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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淡墨青衫     大魏王侯txt下载     大魏王侯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一十章 狂生

    “三千一百余人,正好分成六个营,就用一二三四五六数字代替好了。www.uu234.netwww.uu234.net”徐子先对秦东阳和张虎臣道:“等他们训练合格,半年之后才够格授旗,正式成为团练一营中的一份子。”

    秦东阳和张虎臣均是抱拳:“是,君侯。”

    现在团练是有三个营,忠信义三营分别由徐子先,葛家兄弟,秦东阳等人率领。

    未来会有两个到三个营的水营,再编成一个营的步营,加一个都的骑兵营。

    更有可能会成立专门的辎重营。

    这一切还有待将来,最少在现在这个阶段,南安团练人数不宜超过三千人,所以多半的做法是最多再编三个营,一个步营,两个水师营。

    走到营门处时,徐名提着灯笼等着,迎上来对徐子先道:“侯爷,有个叫罗方伯的在别院求见,孔参军说他身份贵重,现在正陪着说话,已经好一阵了。”

    “罗方伯?”徐子先的消息渠道还是相当迟滞落后,金简在福州等地也设了情报站,但多半是收集的各家衙门和官吏私邸明面上传递的消息,对真正的大事,高官显吏们都会秘密会议,哪会那么容易传递出消息来?

    等金简的人收到风,怕是福建路已经有不少实权人物知道消息了。

    从这里还是看的出来徐子先现在的根基太浅薄了,不说齐王和赵王,还有林斗耀等人,就算是昌文侯府,消息来源渠道肯定要比徐子先多,并且准确。

    昌文侯府在京师和各路的门生故吏多如牛毛,不少就是现任的官员,他们接受到高层消息的机会多,一旦有需要通传的,一封书信,派个机灵点的仆役送信过来便是,寥寥数语的书信,就可以通传重要的消息,而且还云淡风轻,根本不需要徐子先这样恶形恶状,专门拨付几千贯钱出来,成立一个专门的情报机构来做这样的事。

    不过徐子先还是对司闻都的未来充满信心,未来司闻都下,会有靖安司,专门对内,军谋司,专门分析各方情报,对诸多情报进行战略层面的考量。军情司,则专门负责刺探对外的情报。

    只要持续投入财力和重要的人才,司闻部门迟早会成长为参天巨树,从现在的贩夫走卒到官员,将领,内侍,三教九流,俱有耳目,有独特的情报收集,传递,汇总诸法。

    现在的司闻都当然还是很弱小,但一株幼苗,如果始终不将它种下去,那么就始终只是意念,无法真正的成长起来。

    “是兰芳国的世子。”方少群倒是一下子想起了罗方伯是何方神圣,当下轻笑一声,说道:“论身份,其确实是在君侯之上。虽然兰芳是小邦,但也有千万人口,一年千万贯的收入,也有数万强兵和水师,罗方伯是罗玉章之子,被册立已经快十年了,罗玉章老迈多病,国事也多由罗方伯执掌。其三年前曾经由福州至京师,建言大魏伐满刺加,其国与三佛齐愿出十万两黄金为军资,朝廷还是拒绝了。”

    “十万两黄金……”不远处走过来的葛大,葛二兄弟二人听到了,葛二楞了楞,说道:“朝廷也能舍得?”

    “这十万烫手,拿不住。”葛存忠咧嘴一笑,说道:“十万黄金,抵得好几百万贯钱,但想拿这十万,朝廷得先出千万贯兴办水师,想想还是算了。”

    “自家海盗不扫?海疆不顾了?”葛二不屑道:“真是顾头不顾尾。”

    徐子先知道,要叫这几人发挥起来摆开龙门阵,再泡上一壶茶,怕是能扯到天亮去。当下笑着截断他们话头,对方少群道:“凤岐以为此人前来,还是为着水师之事么?”

    “是的,并且更急了。”方少群是跟着刘知远在中枢的人,对诸多情事知之甚深,当下说道:“上一次不成功,这一次罗方伯奏请自京师朝觐,朝廷干脆拒其所请了。”

    “六年一朝之期未至,他来是不合礼法。”

    大魏在对外贸易上比较实际,对外来的朝贡诸国并没有太多超出其贡物的回赐,因为来也可,不来也无所谓,不做那种花钱买朝贡,博一个“万方来朝”的虚名。

    这也是太祖定策,后人也不会轻易去违反。

    这也使大魏国力最强时,藩属国也不算多的原因所在,毕竟没有好处,谁愿在自己头上凭白多一个婆婆?

    被纳入大魏朝贡体系之内的有渤海,朝鲜,越南,占城等诸国,后来陆续加上暹罗和三佛齐,兰芳诸国。

    一共也就是这些,倭国等诸国俱因为桀骜不驯,或是各种原因,并没有进入大魏藩属范围之内。

    这也是兰芳遇到危急时向大魏求助的底气所在,若不是有藩属国的身份,大魏是理都不会去理。

    但受制于国力,大魏对远在海外的兰芳和三佛齐诸国,实在是有心无力,只能坐视其被满刺加攻打。

    满刺加初兴时,受制于暹罗,曾经也进入过大魏的体系之内,不仅进入还相当恭谨,其国王曾三次来大魏朝觐,还有两位国王死在燕京,至今在燕京城郊还有满王陵,也是宣宗御赐兴造的王陵,规模不小,令满刺加举国感佩。

    后来天方势力进入满刺加,满刺加逐渐游离于朝贡体系之外,到其国主改称苏丹,彻底信奉天方教派之后,与大魏便是彻底分割开来,现在更是趁着大魏国力衰弱,侵吞掠夺南洋诸国,其实满刺加不仅是侵夺诸国领土,对前来贸易的船只也多有抢掠,魏人船只当然不少,只是大魏连几个海盗也奈何不得,对满刺加就更加无能为力。

    这些虚弱在此之前还只是一种感觉,当三佛齐和兰芳等汉人王国一起求助,大魏表示爱莫能助之后,算是真正被人发现,满刺加近年来攻掠兰芳甚急,已经完全没有顾忌,方少群所谓的罗方伯此来更加急迫,六年朝贡之期未至就请朝觐,就是明证。

    而大魏朝廷也是相当尴尬,允许其入京师,无非就是再拒绝一次,朝廷简直丢脸到家,允其所请,又没有那个实力和决心,只能装糊涂,不允罗方伯入京,至于所请之事,着其至福州与大都督府诸王,并安抚使等诸司官员商议。

    朝廷的难处,福州的大吏们当然也明白,以福州之力,既不能叫中枢改变主张,毕竟先北后南这是朝廷的战略核心,不会轻易改变。

    而以福州之力独自帮助兰芳和三佛齐,朝廷当然不会反对,甚至会支持,但林斗耀和赵王等人,怎么可能会为了一个海外藩属国,消耗掉福建路不高的实力?

