮,可为何又不说话了?”

    “你就真的一点儿都没发觉?”抚宁缄默半晌,却是反问出了口。

    “发觉什么?”凌皱了皱眉头。这里都是抚宁的旧忆交织构成的,左右都是归他说了算了的。她便是发觉了什么,又有什么意义在?

    “发觉……”抚宁的声音已是愈来愈低,凌甚至怀疑,这样的音量,是不是连他这个说话者本人都听不大清楚:“地龙已经开始翻身了。”

    “什,什么?”凌惊奇不已,自己为何听得这般清楚?

    便是抚宁的声音全部被淹没在了周遭四处漂浮流动的空气当中,便是她得到这句消息的唯一方式,是去看其人的口型。

    或许是这个消息太过惊颤了,凌一时之间脑子都乱做了一团:“你是说,方才我听到的声响,其实是地龙翻身?”

    难怪众人纷纷流窜逃亡,难怪那动静响彻一方,难怪她会无缘无故地摔了一跤,却原来,不是一桩桩的巧合,明明是天灾近在人前。

    “那你为何不逃?”凌拍案而起,本来勉强落座,于她而言就是如坐针毡,现下可是真的坐不下去了。

    “没用的。”抚宁望了一望自己身侧的缪卿和张伯,淡漠的神情终于被他染成了绝望的凄凉。

    如若是拔腿就跑就可以逃脱这一切的噩梦,那让他陷入这些虚妄的幻境当中,也不失为一件乐事了。

    只是,老天实在太过薄情。这一点,便是当年的他,也早已看得最是清楚不过了。

    “你,你胡说。”凌恨其不争,“你试都没试过,就说没用,这,这不是坐以待毙,又是什么?”

    话音还未完全落下,身子就是猛然地一个摇晃,凌没有更多的心理准备,一个不慎,便是跪倒在了地上:“地龙,真的是地龙翻身。”

    她哭笑不得,这究竟是什么孽缘?即便是幻境当中,也要让她不得安生?

    咬了咬牙,凌还是勉强站起了身来,那位姑娘和老伯已然双双摔倒在了地上。

    放眼望去,这厅里最显得和周遭一切格格不入的人,便是她和抚宁了。

    她是拼尽全力才站了起来,抚宁却是站得笔直,似乎完全不受这场地震的影响。

    “总之,和你是说不通了。”凌愤愤然跺了跺脚,转身向门边的方向跑了出去。

    这里面的人视她为无物,实际上,除了抚宁,她在这个幻境之中,也确实是一个无物的存在。她触碰不到任何的人,因而便是她想搀扶一把旁人,都是有心无力。

    一鼓作气,只顾着埋头苦冲。凌的双脚好像根本找不到着力点一般,便是如此艰难,但她还是跑出了很远。

    自以为跑了出去,凌双手撑着膝盖,不由地喘着粗气,耳边却传来了一道很是熟悉不过的嗓音:“我都说了,没用。你这又是何苦来的?还不是白费力气?”

    这嗓音,曾经无数次地回响在凌的脑海里。她对其的态度也很简单,一半厌弃,一半怯懦:“抚宁?”

    凌刚想回头打量一下四围的情况,却在余光一瞥之后呼吸猛地一滞:“他,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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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五十六章 一隅

    那片刻之前还伫立着的两人,此刻竟是倒在了血泊当中,地上也是凌乱不堪,瓷片砖瓦砸了满地,碎得七零八落。顶 点 X 23 U S

    到底是何原因,才会让这一切顿失生机。凌只觉得自己的双腿发软,迷迷瞪瞪之间,已是向后一步跌坐在了地上:“你,你怎么?”

    她知道,自己心底的这番疑问若是问出,便是摆上台面的猜忌。因而,虽是辗转徘徊多时,却并不曾真真正正地道出。

    抚宁拢了一拢袖袍,面色明明灰败得厉害,但还是保持着如常一样的作态,只站了起来:“你想问的是,为什么只我一个独活了下来,是吗?”

    凌没有反应,只盯着脚边的凳腿发愣。这屋子犹自摇晃不止,脚下的整个大地都在颤栗。但此刻被这血淋淋的一幕一刺激,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在这幻境之内,她这个外来闯入的实则是并不受影响的。

    除了大地的晃感,会让她有所感觉,其余的东西,诸如屋瓦碎片这样的,通通碰触不到她。

    正如那些人看不到她是一样的道理,她不属于这里,因而这里的变化也便通通影响不到她。

    可奇怪的却是,那方椅子却是为何?凌清楚地记得,片刻之前她还曾在上面坐过。

    “都说人死如灯灭,名不存,实也亡。”抚宁幽幽地叹了口气,这片屋瓦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已然彻底脱落,空间不大,却也格外空荡,寒风来去得便也更为自如。

    “但是,即便是生命的凋零衰敝,有些东西也是不随之散的。”抚宁的眼神逐渐变得缥缈起来,他那空洞无神的双目,只会显得其人森然可怖得紧。

    这样的感觉总让人难以相适,凌下意识地便蜷缩起了自己的身子。她就如这些破碎了一地的屋瓦一般,寒风呼啸而过的每一刻,都未能有一丝透气的机会。或许他们之间唯一的不同却是,碎掉的屋瓦尘屑不会有这么多的感知就是了。

    “你,你什么意思?”凌再打眼去瞧的时候,不禁微微张了张嘴。

    眼前的断垣残壁不见半点踪影,她置身的地方明明只是一片初春蔓有新冒的草绿罢了。不光如此,就连抚宁口中的亲近的人都半点痕迹未能留下。

    一切实在太过无迹可寻了,凌揉了揉双眼,却发现原先的那一场惨剧是真的消失不见了。

    没有了生死那般厚重脆弱的压抑,凌的气力也得以慢慢恢复了些许。

    她扶着新绿的地面踉跄起身,看向了满目当中唯一一个可以与己对话的人:“你让我看这些干嘛?有什么要求,还是快些说为好。”

    “不急。”抚宁情绪的转变倒是快,那伤神到不能自已的模样已经随着惨剧的收场而淡然远去了:“既然你今日来了,那就不妨再多看看。左右,我也不能将你如何就是了。”

    凌顺着抚宁的话去思忖了一番,既不敢苟同,又不能不在一定程度上否认就是了。

    抚宁何时做过亏本的买卖?

    他是不能将自己如何,一则他们现如今应都处于相互挟制的阶段,二则,抚宁既然还呆在她的体内不肯离去,那便依旧是有所图。有着这两层缘由,凌确实未曾担心忧怀。

    只是,抚宁若是将她继续困在这不知名的幻境当中,于他倒是无碍的。但是自己,却要另当别论了。

    凌还是点了点头,跟上了抚宁已然迈动开的步伐:“你到哪儿去?”

    此间是南方园林的一隅,凌自小生在长在京都,虽是只去过屈指可数的几次,但也不妨碍她一眼便可认出这样的风格是出自南方特有的工匠之手。

    早春时节的新绿遍及视野,一眼开阔,再一眼,更是畅怀:“如果说,这是你的旧忆,那瞧上去,也没有那么糟吧?”

    别的不提,她虽不知抚宁的一切过往,但也架不住其人妄想着要占据着这幅躯体的打算在。二人的心思,早在不知不觉中就已联通了某处。

    那晚噩梦初现的时刻,能让她在凌珏面前道出如此挫败颓然的话来,便足以证明,抚宁这个人的从前,过得应该很是憋屈伤情。

    她不是庙宇之中的神佛,神佛怜众,因而会普济苍生,总是那么地不遗余力。

    她不过是一个闺阁的小儿女,自身的事情都是一团乱麻。因而,虽是心生哀怜,但这哀怜却也无法做到没有私心。

    抚宁的旧事,她只能不去主动触及就是了。好像,只要不去触及,就不会被这份哀切所感染动摇,也不会因此而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有什么旁的感受。

    “你且先看着,再说这话,也为时不晚。”抚宁扬了扬下巴,示意凌循着他的方向去看。

    布满视野的一片草绿之上,本是一望无际的空阔,可此时却因为抚宁的这一句话而凭空多出来了几个身影。

    凌不自在地搓了搓手臂,实在是有些不寒而栗。

    几个身影围绕着的中央正是一个幼童,幼童步伐不稳,却并不妨碍他的玩心大起。

    疯跑起来,便是不管不顾,完全地无所顾忌。

    直到脚下一个踩空,还是猝不及防地摔倒在了松软的草地之上。

    那幼童在这一干人等之中身形最小,可用到的料子却是不凡。便是凌这个从小在京都侯府长大的嫡女,都不由得眼前为之一亮。

    那料子轻薄透气,上身贴服,虽不是有多么的罕见,不过一度是宫中贵人们的最爱品样。

    但真正让凌感到新奇的却是,这料子居然会被用在一个还未长成的幼童身上,足可见这家的财力雄厚,以及对这幼童的疼爱了吧。

    幼童这一摔,连连吓坏了身旁围着的几个丫鬟,她们齐拥了上去,又揉又扶,好一阵忙乱。

    当然,这之中,神情眉眼最显心疼的却要属幼童身后始终不远不近跟着的那名老翁了。

    那老翁,凌识得。只是,与其说是识得,不如说是有过一面之缘。虽是一面之缘,但记得,却也足够了。

    “这个小孩,是你吗?”凌一向聪慧,伴随着张伯的出现,已是不难猜出那幼童的身份。

    “你不去走近看看吗?”抚宁自顾自地绕过了这个问题并不回答:“走近之后,或许又会是另外一番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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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五十七章 惩戒

    这种事情,不是最平常不过?走近了又能有什么不同?

    凌心里虽是直犯嘀咕,但还是如抚宁所言,凑上了近前。顶 点 X 23 U S

    张伯一把将幼童抱在了怀里,悉心地为他拍去沾染上的新泥草灰:“抚宁少爷啊,你要小心着一些,不然把衣服弄脏了,夫人又要不高兴了。”

    听得这话入耳,凌的唇角不自然地微微上弯,她就说嘛,这个小孩不是旁人,就是抚宁自己。只是,抚宁自己却不愿意承认罢了。

    还以为是他幼时有多么不快沉痛的回忆,才让他避如蛇蝎。如今看来,不过也是平平凡凡。

    和她比起,似乎还强上了许多呢。因为这一契机,凌也不自觉地陷入了回忆的泥沼,一时难以自拔。

    那时的她比起抚宁来还犹未不如。

    好像是有记忆开始,大姐姐见着她便就心生厌烦,总觉得是母亲的原因,而让早一步嫁给父亲的赵姨娘自此落了满身苦楚。

    那嫡庶之差,自此便是一条永跨不过去的鸿沟,彻底绝了她们姐妹的情谊。

    家中除了她们两个女儿,便还只剩一个与她同出一母的哥哥凌珏。

    孩提时期的记忆当真奇绝,府里上下这一桩或许早随着日月更迭而成为了不复存在的芝麻小事。但于凌而言,这么多年,却一直是心里一道隐约存在,难以跨越过去的坎。

    或许,哥哥自己都不记得了吧?他那时对自己也一度是满心的怨妒呢。

    曾几何时,她不明白,真的不明白,凌瑶看她不顺眼也就罢了,毕竟是各自母亲的缘故摆在了那里。

    可凌珏又是为了哪般?就因为,娘亲时时嘘寒问暖的对象是她吗?

