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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新月翩翩     我的如此芳邻txt下载     我的如此芳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百五十九章 深入幕岭

    “帮手?”能让面前的这个士兵用到的这个字眼,那想必不是他们苏家军之中的人。www.uu234.net顶 点 X 23 U S

    可这就奇了,她在苏家军里呆了这几日,可没有见过苏云起有和他们这一行人之外的人有过什么交集:“什么帮手?”

    那帮手并不是苏家军的人,自然也不在他操心的范围内,因而士兵这一回倒也答得痛快:“是与你们一起来的那个男子,少将军见他武艺了得,就找了他去。”

    “姑娘,是无影少侠啊。”知秋在身后忍不住感慨了一句:“他人的伤不是还没好吗吗?”

    “是啊,我早该想到的。”凌的神情很是专注,甚至专注到眼睛一眨不眨地紧紧地盯着某一个方向。

    她这个样子,反而是将士兵盯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士兵有些不自在地扭了扭身子,干脆开口问道:“姑娘你想到了什么?下官,下官可以代为转达。”

    “没什么。”凌只露出了一个很是客气的笑容,便急忙拉着知秋走开了。

    她早该想到的,苏云起知道幕岭的位置却隐瞒不说,哪里是为了他自己的安全着想,只是不想把她给连带进去就是了。

    她也早该想到的,无影一向独来独往,能让他跟着苏云起离去的原因,必然系在了她的身上。

    可是,就是这么简单的联系,她怎么没有早点想到?

    “知秋,你先呆在这里。”凌左思右想,觉得还是不能心安理得地坐在这边:“我去去就来。”

    自始至终,这不过都是她一个人的凭空猜测罢了,甚至是连一个合理的解释都不能拥有。

    若是当真因为这可笑的臆想而去求证,连累了他人。那就算是得到了印证,她的心里也不会痛快的。

    到时,可能就不会是痛不痛快这样简单的事情了。凌不敢再想下去,只能吩咐着知秋:“如果有人问你我去了哪里,你就说,就说我一个人憋得慌,随便出去透透气,很快就回来了。”

    知秋哪里敢再细问什么,刚刚不过就是陪着凌去找了一趟苏少将军,再回来的时候,自己姑娘小脸都惨白惨白的了。

    知秋只能忙不迭地点着头,希望借此来平复一些凌躁动不安的心:“姑娘你放心,千万别着急啊!”

    后半句也不知道凌听进去了多少,知秋只能看到凌匆匆忙忙地就又朝着苏少将军的将营方向走去。

    “姑娘?”士兵实在不好意思说,怎么又是你?

    凌也知道同一个问题问多了,别人总归是会生烦生厌的,于是干脆就换了一种方式:“幕岭在哪个方向?”

    “幕岭?”士兵的脸色刷地就不好了,他结结巴巴地:“你,你问这个干什么?”

    每一个人在听到幕岭之后的面色都很难看,看来还真是堪比人间地狱的存在啊!

    不管是不是地狱,这一趟,都是必须要去的了:“只是麻烦你给指个方向而已。”

    士兵攥着兵器的掌心里都出了一层薄汗。实际上,让他如此反应大的,不仅仅是幕岭本身是北疆第一险境。

    更是因为,怎么会刚巧不巧,少将军前脚刚踏上了去幕岭的道路,这姑娘现在就问及了这里?

    究竟是……

    凌岂会不知自己面前的这个士兵脑袋里在想什么,干脆供认不讳:“苏少将军是因为我才要去幕岭的,你应该比我清楚,那里是什么地方。”

    士兵听了这话,果然就有些动摇起来的意思,只是碍于苏云起走前的嘱咐,他也不知还在坚持什么。

    “我去幕岭,换回他。”反正这事是由她而起的,由她去换回来本应该置身事外的苏云起和无影二人,亦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你不会想让你们少将军真的身处险境吧?”

    人心都是肉长的,没有人会愿意看到无辜的人被牵连到险境当中。可若这一切是有一个前提条件的,是一个必选的选项之时,那么一切便就不一样了。

    苏云起当前,要真要有人牺牲的话,那么这个人自然只能是几乎无所交情的凌。

    “那好吧。”士兵终于松口了。

    凌就是看中了这一点,才敢说出这样的话来。只是不知,她这样大力发掘出人性当中的阴暗面来并加以利用的,会不会也早就堕入了黑暗当中,只是自己尤蒙在了鼓里呢?

    凌不会骑马,而且苏家军的马匹也是军资,并不容许她随意带走。还好按照别人的指路,这幕岭离这里也并不遥远。

    在这辽阔到一望无际的冰原之上,每走一步,双腿都像是插进了锋刃至极的刀尖之上。

    凌的双腿忍不住打起颤来,几片雪花钻进了衣领之中,竟是能割断喉咙一般的刺痛:“咳,咳。”

    凌猛然才想起来,她在从汝东回京路上的那场重病,其实到现在都没有好透呢。病根有没有埋下尚且不知,可这一次次的身体和心理上的双重打击,实在是要人命一般的威胁。

    膝盖没入了积雪当中,浑身的力气似乎都被这一狂吹不止的风雪而完全阻断了开来,丢在了和**完全分离的某一处去。

    这里紧挨着悬崖峭壁,若是,若是因为没有气力而忽然出了什么意外,那就得不偿失了。

    凌将指甲深深地掐进了掌心里,借着这连心的痛,才算是勉强打起了些精神。

    淌着些积雪,凌慢慢移进了靠近山崖的一侧,紧贴着山壁而行,几乎将整个身子都倚靠在了山壁之上,她才找到了些久违的倚靠。

    总比没来由地空空荡荡那种无力感要强上太多。

    只是,这才解决了眼前的一大难题,更难以克服的困难却是忽然涌了上来。

    不知为何,那雪花落在了凌的眼中,似是闪烁着一种很不舒服的贼光。不过才勉强视物一样的看了几眼,凌却整个人昏倒在了山道上。

    又或许是时运不济,人栽倒的时候,重心不稳,一个前倾直接将额角碰出了口子,顿时血流如注般地涌了出来。

    风雪渐大,但这似乎阻止不了前面步履不停的苏云起。

    “苏少将军。”一向自诩身体硬朗的无影都喘起了粗气:“你说的,北疆一险,就是,指这恶劣的天气吗?”

第六百六十章 不测

    因为不停的飞雪,北疆现在是一片冰原。www.uu234.netwww.uu234.net仅仅是站立在这冰原之上,整个人都好像不着寸缕地暴露在了四面八方的严寒夹击之下,完全地无处可躲。

    本以为这便已是极致,可正如登高望远是一个道理。山外还有山比山高,不登攀至一个新的所谓巅峰,便永远无法看清脚下的景色。

    那么自然,格局便会停滞在原先那样的高度,对于即将认识的一番景色就会抱着少见多怪的态度。

    无影不得不承认,他现在所问的问题就是少见多怪的鲜明表现。没有来到幕岭之前,那样的风雪之力便已经是在冲击着人的身体极限。

    可直到真正来到了幕岭,才知道,两者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苏云起却好像并不受这此间影响一般,步速不减,甚至是呼吸都仍然沉稳有力:“你元气大伤,受不了这些也是寻常。况且我常住北疆,确实比普通人更耐寒些。不如,你在这里等着,我先上去看看。”

    原本找无影来,就没有指望其人能陪他走多远,只是好歹有个帮手,也不至于当真沦落到了孤立无援的地步。

    毕竟,谁都不知道那幕岭深处又是什么样的状况。

    “说!知道错了没?”苏闲那时的眉宇神情皆历历在目。

    便是如今想来,很多东西都随着时间的远去而湮灭殆尽。却唯独只有那时的事情,这么多年过去了,不知为何在脑海当中却是越发地清晰深刻。

    只是,他有意在淡忘,这才不至于常常受其困扰。如今这样的契机忽然出现,却是把所有的过往全部勾连了出来。

    不过只有十二岁的苏云起跪在苏闲身前,**的后背上都是一条条荆条抽打而过留下的血红痕迹。只一眼,便是触目惊心。

    军中也有人尝试着站出来进行过劝说,只是在遇到苏老将军的一双清冷眼眸的时候,又纷纷不得已住了嘴。

    “你们今天谁也别插手这事。”苏闲是真的动了怒,苏云起的父母走得早,他对这个孙子其实是巴不得日日捧在手心之中。平日连高声说话都不曾舍得,就别说是动辄打骂了。

    如今使了这样的狠手,足可见到,苏云起是真的惹恼了他的这个祖父。

    虽然那时的苏云起只是一个孩子,可在众人面前变成了这幅惨状,也同时激出了他内心的不甘。

    便是错,也不能流露出自己软弱的一面。这是苏云起彼时在心内告诫了自己无数回的东西。

    因而,他只是攥紧了双拳,闷声不坑,任由着那在风中飒飒作响的荆条一遍又一遍地抽打在自己的身上。

    苏闲青筋暴起,就连身上流出的汗水都将衣服给浸湿了,“那里是什么地方,有多危险你知道吗?”

    苏云起执拗是执拗,可这事确实是由他而起,连累了旁人也只能归咎于他。因而,虽然还是一声不吭着,但是却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也算是有点反应了,苏闲的怒气这才消减了大半。事实上,就是如此,苏云起但凡服个软,连错都不用去认,他这个做祖父的都不会再忍心去责罚下去的。

    “幕岭是什么地方!去了的人从没有能活着回来的。”与其说苏闲是气急,不如说他只是被胆大妄为的苏云起给吓着了。

    虽说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可有时候无知因而无畏的这种行为是真的很愚蠢。

    这样的人,不仅无形之中将他自己亲手推入了深不见底的深渊,就是旁人,都会被累及。而这一切的一切,不过都是因为最初的不听劝告。

    “今天要不是他们跑来告诉我,你就想一个人偷偷进去幕岭是吗?”许是真的气不过吧,空气中传来破风的声音。

    众目睽睽之下,苏云起满是红痕的背上又添上了一道带血的伤疤。那新伤摞旧伤,整个后背已经没有一处完整的好地方了。

    “苏家现在只有你一个独苗。”提到他那英年早逝的儿子,苏闲的态度终于软和了下来,甚至是有几滴热泪霎时就要涌出了眼眶来:“若是你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你叫你九泉下的父母如何安心呐?”