    说句难听的,赵王等人最为担心的事,怕就是与兰芳一交结,蒲行风,颜奇,李旦等人便攻了过来,那时候可是会焦头烂额,上得罪于朝廷,下不见谅于士绅百姓,真是前后作难,两头难讨好。

    所以赵王等人,尽管雄心勃勃,对罗方伯的所请,还是只能四个字回复:爱莫能助。

    “原来如此。”徐子先状极满意,笑着对方少群点头致意。

    身边有一个智计超群,并且长期接触过高层消息的幕僚真是件大好事,最少方少群现在说的这些,李仪和傅谦,孔和等人怕就是不知道。

    徐子先本人也不是太了解,毕竟他就算是转世重生,除了自己经历过的事情之外,对别的军政大道真的了解不多。

    前世的他一个被人排挤的破落宗室,哪有什么消息渠道可言?

    罗方伯就算是在福州呆上一年半年,把有指望的权贵都拜访到了,徐子先怕是永远都会在名单之外,根本没有被拜会的资格。

    “其来拜会,对君侯是件好事。”

    “凤岐何意?”

    方少群微微一笑,意思是徐子先在装傻……不过他没有明言,这一点面子还是要给主上的。

    徐子先确实是在装傻,他听完端底之后,心里便是只有一个念头,不管罗方伯要什么,要开出什么样的条件,先答应了再说!

    不管能不能做到,或是做了合不合适,也是先答应了再说!

    这样一个孤悬海外,以华人贵族为主的国度,其国力应该是和福建路相当,但由于贸易更发达,财赋自主,不需要上交中枢,其国力积累当然远在福建路之上。

    而罗方伯是掌事的世子,麾下好歹有一支舰队,加上私兵有十万大军,千万臣民,这样的人和徐子先这种刚当上同知知州就叫部下兴奋无比的侯爵,身份地位也是相差极远。

    不管从地盘,实力,地位,还有声望名气,罗方伯都远在徐子先之上,他若是来寻徐子先做什么交易,当然是答应下来再说!

    “现在还不能细谈。”徐子先道:“见面再说,凤岐随我一并去。”

    方少群一拱手,笑道:“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看来凤岐对那个罗方伯还是很欣赏?”

    “是的。”方少群淡淡的道:“其弱冠就掌国事,在强国欺压凌迫之下苦苦支撑,其国势在其父时江河日下,这十年来却是撑了下来,可见其能力威望俱是上佳,若不是此时窘迫被逼,如果能有机会给他好生从容经营,怕也会成为一方雄主。”

    “那还真是可惜了。”徐子先道:“到底是英雄造时势,还是时势造英雄,也真是难说的很。”

    “还是英雄造时势。”方少群若有所指的道:“若罗方伯真的如大魏太祖那般,现在就是他提三尺剑去平满加刺了,而不是万里之遥,跑到福州来求人。他是英雄,但成色还差一些。”

    李仪和秦东阳,张虎臣等人跟着徐子先一起去见客人,众人听着方少群的话,俱是面面相觑,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良久之后,秦东阳才摇头一笑,说道:“狂生。”

    “是有才学的狂生。”李仪道:“只要他有益于世子的大业,其狂又若何?”

    ……

第二百一十一章 会面

    外间传来梆子的响声,这是已经二更天了。m.www.uu234.net

    和幕僚谋臣计较定了,罗方伯也是性格坚毅,大事不过夜的性格,当即准备了千多贯的礼物,带着人前来拜会徐子先。

    至别院才知道,徐子先虽然辛劳竟日,但并没有休息,晚上又带着人去巡营去了。

    “这样行事,何愁其大事不成?”同样是杰出之士,罗方伯能感觉到徐子先经营基业的用心和果决。

    但这些事还是只能羡慕,他却是没有办法仿效。

    国中虽然认可他,并且承认世子监国的地位,但上头还有诸多的好几十人的叔父辈,有宗亲,也有执事的外姓长辈,兰芳国立国之时,就是一群漳州来的商人彼此约定,不可受制于土人和外夷,既然长久居于此地,又是人多势众,财雄势大,不如自立一国,虽然从此不是魏人身份,但臣服大魏,身为大魏藩属,永远忠于大魏也就是了。

    当时立国时,好几十家大商人是立国的核心,罗家只是最大的一家,被众人公推出来当家作主,这兰芳国却并不是罗家一家的产业,不要说罗方伯只是监国世子,就算是其父罗玉章,决断大事也是要和诸家一起商议,这是立国时的传承,非人力可以改变。

    “君侯真是忙碌。”看到匆匆进屋的徐子先,罗方伯叹一口气,由衷的道:“虽然君侯忙碌成这样,我心里还是十分的羡慕。”

    徐子先笑道:“世子说笑了,且容在下拜见。”

    海外诸国,惯称国主,在大魏国内是视同郡王,大魏的爵位体系内,亲王,公,侯,只此三级,而海外诸国主,一律视为大魏的郡王,位在亲王之下。

    不要看其是国主,在大魏这里,不可能与宗室重镇的亲王等同。

    从实际出发,又不会称某国主为郡王,只称国主就可以了。

    其国内受封王爵的贵族,在大魏则被视为侯,与徐子先的地位相当。

    这种变通和相对实际的姿态,也是使海外诸国与大魏相交时还是感觉相对的平等,也容易替其保留几分尊严。

    “海外之人,抱团图存,妄称一国之主都是笑谈,何况在下不过执国政的世子罢了。”罗方伯对徐子先道:“若南安侯要公事公办,在下只能引避告退。”

    “也好。”徐子先不是抱残守缺的人,也对罗方伯的来意很感兴趣,当下看看左右,说道:“世子此来必有要紧之事,我们是单独谈,还是众人一起?”