    旧事一股脑地涌了上来,这让凌的鼻头泛起酸来。原来,旧事这个东西,不是藏得多深就可以真的不见天日的。

    只要切实发生过,只要心里还有一块角落是属于它们的位置,便就永远不会彻底消失。

    天知道,她那时为了讨得哥哥的欢心,而付出了多么大的努力。对于一个年岁尚小的幼童来说,凌都为那时的自己感到羞愧不已。

    却原来,从古时开始就在坊间盛传的那一句俗语,“人之初,性本善”也是有其悖论的一面的。

    若真是性本善,便就不该在年岁最是无虞的时刻而动用了小心思,只为求得旁人的欢心。

    若真是性本善,便就不该为了旁人的或喜或怒,还是哀乐愁喜而有所感,进而去逼着自己做出一些近似于投其所好的事情出来。

    当时的极其年幼,心思却并不显浅,凌并不想承认这些,以至于经年之后,她自以为都是彻底淡忘了的。

    “张伯快快替我拍得干净一些。”这话给他提了醒,小抚宁的双瞳里不过只一息的功夫,便已是蓄满了泪水:“不然的话娘亲又要骂我了。”

    张伯倒不是一个搬弄是非的,听了此话,一边继续有条不紊地为其整理着衣裳,一边还劝导了几句:“少爷快别这么说,玉不琢不成器,夫人也是为了少爷好。”

    也不知为何,她并不知晓抚宁身上的一干内情,但凌还是不禁侧目望向了自己身后已然跟了近前的抚宁。

    “你也是这么想的?”凌甚至都不知为何自己要如此相问。

    只感觉,抚宁的过去并不简单,便是张伯在其中的一番有意言说,都未必能起到应有的作用。

    “少说多看。”抚宁的面上没有一点颜色,倒好像这些旧忆并不干他的事。

    “这里……”张伯低头掸去泥土的动作一顿,眉心不自觉地便皱了起来:“这里怎么脱线了?”

    “什么?”小抚宁的面色更是难看了起来,赶忙伸手就要去拽扯那根脱线的线头。

    张伯阻拦不及,再伸手去抓的时候,原本只是脱线的线头却硬生生地被扯成了断不了的一根长线:“我的抚宁少爷啊,这线头是不能生拉硬拽的!”

    “快,快去找个裁缝来。”张伯也难免露出了慌色,赶忙吩咐起身边几个呆头呆脑的丫鬟来。

    “都这么行色匆匆的,可是你又惹出了什么祸事?”可惜的是,计划终究赶不上变化,张伯口中的夫人已经踏过了脚下的片片翠色,向着人群中央而来。

    “这料子可很是费了我些银钱,又拖了不知多少的关系,结果你就这么不爱惜?”妇人宽大的袖袍下藏了一块表面光滑的薄木板。

    此刻的她,一见衣裳成了那模样,当即皱起眉心来,满脸的不悦尽现。

    就知道,这是暴风雨前难得的片刻宁静。果听下一秒,妇人冷喝了一句:“伸出手来。”

    凌慌忙别过了头去,这样的情景她实在是不忍直视。

    京都里也是一样的,尤是大户世家,那些稍有些家教的人家,若是子女做了一些出格的事情,必然逃不过手板的教训。

    她再是是众人眼中的乖巧懂事,也不能保证从不犯错无误。可是诸如手板这样的惩戒,她却是从未受过的。

    父亲和母亲待她真是做到了极致,从小到大都没有动过她一根手指头,恨不得看成了眼珠子。不过也幸而,恃宠而骄这样的恶习并没有发生在她的身上,也算是不负所望了。

    凌是没有看到那样不忍直视的一幕,但双耳却逃不过被狠狠折磨了一番的下场。

    幼童的声音本就稚嫩尖细,如今这一次次的手板招呼了上去,自然是痛到了撕扯着嗓子干嚎。

    “行了,回屋去。”十五下,整整十五下的板子,声声犹仍响在耳侧一般,可妇人却是不见有半点心疼难为的模样。

    她只斩钉截铁,不留情面地喝着院中的下人:“赶紧把少爷带回房里去,罚他面壁思过,三天不许出门。”

    一群人大气都不敢出,前呼后拥地簇拥着小抚宁远去,唯有人群稀疏之后,张伯犹豫着不肯离去:“夫人,老奴有话想说。”

    妇人待家中老奴倒是给尽了面子的,闻言,收了些脸上紧绷着的愠怒:“既是想说,便说吧。”

    “且先不说少爷还是个孩子,十五下的手板是否太过严苛。单论今日此事,不过就是一个意外。意外之故,若是还让人来担,怕传言出去就有些说不过了。”

    难怪抚宁说张伯是他最亲近的人,不是真心爱护,又怎么会在此情此景下站出来为他说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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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五十八章 幻境旧梦

    那妇人却是个油泼不进的,只执著着自己看到的眼下:“所以张伯你的意思是,今日不过一个意外,所以就大可放过?”

    张伯入府多年,主家什么样的脾性还是摸得清清楚楚的,当即意识到他这番话有些火上浇油了:“老奴不是这个意思,毕竟冒失的人确是少爷。只是大可小惩大诫,如此做法,怕是少爷心中难平啊!”

    妇人将掌中的木板紧了一紧,眉心有些拢起:“他小小年纪,心中凭什么难平?”

    这话似是在嘲讽,也似是在反省,凌一时看不透。

    妇人握着木板一头,轻轻拍打在了另外的一只手心之上,思虑半晌,“你这就回去守着他,三日不满,不得出房门半步。”

    张伯是有些资历,主家也多少看顾着他的面子,可终究是入府的下人,半点僭越不得。

    既是无法说服,张伯便也只能应了一声,继而退了下去。

    一缕和煦的春风拂面而来,将漫过视野的新绿草尖分拨在两旁,凌这才恍然觉得,自己是时候该松口气了:“或许,只是太过严厉了,也未可知啊!”

    为让子女成器而动辄上严酷家法的,也不在少数。京都之内,因为紧临天子脚下,愈想得高人一等的才情和出类拔萃的声望,这样的情况也愈算比比皆是。

    只是,各家关起门来,究竟如何,便不是她这个外人可以知情的了。

    “我一出生便就克死了我的父亲。”眼前的新绿转眼变得浓淡不一,四下里一时寂静得骇人,只能听到抚宁的声音在侧响起。

    凌静默不语,只耐心地倾听着他的倾诉。能让一个人耿耿于怀这么多年,想必真的是自有一番曲折苦涩在内的。

    抛却他们之间的恩怨不谈,她同抚宁也算是旧相识,也算是彼此间最为了解对方的那个。

    自从遇到抚宁开始,很多次的一反常态,之所以她会气急败坏地同其争论个不停,并不是因为有多么憎恨抚宁这个不请自来的家伙。而是,他每一句话都踩在了她的痛脚之处,每一句话都很是一针见血。

    倒好像,抚宁本身就是身体里的另一个自己,只不过是一个久久禁锢,让其不能轻易露面的一个自己罢了。

    “母亲说我是天降灾星,克死了父亲,克倒了家族。”他还记得自己死前的誓愿。若有来生,宁愿做一只尽其歌的蜉蝣,哪怕是朝生暮死的短促,也好过几十年的光阴如鑫笼而郁郁不得志。

    阖府上下,是主子开了这个头,便是抚宁的母亲没有在人前说过这话,但下人之间的风传还是逃脱不开。

    “起初,我还不信。”谈起这些,抚宁的眼角有些发涩,他别开了头去:“可一次又一次,皆证明了,她说的对,他们说的都是真的。”

    直到最后一次他亲眼见到了漫天的红雪,比鲜血还要刺眼夺目,终而引来了地龙翻身,彻底摧垮了他本就不存在的生的信念。

    “这些,你将来都会知情的。”

    凌并不知他何出此言,总有些隐隐的不安在心口跳动:“所以,你想要我怎么帮你?”

    听到这里,凌也算是明白了些许。抚宁飘荡在世,是执念太深,夙愿未竞。如若她能让其放下一些,也算是助他得解脱,那么自己也就可以逃脱过这一劫了。

    “时隔多年,我始终意难平,究竟为什么定要让人生来宿命就不等。”那时的誓愿还是太过不知天高地厚,殊不知,一旦沾染上了,便再也无法逃离:“如今你既习得观星之术,那就帮我看看,属于我的那一颗命星,究竟何故。”

    “我……”凌不想撒谎:“我还没有那样的本事,再者,你的命星……”

    她的欲言又止,确实不是故意推脱,抚宁自然看得出来:“命星陨落自有陨落的看法,你只管去看就行,成不成都是后话。”

    那道士确有一些能耐,传道之时也不知是用了怎样的法子,一度将他蒙蔽了过去。若不是他已进入凌的身子有些时日,说不定当真就此陷入了无知无感的困境。

    道高一丈,对应的并不是魔高一尺。他在世的时候便是人人厌弃的煞星,身死之后,至多不过也就是个有着自己放不下仇怨的孤魂。

    抚宁并不是道士的对手,只是偶尔的夜深人静,远远地离开了道士之后,他才可以窥探些许。

    他的命星早已陨落,便就是那时窥探得来的唯一消息。唯一的一个消息,还是极致的颓丧。

    “替你探得命星,那你是不是就会夙愿已偿?”人活着,往往就是在活那一口气,气若不散,便就永远不会离场。

    按照抚宁的说法,他又何尝不是在活着心头那口总也无法咽下的气?明明人都走了,却还是死拼着心内那口咽不下的气,非要得个公道结局出来。

    “那时,再说那时的事。”抚宁知道凌的言外之意,这是在逼问着他,会否会自愿离开。

    这种事情,不该相问于他的。双方本就是对立,叫他如何做保?