    父母,如何安心?便是一门心思钻进了牛角尖当中的人,亦有他的软肋所在。更何况,苏云起只是不想在这么多人面前丢脸,让别人小瞧了他去罢了。

    “祖父,云起知错。”有的时候,醒悟当真只是瞬间的事情。要不然,又怎么会有个词,叫做顿悟的呢?苏云起这样想,以此来让他的妥协尽可能地变得合情合理。

    之前他那挖空心思也要维护的所谓尊严,终于在此刻完全地土崩瓦解了开来。

    以前的他是好奇,亦有不甘平凡的少年心性使然。只是打那次风波之后,苏云起就彻底断绝了对于幕岭的想法。

    不光是因为少时的他从苏闲那一双苍老瞳孔当中看到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莫大伤感。更是因为,苏闲发了那样大的火,绝不仅仅是担忧这样的简单。

    当时为了寻找苏云起的下落,苏闲派了不少人马出动,在崎岖诡谲的山道之上,已然有人白白葬送了性命。

    便是如今,那人的死也始终让苏云起不能不介怀。这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背负人命了吧,即便不是有意为之。

    可生命的死亡,在用它那曾经鲜活的跳动无时无刻不在警示于他。在没有完全的把握之前,冲动莽撞做出的每一个决定,都是在害人害己。

    这种行为,他无力承担后果,那么便是在让后来者付出他们的一切,甚至是生命的代价。

    “你一个人能行吗?”无影还是追了上来,见苏云起并不理睬他,干脆拦在了对方面前。

    苏云起一直埋头走在扑面的风雪之中,心思早就跑到了九霄云外去。

    有的地方,短短数年,哪怕是数十年,都不会有丝毫的改变。可每每来到的人,总是会有不同的情感,其实变的根本就是人,是人的心境不同了。

    如今再来幕岭的苏云起,早就没有了少时的那种心性,取而代之的,甚至是苦涩的负罪歉疚。

    直到无影的这句话,才算是将他拉回了不得不面对的现实:“总要有人接应,以防不测。”

第六百六十一章 洞内遇险

    那次的事件过后,苏云起就在心中暗暗地告诉自己。顶 点 X 23 U Swww.uu234.net无论什么样的事情,在没有必胜的把握之前,要不然不做,要做便不能给自己留有任何的余地。

    不给自己留余地,也就是说,要找到他的极限。只有找到所谓的极限,才可能尽量不把别人牵扯进来。

    “可是……”无影捂着前胸咳嗽起来,他知道,这是被胡人重伤的伤口又在隐隐作痛了。

    苏云起觉得好笑。他知道人心也是会变的,只是没有想到,可以变得这么不同。

    这俨然就是换了一个人嘛:“你什么时候这么婆婆妈妈的了,不知道分工合作可以事半功倍吗?”

    “是。”和苏云起在一起的一点好处就是,他们往往拥有着别样的默契。可能是因为一个来源于军令如山,而一个则是由于高强度的长期训练所致:“少将军若有危险,及时吹响哨子即可。”

    无影抛给苏云起一个骨哨,这骨哨是他从师门带出来的。因为材质特殊,传声效果尤其地好,这才长年被他随身带着。只是没想到没有师门的任务需要完成了,这骨哨还会有派上用场的一天。

    这哨子不是一般的材质,像是某种动物身上的一节骨头,苏云起在手中打量了几眼:“谢了。”

    越往前走,风雪便越大。连勉力地将眼睛睁得大一些,都立马会有雪片乘机钻入眼底。

    就这样维系着异常艰难的步伐,一路上,苏云起都不知自己被飞雪眯了多少回眼睛。总算是走到了可以算得上真正幕岭范围之内的地盘了。

    苏云起抬手遮眼,环顾了四围一遭。因为从这里开始,便是人口中相传的有关幕岭一切的结点。

    接下来发生的,谁也没有见过。抑或是,便是真的有人见过,也没有一个人是能活着回去的。

    苏云起跺了跺脚,便是他能较为常人适应一些这里的气候,可终归是血肉之躯的他,坚持到了现在,四肢也有些麻木了。

    雪幕之中,前面好像有一大片黑洞洞的东西,经验告诉他,那极有可能是一个山洞。

    不过数十步的路程,苏云起却走了许久。等到他矮身钻进了本以为可以遮风挡雪一时的山洞之内,整个人才意识到,在这里的处境,可能会比外面还要糟糕。

    黑漆漆的洞口,只能借着身后被风雪遮得几乎不剩什么的光亮才能勉强视物。可这视物,也不过是自己身侧可能不到一臂的距离。

    现在想来,苏云起还真是又要为自己的鲁莽行事而恼火不已了。他只知道,这幕岭的情况是凌想要知道的。自己为了不让她涉险,便默不作声地将所有事情都揽了过来。

    这当然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毕竟是苏云起自己乐意的。可在大包大揽之前,他怎么也没有问清楚,凌打听幕岭的事情究竟是为了什么?

    左右也是无头苍蝇一样的乱撞,苏云起可着实难以忍受外面的冰天雪地了。他只能硬着头皮往黑不见底的山洞深处走去。

    不知是因为看不到这被黑暗包裹下的真实情境是个什么样子而心里没底,还是这里面果真有些什么问题。

    苏云起只觉得,摸黑越往深处去走,他这鼻间就总被一股什么**的恶臭味缠扰着。

    一开始,苏云起还无法辨清这是否是他的心理作用,可到后面,直到了他不得不抬手去捂鼻子的时候,苏云起才确定了。

    这山洞里,如果不出意外,一定是什么人,或者是什么山林深处动物的堆尸地。

    “呕!”苏云起可不娇气,只是而今这股味道是真的很令人作呕。

    就冲这恶臭熏天的味道,苏云起至少便能判断出两点来:一是幕岭之上虽是最为险绝,但绝对是有着活物在活动的。二是,不管是人也好,还是什么旁的的动物,这个死去的数量绝不在少。

    没有活物活动,那么这些**腐烂的味道便不会如此的充盈,一定早在经年的岁月当中都尽数风干了。这么刺鼻,闻来就直犯恶心的味道,也不是一个两个死物能做到的。

    只是,苏云起皱皱眉头,站在原地,一时也不知自己是该进,还是该退。

    山洞里实在太过幽暗了,不知是暗衬托出了静,还是本身就静得让人心里没来由地发慌。

    现在的苏云起就相当于是个睁眼瞎子,被剥夺了视力,一定程度上,其余的五常就会显得比以往要敏锐一些。

    这五常,不光包括进入山洞时的嗅觉,就连听力,都明显超常发挥出了原先不曾掌握的水平。

    因为是初来乍到,这乍到的地点还是这样一个处处透着诡异的山洞,苏云起特意留心了许多。虽是看不到身边的周遭,但打从他迈步进入山洞开始,就有在计算。

    虽是粗略地通过步数计算,不过估算一个从入口到这里的距离也是绰绰有余了。

    不到百步的距离,仅仅只有八十七步。

    若是前路还没走到尽头,那么便只能证明,无论里面是个什么样子,再是心生好奇与不甘,也不该再继续下去了。

    就在苏云起决定该是撤步离去的时候,山洞之外却传来了一声嚎叫。

    不管这山洞究竟有多大,他现在所在的地方,都绝对不是特别偏远的地方。也就是说,若是外面忽然有什么东西闯了进来,他基本上是没有还手之力的。

    苏云起这么一思忖,不禁有些慌张了起来。只是,眼前的困境分明不容他选择,便是心慌到快要跳出胸膛,他也只能以不变应万变。

    就在这个苏云起不知该如何去做的当口,外面那声悠长又听起来很是凄厉的嚎叫声又再次递送了进来。

    是狼?怎么会是狼呢?苏云起听得真切,这样的嚎叫是真正的狼嚎无疑。

    北疆之上会有狼群的存在,并不是多么稀罕的事情。只是,便是狼群,如若不是难处,或是与人起了冲突,也是根本不会冒犯于人的。

    但,那只是普通的狼啊。如今这个山洞会不会是人家的地盘还尚未得知。再加上,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之下还能存活下来的狼,又怎知自己一定会是对方的对手?

第六百六十二章 包围

    狼嚎声只接连响起了这两声,便彻底的中断了开来。www.uu234.net听这架势,或许只是这头狼为了确定附近的环境是否依旧如初。

    那么,也就是说,只有他不发出任何的动静来,才可能尽量避免与狼的正面冲突。

    苏云起的心都快要提到了嗓子眼上。不过,这倒不是他认为自己必然不是一头北疆孤狼的对手。而是说在黑暗当中,人比狼的视力范围差了许多。既然在这一点上,他已经处于弱势了,情形便不能再差。

    苏云起不确定那头孤狼此时嚎叫起来,是否因为这山洞是它的地盘。唯一的办法,似乎就是静静地等待着时间的流逝。

    苏云起侧耳倾听起来,纵然他的视力受到阻碍,听觉之类的得到了拔高。可终归也只是寻常人一个,依旧是什么声音都听不到。

    就这样等待了一时片刻,本以为脱离危险的苏云起刚要松口气。可猛地一个激灵却不由地从心底升起。

    就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山洞深处,忽然闪现进了两只灯笼一般散发着幽光的瞳孔。

    不用多想,必然是那头孤狼最终还是走了进来。静谧的四下,苏云起除了能听到自己不断加速的心跳声,唯一越来越清晰的便是那孤狼的四蹄摩擦着地面的声音。

    那狼的视力可比人类好了太多,又加上这种动物嗅觉极其敏锐,自己的地盘一旦被外人侵入,就一定是非要斗个你死我活不可。

    苏云起无奈,伸手探上了腰间的匕首短刃。幸而他有带东西防身,不然就指望赤手空拳和这家伙搏斗的话,那今日就是把命搭在这里,出去也是无望了。

    也不知狼是看到了苏云起的动作,还是感知到了什么突来的风险,登时变得青面獠牙了起来。有种暴怒的声音不断地从它呲着的牙中迸发了出来。

    苏云起有预感,他若是先有动作的那个,这头狼一定会立马扑上来将他撕咬成碎片。

    正面对抗,是他最不想见到的事情,那样一来,等于是把他的劣势发挥到了极致。

    唯一能做的,就是避让。苏云起的视线里仍旧黑漆漆的一片,但他敢确定,自己的存在,一定是面前的这头狼所知道的。

    如若这个时候,他肯示弱,主动离开的话。不知道,会不会打开这种僵局。

    脚下缓缓挪动了起来,苏云起只能看到暗色当中的两只瞳孔正散发着源源不断的幽光,并且随着他脚步的移动而动了起来。

    随之而来的,还有那种类似于嘶吼的声音,不过终究没有演化成嚎叫就是了。

    没有演化成嚎叫,便就证明自己此举没有激化眼下的局面。苏云起没来由地松了口气。

    正欲大步离去的时候,脚下却是咯吱一声的脆响,这在只有一头不断喘着粗气的狼的静谧环境之下,是异常尖锐刺耳的。

    这山洞里有腐肉的味道,想必白骨也是铺了满地。他早该小心些的。

    苏云起也知道,就算他没有表现出来任何的敌意,但极有可能因为一个别有不同的声音响起,却是给了这些猛兽一个信号。

    一个可以进发,大开杀戒的信号。因为彼此都在互相试探,都在试探着对方的所谓底线,哪怕只是一个无所紧要的声音,都极有可能是引发一切的关键。

    苏云起感觉自己的背后有一股凉气逼近,不出所料,应该正是狼在吸气,准备着它最擅长的狼嚎。

    山洞之内的空气原本发闷到好似一潭死水,可现在却像是忽然开了一个闸口,有什么东西搅弄了起来。

    苏云起知道,他最不愿意看到的场景还是来了。依他在北疆的生活经验来看,狼这种东西一半都是成群结队的,很少有真正意义上的所谓孤狼。

    若当真被这头狼召来帮手,那到时的他就是有齐天的本领,又该如何逃出重重的包围?