    罗方伯道:“在下身后诸人都是信的过的部属,如果君侯怕事机外泄,我可以叫他们退避……”

    “不必了。”徐子先道:“我的这几位部属也是信的过,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好,这才是成大事者的胸襟度量。”罗方伯赞一声,又看看徐子先身边的方少群,疑惑道:“这是大参府邸里的小方先生?”

    “见过世子。”方少群坦荡一揖,说道:“大参府的过往已经烟消云散,刘公已经身死,现在方某在南安侯府替君侯效微薄之力……”

    见到罗方伯略有怀疑的眼光,徐子先微叹一声,背主之人果然很难得到信任,眼下的盟好条约还没有谈,罗方伯对方少群这个变数心存疑虑也是相当正常之事。

    徐子先对罗方伯道:“世子若信的过我,便可信的方凤岐。此次入京,若无凤岐,在下恐怕难以活着回到福州。”

    “原来如此。”罗方伯微微点头,示意自己已经明白。

    尽管徐子先并没有说出太多内情,能将话说到如此地步已经算是相当的坦诚,也说明了其对方少群的信任态度,既然如此,就没有必要再追着此事不放了。

    方少群在一旁微闭双眼,脸上傲气依旧。

    徐子先若是有些微的迟疑和不信任,他当然是转头就走。

    丈夫当然想以功名立世,但如果遇着的不是信之不疑的主上,也就没有必要浪费心智,虚掷光阴。

    方少群已经错过一次,可真的不想再错第二次。

    还好,徐子先信之不疑,坚决果断的打消了所有对方少群的质疑。

    方少群虽然不言不语,脸上保留着傲气,但内心却是翻滚激荡起来。此次跟随徐子先南下,当时是无奈之举,以当时京师的环境,还有方少群过往的身份,朝中大吏,不会有人收容于他。

    以方少群曾经在中枢的地位和身份,想流落江湖也不可能,很可能他前脚出京师,后脚就会被朝廷派人追赶抓回,下大理寺狱,不将他关起来,很多人都不会放心。

    只有跟着当时身份特殊,所有势力都恨不得其立刻出京南返的徐子先,方少群才能安然离开,原本是打算在福建过度一段时间便离开,现在这种心思却是迟疑和模糊起来。

    南安的局面,徐子先本人的雄才大略,还有其信任的态度,都是令得方少群感佩异常,那种不安于位,随时求去的心态已经发生了根本的变化。

    “这位是长史李仪,司马秦东阳,录事参军孔和……”

    徐子先将李仪,秦东阳,张虎臣等人一一介绍给罗方伯。

    “这几位是我兰芳国的执事官……”罗方伯也是将身边的谋臣心腹,介绍给徐子先认得。

    待介绍完毕,徐子先这别院的签押房是一张长桌,两边挂着木制地图,双方只能对面而座,每人面前一盏清茶就算完事。

    罗方伯身边的人都感觉新奇,以大魏官员宗室的习惯,最喜欢谈事的方式当然是摆酒,叫一群歌妓,在丝竹声中放浪形骸,酒色两道都满足了,这才谈的上说正事。

    南安侯这里,却是与众不同。

    徐子先也不急着开口说话,上门的是罗方伯,先开口的当然也是对方才是。

    罗方伯道:“在下此来福州,来意君侯想必是清楚的?”

    徐子先笑吟吟道:“若我执掌大都督府,怕是于此事上还有商量的途径。可以我现在同知岐州的官职,想在这般军国大政上,并没有说话的余地。”

    “君侯所上的马政札子,不就是军国大政?”罗方伯耽搁到起更才来,就是尽可能的收集一些徐子先的情报,对徐子先在京师发动兵变,上马政札子之事也是相当清楚了。

    “两者不同。”徐子先道:“马政之事,是本朝向来的短处,若能弥补当然还是要弥补,而且投入不大,说难听点,朝廷只是给了我一方官印,一纸告身,事情还是要我自己来做,所谓惠而不费。而世子所求之事,我上一百道札子也是无用,朝廷今年欲北伐,钱粮兵谷只会向北方聚集,不会有丝毫到南方。若要改变,除非蒲行风率诸盗十万众入侵两广,福建,侵州陷府,意欲抢夺大魏江山,这样的话,可能坐在九重之上的那位会改变想法……蒲行风会这么做么?”

    “他暂且没有这个野心,”罗方伯苦笑道:“现在蒲行风和天方人合作,在莫卧儿一带海面上与泰西诸国舰船交战,少部份力量在支持满刺加侵掠三佛齐与鄙国,对大魏,可能最多也就是骚扰抢掠,不太可能上陆与大国争雄。”

    “这就是了。”徐子先道:“大魏朝廷也是看出来这一点,所以最多同意对海上诸盗招安,但求无事。沿海的一点骚扰,最多是影响大魏的海外贸易,这才是叫朝廷头疼之事,若说对沿海百姓的伤害,朝廷可是浑然没放在心上。”

    徐子先的语气异常冷峻,这也是他对当今天子最不满的地方!

    大魏立国的根本是什么,为什么天子被百姓称为官家?这个国家,这个朝堂,是集众人之力聚沙成塔,是要庇护其治下的百姓,而不是奉某一家一姓称孤道寡享尽威福。若不能庇护百姓,而反鱼肉百姓,强如秦汉又如何?