    “这个幻境,什么时候散?”凌撇撇嘴,虽是一脸失望的表情,可心里却早知道了会是这样的结果。

    若是几句口头上的交易,就可以让抚宁放弃之前的计划,那也不会有后来的这许多波折。

    波折一旦开始横生,便只会是一环连着一环,环环相扣。

    “只要你愿意走,请便。我自是拦不住的。”抚宁这话并不是过河拆桥之后的随意敷衍。

    他是寄宿主的身份而存,如今既是还未能李代桃僵,那真正的主宰的便不是他。

    凌有些将信将疑,直到眼见着眼前的景物开始慢慢消散,就连抚宁的面孔也一再模糊起来,才不得不信了抚宁的这一番言语。

    这幻境不知从何而起,于抚宁而言,是深入骨髓的哀恸大悲。可对她来讲,记得住便算是心头记挂,记不住也就如这些幻境散了一样,怕是连残留的痕迹都难以捉摸。

    再次悠悠醒转过来的时候,天色已是完全黑了下来,抬眼一望,便是望不穿的孤寂清凄。

    肩膀上的痛还是一动便传至全身上下的每一个毛孔,凌半挣扎着才从榻上坐正:“不是说好了半个时辰叫我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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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五十九章 汇合

    知秋正在屋里忙着清洗凌换下来带血的衣裳,那血色毕竟扎眼,总不好让人瞧见,还是尽早收拾了为妙。

    “婢子是有叫姑娘,可姑娘睡着熟,叫了两三声也不见醒。”知秋也觉得很是奇怪。尽管姑娘平日就是个觉多的,可睡眠清浅,像今日这般,还的确是第一次见。

    说句危言耸听的,若不是凌的呼吸还算规律,知秋定然慌神,还以为是自家姑娘在睡梦中给不省人事了呢!

    “因而,婢子才不舍扰了姑娘清梦。”那么多的血就从身体里白白流走,不好好将养着身子,怎么能行?

    将养身子的第一步,便应当是拥有足够的休憩时间,知秋自然不会按照凌的吩咐,去铁了心地非要将凌从睡梦中叫醒。

    事实上,方才并不是一般的梦境可以相比拟的,所以,哪怕知秋真的不遗余力地按她的吩咐去做了,她也未必能有什么反应。

    是抚宁在故意引她入梦,不把其人的目的传达清楚,她就休想跳脱出来。

    既都不是她们所控,自然就没有什么值得说的了:“那就这样吧。”凌盯着窗外夜色独自出神,这还当真不是寻常的梦境。

    幻境中所见,每一幕场景,每一句对话,都犹自在她的心中回响了一遍又一遍。

    许是真实得太过可怕,凌不禁将身子尽可能地蜷缩了起来,可却又无意牵动了伤势,一时冷汗遍流。

    身体心灵上的双重不适更让她觉得夜色清凄了起来:“知秋,你去看看,是不是窗子没有闭紧?”

    知秋也发现了凌的不对劲,这伤情落魄的模样,怎么比睡前还更要糟了一些?

    但她也不敢多嘴相问,还是很快停下了手中没有干完的活计,福身一礼之后,快步踱到了窗前:“是。”

    岂料她人不过刚刚走到了窗边,就见一道不融于夜色的黑影从眼前急速掠过。

    这一幕在现今压抑的气氛之下显得实在太过惊恐,知秋不禁大呼出声。

    她知道,姑娘平日最烦的就是一惊一乍,因而瑾瑜园里选的丫鬟小厮其余的还可以往后排一排,首要考虑的都必是沉稳。

    “姑,姑娘。”知秋惊魂未定,看向凌的双眼禁不住频频眨了起来:“婢子方才看到。”

    “你看到了什么?”凌当然不会怪罪知秋,平日本就不会,更不要提眼下是多事之秋了。

    “黑影。”知秋使劲吞咽了一口差点儿堵在嗓子眼里的口水,方才强自镇定下来了几分:“婢子刚刚看到,有一道黑影自窗前掠过。”

    看着凌沉默不语的样子,知秋害怕她这是不信,便赶忙又解释了起来:“虽然乍听上去是挺玄乎的,可是姑娘你……”

    “是我。”伴随着这道嗓音的忽然而至,身后似乎只起了一道轻风。

    知秋心内暗道,这么群人追得比狗都紧,看来今遭果真是逃不过此劫了:“姑娘!”

    知秋退了半步转过身去,想要脱口而出的话就那样僵在了唇畔,逼不得已打了一个转,却是又惊又喜:“无影少侠!怎么是你?”

    “知秋还以为是景安王的人呢。”凌虽不曾做如此猜想,但也着实心被狠狠提起了一把:“你怎么去了这么久?”

    他们和景安王发生交集的地方不过只是刚刚踏入京郊的边界,此地更是偏离皇城,但二者之间的相距并不遥远。

    以无影的本事,没有她和知秋的拖累,脱身并不是什么难事。这一点,凌从未有过怀疑。

    也因而,更想不通,无影为何现在才和她们碰头。想来许是有什么事牵绊住了他的脚步。

    无影回身将窗户扣紧,也不落座,只拱了拱手,方才回道:“甩脱他们之后,那自报家门的王爷实在带有诸多疑点。”

    凌也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便是无影不主动提出,基于这一点,她更是觉得疑点重重:“所以,你回京打探了?”

    不得不说,这一步实在是兵行险招,也唯有无影独自一人还算是有些胜券在握。

    如若是把她和知秋这样半点不通武艺的人带在身边,怕是京都的城门都没摸到,就被那伙人给抓去了。

    无影点了点头,一向严峻的面容上竟是难得出现了一丝忧虑:“景安王确于今日离京,据可靠消息,相貌身形,乃至嗓音作态,皆对得上号。”

    那可靠消息是什么,凌并不关心。她只知道,无影从前是一名杀手,而今就算金盆洗手了,若想和从前相关联的人与物断得干干净净,也是不可能的。

    更何况,此一时彼一时的东西,谁又能判断过去会否在某些特定的情形之下,反过来助了他一臂之力呢?

    “若是如此。”屋内的蜡烛已经燃烧起了一层覆一层的蜡泪,此刻越发地黯淡,倒与眼下的情景也是相得益彰:“且先抛开我们的处境不谈,景安王那边到底是什么打算?”

    知秋哎呀了一声,有些心急,当即拎起裙角走至了凌在卧的榻前:“姑娘,都什么时候了,您还管他们的想法作甚?如何保得我们的小命才是要紧。”

    “知秋,你先稍安勿躁。”凌面对知秋的难安有些哭笑不得。

    如今他们困于此地,前行不可,后退不甘。若是还不能知晓景安王所欲为何,便愈是将自己拖入了作茧自缚的境地。

    “而今,我们只有知道景安王的目的,才好做进一步的打算。”凌的肩部虽然受了伤,但睡了那样一个迷迷糊糊的觉,头脑反而是更清楚了些:“无影,你不是说,你打探来了可靠消息吗?如果可以的话,我们还可以继续利用这一层关系。”

    能让景安王这样一个王爷自降身份来死死相逼,背后必定是有什么不得不为之的秘密。

    他们此前从未谋面,更没有听说侯府与通州之地的王爷有什么牵扯。不是旧时恩怨,那便是新增的仇恨了。

    回忆一闪而过,她同景安王,要说还有什么交集的话,那也就只有今歌这个看似不大重要的人了:“我觉得,我们可以从今姑娘身上下手。”

    扬言非要铲除她不可,最早开始且一直挂在嘴边呶呶不休的,便是今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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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章 大隐

    她们可都是闺阁中的小儿女,虽都是朝臣官宦之家,可金銮殿前跪服的臣子众多,父辈在朝堂之上并无特殊的交集。www.uu234.net

    这一点,无论是从平阳侯的角度去看,还是从今家父子的方面去看,都不会有异的。

    平阳侯是先帝的托孤大臣,往日在朝中几乎不与谁人走得过近或过远,总保持着恰如其分的距离。

    而今正昊入朝多年,政绩平平,人也没有什么胆色。

    若不是其子今言长了一张能说会道的嘴,又一向喜与人交好。今家二人怕是如今都无法在陛下面前混个脸熟,今家也依旧是京都万千繁华当中的平平人家,空有着官衔之称罢了。

    这样的两户人家,本不会有什么交集。一方巴不得拉帮结派,好扩充自己在朝中的势力。而另一方已是声名显赫,为了避嫌,主动藏拙而已。

    不光如此,今家与侯府也相隔甚远。

    她们不过在几次宴席花会上见过数面而已。何以因一时的嫉妒,便招致了如今的杀身大祸呢?

    凌自知今歌看她不过眼,却也没有道理酝酿成一场锋芒毕露的杀机。

    这里面必定有什么隐情,而这份隐情直接导致的结果便是,杀人灭口。除掉她这个计划之外不安定的因素,才可让今歌高枕无忧。

    有些事情,只要坐定之后细细梳理一遍,并不难发现其中的错漏不妥,一切似乎都已昭然若揭:“如果我没有猜错,这一段时日里,今家出了大事。”

    今家出了大事,才会动荡到闺阁之女,让一应女眷都不得已在外抛头露面。今歌和那景安王是如何的关系暂且不论,单说漂流沦落在外,就不可能是今正昊的意思。

    家族一夜倾败是无影见惯的,细数过往,甚至还有不少,他是直接参与其内的罪魁祸首。

    因而,说到这里,凌的猜测他也尽数明悉:“主人认为今家被抄?”

    凌下意识地先是点了点头,而后又反应过来了什么,继而又一力摆起头来:“应该不止抄家下狱这么简单。”

    今歌是一条天网昭昭之下的漏网之鱼,为保一己之命,所以才要把所有知晓她过往的人都一力铲除。

    不论对方是否与其有或浅或深的交集,更不论对方出身王侯贵臣还是街坊之上的三教九流之徒,在今歌的眼里统统都是一般无二。

    这一点,她怎么早没有看出来?