    毋庸置疑,既然局面都被打乱了,那他就只能手刃了这头孤狼,这或许是当前唯一的办法了。

    苏云起拔出了匕首来,刀刃的寒光似是一闪,甚是有些晃眼的感觉。

    说来也怪,外面的风雪大到几近可以铺天盖地的程度,就连阳光都无法投射下来很多。可在这黑漆漆的山洞当中,不过是利刃出鞘,却闪出了一道堪比刺破夜幕的光芒。

    就连那凶相毕露的狼都忍不住后撤了一步,一直挑着的两盏灯笼一样的大眼睛也不自由自地眨了一眨。

    如果说有什么能在这种局势基本是一边倒的情形下,还能反败为胜的,怕也就是眼下这转瞬即逝的机会了。

    如此短促的时间,其实根本来不及思考很多,根本就是下意识的反应。苏云起只腾空跃起,照着两只灯笼一般的眼睛就往上用匕首去捅。

    他并不知道胜算多少,只是若想再保全自己,这样的风险已是最小的了。

    狼哀嚎了一声,虽是动怒发起了狂来,但苏云起这一下也算是正中靶心。伤到了痛处,就是被激狂了,也只能无力还击。

    那瞳孔涌出了血来,看得竟是十分渗人的感觉,不过这在苏云起眼中看来倒是还好,不知道是不是在战场上见惯了。

    即便今日面对的只是一头狼,与他而言,也并没有什么区别。

    苏云起不敢耽误得之不易的时机,也不想将其当中置于死地。幕岭这个地方,他本就是无心冒犯。

    按照来时脑海中粗略构建出来的印象,苏云起这回都没有用了八十多步,就冲出了山洞去。

    离开里面那逼仄狭窄的空间,尽管迎面而来的暴风雪就是迎头痛击,但苏云起还是狠吸了几口凌冽的寒气。胸腔肺腑之内一片通畅。

    北疆之地的狼本就不同于家畜,虽不说睚眦必报,但伤了它,就休想轻易脱身。苏云起知道这个道理,因而并不敢有怠慢的心理。

    洞中的那头狼似是缓过了劲来,狼嚎声一声接着一声,似是带动着脚下的这片土地都在震动。

    这让苏云起很是不安,脚下的步子不由地快了起来。

    果然未几,四面之内,便很快涌出了大批的狼群。一开始,还只是零星几个黑点,在白茫茫的世界里很是显眼。

    可到后面,那些黑点竟是连成了一片接着一片,感觉漫山遍野都是。

第六百六十三章 相遇

    苏云起意识到,即便他一路紧赶慢赶,此刻也还是被包围了。www.uu234.netm.www.uu234.net

    狼群得到了山洞中的那头独狼的信号,便四下围聚了上来,它们的目标一致,和以往面对猎物之时是一样的同仇敌忾。

    苏云起认识这种眼神,是北疆这种水土才能养育出来的狼群所特有的。被他们锁定的目标,基本上是绝无逃脱的可能。

    可惜的是,北疆上的狼群今日的目标是他,鹿死谁手都还是不一定的事情呢。

    苏云起并不是狂妄自大,若是单打独斗,他还未必会落于下乘,只是这一次他是以一敌众,敌方是狼群。

    不管结果如何,他只知道,最起码不能表现出任何胆怯的样子。若是被眼前的这些狼群发现了一二端倪,那么才是真的没了活路。

    苏云起打量了身边一圈,这些狼群只是不停地在缩小对他的包围圈,可一时之间,竟哪个也没有向前冲的意思。

    这便是狼群的一大弊端,它们的的确确是这草原上的霸主,便是人类见了他们都会顿感不妙。可正如军队当中一样,千军万马的核心便是将军,狼群虽彪悍,但也在等着那头发号施令的头狼。

    一个群体之中,若是没有敢冒头的,那便是将整个群体带领得错失了最佳良机。苏云起一鼓作气借着下滑的山势开始往山下奔逃。

    寒风自他的鬓边刮过,吹得人脸颊生疼,身后成群的狼更是穷追不舍。

    他顾不得大口大口灌进口鼻的寒风,只摸出了无影给他的骨哨出来。

    那骨哨可真是个不错的物件,不过才刚刚凑到唇边,感受到了他些许频繁了一些的呼气与吸气,就似是有哨音传了出来。

    苏云起运气吹响了骨哨,立即便有清脆嘹亮的哨音从他的唇角边传了出来并且直上云霄。

    许是这哨音来得猝不及防,又许是声音传扬得太过悠远,竟是把身后的一干狼群都有些震慑住了。

    然而,这也只是短短的时间,很快狼群当中便此起彼伏地开始嚎叫起来,都是准备与那哨音一较高下的。

    无影这骨哨能不能替他搬来救兵尚且不明,激起了身后狼群不服输的斗志倒是真的。

    借着下坡的省劲,苏云起基本是连跑带滚地一路匆忙奔逃。他来时都没有觉得,这样一段短短路程,居然也够他受的。

    “这里。”一个并不太明显的地势隆起,苏云起忽然被人拉拽了一把。

    苏云起和无影将身子贴紧在了背后可以倚仗的一片峭壁上。

    无影的面色并不大好看,双唇抿成了一条线:“少将军探路怎么探来了一群狼?”

    这话说得,好像这狼是他要故意引来似的。苏云起没有好气,只是压低了嗓门告诫他:“我可告诉你,你最好给我屏住呼吸,不然待会儿被狼给叼走了,可不能怪我没有事先提醒你。”

    视力所及的范围之内,还可以借助遮蔽物做一二隐藏。可是气息一事,却是狼这种动物最为敏锐的,最擅捕捉的。

    无影倒不知这其中的诸多缘由,只是经由苏云起提醒,便照做了。

    狼群渐渐聚拢了过来,因为苏云起二人所处的地方是类似于一个沟壑的凹陷。若没有很扎眼的东西,狼群也只是在此处稍作一二停留就是了。

    它们停留了好一阵子,很是不甘心,奇怪的是,纵然不甘心,却好像并不舍得离开这片属地。狼群的声音终于是渐远了。

    究竟是不舍得,还是另有他故?苏云起也懒得探究了,他只将骨哨丢回到了无影的怀里:“这东西不错。”

    这一行,算不算是无功而返,他不知道。只是既然没有明确的目的,那还是不要再继续走下去得为好。

    这离真正的幕岭的可怕之处,恐怕还只是冰山一角。谁都不知道,再往深处走,还会有着什么更为棘手的事情。那个时候,便是想中途反悔,也不会再有如今的机会和运气。

    “所以,主人托你办什么事?”无影终于是起了些好奇心。之前苏云起来找他的时候,只说了是凌的意愿,他便什么都没有再问。

    只是如今这情形,谁知道这位苏少将军是否有办妥呢?

    “她没有多说。”苏云起在前头带路,已经是准备原路返回了。见好即收才是第一要义,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嘛。况且,没有目的,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有什么意义在?

    “所以,你就是什么都不知道了?”无影感觉自己被白白当做了一回苦力。挨冷受冻不说,跟着胆战心惊了一回也可不论,就是心里的这口气可着实有些难以下咽。

    话也不能这么说。苏云起摆了摆手,懒得再和无影多做解释,只是大步流星的步伐却是一顿:前面好像有人。”

    世上怎么有这么巧的事情?幕岭这种鬼地方,是北疆第一险境,又没有任何的财宝可图。八百年都不回见到一个人影。

    他们是有目的而来,那么其他的人呢?

    难道说……

    这样的一个想法只是在脑袋当中划过,苏云起却是浑身泛起了冷意。

    无论这一路上交加的风雪再是如何激烈,苏云起都没有感觉到有什么当真就难以克服的困难。可若是地上的那个人真的是……

    他不敢再想,身子却是已经于大脑先行一步,朝着不远处地上的那人狂奔过去。

    无影同苏云起之间还隔着些距离,虽然并未看到苏云起所说的什么人。但一瞧对方这样的架势,他也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同一处去。

    一层薄雪覆盖在她的身上,明明什么都看不出来,可从身形轮廓来看,苏云起觉得怎么看怎么像是凌。

    伸手掸去那一身积雪,隔着衣物,他都能感知到对方体内温度的飞速流失。整个人都似乎冷到快要结冰了。

    苏云起每掸去一些积雪,自己的手指便凉下去了几分。直到真的看到地上躺着面色惨白如纸的凌的时候,他整个人都失了重,跌坐在了一旁。

    无影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可地上那额头被碰出一个血口子来的人,又的确是凌,他的主人:“起开。”

    苏云起刚想反驳什么,可看到无影毫不犹豫去扶凌的动作。他也终于明白了过来,比起失魂落魄地独自难受,还不如再尽力一试。

第六百六十四章 红衣猎猎

    又见飞雪世界,漫天飞舞的雪花铺天盖地而来,又不断地接踵而至,天地都恍惚在其面前黯然失色。顶 点 X 23 U S这不是什么三千红尘的绵绵情话,而是又一次灾劫到来的预示。

    踏着厚厚的积雪踽踽独行,独自走了许久许久,整个世界都被这种雾蒙蒙的白色笼罩着。

    什么都看不清,也什么都根本没有,着实单调无趣得很。凌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忽然置身在这样的地方。

    她几乎就要用尽全身的力气了,可是却怎样也走不出这片囹圄。

    “哎。”终于是忍不住叹了口气出来,再一抬眼的时候,面前不远处却恍然多出了道身形。

    凌不可置信地用力揉了揉双眼,再次定睛望向那个方向,才发现,原来真的不是自己看花了眼。

    可是,这一望无际的视野当中,怎么会平白无故出现一个人?

    凌打了个激灵,莫不成是大白日地撞了鬼?

    她忍不住驻足环顾了一圈四周。只见四周的环境倒是如常,依旧是视野当中无所遮挡,也依旧是漫天的飞雪从四面八方而来。

    “喂!”凌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对方,只提起裙角打算追赶上前:“还请留步。”

    那身形却是充耳不闻,好像漫步在另外一个世界当中一般。

    明明是不紧不慢的步速,但凌却总是追不上,于是只能气喘吁吁地扶腰站在原地:“还,还请留步。我只,只是想问个路啊!”

    她有些委屈。这里放眼望去,包括她在内也不过就两个人,又为什么非要揣着明白装糊涂呢?

    越想越气,凌干脆一脚跺了跺地,当即扬起了雪地表面积起的浅浅一层薄雪。

    “你来了?”偌大的雪地,忽然传来了说话的声音。

    最关键的是,这声音是从她背后响起来的。凌方才都回头看过了一圈,这样的雪原,是绝对不可能藏身的。

    任凭飞雪再大,甚至连成了雪幕,像这种凭空出现一个大活人的几率也还是基本为零的。尤其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发生。这样的情况就更不会了。

    其实路前头方才出现的那个身形,凌都没有想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呢!

    这声音冰冷得不带一点儿温度,凌迫于压力只能被动地点了点头,但是却张不开口来。

    “你不是要找我吗?”背后那声音的主人忽然伸手攀上了凌的肩头。

    明明只是轻轻地搭了一下,然后再拍了一拍,却把凌浑身的寒毛吓得倒竖了起来:“你,你是人是鬼啊?”

    那些鬼怪小说里,它们最常说的一句话便是:你不是要找我吗?这可和如今的这般情形是如出一辙。

    况且,凌始终想不明白这种无迹可寻的神出鬼没能做什么解释。

    后面的那人又不说话了,只是他搭在凌肩头的手可始终没有放下去过。凌吞咽了口口水,心知这样僵着也不是个法子,于是讪讪地扭过了头去。

    “你……”凌张了张嘴,映入眼帘的不是什么凶神恶煞,反而是一名眉清目秀的公子。

    “我们……”凌觉得这人的面容像是在哪里见过,可搜刮一遍脑中的记忆,又的确没有任何的印象:“我们是见过吗?”

    那公子穿的一袭红衣,衣角长袖皆在白雪东风下猎猎飞舞,摇曳着既张扬又明艳的色彩。竟是比任何的景象都要夺目三分。

    这让凌见了都不禁低头打量起了自己的着装,甚至自惭形秽起来。

    “方才大道上的人是我。”公子的眉眼冷峻,对凌难得表现出来的半热情半惊讶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反应。

    “啊!”凌被提醒,心中高悬的戒备也算是释然了:“刚刚唤你,一眨眼就没人了。我还说……”还说是撞鬼了呢!

    那公子嘴角似是噙着笑,可定睛去看的时候,那种只有笑容才会泛起的弧度又何曾起来过?