    大魏太祖开国之后,诸多帝王对百姓亲厚仁和,仁宗皇帝在时,感于西苑面积不大,想扩大宫苑面积,但西苑附近的百姓不愿搬迁,朝廷赔钱也不愿搬,仁宗无可奈何之下,只能放弃扩充宫宛的打算。

    文宗时,曾有拐子在京师为祸,拐卖的当然多是百姓家的子女,天子却操心这等小事,严令京师诸多衙门严查此事,最终将这拐子集团一网打尽,不分主从,一律下令或斩或绞,令得天下人交口称颂。

    武宗被人称为荒唐,但其北上抗虏,是感于北虏犯边,造成了百姓家破人亡,流离失所,是以连年备边,将北虏打击的在几十年内不敢再犯边。

    就算是庸碌的成宗时,曾有百姓上元节时丢失了一头猪,居然跑到丽正门外敲登闻鼓,天子也并未恼怒,下令从封桩库里出钱赔了一头猪给那汉子,也并未恼怒将其治罪。

    当今天子,说是勤政,孜孜于大魏中兴的大政,却是忘了大魏立国的根本,北方各处的兵祸,天灾,造成的人间惨剧,天子不闻不问。

    荆湖两路赋税沉重,群盗聚集,以致民不聊生,天子亦没有减免赋税的打算。

    东南一带,海盗为祸,天子为了北方的战事,对东南的威胁和安全也完全不放在心上,放在其心上的只有福建路每年要上交的赋税。

    对很多根本之事,赈灾,水利,道路,桥梁诸务,天子都视为“不急之务”,总是幻想着等打败东胡之后,从容施为。

    其实是其禀赋里较为凉薄,另外就是在亲王府邸中长成少年才进宫,接受的并不是帝王的系统教育,先天就有缺失的原故。

第二百一十二章 合作

    罗方伯亦有所感,但他的身份有顾忌,却是不能如徐子先那般直言不讳,当下干笑一声,扯开话题道:“在下此来,也不是想要君侯上奏,只是要问君侯一些事。m.www.uu234.net顶 点 X 23 U S”

    徐子先道:“请说。”

    “君侯有意经营东藩?”

    这个话,怕也就是罗方伯这种久居海外,对海岛经营十分上心的大势力的执掌者才会问,别的人,哪怕是齐王,林斗耀,或是陈笃敬,怕是都没有人往这方面去想。

    要知道大魏经营东藩已经超过二百年了,从荒芜无人烟,只有土著山民的大岛,到现在也不过只有十余个寨子,万余居民,其规模还不如福州城外的大镇。

    以南安镇来说,镇上就有百家商行,数百家店铺,镇上居民就已经过万人,加上附属于镇子的过百村庄,南安一镇就有好几万居民。

    水口,谷口,俱是这样繁荣的大镇。

    东藩没有商行,只有寥寥的一些小店铺,也没有成规模的贸易,只有海船在那里补充食水,因为有澎湖在,去补充食水的船只都不算多,只有隔一段时间有船只去收豆子,收皮毛,收沙金,这也是东藩仅有的特产了。

    也怪不得任东藩防御使的陈笃中叫苦连天,这样的大岛说是以军州格局,其实还不如福州一镇,荒凉之至,在那里当官,真的是形同流放。

    这样的岛,二百多年没开发起来,徐子先却有意在这岛上做一番事业,正常人来说,当然是难以想象之事。

    便是李仪,秦东阳等人,至此时才知道徐子先竟然有意开发东藩,众人都略微吃惊,但以他们对徐子先无条件的信任,却是无有人出声质疑。

    孔和都是强忍住了,在他看来在东藩种棉花,放马都可以,如果投入重注开发,那就是将铜 钱往海里扔了,这当然是要出言反对的事情。

    但有外人在场,孔和现在也不比当初,总算知道要给徐子先留面子,换了去年的孔和,怕是已经站起来喷徐子先一脸唾沫了。

    徐子先也有此担心,颇为心虚的看一眼不远处的孔和,见孔和板着脸不语,这才对罗方伯道:“世子猜的有些道理,我是有意东藩。”

    徐子先看看要暴走的孔和,做了一个手式,说道:“蒲行风一旦腾出手来,压服三佛齐和兰芳,怕就有意在大魏沿海如法炮制。东藩岛地理极为重要,其距福州不过四百余里,顺风顺水两天可至,大股海盗至东藩,东藩诸寨是挡不住的,万余居民可以向海盗提供食水,其在东藩,澎湖也不可保,若是这样经营,福建这东南半壁永无宁日。哪怕是为了朝廷,我也非要在东藩做一些事,立下基业来。”

    罗方伯赞道:“君侯先中真是大有丘壑,某不及也。”

    徐子先道:“当然要紧的还是南安侯府自己的发展……福州人烟稠密,沿海又是人多地少,想在这里做一番事业太难了。东藩荒芜,荒芜也有荒芜的好处,无人想去争,而朝廷因为养马诸事,又将我的六千户实封在东藩,岂不是上天赐与?天与不取,反受其吝,以南安侯府本身的利益来说,东藩开发出来,对侯府也是大有利之事,我当然确实有意于此。”

    徐子先又看向罗方伯,说道:“不知世子怎么推断出来的?”