    凌有些暗自懊恼,若是当时她就看出了这些异常,远远地躲了开来。也不会搞得如今惹火上身,险些烧及了性命,处处被动。

    她先前还总觉得,今歌是今家之女,亦知晓自己为侯府出来的女儿,即便是利字当前,孰轻孰重,该如何取舍,也是立时可判的。

    殊不知,若是被逼到了刀刃之上,困局在前,只要是蹦出来的挡路者,谁也无差了。

    “无影明日就动身进京。”无影敛去了双眸当中的寒光,从那浸染了一盆血水的衣裳当中不动声色地收回了视线。

    “只是,这间客栈可安全?”无影毫不费力便找寻到了这间客栈,只是因为这里是他们昨日的落脚之处。

    凌定然是为了联通方便,才依旧选在了这里。当然,也不排除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慌不择路,选择些熟悉的,总比动辄重新来过要强上些许。

    不过,这慌不择路却是有着前提条件的。那必然是,不会被旁的人传扬出去。

    “这里的老板娘是个好人。”凌的回答状似离题千里,但实际上心里却是十分通透的:“再说了,大隐隐于市。这几日只要我们不往外跑,应该就可相安无事。”

    那老板娘可不像是个会失信于人的,既然答应了她,那便必然不会将他们一行人的行踪给泄露了出去。

    可万事就怕一个“拖”字,拖久了难免夜长梦多。老板娘是不会说,可客栈每日人来人往,人多嘴杂,谁也不敢打这个包票。

    即便是没有人多这个嘴去主动传扬,可若是景安王那边派人来查,哪怕是再厚实的石墙,也抵不住一而再再而三地敲击捶打,漏风是迟早的事情。

    唯有先发制人,或许才会在夹缝当中觅得一线生机。可对于已然落入后尘的他们来说,就只能先从重重疑点的今家身上下手了。

    世上总没有完全的巧合,如今这进退两难的境地,今歌亦不能脱得一干二净。

    “回程的事宜就此耽搁,若是皇宫那边有什么不快传来,本王可没心思再分身管你的事情。”因为今歌被人撞破了身份,若不能处理得干干净净而就此离京,日后必然酿出一场新的祸患出来。

    如若一开始,这还只是她今歌一人的家恨,那么时至今日,便已是没来由地牵扯了数人在这其中。而首当其冲的,便是他这个无法置身事外的景安王。

    今歌自打被凌撞见,面色就没有好看过,此刻说出口的语气也难免带了些愠怒之意在:“小女自是不敢拿今家的事情烦扰王爷。”

    “不敢烦扰?”景安王看着面前跳动的一豆烛火,不由地冷哼出声:“可你现在已经烦扰了。”

    初见今歌之时,还觉得这是一个心中有些计较盘算的女子,又因为怜惜其人身世,景安王这才收留了下来。

    如今看来,心内盘算是真,有些抱负亦是真,就是这脑子,可当真是糊涂得紧啊!

    “我也不同你说些虚头巴脑的东西,免得各自生厌。”景安王扬扬手,示意屋内服侍的人先行退下。

    等到最后一人离开了屋子内,景安王才凑在灯下:“过来些,离那么远干甚?”

    说是不敢烦扰,还真的把自己完全划归在外,这便是今歌犯糊涂的第一个表现。

    今歌迈动着碎步,移了近前。今日让凌三人脱逃,她虽是心有不甘,可比起这个,她心内最惧怕的还是眼下诸如此般的情景。

    景安王本就不愿意进京浑水,只是在听她说出了平阳侯世子的时候,不知为何态度却是发生了大转弯。

    如今事情应是搁一段落,他巴不得即刻回到通州,好去过其人自己的逍遥日子。结果到头来却在这个节骨眼上半路杀出了不该存在的麻烦。

    这些麻烦,若刨根究底,全是事出有因。这个因,十之**还就关乎在她一人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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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一章 共济

    有这样心底发虚的惶恐不安在内,今歌当然想极力地撇清关系,就怕景安王因为此行的不畅而将怒火全部转移在了她的身上。

    “若是一开始,本王同情你的遭遇,为你抱个不平,这事如今倒是也没有这么复杂。”看着因为自己吐气不断而抖动颤栗个不停的火苗,景安王胸中的不快堵塞更是难以平息。

    “可现在的形势是什么,你明白吗?”看着此刻在他面前拒不吭声的今歌,景安王只压抑着所有的情绪反问了一句。

    莫说今歌不知如今摆在他们面前的形势是什么,便是眼前摆在她自己面前的形势,今歌都无法看清。景安王已经是泛起了愠意,但她仍旧死咬着下唇,不肯吭声。

    在她看来,她已经因为今天的事情而将景安王麻烦得罪了个遍。

    为了以后自己在通州之地尚还能有所倚仗,她应当静默着静听安排才是,而不是选在这个风口浪尖上去卖弄自己的眼界。

    一个算是退隐已久的政客,而另外一个则是养在深闺,连女子之间的争斗都未有经历过几番的人,怎么可能同日而语?

    她越是要冒尖,或许在景安王的心中,反倒会留下一个愚蠢却不自知的形象。

    怀揣着如此想法的今歌,再没有开口回答过,只似是点了点头以作回应。

    “你明白?”景安王不禁火冒三丈,一个摆手,径直将桌上的一套茶盏尽数打翻在地。

    碎掉的瓷片顿时铺了一地,在火苗的疯狂跳动之下,闪烁着独属于它们那很是不安的光泽。

    今歌不自在地吞咽了一口口水,当即爬伏在地,连头都不敢抬起。

    她的心内一时七上八下,只觉得自己的下场比起这些碎片来,怕也是不遑多让了:“今歌愚钝,还请王爷示下。”

    “都说,上贼船容易,下贼船难。”蜡烛上方燃着的一簇火苗因为自己急促的呼吸而晃动不已,而景安王自己也被这火光闪得额头间隐隐作痛:“本王同你说了不止一遍,如今你我已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你越是如此作态,反而越是有叛离本王的嫌疑。”

    有些话是不能点到即止的,趁早说了开来,总好过继续稀里糊涂下去。

    今歌未能明白景安王的这话中深意,只是他这话里饱含的语气太冲,让她更是手足无措就是了。

    今歌面色一片烧红,当即提着裙角跪了下来:“王爷明鉴,今歌绝无此意。只是,我今家一案,兹事体大,今歌只是不愿将王爷牵扯进来而已。”

    “兹事体大。”景安王压着嗓门犹自重复了一遍,但脖颈处暴起的青筋却是充分说明了他的气急:“合着你也知道兹事体大,那你现在又在做什么?糊涂,你当真糊涂啊!”

    这几日里,景安王总在重复着一些话,今歌当然记得。

    她只敛下了双眸,眸中的神色一时更为纷杂起来:“王爷告诫过,从今往后,这世上都不再有今家,不再有今歌。”

    总算是说通了些,景安王拍了拍头疼欲裂的脑门,这才算是松了口气:“你还算没蠢到骨子里去。”

    以前瞧着,也是个机灵的,怎么如今却越发地迟钝愚昧了呢?

    “你今家的事情与平阳侯世子脱不了干系,本王出手整治于他,亦是有着旁的原因。”景安王顿了一顿,神情在灯下更显清明:“但这两件事,并非是不相干的。既是相干,你可有想过,倘使有一天东窗事发了,会是怎样的处境?”

    “许是,难逃一死?便是皇恩浩荡一些,至少,也是流放之罪。”今歌斗胆,说的自然是景安王的境遇如何,她紧了紧交缠在一起的十指,喉咙里像是卡进了什么,无法完整利落地说出一句话来。

    景安王心有所感,却并不对这话回以什么肯定的态度。

    他与陛下之间,因为早年便就离京,本就只有些叔侄的名义情分在。至于那血缘关系早被相隔千里的距离以及经年的时间冲淡到了几近于无。

    若无波澜泛起,那自可相安无事。但若起了半点涟漪,这脆弱到不堪折的关系,在各种利益以及各方势力的对冲之下,岂不是最早崩溃碎裂的那个吗?

    今歌将凌珏视为杀父杀兄的仇敌,这从浅显意义上来讲,自然是没有错的。但透过表象去看呢?

    凌珏不过是一把被打磨得银光锃亮的刀罢了,背后真正使刀的人才是元凶。

    可为什么不去将元凶抓出?而是紧盯着这把刀不放呢?那是因为,今歌自己都知道,元凶是当今天子。

    这世上有一个最真切不过,最令人无奈却不得不服从的真理,那就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今家被斩杀于就任途中,是陛下的意思,她怎敢大逆不道?常人,便是连这样的心思都不敢起。

    背负起这一腔深仇大恨的人,只能是那把刀凌珏。

    今歌明白,也看得通透,却总是差这样的点醒。

    杀了今家众人,是陛下的意思,可他这个王爷,作为陛下的皇叔,却在明知故犯,故意将他下令要斩杀的人护了起来。

    此事一经泄露,到那个时候,明烨会作何感想?

    景安王知道,自打他下定决心收留了今歌的那天起,此事就早已没有了退路。唯有一条路走到黑,才可见到最后的光亮。

    这也就是他为何一听今歌说起类似的话语,便会勃然大怒的理由所在。

    今歌的事情万万不能传扬出去,若是不幸走漏了风声,不仅今歌自己小命不保,便是他这个王爷,窝藏罪臣之女,下场也不会强到了哪里去。

    “你知道就好。”景安王揉了揉自己的额角,示意今歌可以退下了:“这几日里不便赶路。你记得本王嘱咐你的事情即可,剩下的事情,本王自会找人处理。”

    “是。”今歌松了口气,盈盈福身施了一礼。景安王虽是心内不畅快,但并没有因此而怪罪到她的身上,现下还主动提出了帮她除掉凌和其身边的两人。

    今歌自然是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原谅她并不是一个眼光多么长远的人,灭门之仇犹在,但她却总被眼下的得失喜悲而牵着走。

    看来,报仇一事,不仅要徐徐图之,还更要有景安王这棵大树可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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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二章 请君入瓮

    景安王被阻滞留的事情也没有传得更远,他们一行人只在京郊之处找了家客栈落脚。m.www.uu234.net

    不选择折返回京都,自然是害怕平阳侯之女被人追杀的事情传将遍京。凌家自是不同于今家,便是如今因为一些旧事而让陛下同凌家间有了些隔阂,可说破大天,爵位还在,亦无半点实据可抓。

    在天子脚下动手杀人,尤是这人还是勋贵之家,就算是王爷,也是在自找苦吃。

    只是除此之外,景安王并不曾在人前展露过半分的,是他还另有着一层不想让太后和陛下再度对他生疑的原因在内就是了。

    明明辞行说是即刻离京,可转眼却又守在了近京的郊区,百口莫辩之余,更是留下了不少的后患。

    为了搜寻到凌等人的行踪,景安王这边也是不遗余力,手下几乎能派出去的人皆出动了。

    “你有见过画像上的这个人吗?”一个身形瘦削的男子缓缓从袖间抽出了一张图纸来,他一边压着嗓子询问,一边还时不时地偷悄悄回望着四周的情况。

    摊贩凑近瞧了一眼,画像上是一个容貌姣好的小姑娘,应是尚还未及笄的年岁。

    这等清秀容貌,若是见过,必然有些映象,因而摊贩答得笃定:“不曾见过。”

    男人的目光在摊上随意瞥了几眼,二话不说只从腰间摸出一锭银子来,抛到了对方手中:“你今日的生意我全包了,你再好好想想,可有见过?”