    想来,是自己又看花了眼吧。哪有人初次见面,就对陌生人展露笑颜的。

    “你要问什么?”红衣公子负起了双手,静默地站在原地,一点儿也不着急的样子,倒好像是天上的鹅毛大雪,对他没有半点影响。

    “这里是哪儿?附近可有什么暂避风雪的地方?还有,我……怎么感觉走不到尽头呢?”是不是鬼打墙凌可不知道,这种玄妙的事情她更是不敢想。

    只是,越想越觉得蹊跷罢了。

    “你问我这里是哪里,那不如先回答我一个问题。”红衣公子的眉宇间似是装着很多东西,很多的深邃与幽远,根本不是凌这个一个萍水相逢的过路人能看得清的:“你回答得上来,我就告诉你。”

    这是什么毛病?凌刚刚升起的些许好感此刻散了个干净:“那如果我回答不上来呢?”

    听他那意思,也就是说,如果回答不上来,一切就免谈了?

    其实就是问个路而已,如果对方不想说的话,她当然也不会没完没了的纠缠个不停的。

    “回答不上来,那你只能在这雪地里继续走了。”红衣公子终于是笑了。

    只是这样的笑容发生在此情此景之下,着实不太厚道吧?

    凌有些难安,可若当真在这雪原上胡乱瞎走的话,最后不是被风雪冻死的,就一定得是被自己活活累死的:“公子请问。”

    “你因何故来到这里?又要往哪里去?如果我给你指了条明路,你就能确定自己走得出去?”红衣公子十分公平,凌一口气问了他三个问题,他回问的时候毫不含糊。

    凌被问得一个头两个大,红衣公子问的这三个问题,她竟没有一个能答得上来。

    “我,我好像忘了……”一个睁眼间,又似乎只是一个恍惚,她身边的情形便是如此了。

    更为糟糕的还是,经过红衣公子这么一提醒,凌才恍然发觉,她忘了的好像还远远不止这些。

    “那我替你答吧。”红衣公子说起话来慢条斯理的。

    他只极目远望,眼眸中能看得到的,只有絮絮的飞雪:“你我脚下的这片山河是天盛的国土,当今国号安翊,明氏为皇。新帝刚一登基,便赋税徭役减半,百姓一片叫好,而今更是国库充盈。”

第六百六十五章 恍然清醒

    “这,这不是挺好的嘛!”凌干笑了两声,好像有什么东西要跃然纸上了一样。顶 点 X 23 U Sm.www.uu234.net

    可是,故事还远远没有停止:“凌。”

    红衣公子忽然出声叫出了她的名字,也是直到此刻,凌才想起,原来她竟是连自己的名字都忘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这就奇怪了,她此前应该确实没有和其人见过面的。

    “平阳侯的嫡女,也曾是人人艳羡的光鲜亮丽吧。”红衣公子一声冷哼,很是不以为然的样子。

    凌什么名字,什么身世都经由他口中渐渐得以恢复了原本面目。这些东西,饶使是如今的凌做梦都想避而不谈的,可却还是被人再次撞破了:“别说了。”

    那红衣公子却是说上了瘾,不把肚里一肚子的话说出来就誓不罢休的样子:“如今你家人性命垂危,可全都是拜那好皇帝所赐。你就没有想过要做些什么吗?”

    “别说了。”凌抱着脑袋早已经蹲在了地上,她只捂着耳朵,希望以此来将自己封闭起来。

    “你以为你故意欺骗自己,这些东西是说忘就能忘了的吗?”

    面对红衣公子的穷追不舍,凌终于忍不住爆发了出来:“抚宁,你住嘴。”

    或许抚宁说的对,她的潜意识就一直在逃避,从出事的那天起,直到今日。没有一刻于她而言不是噩梦的。

    可为什么,好不容易忘了的东西,就算是在她的幻境里,抚宁也要让她不得安生呢?

    “想好了?”抚宁也跟着蹲了下来,使他的视线与凌齐平:“不再做缩头乌龟了?”

    “缩头与否,干你何事?”这种话由谁来说,都比由自己体内的这个孤魂野怪来说要强上百倍。

    只会躲在别人身体里见不得光的,凭什么跑来对她的人生指手画脚?

    “我只是提醒你,别忘了自己该做什么。”抚宁的红衣骤而不再那么鲜艳了,艳丽夺目的色彩好像被风雪之力摧残吞噬了大半。

    “你站住。”在凌和抚宁之间,总有一股无法消弭的硝烟味道。

    许是一山不容二虎,这具身子终究只能有一个主人:“你还没告诉我该怎么出去。”

    “往常都是我请你入梦,你今日既是自己来的,又如何不知?”抚宁一袭红衣的身影和着凌冽的寒风走远了。

    “什么人!”凌不由地咒骂了一声,只是这骂也骂过了,对对方其实实在是无关痛痒。

    她不知,究竟是她在生抚宁那步步紧逼的话的气呢。还是在气自己,软弱无能到什么都做不了。

    “哎!”举目去望,狂吹不止的雪幕早已停了下来。

    果然,在幻境里面,风雪都是由心而生的。她的心不静,所以风雪就没有歇的时候。即便现在,她的心仍然没有能静下来,只不过是抚宁的那话还是对她有所触动罢了。

    “儿?”苏云起将凌带回了自己的将营里。

    可惜的是,北疆实在太过偏僻,医疗物资什么的统统跟不上。紧锣密鼓地张罗,也才尽可能地找来了几名随军的军医,还有一些附近村落的大夫。

    “少将军,还请你安静。”无影实在听不得这等聒噪,再加上这将营里前前后后进来的各色人等,让他瞧了更是烦上加烦。

    “少将军稍安勿躁。”抢在最前为凌医治的是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他可不好意思说苏云起挡在自己身前着实有些妨碍,只是现下是无影是先提及的,他就赶忙顺水推舟了一把。

    “大夫请。”苏云起往一旁让了让,无影的一番言语让他在众人面前有些下不来台来。

    不过他的下不来台,也仅仅只持续了几秒而已,很快注意力便又集中在了老者的身上。

    “大夫,您真的能行吗?”不是苏云起想要打扰,只是这老者老眼昏花的样子,搭个脉象都半天摸不准,还能指望他干什么呢?

    这老者可是毛遂自荐的,在一干人等都在犹犹豫豫地畏手畏脚的时候,他主动站了出来。苏云起的第一选择自然是他。

    “我……”凌不知什么时候清醒了过来,只是眼前总是一片朦胧,什么都看不清晰。

    “你醒了?”苏云起很快又占据了离凌最近的位置,直把老者挤到了一旁。

    “我听见你们说什么了。”凌听到了,只是身子好像不是她的,半天动弹不得,无法睁眼就是了:“我现在人也醒了,就不用麻烦大家了。”

    在迷迷糊糊中,凌确实听到了一阵断断续续的嘈杂,虽然这对于挣扎许久都未果的凌来说,当真是很心烦的一件事。但这件事情本身的出发点是好的,苏云起的好意她总不能驳回了吧?

    “你确定?”苏云起看着凌被包扎好的额头却还在渗血,有些担忧地问道。

    她的心思本来就不在这个上面,很笃定地点了点头:“我确定,让大家都回吧。”

    此时那老者终于找准了脉象,坚持着不肯走:“少将军,让老朽一试吧!”

    苏云起看了一眼榻上的凌,见她不仅没有什么异议,反而还点了点头,也便答应了:“那你尽快吧,不要打扰了她休息。”

    说实话,凌也不知道这名老者为何要这么固执。只是,无情的冷水浇下,足以熄灭掉太多太多了。

    “少将军啊!”老者不搭脉还好,搭了一回脉象,忧色立即浮上面容:“能否借一步说话?”

    凌背过了头去,其实老者大可不必避着她,自己的身子,最了解的人就是自己。又何须旁人来多言?

    最近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情,这些压力与悲伤压得人简直都要透不过气来了。

    “大夫。”在凌的这个问题上,苏云起可经不起吓,一看老者的言行,登时他的面色就难看了起来:“儿她,没什么大事吧?您可别吓我。”

    “少将军你这是什么意思?”老者俨然固执到了偏激的地步:“老朽还能故意夸大其词不成?是这位姑娘,她忧思太重,又在天寒地冻的雪地里呆了那么久。身上怕是就此落下了病根。”

    “那有没有什么办法调理?”老者说的是事实,这种情况,苏云起只能选择面对。

第六百六十六章 一梦黄粱

    “问题就是出在这里。www.uu234.net”老者的脸上愁云密布,说出口的话立马就惹了苏云起的不快:“这姑娘一点儿都不知道爱惜身子,如果没有医术高明的人来,这回就算好也好不利索。”

    老者只顾着自己自言自语,完全没有注意到一旁面色早就不对的苏云起。

    “够了!”苏云起看着对方须发皆白,深知自己可不能和他计较。即便心内真的有不悦,但也一一压了下来:“大夫今天操劳了,就先请回吧。”

    老者虽然只在村里给三三两两的村人看过病,且这病大多也就是些头疼脑热。但他心气儿却是个极高的,当即就不满了起来:“少将军,老朽这是忠言逆耳啊!”

    还忠言逆耳,利不利于行尚且不知,他只知道,老者的这番话可真是有够添堵的。

    苏云起只一个眼神示下,几名小兵便上前将老者围了起来:“大夫,请吧。”

    “你!”这逐客令下得可真是毫不客气。可俗话说了,民不与官斗,老者纵是再心有不甘,也只能愤愤地在一众士兵的簇拥下离开了苏家军的驻扎地。

    苏云起返回了将营里,看着满室手足无措的众人,强自将低落的情绪压了下来:“麻烦诸位跑这一趟了。”

    “你不是说不知道幕岭在哪儿,还要仔细打听打听吗?”待人群散了之后,躺在榻上的凌终于忍不住问了出口。

    拿老者好像诅咒一般的言语一直在脑中挥之不去,这使苏云起神情看上去恹恹的:“我要是当时一口就应了下来,你岂不是就要跟着来?”

    “其实不然啊!”凌讪讪地笑了几声,心里其实发虚得厉害。她所谓的不然是指,如果是当时就知道了幕岭的位置,她势必不会让旁人插手的。

    “别不然了。”凌自以为苏云起不知她的想法,但其实她心内是什么样的想法,她是个什么性子,苏云起早就摸透了。

    他只上前坐在一旁:“头还疼吗?”

    因为二人相隔的距离实在是太近了,凌甚至能感受到对方温声细语地问出这话时的气息都尽数喷洒在了自己的脸上。

    “就磕了一下而已,不疼。”凌觉得自己身上的温度陡升得厉害,不自在地往后缩了一缩。

    “你干嘛,怕我吃了你啊?”两手撑了撑膝盖,苏云起顿时局促起来。

    他怎么忘了呢,他常年生活在北疆不假,可儿却是自小在京都城里长大的。他们之间,是应该保持些距离才是。

    “我送你回京吧。”片刻的沉默过后,还是苏云起率先打破了这忽然陷入死寂的氛围。

    “回京?”凌喃喃低语着,她是想回的,只是现实总是不允许而已:“我如今的情形,回不去的。”

    苏云起恍然失神,有些时候,他倒宁愿凌不要这么清醒。时时刻刻的清醒,那就意味着永远忘不了身上的担子与背负的痛楚。

    这样的生活,未免太过艰辛:“我不是在问你能不能回去,我是在问,你想回吗?”

    那老者不是说了嘛,要找医术高明的大夫来,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这种东西,虽然听上去就在膈应人,但是宁可信其有也不敢信其无。

    苏云起定定地望着凌,眸子和以往每一次对视时是一样的清亮坚定。

    凌知道,他是不会说谎的,既是这么说了,那就是在诚心诚意地问:“家人都还在,我当然想回。可是回去又能怎么样?”