    “旁人只说君侯有意去开荒种棉。”罗方伯笑道:“我却从君候花费重金,不断修复舰船,安装劲弩于其上,而发觉君侯不光是要去种棉,于水师这般重视,自然是要经营海外事业,所以擅自推断,还请君侯莫怪。”

    徐子先苦笑一声,这等事既然要做了,当然是瞒不过人的,他希望的是东藩那里已经形成了格局之后再承认此事,哪怕亲如昌文侯府,在这个时候也是不提为妙。

    毕竟两家要合作,徐子先却是将东藩先纳入囊中,有这样的打算,叫陈笃敬,陈笃光,陈笃中等人知道了,怕未必会高兴。

    姻亲是姻亲,盟友是盟友,利益归利益,这一点来说,越是世家大族,却是能分的清楚明白。

    “既然君侯真的有意在海外发展,那么在下也直言了。”罗方伯正色道:“兰芳愿助君侯一臂之力。”

    兰芳的计划,便是提供船只建筑的技术,人员,还可以提供一些水手和老资格的船长等等,资金方面,罗方伯坦言他也无法提供太多,但在早期时可以借给徐子先数十万贯的启动资金,不过罗方伯也是坦言,一支水师少说要几百万贯千万贯才能成型,兰芳能给的资金帮助还是相当有限。

    至于开发东藩,兰芳不会插手,但以后兰芳的商船可以经由东藩贸易,算是对徐子先另一种层面的支持。

    福建路军政之上,兰芳没有办法给太多支持,替徐子先摇旗呐喊几声,以兰芳之危,增加徐子先布局海外的力量,不受朝廷制约,这大约是可以办的到的事情。

    除此之外,也就没有太多可支持的地方了。

    李仪和孔和,秦东阳,方少群等人都没有什么表示。

    这等合作的大事,对方出声的是罗方伯,别的人都未开口,南安方面,当然也只能是徐子先一个人考虑和应答。

    当面抛出条件,提出结盟,这也是罗方伯对徐子先的一个考验,南安这里冒起太快,罗方伯要看看徐子先本人成色如何,这一大片基业,是徐子先自己的能力,还是依靠其父祖留下来的班底。

    这其实也是一个外来人的误会,如果是福州本地人会知道,除了一个李仪外,老南安侯可谓是一穷二白,没有给徐子先任何的帮助。

    就算是李仪,如果不是徐子先自己的努力,怕是也早就离开了。

    “兰芳对我支持的力度不算太大啊。”徐子先用开玩笑的口吻道:“看这力度,就象是布一颗闲棋,能有用最好,没用损失也不太大。”

    罗方伯略显尴尬,他们私下讨论时,倒是真的用过这样的形容。

    确实也是如此,最少以徐子先现在的境界格局和实力,还真的只能当一步闲棋。

    “我不会要求更多。”徐子先对罗方伯道:“有多少实力,就要求多高的待遇,这才是合格的基础,若我将来实力上去,世子当然会修改与我合作的幅度,这也不待多言。我现在只有一个额外的请求,还要请世子帮一下手……”

    罗方伯道:“君侯请说,只要不是太为难的事,在下一定答应。”

    徐子先看了一眼方少群,转头又对罗方伯笑着道:“买马。”

    罗方伯反应很快,说道:“是要买天方种、马?”

    “是的。”徐子先道:“世子知道我上过马政札子,也知道我是福建路群牧提管,所以也不必多言,百对种、马之数,请世子帮手成全。”

    如果是平常时,徐子先提出这样的要求,罗方伯多半会拒绝。

    天方马在此前并不难买,天方商队一直不断的来往诸国,上等马匹原本也是天方马的特产,诸国的达官贵人购买天方马的并不在少数。

    这十余年来,由于满刺加崛起,商道几乎被其国垄断,海上群盗肆虐,贸易越来越困难,这也是罗方伯顾不得朝贡之期就亲自前来大魏的原因所在。

    照现在的这趋势下去,就算能在武力上扛住满刺加的攻击,其国力也没有办法支撑这样的战事消耗,不等敌人来攻,兰芳很有可能自己就崩溃了。

    “很难。”罗方伯解释了几句,说着说着自己都笑起来,最终道:“但也不是办不到的事,说到底是小事情。”

    确实是小事,天方马价格不低,但一对上等种、马也就几百贯,百对也就是几万贯,对眼前刚结盟的双方来说,真的只是小事。

    南安一方又不是不给钱,兰芳这边也就是要出点力气,也就不过如此。

    “如此便是君子一诺。”罗方伯对徐子先道:“南安行事需得多久?”

    “三个月后差不多能接种、马至岛,半年之后,可以正常贸易,早期以棉布和生丝为主,棉布是我们自己所出,生丝我们采购过去,算给你们的船队一个交代。以后,还会制成铁器,糖,茶叶等物俱有,瓷器也会烧制。”

    “君侯真是雄心勃勃。”罗方伯笑起来,徐子先要开发东藩,当然是要什么都出产才对,但说的时间似乎太急迫,如果徐子先是行事这么不靠谱的人,他倒是要考虑一下,值不值得在南安侯这里下注。

    “请世子拭目以待。”徐子先也不多做解释,三个月后开荒和移民,还有盖房子,差不多就真的做完了,牧场也是同时在开辟,战马一至就养起来,有什么可耽搁的?

    既然要做的事,当然就得雷厉风行的去做,紧自耽搁,不是误的自己的时间?

    棉田是三四月种,七八月时收,加上这几个月可以囤积一些棉布,按质量厚重不等分等,等兰芳船一过来就可以与他们贸易。

    兰芳那边给徐子先各种支持,可能他们自以为给一些钱,或是帮着造船是最大的帮助,徐子先反而不以为然。

    其实造船来说,福建路这边丝毫不弱,在没有展开远洋贸易之前,造不造软帆船徐子先并不在意,甚至他就不打算造软帆船!

第二百一十三章 拜会

    几百吨位的软帆船适合远航,但在大魏到倭国,吕宋,三佛齐,包括朝鲜,渤海国,还有越南,占城,暹罗诸国,航线一般是在近海顺洋流行前,虽然福船和广东船都是硬帆,但就目前的贸易线路来说也是足够用了。www.uu234.net

    福船的水密舱设计也是相当先进,载运货物的能力也不比泰西大帆船差。

    现在只是风帆战舰的启蒙时代,真正把中国造船业甩开去的是其后的西班牙大帆船,然后是克拉克船,盖伦船,这些船逐渐从浆帆一体到双层帆船,再到三层,四层。

    武器从冲角跳帮到大量使用火炮,而中式硬帆船由于水密舱设计,无法多装具火炮,在与西式帆船的竟争中逐渐掉队。

    等到了蒸汽战舰时期,中国已经严重倒退,明末时还能靠蚁多咬死象,到鸦、片战争时清的水师已经不具有和英军在海上交战的能力。

    至铁甲战舰时期,中国的海防由于投入重金购得一支舰队,但由于不是自己发展,没有传承,加上清军整体性的**,北洋水师并未真正形成战斗力,当甲午海战爆发时,其真正的成色就被检验了出来。

    一败涂地!