    这可不是给多少钱的事情,这样的一锭银子,足够他摆好久的摊位了。若是真的见过,哪里有不说的道理,“是真的不曾见过,这银子……”

    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他虽是做小本生意的,却同样受之有愧。

    男人摆了摆手,只将手中的画像又抖了一抖:“这银子你拿着就是,只是若是见过了。”

    京都脚下的摊贩也算是见多识广,十分地上道,听到这话才把银子安安心心地收了回来:“公子放心,这京都人来人往,我们做生意的最是消息灵通。”

    “看到了?”茶楼上的二层雅间,一人将外挂着的竹帘放下,完全将外面长街上的景物格挡开来,粗略一眼望过去,不过只有些影影绰绰的影子罢了。

    “如今他们这是打算来一个瓮中捉鳖。”鳖自然不会主动送上了门来,可瓮里的准备却是要提前备好的。

    那景安王是一早认定了他们必会回城打探一番,这才派了人前来打探询问。

    这场博弈之中,谁也没有犯傻。一个要进京,便是晚一日,那也是板上钉钉的必然。而另外一个都不需大费周章地四处搜人,只需要固守一方即可。

    只因,无论拖沓与否,迟早都是要在京都之地碰面的。只是结果是谁输谁赢,那就要看是谁能抢占先机了。

    “这还只是冰山一角。”在无影对面落座的男子自顾自地为二人面前的茶盏填满了茶水:“探子回报,今日京都小范围的规模内,有不少生面孔都在暗中打探你那位主人的消息。”

    无影并不说话,只眉心拧了一拧,恰恰也说明了他亦觉得此事不是什么好兆头。

    “要说,果然都是王爷的人。”男人将盏中的茶水一饮而尽,似乎喝茶于他而言,似乎就只是解渴:“训练就是有素,此番情景之下,还能将风声瞒得紧紧的。”

    无影却并不这样认为,连对方一手端着凑近了的茶盅都没有去接,“事关生死,他自是得小心万分。”

    不惜耗费所有的人力也要去围追堵截,是想将凌逼上绝路。可想而知,若不如此决然,反受其害的便是景安王。

    如此的两个极端,自是事关他们双方的生死。

    那今歌到底与他有着什么牵扯,可以让一个王爷都对这其内旧情而惴惴不安到了如此地步。

    “我不在京都的这段日子,今家出了何事?”知晓了京都如今是什么情况之后,无影上来便是开门见山,半点都没有铺垫。

    男人的面上不禁露出一丝苦笑,实是有些尴尬得紧:“如今你不是门中的人,要查探消息,是有求于人,怎还是这般态度?”

    “不消你教我该如何做。”男人的手端着茶盅已僵在半空多时,可无影却像是铁了心一般地要与其拉开距离:“这不过是场交易。叫你们去探消息,事成之后,该给的好处自然一分都不会少。”

    门中以刀口舔血的雇凶杀人起家,这么多年过去,算是京都内很为隐秘的一处组织。这隐秘,自然不是指声名寥寥,只是终究是上不得台面的生意,因而只混迹在汹涌澎湃的那些污垢暗流之中罢了。

    早在无影脱离门中之后的不久日子里,门中掌管者便发现了些许不妥。几经波折,如今的门中不再直沾血腥污秽之事,而是摇身一变,成为了江湖内黑白两道最大的情报搜集之地。

    无影这话确实说得没错,如今门中各司其职,男人没有道理放着到手的交易不做:“条件要开在前头,什么好处?”

    “如昼,你是一个聪明人。”无影勾起了唇角,虽是不再板着一张一成不变的容颜,可笑容却着实有些骇人:“我为什么脱离师门,师门后又经历了什么变动,当年你亦在内。”

    如昼的面色有些发白,握着茶盅的手指不禁微微使上了几分力气。

    无影看到这样表现的如昼,自是达成心愿,当即从如昼的手中将茶盅接了过来:“我可以帮你找人,也可以为你师父鸣冤。你大可猜猜,门中下一任的继承者又会是谁?”

    如昼有些讶然,无影当年还在门中的时候,便是一个不同于常人的存在。其人在武学造诣之上,似乎天赋异禀,别人辛苦许久才习到的一招半式,在他身上,总是不费吹灰之力。

    若是如此,倒也罢了。可是上天似乎尤其青睐于他,智慧心性都是当是时里一等一的。

    这些,似乎都在经年累月的风沙当中被湮没于无形了。可是,直到此刻,如昼才明白,那也只是似乎。

    有的人,即便是时隔多年,随意的一个眼神便是惊鸿一瞥,一句审时度势的话则更是震惊四座。

    “看来这么些年,你也没闲下。”无影既都给出了他最想要的东西,如昼也便不得不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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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三章 灭门惨案

    门中人的存在只有极少数人知情,若非那些大富大贵与手握重权的,平常人根本就是连交集的机会都不会有。

    生长在暗间夹缝的组织,于常人而言是并不真切存在。但只有踏入这一范畴,才可悉知,原来在当年的变故之后,经历了这多时的韬光养晦,天下广袤疆土早已遍足了他们的人。

    “既是旧交,那这桩生意,我就先代门中接下了。”如昼眉眼含笑,想到积存已久的恩怨可报,心内怎可不畅快!

    无影只捻了一捻手中的杯盏,眸中神色一时变幻不明。他想要说些自以为是的忠告,又恐不符的多舌惹人生厌,总归别人的日后如何,又不干他的关系。

    门中如今虽是有渐渐洗手归隐的势头在,可到底干的都是暗里的生意。像如昼这般喜形于色,沉不住气的,暴露了自己是小,误了事才是大:“一日。”

    “什么一日?”如昼已经完全被忽然而至的欣喜冲昏了头脑,此时听闻无影冷不丁的一句吩咐,竟是有些反应不及,问出了原不是他该问的蠢话一句。

    “一日的时间,我们耽误不起。”无影隔着竹帘的缝隙眺望外间,外面的景物被竹帘遮挡拦截成了细碎的光影影像。

    这双眼睛,可是在夜色当中练就出来的,尽管无法看清全貌,可却并不影响无影看到街市上那唯一吸引他目光的人的来去行迹:“如若不然,这好处便是到手,恐怕也未能尽如你愿。”

    他可仍然记得,从前的无影智慧谋略乃一等,行为做事却是有一说一,半点不懂避人锋芒,干脆利落到直让自己屡落险境。这才几年未见,如今也怎么学来了威胁于人的这一套滑头之术?

    为了掩饰心内一晃而过的讶然和些许尴尬之色,如昼只笑了一笑:“门中近年网罗了不少新人,找出一个今家,还算绰绰有余。”

    正如如昼所说,这一张网布得是够大,可结实与否就是另外一谈了。

    无影不愿再在此地与如昼多做赘述,只站起了身子:“但愿如你所说,明日此时,静候佳音。”

    他由师门而出,如今虽是已然脱离,不再有牵扯不清的关系。可若不到没法子的一步,他又为何要做出吃回头草这样的事情出来?

    早在昨日进京的时候,他便已然翻墙入院,去了一趟今家的府邸。那今家府邸人去楼空,一派荒芜颓败之象,竟是连一个看家护院的下人都未能留下。

    按理说,此番景象,应该已然印证了凌所说,是今家遭逢大难,遇到的灾劫甚至是比抄家下狱还要严重得多的。

    可兜转了一圈并无所得,本着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的想法,无影再次回到了今府府门之外的时候,却发现了很是奇怪的疑点。

    若真的是抄家流放,乃至于更严重一些的被屠戮满门。可那今家父子再不济也是朝廷命官,能做到这一些的,除了皇宫里的陛下,放眼整个京都,再不会有第二个人了。

    事情出奇便就出奇在了这里,陛下旨意所向,怎么在府门处却并无官府封条?

    瞧上去,倒像是合府上下全部迁走了一般。

    正是这一兀生的疑点,将他此前一切的猜测全盘打乱,横亘在面前的山水复又多了起来。

    无影在茶楼里找到如昼之前,打听来与此相关的消息便是,今家受了皇令,外迁赴任去了。

    举家外迁,与这一段时间相符合的,那便是尚在就任途中。如此一看,今歌出现在京郊之处,倒也不算多么奇怪。

    可她身边陪同的人不是今家父子,竟是一个于闺阁之女来讲的外男景安王,内里的曲折自是有一番不为人知。

    这些若是还不足以说明什么,那景安王和今歌又何必非要置他们几个于死地,正是因为这无意的相遇,撞破了什么,且凌识得今歌罢了。不然也不会有如今横生而出的这一波澜。

    次日的同一时间,二楼的那一雅间又被人重金包了下来,只是与昨日的情形还略有不同。

    出手阔绰的贵客,是包下了整个二楼,且不允许任何闲杂人等上得楼来,便是小二们想要添些茶水,未得吩咐,亦不可擅自做主。

    “如此声势,你是生怕王爷查探不到我的身上来吗?”无影临窗而坐,依旧是在昨日的位置之上,指尖一个轻佻,静默地观着街面上像无头苍蝇一样乱逛的几人。

    幸而那时在师门之时,除了必学的武艺,更要为了自保而修习包括易容改形在内的一干旁门左道。

    “莫是我看错了?”如昼自然知道对方恨不得将京都围得里三层外三层,好不让眼皮子底下溜过任何的一丝线索:“你这是在笑?”

    只是,躲过这些平常不等的眼眸,于无影而言并不是什么难事,只把茶楼里的闲杂人等都打发干净了才是正道。

    易容改形,无影犹记得,第一次见这样的字眼是在凌钟爱的那些话本子里。

    话本子里构建出的江湖世界,只凭着易容改形即可化作另外一人的模样,完全可以做到以假乱真了。

    原来他习得的那些自保之法,在文人的一杆UU小说却有着如此神乎其神的本领,直叫人改头换面,变成了另外的一个人。

    易容易的是五官,并非脸庞,改形亦是用了武学中的缩骨术,并不能完全地将身形做了与本身不等的对调。

    但是,即便是这样一些细节的变化,于个中不通的人来说,也是绝对的万无一失了。

    “你今天如此的阵仗,想来是有些什么消息了?”无影正了正脸色,不再去想那些鬼扯的话本子。

    如昼是个心细的,尽管这层楼已不再有第三个人在,但他还是犹自环顾了一圈房内,才道:“是有消息了,这消息来得实在不易,至于几分真假,还有待于进一步查证。”

    查不查证的,其实很多时候都无所谓了。正所谓,无风不起浪,如若有点什么风声,抓住这一缺漏,必然可以捅出更多的秘密来。

    “今家被人围截在半路,全家惨遭灭门。”如昼的字眼用得很像一回事,把一个人间的悲剧完整地变数表述了出来。

    可他与无影是一样的,杀手起家,残暴血腥的东西已经蒙蔽了心里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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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四章 我为利刃

    遇到这样的事情,也只是在做原本的复述罢了,如昼的语气淡然极了:“处理的人手脚利落,而后更是就地掩埋,半点痕迹都不曾留下。www.uu234.net”

    半点痕迹都不曾留下,却被如昼派去的人只用了不到一日的功夫就已查探清楚了?