    回去了,是要罪加一等地劫囚,还是要将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皆付之东流?

    无论哪一个,都不是她所能做出来的,也不是爹娘乐意看到的。

    “人生苦短,想做什么,便去做呗。”苏云起故作轻松的模样,他只是觉得每每谈到这个话题,凌总是把自己绷得太紧了。

    国仇家恨应该是这世上最痛的事情了吧,恍如只是一梦黄粱,这四个字就有两字应在了她的身上。

    虽说事实就是为此,可人终究还是要向前看的,无论前方是晴空万里,还是阴云密布。

    与其每日愁眉苦脸着,倒还不如痛快肆意一些,这样万一他日回首去望的时候,也不至于除了遗憾就是遗憾。

    凌不由地再次望进了苏云起的一双眼眸当中,他这话可不像是年少者的无畏张狂:“陛下不会放过我的,就算……”就算明烨能放过她,那么凌家呢?爹爹和娘亲呢?

    凌知道,她要的可能太多了。明烨怎么会答应呢?若他是她,那自然会是一样的想法。

    可明烨不是。这世上,谁都没有法子永远站在她的角度上去看问题。既然没有,那一切便就是痴人说梦。

    正如,她也无法像个天下的君王一样去看待平阳侯府的事情。这也算是各为其主,能做主的就是每个人迫不得已生来就身处的位置,又有什么好争论的呢?

    “你怎么知道,陛下不会放过你?”苏云起在这件事情上的看法恰恰和凌相反。她一个弱女子,一路能有惊无险地来到这里,难道不是陛下的一种默许吗?

    就算不是默许,至少也是一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我们退一万步来讲,就算他不放过你,也有我呢!”

    苏云起自觉这话赶话的气氛烘托得刚刚好,若是他再继续无所动作的话,岂不是就辜负了这天赐的好机会?

    苏云起大着胆子握上了凌藏在被褥当中的双手:“一切有我。”

    他们的关系……何时好到了这样的程度?凌还是挣了开来,低低地咳嗽了几声:“苏老将军呢?你们苏家呢?”

    她就只问这最直白的一句,若是苏云起没有办法回答得上来,那只能证明他是一个有勇无谋,空有着满腔赤忱与热血的少年儿郎。

    这就很难得了,落井下石的小人不多,可雪中送炭的君子却更不多。

    在这个时候,见了她不远远地绕道走开,反而上前尽力相助的。光是冲着这份心,凌就已经很感动了。

    问他这话,也只是不想让他被冲昏了头脑罢了。

    “昨日我收到了祖父的来信。”苏云起怕只是嘴上说说,凌又能找到一干理由来拒绝他的好意。

    他怕的不是拖累,只是怕凌留有太多的遗憾。他若能替其消除分担一些就好了。

第六百六十七章 前朝之臣

    众所周知,苏闲是两朝的老臣,不然的话,什么战神一说也就无从谈起了。顶 点 X 23 U Sm.www.uu234.net

    可旁人不知的却是,苏闲这从建国之初就跟在先帝身边的两朝老臣,并不是那几位赫赫有名的开国功臣之一。

    不是开国重臣,便也就是说,两股势力交战的前后,至少苏闲那时是没有站在先帝这边的。

    这样隐晦的东西,当年知情者本就甚少,而后死的死,被迫远走他乡的亦有许多。前尘往事便随着岁月的无限延伸而一同湮没了。

    “我也是才知道,祖父之前为什么不愿意让我同你多有往来。”朝代的更迭最是让人无奈。

    因为它不仅仅只是让青史上的话锋忽转这样简单,用一个皇室的衰败去换另一个皇室的兴起,说公平也公平,说残酷血腥也再难出其左右。

    兴,是百姓苦,亡也是百姓苦。随之而来的,还有数不清的血腥风暴,注定是那些政权中心的人也逃不过的,就和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是一个道理。

    “苏老将军常年驻守边关,其实是因为……”这个结论对于凌来说,实在有点太过震撼了。

    震撼到凌的头皮一阵阵地发麻,最后也只能张了张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是因为,祖父曾是前朝的将军。”苏闲给苏云起的信中交待得还算清楚,只是除了事实以外的东西,苏闲只字未提:“想来许是为了避嫌吧。”

    避嫌,或许是有这样的顾虑存在,但却绝对不会是这样的原因。

    苏老将军是前朝旧臣的事情,现而今的天下还有几人是知情者?怕是明烨这个陛下,也是半点儿都不知道。

    “苏少将军。”凌将苏云起的信笺叠好还了回去,说什么也要挣扎着下床向其行礼:“你们苏家的恩情,儿现在无以为报,便只能先这样谢过了。希望你千万不要嫌弃。”

    “你这是干什么?”苏云起揽着她的双肩,别说下床了,就是连翻个身都不再允许了:“祖父若是前朝的旧臣,看着前朝的公主蒙难,他也终归不忍。如何决定,都是祖父自己的意思。”

    苏云起这话不知道是不是故意说来安慰她的,凌只觉得心间久违的一股暖流涌了上来。再回神的时候,一片泪水居然将苏老将军写给苏云起的信纸都给打湿了:“对不起,是,是我失态了。”

    她用力吸了一口,这才勉强压制住了那种呜咽的感觉,可情感汹涌了起来,便总是忍不住泛滥:“只是,我,我还以为他们都死了……”

    一开始,凌还能做有意识地低声啜泣,可不知怎的,却再也停不下来了,到后面,简直就是毫无形象的嚎啕大哭。

    凌哭得喘不上来气,才不过片刻的功夫,眼睛便都揉得红肿了。

    苏云起干脆将凌揽在了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以做安抚:“哭出来就好了。等之后回了京,你还可以见到平阳侯他们。”

    苏闲在平阳侯府的人被打入天牢之后收买了一回牢头,特意去狱中探望过平阳侯和蓼阳二人。

    按理来讲,他们双方是这样的身份,情形又是如此的尴尬难为。最好的选择其实就是远远地避开才是。

    只是,终究是故人一场,苏闲无法说服自己将一切当做从来没有发生过:“公主,如今的局势你可有料到?”

    蓼阳,是前朝的公主,而不是什么天盛的大长公主。

    这话若是换了别人来讲,那或许别有一番冷嘲热讽的含义在,可是既是从苏闲口中说出来的,那便不一样了:“闲卿你避了多年,今日该不会忍不住了吧?”

    苏闲是前朝声名显赫的将军,在先帝带军一路杀至皇宫殿宇之前,任凭对方如何威逼利诱,都不曾屈服降过。

    只是前朝国君太不争气,大势已去之下,就是苏闲到底也是心灰意冷,最终弃了。

    只是苏闲心不在此,这才选择了经年累月地在北境抗击胡人,驻守一方。

    天盛的两任君王见他忠心耿耿,朝堂上下又见这是个抛头颅洒热血的有来无回的官职,也就从不曾将矛头对准在苏闲的身上。

    因而,安安稳稳地多年过去,一个晃眼,居然是历经了两代君王。

    “老臣从没有避过什么,只是北境安稳尚且不定,总需要人手。”躲避与否,连先帝都不计较,他又何需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烦心?

    人啊,永远就是这样,嘴硬。蓼阳笑了笑,也不想去继续了:“闲卿,你有一个好孙子。”

    彼时的蓼阳并不知道苏云起已经为了凌离开了京都,只是作为一个母亲,无论自己身处何地,对儿女永远都是第一牵挂:“云起是个……”

    “公主同老臣说这些做什么?”其实蓼阳的用心,他们双方心里都很清楚。

    平阳侯在一旁帮忙打圆场:“苏老将军你误会了,只是我夫妇二人现如今困于这囹圄之地,对于珏儿和儿的消息是一无所知。”

    他们又没有办法同外界联系,唯一的办法就是在这天牢当中死守着。若有哪个胆子大的,或许来看他们的时候,可以借机寻求相助。

    可怜天下父母心,苏闲还是动了恻隐之心的,但却不是此刻才动的。

    不然的话,也不会选在这样的风口浪尖特意前来:“云起他听说了你们侯府的事情,我这当祖父的还没有说什么,他就已经离京了。”

    苏闲去了一趟牢中,探望平阳侯夫妇是一个打算。主要目的,是想告诉他们凌下落一事有了着落,心里多多少少也就可以放心了。

    “闲卿,本宫在这里先谢过了。”隔着天牢的牢门,蓼阳当真行了下跪之礼。

    苏闲没有阻止,只是定定地望着蓼阳行完这一套礼。她既不是君,他更不是臣,没有谁就不能给谁下跪的道理。

    这是蓼阳为人母亲的一片心意,他又何故在这个时候装什么好人,擅自替别人做决定。

    蓼阳有一个最大的问题,就是她那与生俱来的尊崇感。前朝没亡之前她自称着本宫,明氏带着军队入京,天地间已然一片旧貌换新颜的时候,可她还缅怀沉浸在过去无法自拔。

第六百六十八章 援手

    便是如今,她这个蓼阳大长公主的身份提起就是一种屈辱,俨然如此不堪的状况下,她还是顶着那样骨子里的骄傲与倔强。顶 点 X 23 U S

    非是苏闲看不惯蓼阳这样的作态,只是如此冥顽不灵,不知进退,到头来,吃苦受罪的也只有自己而已:“公主,侯爷你们二人多多保重。”

    苏闲给苏云起寄的家书里,不仅主动说明了他过去的实情。还特意点明了一点,那就是,若是当真按照道士的提示而找到了凌,一定要尽快把她带回京都来。

    有关平阳侯府众人的处决大局已定,怕是时日无多了。

    “苏老将军,不怕我拖累吗?”大厦将倾,都是人人自危,像苏老将军这样的,实在很是少见。

    况且,凌并不觉得自己之前同其有多么深的交情,可以值得对方犯险的。

    “你这样入京自然是不行的,需要乔装打扮一下。”苏云起支着脑袋,果真开始打量起了凌:“况且,买通了牢头,这些都是小事。”

    至于拖累苏老将军嘛,这样的顾虑其实完全是杞人忧天了。这么多年过去了,北疆的疆土没有苏家军不行,即便陛下生出了换人的想法,这也需要切实可行的时间和计谋来验证。

    士兵易寻,良将难得,陛下犯不着因此而得罪苏家。无论是已近颐养天年的苏老将军,还是他这个旭日东升的苏少将军,至少在这样的问题上,都是有保障的。

    “你就别操心了,我们苏家不在朝堂,也没有人要花心思对付我们。”苏云起心心念念的只想着凌能答应了他,因而对于这往后的困难权当视若无物。

    朝堂上的官员众多,无论是邪佞还是忠臣君子,为了位子坐得安稳,总是要拉帮结派的。

    拉帮结派倒不一定是凑在一处就想着如何为己谋私,其实有时候仅仅只是为了能做到最简单的明哲保身。

    这就好比一棵参天的大树,露出地表能被外人所知的,是它那繁茂昌盛的枝叶,面对烈阳也依旧能如常洒下一片阴凉。

    这是外人用肉眼能看到的并且或许会为之感慨一番的,可是为何能有这样的昌盛之象,却从来没有人往深处进行过思考。

    枝叶越是繁茂,扎进泥土的根部便越需要汲取足够多的水分和营养,以此来维持那光线亮丽的景象。

    这一点放在朝堂之上同样适用,那些官员们,能久经不衰的,基本都是抱团的,拥有自己群体的人。抱团的自己人,甚至是对方人,都不干苏闲这个常驻北疆的老将军什么事。

    没有人会将这个愚蠢的矛头对准在了苏家军这块不好啃的骨头上,费力又不讨好的买卖,哪个人会做呢?