    现在这阶段,福船还具有相当的实用性,因为软帆船的一大利器就是火炮,现在各国的火炮还处于相当原始的阶段,在海战时软帆船也还是以近战跳帮和冲角战为主,福船相对而言并不落后。

    贸易上用的着,海战也不弱,何必急着造大帆船?

    罗方伯到底是在海外久了,眼睛只看到潮流,却看不清楚自身,特别是看不清楚徐子先的需求。

    相对而言,船长,水手,贸易线路,可比提供造船术和技术工人对徐子先来说更重要,也更受欢迎。

    最重要的一点,一艘五百吨的大帆船造价好几十万贯,一艘上好的三百吨左右的福船也就十几万贯就造出来,技术成熟,工人现成,工期快,要求低,徐子先怎么会舍近求远?

    ……

    徐子先毕竟又耽搁了一天才准备往福州府城去。

    新募的团练陆续又进营几百人,徐子先全部是亲自定下人选,挨个问话,虽然只三言两语,却是将自己的形象牢牢竖立在新武卒的心中。

    经过这两天的事情,所有的武卒心里都会明白,不管是李长史或是秦司马,又或是那些录事参军事,参军,不管是谁,在武卒录用,训练,提拔,处罚,赏赐等诸多大事或小事上,俱是听南安侯一言而决。

    外间的大事,甚至仓库码头,林定一杨释之一伙商人都能当不少家,南安侯徐子先不会插手太多,只是涉及一些安全检查盘问上的事,由南安团练负责,平时的仓库和码头守备,江面巡防需要码头区配合,也是团练牵头,商人们配合就可以了。

    唯有团练之事,是徐子先关注的重中之重,甚至秦东阳以司马之尊,主持日常的营务和训练是没有问题,而调动武卒出营,或是执行某种任务,出动一队之下,秦东阳可以作主,一队之上,就得南安侯徐子先同意。

    此外,批准新卒入营,老卒的赏赐,处罚,抚恤,俱是南安侯一手经营,旁人不得插手于其中。

    营外的养济院,漏泽院,陵园等处,也是徐子先一手创建,属于对武卒最大的鼓励和福利。

    两天时间,三千一百余新武卒陆续入营,徐子先自是累的够呛。

    一千多人失望而去,他们的身体素质,甚至技击骑射都有一些根底,但输在过往经历上。

    可能好勇斗狠,干犯法禁。

    也可能是与游侠匪盗有过交往,名声不佳。

    可能不孝父母,兄弟不和。

    也有从厢军退出的经历,不管是何原因,一律不收。

    这些规定,就是害怕武卒队中进了那些刁滑之辈,一粒老鼠屎坏一锅粥。虽然徐子先的军规森严,上下得力,很有可能将油滑刁恶之徒管教成合格的武卒,但为什么要这么做?

    那些淳朴的商民百姓出身的武卒,融入快,接受军规训练条例快,受恩之后知道感恩,那些有江湖气的汉子,经常是勇于私斗怯于公战,心思诡秘,需得花大功夫去作养才能成功,又是何必把时间精力浪费了去?

    不少被拒之门外的壮汉都心生不满,甚至有三五成群,骂骂咧咧而去的,这般情形报回来,也是使徐子先坚定了决心,此辈断不可用。

    他的部下,多半都是挑老成持重,性格稳重厚道的,或彪悍,或机灵,或勇武,或忠诚质朴,就算是刘益,当时说是赌鬼加酒鬼,其实是伤心遭遇,自暴自弃,但也没有为祸乡里之事,否则的话,徐子先可是不会要这等人。

    福州三月的天气已经很是和暖,来往的人群多半换下了冬天的棉袄,改为薄一些的夹袍。

    有一些自恃身强体壮的青年人,干脆就直接穿着薄袍招摇过市。

    两辆大车停在别院门前,等着装运物品。

    徐子先的福船是从海口入闽江,直接停靠在南安码头,徐子先要去府城,自是要将从京师江陵等地购买的特产,一路带到府城里去。

    “这些是给齐王殿下的?”小妹和秀娘帮着整理物品,看到一些书房用具,有湖州砚,杭州纸,还有一些大小不一的毛笔,俱是高手匠人精心制造,成套买来,价格不菲。

    “嗯。”徐子先对小妹和秀娘道:“殿下那里什么也不缺,带这些也就是聊表心意。”

    小妹抿嘴笑道:“可带给未来嫂嫂的,就是一些花花草草?”

    除了给齐王的书房用具,还有一些名人字画,送给大舅哥陈正志,还有成套的汝窑瓷器,一些京师名匠打造的珠宝,给老丈人和丈母娘,此外陈笃光,陈笃中,陈正宾,李明宇,还有郑里奇,杨世伟等人俱是有礼物,有的是一幅字画,有的是纸扇一柄,多半是北方名家出品,小小一柄折扇,可能就价过百贯,一柄茶壶,也是价值几十贯百贯不等。

    若是徐子先送这些人钱财,怕是会被人丢出来,送这些价不菲的雅致物品,才能投大人物所好,大家都会欣然笑纳。

    至于送给陈文?的,就是整车的花卉。

    “这东西来的可不容易。”当着秀娘,徐子先无意多说,沿途至江陵,派人去洛阳,至京师,多方采纳,花钱可是不少,这一车花,怕是不比那一车礼物便宜多少。

    “主母喜欢花,当然要投其所好。”秀娘笑的温婉,脸上散发着幸福的微笑和光泽,徐子先回来这两天,并没有急着去福州,而是忙于公事,晚上当然是和秀娘极尽温存……对一个出嫁过两次,先后俱是不幸的小妇人来说,现在能得到的一切已经都令她心满意足。