    无影没有过多询问其中细节,那是因为他知道,这对于门中一向擅此手段的人而言,本就只是寻常。

    “那你们可知道,今家的这一灭门惨案中,还有幸存者?”无影的目光一直徘徊在街市上,不曾离开过片刻。

    许是景安王那边也意识到了什么,今日所见,城中的那几幅生面孔行动更为密集了一些。

    寻的人是侯府之女,景安王并不敢大张旗鼓,生怕惹来本不该出现的麻烦。

    因而只让手下人花了些银两来雇了街坊之中的百姓,这些百姓多以做小本买卖为主,偶尔还有些靠乞讨为生的乞者。

    基于这一点,也是无影观察了许久之后才发现的规律。如此不慌不乱地行事,景安王怕是当真志在必得。

    可景安王再是算无遗策,却还是算漏了一点,他并不知,京都内的暗流是如此汹涌复杂。

    仅靠着他们这些贵臣世族看不上眼的所谓乌合之众,有时就可以将局势倾翻了过来。

    这一次,也算是占了些地利之便,无影久居京都,黑白两道都一早装在心内就是了。不日,将先机握于手内的人便是他们了:“现在那今家的幸存者,便苟同了外人想要取我等的性命。”

    如昼明显一愣,显然是并不知此间的隐情:“这倒不知,不过牵一发而动全身,事情这么大,就算是有一两条漏网之鱼也不见得是多么的意想不到。”

    无影默不作声,只冷冷地盯着面前看似十分镇定淡然的如昼。

    如昼被盯出了满身的鸡皮疙瘩,不由自主地往后挪了挪身子:“我,我可有说错了什么?”

    瞧其人的这样子,可还真是死性不改:“回去告诉门主,不要忘了门中是以什么起家的。”

    意外往往不可控,虽然恼怒,却也当真无法完全规避。但这样的想法会出现在如昼的身上,实在很是可笑。

    以小之处见大,想来也知道,如今门中各人都已懈怠疲倦了,故而才会说出这等不知天高地厚的话语来。

    斩草除根,如果抱有妇人之仁,抑或是手脚不能做到干净利落,那只能是留给己方无穷无尽的麻烦。

    现而今,今歌便是最好的例子。这一点,明明如昼心内应该是最为清楚明了的那个,怎么如今倒也能说出这等混账的话来?

    不过终归,他与门中是分道扬镳,再无交集了,因而更没有义务去提点如昼。

    无影抛出这样的一句话来,如昼有些神情怯然。尽管他们双方是在以交易而论,亦是平起平坐,但如昼还是无法忽视自己心内的那因为实力不济而一直存了的怯意:“你这话是何意?”

    无影终究也没有说破,只是得了从如昼口中探听来的消息,便即刻动身赶回了凌二人用来藏身的客栈。

    “是陛下的意思。”凌微微张了张嘴。她虽然此前多多少少有想过这背后必不简单,但眼下听到了确切的消息,还是吃了不小的一惊。

    明烨让人埋伏在半路截杀了今家众人,后又偷使了一招偷梁换柱之计,找人代替了今正昊和今言离京而去的官位,好以此不动声色地瞒天过海。

    此事看上去,就是一个佞臣误国,反被做天子的惩治了的故事。可是,一个君,一个臣,君要臣死,何以来得这么多弯弯绕绕?

    明烨还要让凌珏去当中间人,找了人去代替今家父子二人。凌珏,不知不觉中已然成为了陛下手中那最好使的一把利刃。

    凌生了些怨气出来,纵使她明白,这是陛下信赖哥哥,信任凌家的表现。

    可一想到,由此而被迫成为众矢之的不是旁人,是她的哥哥,是他们凌家。凌便就克制不住那股子从心内骤然升腾而起的些许怨怼之意。

    许是先前的圣人们说的在理吧,小女儿的目光总是那般的短浅,难以企及。

    但是,这样全无遮掩地暴露在人前,等于是将整个凌家置在刀口之上,随时都是危险。再是怎样的深谋远虑,为了长远计较打算,都不该把阖家的安全牵扯进去。

    凌自嘲地笑了一笑,不料这一笑却是牵动起了肩头的伤口,一阵疼痛随即传遍了全身。

    “姑娘,您怎么了?”知秋不知道为何凌在听说了无影少侠所带来的这一消息之后会有如此大的反应,当即慌了手脚。

    痛感一点点地褪去之后,凌只感觉瞬即袭遍全身的凌冽冷意,这冷意也不是一点儿用处都没有,好歹让她冷静下来了些许:“无影,你明日带着这个东西去一趟碧水湖。”

    这几日里,白日无影就负责进京去打探消息,凌只管居于客栈中,在知秋的帮衬照料下安心养伤便是。

    只是,耗费了这许多时日,直到今遭知晓了今家灭门的始末一事,凌才想到了一个在眼下看来或许可行的法子。

    “碧水湖?只是,珏世子会去那边吗?”无影跟在凌身边也已数个年头,无论刻意的上心与否,都对侯府的一些人事知晓些许。

    形势不容乐观,便是他们抓到了什么把柄,可以以此而打蛇七寸,但那也得有法子与自己的人联络。

    凌三人本已是寡不敌众,更奈何景安王那边靠着近日的走动已经埋布了众多眼线。

    无影一人尚可凭着其人本事而在京都之内来去自如,可带上凌同知秋,便就当真是寸步难行。

    双方之间,对彼此的身份都是异常地了然于胸。侯府外围,处处围着的一定都是景安王的人,只待他们自投罗网。凌明白,即便她再是方寸大乱,平阳侯府这个家,眼下都是回不去的。

    幸而,天不亡她。在听到哥哥成为了陛下手中的那一把利刃之时,凌恍然想到了一处地方,或许就是他们得以反败为胜的根本所在。

    “这是多年的传统,想来,不会因我一个人就有改变。”凌也拿不准主意,不过苦着眉头强撑着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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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五章 碧水一会

    让凌愁眉苦脸的,倒不是她在担心今年会否因为她的缺席而致使家中的这一传统发生了改变。顶 点 X 23 U S

    而是,临行前她与道士师父的那番对话言犹在耳。

    今家出了这样大的一件事,甚至连一直久居通州的景安王都出现在了京都之内。这一切反常的事态,似乎都在朝着某个不好的方向而逐渐靠拢。

    年关将至,碧水湖前都会办些祈福的活动,不少豪门子弟都喜好在那样的场合之上出些风头,以争得来年的好彩头。

    碧水湖是京都儿郎们流觞曲水的好去处,而一旁紧临的便是一座香火还算鼎盛的道馆。

    其上有着百阶石梯,于女眷们而言,不算耗得体力,亦可一表心内的虔诚。

    如此两厢结合,又在京都的较为僻静之地,自然不失为高门大户竞相选择的好地方了。平阳侯府也不能例外。

    就在碧水湖一侧,则更是凌珏同三五好友吟诗作赋的不二选择。算来现在的时日,如果不出什么差错,凌珏应当是会现身在那里的。

    不过,凌的心思这一次却并不敢直接指望在凌珏身上。

    没有任何人知道,如今的侯府到底是怎样的情况,就算退一步来讲,是她太过杞人忧天而思虑过甚了。可得不到她的下落,凌珏也未必会有心思出门。

    饶使是经年的传统,对于其他人等而言许还会是既定的不变。可凌珏却一向不为外物所绊,常人的那一套祈愿于神的心思,在他身上未必奏效。

    “这是珏世子的东西?”无影将一块桃木刻成的雕件从凌手中接了过来。

    凌点了点头:“我不便出去,即便是出去了,想来也认不得与哥哥交好的几位公子。现如今,就只能烦你走这一趟了。”

    除了与凌珏尤其交好的那几位公子会时不时地来侯府当中做客,凌见过几面,也算大致有个映象。其余的,就不是她这个闺阁之女会碰面的。

    在这一点上,无影都应该比她更为熟络些许:“如果能将木雕送到哥哥手上自然是最好的,可若不然,便只能交给与他交好的旁人了。”

    凌攥了攥裹在身上的锦被一角,她的这一计划,也算是一个莫大的赌注了。

    先机如今终于站到了他们这一边,能不能翻盘就要看这一次了:“无影,我不出闺阁。可想来你在京多年,过去的为生之计应该也让你摸清了不少京都高官之家的底细。是不是……”

    凌从不曾在无影面前主动提及其人的过去。一来逝者如斯,旧事重提,没有半点意义。二来,她总觉得既不是值得回味的,那讲出来也是徒添不快,何苦来着呢!

    只是,现在的情况是此一时彼一时,率先打破这一常规的,只能是她自己了。

    无影对自己过去其实并没有如凌那般忌讳,既是谈到了,也不避开:“主人是想说,无影可识得与珏世子交好的几位公子?”

    凌忙不迭的点了几下头,无影这话茬接得可真是及时,不然全靠她的这一张嘴的话,可真是要难为情死了。

    饶是如此,面皮薄的凌也不禁红云飞满了脸颊:“知晓你不愿与人过多交涉,只是这一次实在事出有因,我也顾不得些许了。”

    严格意义上来讲,无影毕竟不是她侯府的下人,算是落难者。她没有法子竭尽所能地相助于他也就算了,事到如今,却把无影完全当做了一只拐杖。

    这才当真是凌觉得羞愧不已的地方。

    无影当即抱拳作揖,浑然不受影响的一派模样:“珏世子的几位同窗好友,无影皆识得,只是不知到时该如何传话?”

    凌的眉梢不禁染上了几分喜色,与她猜测的并无二致:“若当真是哥哥的好友,必定识得这木雕。那时就可同他们说,帮忙把木雕送到侯府就是了。”

    能被杀手作为目标的,自然不是普通的寻常人家,多半会牵扯到更为深远的一些利害问题。这些利害,究其深处,总是在富贵人家当中打转徘徊的。

    “是。”无影将木雕小心收好,这是他们目前唯一可以冲破眼下囹圄的突破口,他自然得小心视之。

    只是……

    虽然古语在先,说是人以类聚,她也更愿意相信哥哥看人的眼光。可毕竟人心隔肚皮,若是那三五好友当中有人受了威逼利诱,再将她的事情转身就抖落了出去,那她岂不就是白忙活了一场吗?