    因而,他们只需要谨慎小心些就可成事了。

    “只不过回京之后,你要先答应我一件事。”苏云起眼中笃定,显然是早做出了安排,之前的各种铺垫,不过就是为了让凌应了下来而已。

    “什么?我能做到的,都可以。”这也很正常,有来有往,人家帮了自己这么一个大忙,她也该出点实际行动才是。

    “妙春堂的华神医,让他来给你把脉。”华的医术他算是真正见识过了一回,那才是真正的起死回生之术。

    若是世界上真的有使枯木逢春的神力,那毫无疑问,拥有这种神力的,华才是第一人。

    只是,这第一人的脾气可委实不敢恭维。但既是涉及到了凌的问题,这点薄面华还是肯给的吧。苏云起对此有十二分的把握。

    “你说的要我答应的事,就是指这个?”凌张了张嘴,只感觉到十分地惊异。说好的要求呢,这受益人其实还是自己。

    “当然就是这个,不然还能有哪个?”他诚心诚意地帮助凌,并不是为了图什么的,出发点自然也就只有凌一个人:“你别说那些,就给我一句话,你答应还是不答应?”

    这没有什么理由不答应,华这样的好友,按理来说,她也要去亲自登门的。况且,在他的提示下,她才能拜了道士师父为师。

    不管困扰她的问题有没有得到解决,这样的师徒情谊可是求不来的。为了这个,也该登门道谢,好歹报一句平安。

    “对了,道士师父……”凌记得,苏云起曾经提起过道士师父,想必他们之间一定有过会面了。

    这会面应该还不仅仅只是单纯的见了个面而已,否则的话,苏云起又是怎么知道她人在哪里,进而解了她的危难的:“现在他人可是尚在京都?”

    苏云起闻言就蹙起了眉头来,这话可让他怎么答,那道士是直奔着将军府来的。来了以后也不管京都之内的人对道士是个什么态度,就说了一大通稀奇古怪的东西。

    尽管道士说的一大通最后都得到了证实,确实是所言非虚。可在当时可着实引起了人不少的反感:“当时他确实是在的,就住在我的府上。”

    “只是……”腿长在人家身上,京都又的的确确是容不下道士的,现在这人在不在,他可真不敢夸口:“现在这人在哪里,我可就没有办法保证了。”

    凌听了却是完全地放下心来:“能让他出山的,你放心,事情不得到解决,他是铁定不会走的。”

    “他不走,那我才不放心呢!”这是什么逻辑,苏云起差点儿就要跳起来了。听凌这话中的意思,岂不就是说,道士还赖上了他们苏府不成?

    兵权掌握在他们苏家之手,可由于这军队向来都是由苏家训练并且整合的,又常年在外作战。即便兵权是实权,可朝中惦记的却也没有多少人。

    毕竟谁夺过了苏家军的兵权,同时就得接下北疆战事的这一烫手山芋。

    战事的吃紧和特殊性,他们苏家可以说是现如今在朝堂之上最如鱼得水一样逍遥自在的,什么都无所忌惮,也几乎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威胁到自己的地位的。

    可和道士打交道,这是在自己头上悬了多么大的一把刀啊。都说自作孽不可活,却原来有的冤孽是会自己找上门的,可还真是始料未及。

    “这个……你不用担心。”凌想尝试着进行安抚,可这话一开口,自己才知道,这事本身就不是三言两语可以打下保票的。

第六百六十九章 悄然回京

    道士师父明明有着推演国运的能力,可是却给自己落了一个明珠暗投的局面。www.uu234.net

    当然,凌不得不承认的是,这里面有相当一部分的原因是因为本朝开国至今,将玄术视为最大的禁忌祸害。

    这的确可能扼杀了一部分在这方面极有天赋的人才。

    但是,抛却这些,既不是行那招摇撞骗以及偷鸡摸狗的不齿之事,如何就使不得了?道士师父偏安着荒山一隅,看起来好似是一个不问世事的高人。

    但哪个不问世事的高人,是像他那样时刻关注着天象星运的?道士师父投注在星象上的心血要远远比她看上去得要多。

    这些凌都是知道,但却从来不曾点破的。

    很简单,道士师父将这一切隐藏得极其小心,就是不想让旁人看得出来。

    现在能让道士师父放下心中的一切担忧,顶着偌大的风险也要走到于他们玄术道士来说是漩涡中心的京都,可见心内是做了怎样的一番建树的。

    “应该是吧,他既然来了,是不会轻易就走的。”凌大胆猜测着,这一定是一个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决定。

    “这样也好。”既然是无法改变的事实,那就不如欣然接受:“他既是你师父,千里迢迢地来了,你们能见上一面也是好的。”

    等到临行的前一晚,凌还翻看着她从侯府里带出来的那本话本子。这回关于幕岭的事情,不仅内里的秘密迟迟得不到揭开,更是没有体现在现实当中。

    难道说,话本当中的早已不灵验了?除了这个,凌一时也找不到更好的解释来。

    “姑娘。”知秋搓手着两只冻得发红的手钻了进来,“您怎么还在看书?我们该收拾东西了。”

    “收拾东西?收拾什么东西?”凌根本没有想到苏云起说起的回京之日近在咫尺,竟是就在眼下。

    “哎哟,我的好姑娘哎!”姑娘真是看书看魔怔了,怎么什么都记不得了呢?

    知秋无奈走近了些,也凑着个脑袋开始看起了话本上的东西。话本有趣是有趣,可也大半是些志怪这类的虚无缥缈的东西,“姑娘您看这些,有用吗?”

    寻常来讲呢,当然是没有用的。可这个话本的威力,可是一次又一次得到过验证的,谁敢不信呐!不过凌也没有多做解释:“不管有用没用吧,你刚刚说什么收拾东西?”

    “哦。”险些被凌带跑,知秋忘了说正事:“方才苏少将军让婢子告诉您,我们该收拾东西,这就要启程回京了。”

    “回京?”也不知是喜是惊,凌只觉得这来得未免太快了些,她一点准备都没有:“看不出来,苏少将军如此雷厉风行。”

    知秋笑了起来,已经先一步开始收拾了起来:“姑娘您还没发现吗?每每只要是遇到您的事情,苏少将军都是一贯的雷厉风行啊!”

    凌脸上一片烧红,事实好像是这个样子,“你什么时候学会开始揶揄我了?”

    “婢子冤枉。”知秋笑着举了举手,以示投降认输。不过知秋的手脚利落,很快便将二人的包袱都收拾齐整了:“忘了告诉无影少侠了。姑娘您等等婢子,婢子去去就来。”

    凌将话本又塞进了收拾妥当的包袱当中,在她眼中看来,没有什么东西是必须要一路带着的,若有,可能就是这本话本了吧。

    它不仅预示着很多东西,同时又是哥哥送给她的东西。留在身边,完全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念想。

    出了营帐,外边的冬风正烈,裹袭着彻骨的寒意,仿佛要把整个人吞噬殆尽一般。

    凌抬起臂膀遮了遮风雪,视线才勉强看得清楚了一些。白雪连天之中,苏云起已经等候多时。

    凌小跑了几步上前,原来是自己姗姗来迟了:“我来迟了。”

    苏云起笑笑,接过她手中的包袱,下颚微抬,看着雪幕之中不远处的某个方向:“你来得刚刚好,是我来早了。走吧,我找了辆马车。”

    估计是怕路上出了什么不可控的意外,苏云起还不忘叮嘱了一遍凌,千万不要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凌一一都应了下来,但实际上她若连这些都注意不到,之前就不会安全无恙地跑到北疆了。

    在路上走了几日,有什么需要采办的,都有苏云起和无影去做。

    凌虽是省却了许多无谓的担忧,但是因此生出的愧疚不安却更为激烈:“我……”

    “你安心呆着就好。”苏云起下了马车,独自找了家客栈去安排投宿的问题。

    在此地只需一个晚上,第二日即可入京了。在这个关键的节点上,可莫要生出什么意外才是。

    不到一会儿的功夫,苏云起就去而复返,速度快到让人生出了事情没有办成的错觉:“客房满了?”

    凌早在知秋的搀扶下下了马车,戴着一顶幂篱,谁也看不清她的样貌。

    虽然这样的行为有些奇怪,惹人注意的几率反而更大了一些。但总好过当真被人认了出来,惹出不必要却又难以处理的麻烦来要强上太多。

    “没有,我们进去吧。”苏云起此次离京刚好住的就是这里,掌柜一见是他,便将几件上房留了出来,这才快了许多。

    “那无影他?”无影先他们一步快马加鞭入了京都的城门,为的是先打听些消息,若有什么,他们也好及时做出行动来。

    可都这个时辰了,无影若是再不回来,京都的城门就到了落锁的时候。

    “他有分寸的。”和无影打了几回交道,苏云起对于无影已经十分了解了。

    当然,他所谓的了解是要抛掉其人的过去的:“况且,我等着他,不会有问题的。”

    无影一早掐好了时辰,此刻飞身上马,正朝着客栈的方向赶来。

    有师门牵这条线,他不需要各地乱跑去搜集信息,便可尽知如今京都的情形。

    当然,自主脱离师门的,不再有这等好处。可凡事总有例外,若能拿出足够的钱财来,便是石头也能叫它开了口。

    如昼收了无影的钱,自然是有什么说什么:“你实在太客气了,想打听什么尽管问就是。”

    师门如今也越发地市侩了,以前不是向来自诩着只做杀人的买卖吗?

    无影不由地冷哼一声:“我有三问。若你都有答案,这些就是你的了。”

第六百七十章 自顾

    无影掏出了满满一荷包的银锭,推到了如昼面前。www.uu234.net

    凡事,能用钱解决的,都不能算是个事,至少不是什么棘手到无从下手的麻烦。

    “别说三个问题,就是三十个,我也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如昼露出一个心满意足的笑容,高高兴兴地就要接过无影的钱袋。

    可惜那钱袋被无影的一只手掌扣住,他只能暂且望梅止渴了:“有什么问题你快问吧。”

    “第一,平阳侯府的人怎么样了?”陛下的眼中钉,能有什么好下场,似乎一切自被揭穿的那日起,就会是这样的结局了。

    可人总是不死心的,就像秋后的蚂蚱一样,明明逃不过一死,可说什么也要费尽力气去挣扎,哪怕能拖延一刻,也是一种成功。

    “平阳侯夫妇二人,以及平阳侯的妾室,如今都被关押在天牢里。”如昼耸了耸肩,大抵是觉得这样的问题本不值这样的银两,自己都在为无影觉得亏吧:“这样的问题你到街上去走一遭,不就什么都知道了?”

    无影只是笑笑,他的第一个问题人人都回答得上来,可后面的就未必了:“第二,在这期间,可有什么人前去探望过?”

    如昼果然哽住了,结结巴巴地道:“你这问题的难度陡然上升了一个度啊?天牢重地,那里的事情可不好打听。”

    自然是不好打听的,否则他又何必找到门中的人来:“别废话,说,有谁?”

    如昼被这声清冷的嗓音喝到,依稀感觉到门中的那个无影又回来了,“苏老将军,他是唯一见过落难的平阳侯的人。再有,就是陛下。”

    之所以对陛下也格外留心,正是因为无忧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能让陛下承认了其人的能力,如今做为一个暗卫,留在了陛下的身边。

    就是下手,也没有合适的时机。

    这一点,倒是和苏云起所说的差不离。只是陛下的事情,既是意料之外,可细想之下,却也是清理之中的:“第三个问题,逃亡在外的世子,你可知消息?”