    ……

    徐子先进入府城后派人挨家送礼,徐名负责这些小事,他自己则带着大车,前往昌文侯府拜会。

    陈笃光,陈笃中,陈正宾,陈正志,陈家在府的高层几乎都迎了出来。

    众人互相拱手行礼,然后徐子先一一将给这些亲族长辈的礼物送上,得来一片赞赏和感谢的声音。

    各人其实并没有太长时间不见,算来还不到三个月,此前徐子先数次到昌文侯府,这些陈家的大人物可并没有将他这个南安侯世子太放在眼里。

    当时的徐子先已经崛起,陈家这才会同意婚事,可崛起之势并不代表真正的实力,在陈家这样老牌的侯府世家眼里,徐子先的底蕴到底差了一些。

    双方合作开发东藩,陈家也是理所应当的视开发东藩是自己为主,现在才相离三个月,陈家上下已经尴尬的发现,徐子先的身份地位,又是与此前完全不同了。

    国侯身份,与家主陈笃敬相当。

    且有南安团练为基,东藩六千官户在外,岐州同知,防御使,上寨都指挥,军政大权在握,现在的岐州知州吕问贤才德俱是庸懦,可想而知会被架空了去。

    岐州,东藩,南安,三处基业都是军政一把抓,这和陈家的人只任文官为多,不涉军权的情形可是完全不同。

    从品阶上来说,徐子先的五品职官不惊人,加上从二品国侯,五品团练守捉,竟是完成了一个全套的权力格局的配置。

    再过十年,徐子先当为宗室在地方的最高职,或是大都督,副都督,或是一军宣抚使,那时候官职与侯爵身份配套,加上握有军队,其在福州的地位,当然是远超昌文侯府,主从之位就完全不同。

    送上礼物,将大车从侧门带进来,陈笃敬也是在仪门处等着。

    “见过岳父大人。”

    六礼已经行了五礼,只差亲迎,名份已定,不过此前徐子先尚未改口,这一次却是大礼拜见,在陈笃敬当面下拜行礼,神态异常恭谨。

    陈笃光等人俱是在一旁微笑起来,在此之前,他们的神色中有惊讶,震动,感佩,羡慕,还有嫉妒等若干复杂的神色,现在这些复杂情绪逐渐消弥,只剩下带着亲情感觉的欣慰与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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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断了两天,新年特殊时期,大家别怪。今天更三章,尽量早些恢复正常。

    另,祝大家新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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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四章 赞赏

    陈笃敬本人也是如此。顶 点 X 23 U S

    眼前的徐子先在少年孩童时陈笃敬便是认得,少年时只觉得此子性格略有偏激,禀赋还算良善,人也聪明,加上是国侯世子,家世也配的过,玩笑之时,和老友徐应宾订下婚约。

    此后徐应宾在讨伐陈于泰的战事中失利,一蹶不振,两家的婚约一时都无人提起。

    徐应宾不提,是害怕难为老友,陈笃敬不提,也是因为族中难以通过。

    南安侯那般破落模样,不仅族人会反对,陈笃敬自己也是害怕女儿嫁过去之后受苦。

    待徐子先显露崛起之势时,陈笃敬立刻第一时间支持,不仅是感受到了徐子先的能力大涨,也是觉得徐子先的性格不似此前那般偏激极端,可以叫陈文?托付终生。

    到而今,陈笃中发觉自己还是看错了眼前的徐子先,此子,真是胆大包天。

    京师那潭浑水,陈家这样的地方豪强是不敢去趟,陈笃名以集贤殿修撰的身份,请假回福建,就是陈家感觉京师将有大政潮,甚至引发政变,所以早早叫家族精英抽身离开。

    徐子先北上之时,陈笃敬也是十分担心,千万叮嘱徐子先不要与左相硬顶,袭爵应试之后,及早抽身离京为上。

    当时的种种担心,现在似乎成了笑谈?

    眼前此子,不仅落在政潮之中,还成了暴风眼的核心,率百余精骑,踏足天街,攻击大参府邸,将大参刘知远斩首,与左相合作,逼迫天子低头,政局在损失最小的情形下终于重归稳定。

    经过这一次政潮之后,可想而知此后天子在数年内都扶值不起来能与韩钟对抗的文官势力,只能一天内拜封四太尉,以此对抗左相的权势,要确保大内的安全,天子与权相之间,相疑至此,真是可嗟可叹。

    还好,对文官体系来说,最需要的事情便是稳定,只要大局稳定,京师不乱,现在看来要付出的代价还并不算大。

    韩钟当然还在清算刘知远一系的文武官员,徐子先回程期间,枢密副使何獾在内的一批大员被撵出京师外,或是免职,或是降调,还有很多武将被关捕下狱,管军大将厢都指挥使王通被逮,其部下数十员将领一并被逮拿。

    韩钟对文官一系,下手还算轻,只有少数被逮拿的,多半就是降调撵出京师。

    对文官来说,不管在地方怎么得意,京师才是根本重地,京官比外官贵重,七品京师,便可傲视四品或五品的外官。

    当然这是王朝盛时情形,至崇德中后期后,已经有不少有心人不愿再为京师,而是纷纷自请出外了。

    不管怎样,刘派已经被一扫而空,御史台里的御史都少了三成多,还是天子出手,护住了剩下的御史,韩钟也不太过份,御史原本就是天子制衡宰相的武器,弄的太过份了,不臣之心也太明显了些。

    至此,笼罩在京师头顶数年之久的阴霾算是散去,韩钟执政,缺点很多,比如没有大格局,大胸襟,也没有宰相度量和抱负,但其执国十余年,基本的政务运作部门流转总是相当娴熟,此人在,大魏不会有太大的动荡,除了韩刘之争的血腥和杀机之外,其余诸多事务还是会照常进行。

    “你在京师做的好事……”陈笃敬有些担心,也有些后悔的斥责道:“既称我一声岳父,少不得要教训你一通!”