    那时不仅是白忙活,还相当于干的是自掘坟墓的蠢事:“如若有人问起你,这木雕是哪里来的,你只说是熟人相赠,想要找到遗失其的正主,也算圆了一段尘缘。”

    凌又顿了一顿,方才一字一句地道:“千万不要把我的事情讲出去。”

    旁人自然不知那木雕于他们兄妹二人是何意义,只会当做是一种可寄托着某种情思的物什。

    直待东西被送到了凌珏的手上,哥哥那般聪慧,即便一时不知是她落入了险境,也定然知晓她就在京都不远啊地方。

    到时由侯府派人接应,单从实力来讲,最不济也是一个旗鼓相当。景安王又怎敢真的在天子脚下动起了兵戈?

    碧水湖的诗会自开办之日起,一连数天,足有小半个月都不曾停。

    无影携着木雕于怀,同样学着京都贵子们的模样,着了一身华衣。

    “仲伯,你来了?”一个灰衣灰袍的青年男子忙着向身侧迎面而来的几人行礼:“昨日就没瞧见世子,这今日该不会又?”

    被称作为仲伯的男子行为不羁,左右怀抱之中竟是各揽着一个妙龄女子,言笑之间总荡漾着一股东风都吹不开的放荡气息。

    听闻此言,才把笑得眯成了一条缝的双眼睁了一睁:“你也不瞧瞧,此时都什么时辰了,凌珏若是真来,依照他的脾性,也早该到了。”

    灰衣男子嘶了一声,似很是费解:“这可不像世子的作风。”

    碧水湖的湖水清列,淙淙而过的时候,惹起的一阵寒风使人料峭。仲伯不禁抖了一抖,顺势放下了两只搭在女子肩头上的臂膀来:“你们各自去玩吧,没有本公子的传唤,就不要来打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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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六章 混迹

    “是。www.uu234.net”二女早就压抑不住心底的雀跃,现下得此吩咐,更是一心栽进了女眷们的人流当中。

    “怀风,这边来。”仲伯扯了一扯灰衣男子的装束,示意对方紧跟自己的步伐。

    怀风隐隐从仲伯的眉心当中感触到了什么,不敢高声相问,忙就迈动起了步子,跟了上前。

    仲伯看似是他们一干人等当中最是风流不堪的那个,可唯有实际接触之后,才能发现,真正的仲伯绝不是他表面那般荒唐。

    之所以能看透这一点,还要多亏凌珏的点醒。

    不然,堂堂的侯府世子身边围绕的都是些什么人?那都是人中龙凤,什么时候混进了这样一个风流浪荡子的?这一度让怀风很是不解其中意。

    往前再探一步,便要被潺潺的湖水浸湿了鞋子,仲伯这才停了下来,复又回头往四周环顾了一番:“珏兄出了大事。”

    怀风挡不住心内的讶然,险些大呼出了声,幸而被仲伯一个眼神示意给止住了:“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怀风是一介布衣,年年入试,却屡屡落榜。只是其人负有一身才华,不甘就此将仕途之路打住便是了。

    长路漫漫,便如深沉的暗夜,也总有要到来的白昼。怀风的仕途之路亦是一样的道理,总有着尽头。

    眼见着这年岁一年年地上去了,怀风亦是平民出身,身份摆在当前,本就难以支持维系。此次若是再不中举,他就该返乡操持着家里的营生去了。

    凌珏亦是要参加今年的春闱之试的,怀风本想着二人闲暇之余可以一处探讨一二,相互学习借鉴。怎料,便是侯府世子,竟也能遇上磋磨?

    仲伯盯着波光粼粼的湖面,深吸了一口气:“陛下有意让平阳侯外调离京,珏兄他此刻怕是已被禁足。”

    怀风听得头皮一阵发麻,基于仲伯说起过的这些,他从未曾起过疑。

    “许是为兄的愚钝,外调离京,这和世子被禁足有何关联?”怀风并不属于高官之家,因而对这其内的门道还是摸得不清楚,至多也就是靠着书本之言而浅尝辄止罢了。

    仲伯一脸无奈的神情,指着怀风的指头不禁无处安放:“你还当真糊涂啊!那开国元勋平阳侯,又是先帝的托孤重臣,为何会被外调离京?还不足以说明问题的严重性吗?”

    这事情还没有传扬开来,凌家的女儿走失,一时难有着落,因而这一件事才被搁置了下来。但既然是陛下的意思,那多半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怀风一时接不上话,只有仲伯有所忌惮地压着嗓门:“平阳侯定然是做了惹恼君心的事情,珏兄此次也被牵连了进去。如若想要阖府和乐,定不能让君心更生反感。”

    禁足一说,确还不是陛下的口谕,只不过是平阳侯限制了凌珏的出入自由而已。这其中,或许也逃不开凌珏的一层意思。

    “这还真是,伴君如伴虎。”怀风难免听得心惊胆战。谁又能料到,早早地便在朝中站稳脚跟的侯府,都会因为一招不慎而惹恼了陛下,换来这样的结局。

    “二位此言差矣。”一袭华服包裹下的长发男子迈着从容的步伐缓缓踱向了湖边。

    这个人可是面生得很,但他那一腔的京都口音,又着实不能忽略。

    仲伯暗自称奇,如若京都真有这样的一号人物,缘何他此前从未见过呢?当即蹙了蹙眉头,问道:“请问阁下是?”

    无影昼伏夜出惯了,若不是主动现身,确没有人能认得出来他:“在下不过是初入京都,听闻碧水湖这处近期有着诗会,想着借此开开眼界,特来一观而已。”

    如何将木雕直接交予这二人,才能尽可能地打消他们心中的疑惑。无影想了片刻,如若不能有个契机混入他们之间,实是颇有些难度的。

    “你初入京都?”仲伯抱起双臂,他倒要看看,这个胡话张嘴就来的家伙打的是什么如意算盘:“瞧见我身边的这位没有?”

    这个人是左侍郎家的大公子,一向在京都当中是以好色轻薄出了名的,偏偏其人还见识不俗,故而与凌珏交情并不算浅。

    仲伯这样的人,便是凌口中言道的从未谋面的人。仲伯举止太过轻浮,因而凌珏从未请过其人过府,生怕其人唐突冒犯了凌。

    但无影却是识得的,他顺着仲伯的目光望了过去:“不知这位是?”

    无影确实不认识这个灰衣男子,只是瞧着眼熟些罢了。

    “怀风也不是京都人,但少说进京也有三五个年头了。你这初来乍到的,怎么比他还像一个京都人?”仲伯毫不留情地便戳穿了无影的那一套说辞。

    既然不是实话实说,那么说辞之中必然是有着漏洞的,这一点无影不得不承认。

    有漏洞,却不是只让人特意来找茬的,对付仲伯提出的这些,解决之道还是绰绰有余的:“这件物件,是熟人所托。我们皆是离京多年的旧客,而今他落了难,就让在下帮着来寻一寻其正主。”

    冬日穿透了飞尘的阳光透下,将那物件上雕得清晰的纹路展露无遗。

    怀风只消一眼,便认了出来,指着无影手中的雕件看向了仲伯:“这不是……”

    怀风入京之后,才有幸识得了凌珏,那之后才进而结交了他们几个。不比怀风,仲伯是官宦之后,算是自小就与凌珏相熟的那个。

    连怀风都可一眼认得出来的东西,自然逃不过他这个幼时相识的好友:“阁下想让我帮忙带话?”

    怀风是他们之中年纪最长的那个,因而为表相互之间的敬重,旁人都会唤他一声兄长。

    只是身为兄长,经历大多来自于书本之中,见识比起见惯了官场之上横流的世家子弟来讲却是远远不够的。

    碧水湖左右围着的人越来越多,而无影今日既然选择褪下了穿惯的玄色衣裳,只换了一身的华服,便就证明是要以一个完全稳妥的身份混入人群之中。

    有些东西,不得说破,也能换来一样的效果:“这东西的旧主如今落难,万望公子带到。世子见物如人,也算是圆了一愿。”

    仲伯将东西小心地收于袖间,似是踌躇了几番,这才开口问道:“既是同道中人,还望阁下告知,为何此前说我等此言差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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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七章 清人

    “许是在下拙见,还望公子不要怪罪才是。www.uu234.net”无影并不是怕说多错多。

    只是言多必失。在这人多眼杂之地,若是被有心人听去了,继而顺藤摸瓜查到了什么反而就是得不偿失了。

    仲伯心内紧跟着就是泛起了一阵鄙夷。这人主动招惹于他们,现下让他说出个所以然来,却是百般推辞:“阁下多虑了,珏兄为我等好友,我们也实在是牵念得紧。”

    总是要靠着仲伯才能将消息传递出去,无影干脆又多说了一些:“你们方才认定了世子是受了此次平阳侯外调离京的牵连,我说此言差矣。”

    仲伯有些气急,不知为何,面前的这人礼数周全,完全让人挑不出错来。

    可他瞧着却依旧感受到了一种浓浓的嚣张跋扈的感觉。只是,细想之下,好像又不全然是这些,总是他无法用言语讲明白的:“还望阁下说得清楚一些。你的言下之意究竟是什么?”

    原来这还是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主儿:“以我鄙见,此中真意,不仅不是侯爷牵连了世子,事实怕是要与此彻底颠倒一番。”

    仲伯是个真性情的人,真性情不仅是在风月一事上发挥得淋漓尽致,便是在为好友争论一事上也是不遗余力。

    无影并没有说明了什么,仲伯却气得脸色飘红:“京都人人皆知,珏兄最是个出息沉稳的世家子弟。你如今没来由地就这般泼脏水,还,还说什么信物凭证在手,有求于他,究竟是什么意图?”

    无影将双手背在身后,不禁多打量了眼前的仲伯几眼。有些人,还真就不是远远个观望几眼,就可以知根知底的。

    这个纨绔,还是有些可取之处在身的。如此一来,求援一事托付于他,倒也还有些指望:“公子莫急,你说在下泼脏水,在下也不好辩解什么。只问你一句,近日可是有人在故意针对世子?”

    景安王入京之后,确实掀起了不小的朝局风浪,其人一言一行皆像是早有所指,认定了要扳倒凌珏不可。

    仲伯是侍郎之子,即便其人没有直接接触过朝堂政事,此事他也不可能一点儿风声都没有听到。

    果见仲伯的面色就是一僵,当即白净的面皮上染上了一层羞愧:“我还真是不辨是非就口出狂言。”

    人以类聚,物以群分,这句话果然没有讲错。仲伯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立马欠身作揖起来:“还望阁下恕罪,木雕,我一定带到便是。”

    来这碧水湖一遭,眼下终可功成身退,无影后撤了一步:“诸位公子文采斐然,我这阔别多年,眼下更是初来乍到,不知这诗会还有多久?”