    门中势力遍布,京都之内黑白二道都与之有撇不清的关系,但这一切都有一定的范围。那就是,仅仅限于京都。

    如昼的面色当即难看了起来,半晌只扯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来:“天下之大,便是门中也有势力不及的地方。你这么问,岂不是在难为于我?”

    看来这笔钱估计是要拿不到手了,他怎么想得到自己会栽在这最后一个问题上。

    本来就不指望如昼会答上来这个问题,又或者说,他不仅不指望,还十分期望如昼答不上来。

    非是他舍不得那一包银两,苏云起的钱,他又何必舍不得?

    “有些浑水,不是你我都能得的。”无影铺垫了这许多,旨在警醒如昼和他背后的门中:“我本也没有让你答得上来这个问题。”

    无影撤下了手掌,任凭如昼一把抢过了钱袋:“哪怕他日真的有了世子的消息,怎么做才是应当的,我希望你们能权衡一下。”

    将钱袋紧紧地握在手间,本以为会安心很多的如昼,此刻又被无影的一句话激起了心内的波澜:“你的意思,我会代为转达的。”

    无影的离开师门,是当年无影自己的决定,没有任何人逼迫或是威胁。虽然门中一直对此颇有微词,但比起叛逃者无忧来说,无影的性质完全不一样。

    又加上,无影从前在时,确实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苗子。他走了的这许多年月,门中竟是再也无法找到一个可以与其相提并论的杀手。就更别说,是取而代之了。

    他的天赋,不仅仅表现在天生适合练武的一身骨骼之上,更是那种似是与生俱来的果敢与干练。并不是后来者靠着勤能补拙就能赶上这份差距的。

    因而门中当年不少见证过无影一路走来的人,嘴上虽然都不说,但心内都对他着实有着不少敬佩之情的。

    如昼就是其中一个,他对无影有些惧怕,又有些敬重,当然更少不了的是一些些的嫉妒:“但其实在你走后的这些年里,门中今非昔比。”

    “我知道你什么意思。”无影打量着如昼,人总说翅膀硬了才会不知天高地厚。可他瞧着,门中人却是连走都没有学会就开始惦记起跑的事情了:“门中的势力是大,我从前在时是这样,如今更是这样。”

    但那又怎样呢?以一群乌合之众去对抗干扰皇家之事吗?只怕到头来就只会落到一个死无葬身之地:“你们干的事情终究上不得台面。”

    如昼却是不高兴了,扁着张嘴哑口无言,只闷声发出了些不情不愿的哼声。

    这是在向他传递不满之情呢,可惜,无影没有这样的心思去猜测如昼的情绪为何:“这世上最忌讳僭越二字,在哪个位子,就有哪个位子生存的法子。若是不甘愿就此止步,那可没人给你们收拾烂摊子。”

    言尽于此,若是个足够聪明的,此去之后,便就应该知道该如何自处。但若是依旧冥顽不灵,提点到这里,也是一种仁至义尽了。

    无影起身,眼眸的视线淡淡然落在了那个钱袋上,只见如昼似是触碰到了他那冰冷的眼光,死死地攥紧了钱袋。

    就好像生怕他会突然反悔,抢回去似的:“给出的东西就没有收回的道理。我今天的话希望你能放在心上。”

    无影承认,他如今的这番举动,于两方来讲都是有他的私心在的。

    对于师门来说,他绝对没有危言耸听。这是涉及到了皇权的大事,纵然门中扎根京都多年,与其来往的官宦数不胜数又能如何?真出了事,自顾尚且不暇,谁还会站出来?

    若说再有一层缘故的话,就当真是为了珏世子。如今珏世子人在何处谁都不明了,但想要知道他下落的人是陛下,那就注定是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了。

    若能为珏世子多多少少争取些时日,多一些转圜的余地,想必主人也会开心的吧。

    无影并没有那个能力去阻止明烨的人,便只能从门中入手了。门中的实力经过多年的积累,若真要掺入其中,确实是一个不容小觑的旁支。

第六百七十一章 睹物

    一路快马加鞭,无影终于在城门落锁前离开了京都,赶至了苏云起提前告知于他的客栈。顶 点 X 23 U Sm.www.uu234.net

    “京中什么情况?”苏云起牵过了马的缰绳。

    此一时彼一时,曾经需要处处设防的身份,如今倒成为了打探消息最不会惹人注目的那个。

    不得不说,蓼阳当年的决定即便在现在看来都是很有先知的。

    侯府一倒,侯府所有的人皆被登名在册。上到主子,下到做着最下等粗实活计的仆人,行动举止皆是受到了严密的监控,生怕他们私底下互相通传什么消息。

    也就只有无影,这个凌专属的护卫,从来不曾在人前展露过身份。因而,也就不存在被人监控一说。

    如今是一条船上的人,当然不需戒备,无影就把他从如昼那里听来的消息一字不漏地说与了苏云起听。

    如今的情况倒和他离京时候的没有什么两样,除了一点,那就是凌瑶也被牵连着入狱了。

    “凌瑶不是被牵连的。”又或者说,凌瑶被打入天牢的主要原因根本不是因为平阳侯和蓼阳的事情,无影否决了苏云起一听他说完就做出的判断。

    “她诓骗陛下,说是怀了龙嗣,如今东窗事发,兜不住了。”这也是如昼告诉他的,算是附送消息?

    他被蓼阳所救的那日起,唯一的任务就只有保护凌这一条。除此以外的事情,他都做冷眼旁观。

    那凌瑶一向喜欢在侯府里作威作福,如今进了宫,越发地不知收敛。在无影眼中,她迟早是要摔跟头的。

    只不过仗着她那肚中的龙嗣,如今侯府这么一棵大树倒了,都碍不到她的事。无影也就没有多想。

    直到如昼不问自说,讲述了这样一段事实的时候,无影都是反应不及的讶然。

    本来一次绝好的机会可以不被波及到,可谁又能想到,凌瑶的胆子居然大到了和她的昭昭野心一样,都是这么地疯狂和不可理喻。

    “这个事情,要说吗?”苏云起把握不好,只能问向了无影。

    无影知道苏云起是什么意思,别看凌瑶是这样的一个人,可毕竟都是一个父亲,主人若是知道了,指不定心内又是怎样的一番伤感:“迟早都是要知道的。”

    对于既定的事实,无影向来干脆决断。这一点,就是苏云起都有些自愧不如:“进去吧,别让她们久等了。”

    “如何了?”凌果然还没睡下,一直等着无影带着消息回来。

    一切还没有往最坏的方向发展,因而凌还是松了口气的。她不敢想象,这世上还有什么痛是可以与白发人送黑发人相比肩的,若有,那或许就是子欲养而亲不待。

    可是这些东西不是想想,就可以让事态朝着这样的方向发展的。所幸,还没有发展到这样的地步。至于以后的事情那就只能来日再说。

    “你是说大姐姐她根本没有怀上龙嗣?”这种东西是不能随便说的,妄议皇家之事是掉脑袋的大罪,凌当然没有理由怀疑这桩消息的真实性。

    可也正因为没有理由怀疑,强烈的对比之下,才更觉得震惊。她是向来知道凌瑶所思所想的,若没有那样的野心和抱负,凌瑶又何必给自己的院子取名为“来仪居”呢?

    来仪来仪,有凤来仪,凌瑶的心思一早就没有做任何的掩藏,是人人皆知的。

    只是,始料未及的是,凌瑶的胆子居然可以大到如此,为了那个宝座当真连这样欺君罔上的事情都做得出来。

    “要知道,这是满门抄斩的大罪。”凌不寒而栗,也就是说,侯府是完完全全没有翻身的机会了。

    一遭出了什么前朝皇室血脉,又与今人纠缠不清的事情,本就是将侯府逼上了绝路。凌瑶紧接着就搞了这么一出,即便陛下看在过往情分上想要法外开恩一二,也再无这种可能了。

    “即便知道,哪怕是一丝虚无的机会,她们也会压上全部的身家性命。”苏云起此刻倒是显得十分镇定,非是他事不关己。

    只是,这样的例子和这样的人,早就在这朝堂后宫之中屡见不鲜了。凌瑶不会是第一个,也绝对不是最后一个。

    “早些睡吧,明日就要进京了。”提到凌瑶,就是败坏气氛的开始。

    经历了这么多,苏云起早就对这个女人没有任何的好脸色了,现在又听到其人做出的这些恶心事,就更是憋了一肚子的火。

    “好。”凌瑶的事情固然令人唏嘘,但基本都是其人自作自受的结果。

    这样无处安放的野心加上胆大包天,最后就只能是害人害己,已经谈不上什么情分了。

    凌管不了那么多,她只要确定平阳侯和蓼阳二人尚且安好就行了。

    这一夜,凌辗转反侧,无论如何调节自己心里的一团乱麻,就是难以入睡。

    脑袋里忽地飘进了近乡情更怯这样的一句话,那是即将归家的人心里忐忑,既期待见到家人,又怕见到家人。

    只是因为少小离家,情绪便已经如此复杂。那像她这般情况的,心内的万千思绪又怎么会有个头?

    思虑太多,也是劳神伤神的。凌竟不知何时,还是躺在榻上沉沉地睡了过去。

    等到她人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已是第二日一早了。

    马车的四个车轮前仆后继,后者追随着前者的印迹,也不知如此行走了多长的时间,终于是进了京都。

    苏云起不由地挑起了马车的帘账来,轻声又嘱咐了一遍:“待会儿记得戴好幂笠,莫要被人认了出来才是。”

    马车停稳,是在苏府门前。凌不由地愣神愣了许久。

    苏府旁边的那座府邸正是平阳侯府,曾经是多么的气派啊!人来人往,是整条街道上最引人注目的地方。

    可惜现在气派不再,被贴上封条的侯府处处散发着一种门可罗雀的凄凉颓败之感。

    这与它旁边的苏府并肩站在一处,更是显得异常落寞。

    苏云起不动声色地站在凌的斜侧方,堵住了她那抽离不回来的视线:“我们先进去吧。具体的计划还要从长计议。”

    睹物思人,思的永远都不会是物,是寄托了感情的背后的人以及事。触景生情,其实在很多时候,都是无谓的,因为它生出的都是难过哀愁。

第六百七十二章 诠释

    为了不让这一抹哀愁思绪无限肆意地蔓延开来,苏云起索性用自己的身子去隔断了凌的视线。www.uu234.net

    凌淡淡收回了自己的视线,再看下去也不会有任何的变化起色。

    她抬手扶了扶幂笠,生怕她这去而复返的事情被有心人看了去。那就苦了这一路的思虑谋划。

    林伯好像早有预感,一手提拎了一把扫帚,正在百无聊赖地清扫着庭院。只是其人下手的力道却时有轻重,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放空状态。

    直到苏云起打头带人回来,林伯的面容上才终于有了些色彩:“少将军回来了!”

    林伯知道苏云起不喜别人称他为少将军,那样总有一种尚未长大,仍然需要他人庇护的感觉。只是,如今苏老将军在府上,就不能遵循着苏云起的心意来了。

    “这几位是?”林伯正欲欢欣地迎上前,可目光随之一瞥,却看到了几个生面孔。

    “他们就是我此行要找的人。”如今的形势可不容他说太多,说多错多,被隔墙的耳朵听去了,谁知道又会滋生出什么祸患来:“祖父呢?我想先去见他。”

    林伯恍然大悟,看向凌等人的眼神霎时就复杂了起来,里面似是有些不可名状的惊惧在,当然,因为苏云起在场,这惊惧未得蔓延开来就是了。

    但是那多少种情绪此刻交汇在了一处,又何止是单纯的惊惧这么简单的?凌还从林伯的眼神当中看到了那么一丝叹惋和惆怅的感觉。

    这是在为她的遭遇而叹惜吗?答案自然是显而易见的,可凌却并不喜欢这样的目光。哪怕这些目光的背后原本并不是为了伤害她,甚至是同情她的遭遇,可这如针一样的尖锐,还是那么地刺痛。

    因为没有身受,世上就不会有真正的感同。什么同情,都不过是站在更高的位置上用以俯瞰那些负重前行者罢了。

    当然,林伯知道这样盯着别人看是失礼的,很快就别开了头去,只看向苏云起:“少将军不在的这段日子,将军可是惦念得紧呐。”

    见到苏闲的时候,其人正一反常态地静坐着,案前什么东西都没有摆,有的只是日光投射而下流露出的桌面斑驳。

    “将军,云起回来了。”林伯说这话时,嗓门都是克制不住地高了些。

    苏云起讪讪地笑了几声,因为自己的不告而别有些难以启齿:“祖父……”

    他只知道自己是不告而别,却不知道,早在那日他离去之后,其实一切都被苏闲看在了眼里。

    正是一种无言的默许,苏闲自然不会责怪:“既然回来了,那就好好找个计策出来。”

    凌很是讶然,苏老将军此举是明摆着的在帮她,可之前他们两家确实是没有什么交情的。

    若说是因为苏老将军是旧臣,是看在了蓼阳的情面上,也不该如此犯险吧?

    不过可来不及思考这么多,凌立马福身谢过:“凌谢过苏老将军。”

    “你母亲的事情……”苏闲自认他其实是一个愚忠之臣,不然的话,前朝国君昏聩至斯,他又为何不另觅新主?

    其实,朝代的更替之事实属最正常不过的了。谁也应该能想到,更应该想得通。可苏闲偏偏就不是如此,即便天理应当遵循,当时的情况于他来说,都是很难接受的。

    即便,苏闲也不知自己在坚守什么。皇朝的覆灭是一个很快的过程,从昏聩无道的一刻起,直至完全被颠覆,这一切快到措手不及。

    先帝是个爱才的,面对北疆总受胡人侵扰的问题,也一而再再而三地对苏闲表现出了求贤若渴的样子。

    苏闲就这样成为了驻守北疆的将军,旗下更是有一支骁勇善战的苏家军。世人只知道这位苏老将军,连带着他们苏家这一将门之后披星戴月地无怨无悔征战在沙场,是当世第一忠臣良将。

    却殊不知,哪里来的战事可以连打数月。又是什么胶着的局势,可以让人多年未还?守护一方百姓是真,可不愿还朝也是真。

    但苏闲的头脑也是十分清醒的,大势已去的江山已经没有任何挽回的必要。

    基于蓼阳的情况,他知情,出于对前朝的忠,也是对于今朝的敬,这才摆出了一种很是奇怪的态度。

    他不能戳穿,但眼见着这弥天大谎随时都有将人摔得粉身碎骨的风险。他不是不想提醒,只是不知从何下手。

    到最后,也就只能做冷眼旁观了。谁都不是圣人或是神人,慷慨解囊的同时,要顾虑的总是太多太多。

    半晌,苏闲只挤出了这样的一句话:“我也有愧。”

    愧从何来呢?娘亲的事情,自始至终,除了是命运使然,难道亦不是她自己的决定吗?

    走到今天这样的地步,其实是早该有所预料的,只是谁也不肯面对罢了:“其实,这一切都是必然的。能安稳无事地走到今天,已经很不容易了。”

    她不知道,蓼阳为什么要和先帝做出那样的事情来?或许当真是情难自禁,又或许是一对有情人被世道人情所累。

    但这样所带来的恶果又岂是一个人可以担负得起的?如今整个侯府都被拖下了水。说没有丁点儿的怨气也是假的。

    只是,此前的一些不明不白的点如今已都全部串联了起来。为什么两个连生活习惯都无法步调相一致的人却可以结为夫妻?

    父亲闲来无事就喜欢浅酌几口,便是连喝茶,都喝得是浓茶。冲泡一次为最佳,两次次之,次数再往上走,就不是他喜好的味道了。母亲则喜欢品一些清茶。

    哪怕是细小到如此的习惯,两个人都无法互相配合适应。

    曾经的凌一度以为,这才是举案齐眉与相敬如宾最好的诠释。两个人的生活习惯都无法相与配合,却能做到恩爱如初。

    只是如今回过头来看看,她却是发现了一个很荒唐的笑话。

    举案齐眉,相敬如宾,从古至今怕是都让人会错了意吧!这哪里是说夫妻二人之间的恩爱非常,明明只是一种逢场作戏的客套与虚假罢了。

    相敬如宾,是真正的宾朋,来往之间才会只有客套,便就永远不会有起争执的那一天。

第六百七十三章 微光

    凌表现出来的镇定有些出人意料,便是苏闲都忍不住抬眼望了一望:“不过你放心,我既然让云起将你带回来。m.www.uu234.net让你们见一面还是能做到的。”

    “爹娘还好吗?”凌并没有犹豫,直接问了出来现下她最关心的问题。

    不管平阳侯和蓼阳二人之间的感情真假几何,但毋庸置疑的一点是,他们对她的爱是真的。而她也同样离不开这一双爹娘就是了。

    “这你放心。”见凌如此识大体,苏闲在送口气之余,瞧着她的目光更生出了几分爱怜:“陛下不是那等绝情的人,他已经下令下去,天牢的待遇是不会差的。”

    天牢的待遇不差,可虎落平阳被犬欺,那些底下人又是怎样的一派情景可就不好说了。

    “真是难为了陛下。”凌光是想想就知道这左右为难的选择真是折磨人,杀也不是,不杀也不是。

    苏老将军的实力还是十分强盛的,虽然他一年到头基本不在京都的朝堂之内,可递个话买通牢头对他来说根本就是绰绰有余的事情。

    凌手提着一篮食盒,缓步跟在了苏闲和苏云起的身后。

    逼仄的空气难以流通,一进天牢就是一股难以言说的味道扑面而来。凌不禁微微皱起了眉头来,这和她想象中的情景也基本无二。

    苏闲压低了嗓音:“有陛下的御令在前,这已经比先前的时候好多了。”

    凌知道天牢环境不会太好,却怎么着也不会想到如此恶劣之下已然是有所改变的了。

    “苏老将军,苏少将军,就是这边。”牢头在一排牢房前顿下了步子:“您二位有什么话就快点说,不然上头怪罪下来,小的可就小命难保了。”

    “你放心就好,别嗦嗦的。”苏云起赶紧摆手打发走牢头,争取来的时间有限,夜长梦多,可不能被这家伙发现了什么。

    苏少将军不比苏老将军,从这句话就可以看出,性情蛮爆裂的,牢头只能忙不迭地哎了几声,急急地退守在了远远的远处。

    毕竟他们要看的是平阳侯一家,他们几人目前可是天牢中的重犯,是所有犯人的重中之重。

    便是苏家的二位将军来了,他也不可能完全地给足他们面子,只能是得罪些了。

    不过还好苏老将军不计较这些,牢头完全地站在了阴影里,整个人都被没进了黑暗当中。

    凌抬起了头来,这牢房里光线昏暗,她只需要低头,便不会有任何人注意到她。

    凌张了张嘴,发现自己的喉咙已是哽咽:“这里是瑾瑜园的点心和饭菜。”

    平阳侯已然呆滞许久的眼中很快就是神色一动。

    他知道这所谓的瑾瑜园是什么意思,当即从地上站了起来,连身上的一身灰尘都没来得及拍,便扑到了牢门前:“你……”

    很微弱的光亮从苏云起手中被递了上前,那是他从府里一路带来的灯笼,此刻终于是派上了用场。

    一簇昏黄的光芒落在凌的脸颊一侧,很是温柔,将上面的每一个毛孔都照得毛茸茸的。

    平阳侯伸出了颤颤巍巍的双手想要上前去碰一碰他这许久未见过面的女儿的脸,可是直到了近前,苏闲却咳嗽了起来。

    “什,什么饭菜啊?”平阳侯的动作一僵,他忘了,这里如今还有牢头狱卒在场。

    平阳侯低下头的时候,已是一串泪珠接连滚落,四下里安静得非常,好似连泪珠砸到地上的声音都那么地清晰入耳。

    “别,别哭了。”凌将自己的手绢递了上前。

    今时今日,碍于外人在场,她便是连一声爹和娘都叫不住口。甚至在提到自己的时候,也不能提起名字,而是化用了瑾瑜园这个她曾经居住的园子。

    “你这里,是不是还有东西是给蓼阳的?”平阳侯知道蓼阳想念女儿想念得紧,也知道能有这样的一次机会见面实在不易。虽然不知凌心中是否在怪责着蓼阳,但还是提醒了一句。

    “哦。”凌抹了一把满是冰凉泪痕的脸,连连点起了头:“有,有。”

    苏云起手中的那盏微光始终跟在凌身边不远不近的位置,既没有上前碍了她的路,也始终确保着她能看清脚下的路而不至于发生摔倒这样的意外。

    “……”蓼阳早就候在了牢门边,看着凌一步步走来,险些就没有克制住汹涌的情绪而喊出了她的名字。

    这段日子以来,所有的思绪都被蓼阳用来担心凌以及凌珏,以至于此刻犯了这样的错误,她都无法做什么弥补。

    “这些,还有这些,都是您爱吃的。”凌一一隔着牢门送了进去。

    即便在她身侧的只有那么一点微光,但凌也还是看得很清楚。

    不过就是短短几日的感觉,蓼阳却好似一下子老了十岁。头上的白发,眼角的皱纹,皆是那样的触目惊心。

    其实想想也是,出了这样大的事情,谁还能跟个没事人一样?

    “姑,姑娘。”缩在角落里的赵姨娘看清了来人是凌之后,都顾不得站起身子,竟是径直在地上用双手手掌着地爬了过来。

    她也不傻,平阳侯和蓼阳没有喊出凌的名字,就是怕连累凌也落入了这样的困境之中。

    赵姨娘这一回倒是出奇地默契,并没有出什么乱子,她只是泪水涟涟地请求着:“能,能不能请你去说说好话?我这幅身躯老也老了,死不死活不活地意义也不大,可她不一样啊!”

    从前的赵姨娘很是飞扬跋扈,在侯府之内既不受宠,也没有什么支撑,可就是这样的她,眼睛都长到了脑门上。

    旁人何曾见过她这样低声下气地求人呢?纵然这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可凌也知道,这还是做母亲心中的最后一点期盼。

    求情?帮忙?说好话?也要看看该是由谁去说,也该看看犯的是什么性质的错误。

    凌瑶是再不会有机会翻身了,这才是最真不过的事实。

    凌想要开口,可触到赵姨娘的那一双眸子的时候,她还是沉默了下来,既没有一口回绝,也万不会答应这样如坠无底洞的事情。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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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如此芳邻介绍:
从前有座山。山里有个道观,道观里住着一个不谙世事的道士,道士不会炼丹制符也不会算卦占卜。在每一个云卷云舒的日子里,他只会抬头呆呆地盯着天空。一个少年追寻至此,扬言他与此山颇为有缘,从今往后便不走了:“小爷苏云起,在此山之巅,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你说,和这里是不是相当有缘?”道士自是无语,笑道:“乖徒,这位公子说与你有缘。”女弟子凌玥不假思索地扬眉:“乌云蔽月,不是好兆头,要有缘也是孽缘。”我的如此芳邻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的如此芳邻,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的如此芳邻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