    仲伯明白无影的话中之意,尽管他满心的好奇,那遇难的故人究竟是遭逢了什么,以至于连现身都是如此的小心谨慎?

    但是他也知道,不该问的,便就不要多问:“诗会前后半月有余,至于什么时候终止,每年都是不定的。阁下若感兴趣,不妨在此地多转转,或可另有什么机缘可遇呢?”

    这是在变相让他留在此地好等着那边的消息了,无影自然也是这个意思:“眼下左右也是清闲,在下正有这个打算。”

    景安王的手下并不是长住京都的人,自然对这里特有的风土人情不甚了解。因此,碧水湖相形之下,倒是眼下唯一的一处安全之地了。

    无影将信物交予了凌珏的好友,为了避人耳目,又故意兜转逗留了多时,确认不会留下什么惹人嫌疑的地方,这才脱身离去。

    “怀风兄。”仲伯正经起来的时候,完全让人忘了他之前的那一派荒唐行径:“这段时日,情形可能特殊一些,那兄台之事你我切莫外传。可记住了?”眼下这井井有条的模样,倒还真像一回事。

    怀风在这中间根本插不上话,但也明白事态的严重性,忙就连不迭地点头应了下来:“只是,你什么时候去侯府?”

    仲伯远远地瞧见了那此前被他打发走的二女一前一后向他们所在的方向走来,嘴角便忙起牵出一个弧度来,咬着牙齿回话道:“自然是越快越好,只是今日却是不成了。你且回去,明日我再同你一起前去。”

    怀风与远行而来的那二女目光相触之时,便就明白了过来仲伯何出此言,不由自主地拍了拍他的肩头:“只是难为你了。”

    那二女整日里跟着仲伯,半步都不肯离去。说是倾心仰慕于仲伯,但实则却是看上了仲伯身后的钱财与地位。

    这一点,怀风这个局外人看得清楚不过,仲伯心内也是跟摆了一面明镜一样。只是,二女求财,他求一个乐趣,互不打扰,各取所需罢了。

    “何公子,我们两个腿都走酸了。”二女笑意盈盈的,说出口的话又是软声细语。

    若搁在平时,仲伯定当心软,可眼下情势不同,他心中有着更为牵念的事情:“你们先行回府,本公子还有些事情要处理。”

    二女还不肯死心地支支吾吾,欲要说些什么。只是被耗尽了耐心的仲伯一个冷然眼神瞪了过来,便赶忙住了嘴,齐声应了下来。

    其实,既是明日约了怀风,他今日实是没有事情要处理的。只是,那位公子的几番言语,点醒了他心中困惑的谜团。侯府如何,才让凌珏困于其内,他只是需要静思一二,明日登门之时才不会令凌珏等人的情形雪上加霜。

    “卖身契给你们了,府上容不下二位。快快离去吧。”晚归的仲伯很快派人去将二女打发走了。

    二女早就觉得仲伯的神情不大对劲,心中隐隐惶恐了这许久,却不想真有这样一刻到来之际,却是半点法子都没有。

    二女双双跪了满地,恨不得哭断了气:“求公子开恩,离了府,我们可都活不下去了呀。”

    传话的人是仲伯的奶娘,奶娘见惯了那风月场中的老手,当即啐了一口:“卖身契都归还于你们了,活不下去这样的鬼话编出来才是贻笑大方。公子瞧着你们就心生厌烦,为了府中的清净,还是速速离去吧。”

    以往的媚俗手段使得出来的话,又何愁会丢了活命的营生。更遑论,如今契约在手,明明是更自由了才是。

    她们死皮赖脸地求着留下,无外乎就是看中了府里的好处。奶娘不敢耽误了仲伯的吩咐:“若是不走,就叫家奴来打走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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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八章 过府一见

    不劳而获的呆在仲伯身边固然是好,可也犯不上因此就遭一顿毒打。www.uu234.net二女心中自有一番计较,相形之下,哪个选择是利大于弊的,她们心内其实最是清楚不过。

    当即连夜收拾起了包袱,拿着各自的卖身契便就逃出了府。奶娘见了心内自是喜不自胜,“回公子,已然打发走了。”

    “卖身契可还给她们了?”既然要断,便就断得一干二净才是,若还有着什么可以藕断丝连的缝隙留下,那才真是有够头疼的。

    “还了还了。”奶娘喜笑颜开的模样展露无遗,什么神情全挂在脸上了:“公子今日怎的突然就开了窍了?”

    不将人打发走了,他又如何能甩掉这两条黏人的尾巴。

    以往睁只眼闭只眼也就罢了,可今时却是不同往日:“瞧奶娘说的,眼下春闱在即,我也不能让旁人瞧扁了才是。”

    自以为自家公子是越发地长进出息了,那奶娘的一双眼睛直笑眯成了一条缝:“夫人若是泉下有知,如今也就放心了。”

    提到母亲,仲伯的面色不由地就是一黑:“夜深了,奶娘你也下去休息吧。”

    他幼时便母亲早逝,只在父亲动辄的鞭笞摔打之下长到了如今的年岁。如此孟浪的混账行为,别人不知,他心里却是清楚的,少不得有一大半的原因是在与父亲斗气。

    父亲总是看不过眼他这个儿子,人前人后教训起人来更是不懂得为他留半分薄面。既是如此,仲伯便索性将事情闹大了一些,铁了心地要与父亲对着干。

    到了如今,他这个爹倒是甚少管他了,他也落得个清净自由。

    奶娘从仲伯的语气之中才恍然发觉了她怕是惹了其人不快,便匆匆应了一声退了下去。

    不管公子是因为什么原因才让那两个狐媚子离开了府上,总是一件不可多得的好事:“老爷也可安心了。”

    慢条斯理着品茶的侍郎顿了顿手下的动作,“我这个儿子啊,此前屡教不改,现下绝不会无缘无故就去痛改前非。明日你就派人去跟着他。一旦有什么异常,让人即刻回禀。”

    关于奶娘转身就把他这边的情况传到了侍郎耳中的事情,仲伯并不知情。他只以为打发走了那两个外人,明日找了怀风兄共去侯府的事情也可安枕无忧了。

    碧水湖边遇到的那人确实是个眼光通透的,他说话一针见血,将侯府如今的情形只用三言两语便已交待了个清楚。

    仲伯和怀风赶到的时候,只见平阳侯府的府门紧闭,等了许久,也不见有人来去。

    “有人吗?”仲伯扣响了府门。心内暗自称奇,这偌大的侯府再是惹恼了圣上,也不至于混到了连个看门的守卫都没有的地步了吧?

    “该不会是,已经外调离京了吧?”说这话时,怀风自己也不信。若说他们之中,有哪个行事是最妥帖缜密的,那定然是非凌珏莫属。

    总不会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凌珏却连声招呼都顾不上打,就匆匆然离了京吧?

    “应该不是。”仲伯复又扣了扣府门,将耳朵贴紧了府门一侧,静听着里面的动静。

    他爹是侍郎,若是侯爷离京,这么大的事情,就算瞒得了常人,在他们这些官宦之家也该一早传遍了才是。更别提,这侯府里还有从皇宫出来的蓼阳大长公主呢!

    再是如何,也不该如此无声无息。

    仲伯口中虽尽是安抚之言,但这凌珏是何情况,他也当真没有十足的把握。

    直到这扇府门背后传来了踢踢踏踏的脚步声,以及对方略显焦急的嗓音正径自渡过冷风而来:“来了来了,谁啊?”

    “我是侍郎家的公子,仲伯,世子的同窗。”仲伯急着自报家门,一双眼睛忙就望进了还未完全大开的府门之内。好像只要争得了这朝夕,就能看到什么不一般的东西。

    家丁一脸顿悟的样子,世子倒确实常与这二人来往,也难怪他这个做下人的都会有些印象:“二位稍等片刻,小的这就去通传一声。”

    不管内里如何,总之如今这家丁的反应还算正常,也就让仲伯和怀风松了口气。

    今晨见面开始,怀风就悬着的一颗心,现下虽不能说是彻底落了地,但总归是不在嗓子眼里悬着了:“你把那二位打发走了?”

    “你是什么意思?在拿我戏谑不成?”仲伯自然知道怀风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开个玩笑罢了。

    过往的他太过荒唐,这是人人皆知的事情,但他如今也并没有什么要改的想法在。只当是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罢了。

    怀风故作无奈地摇摇头:“本以为你这个癖好是改不了了,没想到重起兄弟情义来,你还是挺够意思的。”

    仲伯扯着嘴角笑了一笑,什么都没有回话。一码子事归一码子事,自然是不能相与混淆的。像他父亲那样糊涂虫的,只有一个便已经是足够了。

    “二位,世子有情。”家丁的脚程也够快的,人才去了没一阵子,便很快传了仲伯二人进去。

    怀风年龄摆在那里,最是沉稳知礼,叫住了自己身边的仲伯,轻声言道:“仲伯,你我需要先去见过侯爷吗?”

    毕竟这里是平阳侯侯府,他们便是有事来寻凌珏,也不好越过了正主去。

    还未等仲伯说出什么,家丁就笑着回身:“这一点,方才世子嘱咐过小的了。说是如今侯府情况特殊,二位就不必见过侯爷了。”

    “烦请带路。”仲伯颔首,同怀风一前一后跟了上前。

    不过想来也是,无论有没有碧水湖那位的提点,更抛却事到如今的原因为何不谈,最起码眼下的这些事情可足够平阳侯烦心上好一阵子了。

    他们一个小辈,又怎好上前去叨扰?

    “世子,侍郎家的公子和怀风公子到了。”家丁不敢随意怠慢了这二人中的任何一个,因此说话也说得小心谨慎。

    彼时的凌珏正在自家庭院里习武练剑,一身的汗水浸透了贴身的一件里衫:“你们怎么来了?”

    仲伯和怀风互相对望了一眼,不由自主地双双蹙起眉来。仲伯更是一脸诧异:“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在这里练剑?”

    “习武那是为了自保。”凌珏只单手夺过了被仲伯抢去的配剑:“再说了,现在是什么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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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有座山。山里有个道观,道观里住着一个不谙世事的道士,道士不会炼丹制符也不会算卦占卜。在每一个云卷云舒的日子里,他只会抬头呆呆地盯着天空。一个少年追寻至此,扬言他与此山颇为有缘,从今往后便不走了:“小爷苏云起,在此山之巅,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你说,和这里是不是相当有缘?”道士自是无语,笑道:“乖徒,这位公子说与你有缘。”女弟子凌玥不假思索地扬眉:“乌云蔽月,不是好兆头,要有缘也是孽缘。”我的如此芳邻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的如此芳邻,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的如此芳邻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