    “岳父说的是……”徐子先垂首,老老实实的道:“其实那样冒险,顾不得身家性命,也并非我所愿。以我在福州的布局,应试而回,还是今天的格局,何必冒那么大的险?倒霉的是刘知远,得利的是韩钟,我又能多拿什么?相反,一个策马天街的宗室,怕是人人瞩目,个个提防,我是不可能再被召入京师委以重任了。”

    “齐王和我当面谈过……”陈笃敬道:“他也是这样的想法,你以后在福州一定不要如在京师般行事,否则更是人人忌惮,提防,对于其实相当不利。”

    陈笃光这时走过来,笑着道:“明达也算是立了大功,对国家有利便是好事,那刘知远简直疯了,百万大军北伐,亏他想的出来?这一下诛除了他,替国家去掉一个大隐患,这是件大好事嘛。”

    陈笃中等人俱是点头,刘知远死后其北伐计划泄露了出来,果然是疯狂若斯,叫很多看到的人都是倒吸一口凉气。

    如果此人真的斗跨了韩钟,在天子一力支持下实行那样的北伐计划,大魏在两年之内必定亡国,简直是疯狂到骨子里去,自取灭亡也没有这般取法的。

    徐子先诛刘知远,方少群背主,都在这样的大背景下被淡化了。

    很多人感觉庆幸,对徐子先的桀骜和大胆印象也是冲淡了许多,否则的话,徐子先想离京都不容易。

    时至今时今世,史书里记录的无不是过往的经验和教训,徐子先这样胆大包身的宗室,向来是祸乱之源,也是被所有人提防的对象,汉之朱虚侯便是最显著的例子。

    有人将徐子先和朱虚侯对比,也是包藏祸心。

    还好,马政札子一上,徐子先又表明了要对东藩大岛养马的志愿,同时愿诛除陈于泰等海盗,以告慰亡父徐应宾,诸般举措之下,才使得自己的形象稍有好转,但正如陈笃敬所说,还需小心谨慎,不可叫人抓着把柄来利用。

    “我想在福州,也不会有人再能逼着我动刀兵……”徐子先笑着回答,话语中不乏自信。

    众人俱是点头,以徐子先现在的格局地位,怕是真的没有人能激的徐子先用刀剑来说话和回应了。

    “蒲家怎么样?”陈笃光问道:“有人知道他家现在的动静否?”

    陈笃敬道:“蒲寿高十多天前才从江陵折返,在江陵拜会了不少宗室亲王和国公,也见了江陵诸多大佬,同时捐输百万贯给国库,其在刘知远之事上犯的事算是揭了过去……蒲家也不便宜,在此之前所有人都忽略了蒲寿高,只当是财雄势大的外来色目商人,此事过后,朝廷对他还是加多了几分忌惮,此人行事会多有掣肘,便是在福州,齐王和林斗耀对蒲家都开始出手限制,其收购生丝都受到限制,长时间下来,其财势必定会慢慢消退,明达勿急。”

    这是陈笃敬害怕徐子先记着京师大仇,不顾一切带兵冲入蒲府,这样虽然痛快,却是失了大义,更坐实了不法宗室的名头,天子可以借着此事加以责罚,削爵免官,甚至高墙圈禁也是极有可能。

    蒲寿高在江陵等一切事务都料理清爽了才敢还福州,也是自有底气在。

    徐子先知道的其实比陈笃敬还多,蒲寿高前前后后花了怕有一百五十万贯,以蒲家的家资这也是一笔巨款,抵得上其家族两年的净收益。

    在经营南安之前,提起蒲家的财势,徐子先都有高山仰止的感觉,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一年几十万,好的年景上百万贯的收益,对普通商家来说是高不可攀的高峰,现在看来,也真的不过如此。

    徐子先将东藩,南安,岐州各处经营好了,收入当不在蒲家之下。

    蒲家的财富是百年之下的积累,身家肯定过亿万贯,一时半会的还追不上,不过,徐子先也不必着急,蒲家连续吃亏,损财折兵,连带着韬光养晦的形象都受损了,蒲寿高这个家主在内部也不可能没有压力,所以要着急也是蒲寿高急,徐子先可是一点也不着急。

    时间在南安侯府这边,至于往日种种,将来当然是必有所报,不急。

    “我要返京了……”一旁一直不怎么言语的陈笃名突然道:“诏令返京任翰林学士,知制诰,也是明达之功,在此要当面谢过。”

    陈笃名是请假回福州,朝廷诏令来,不听也可,连续辞三次以上,朝廷知其决心,当然就不会再征辟。

    这一点上,大魏朝堂还是相当的体恤臣子,并不会太叫臣子为难。

    至于陈笃名本人,还有昌文侯府,当然是愿意陈笃名就任此职。

    翰林学士知制诰,非普通的备顾问的学士可言,一般来说,这种显贵而清要的职务,就是两府门前的踏脚石,做上几年,积累功劳和资历,又不曾恶了天子,数年之后,参知政事出缺,翰林学士知制诰,就是最有力的竟争者了。

    陈笃名已经辞了一次,第二次诏书应该已经在路上,如果有意起复入京,第二次可辞可不辞,一般来说天子会第三次下诏,再辞,就不会再拜了。

    “京师已经安稳下来。”徐子先知道陈家是询问自己的意见,这等大事,又属姻亲,徐子先从京师局中回来,当然有相当大的发言权。当下想了想,徐子先从容道:“五叔可以去,对左相也不必依附,凭公心本意做事就可以了。”

    “韩相公现在可是一家独大?”陈笃光有些怀疑的道:“明达所言确否?”

    “韩相虽然是一家独大。”徐子先笑道:“可翰林学士算是天子近臣,依附韩相公,于其余官职是好事,对翰林学士可未必见得。依我之见,天子应该是在江陵福建各路征辟一些近臣,均在世家大族中取……”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陈笃敬看向徐子先的眼神中已经是完全不加掩饰的赞赏了。

第二百一十五章 全作计划

    天子一时半会扶不起人,可不代表不想扶人。m.www.uu234.netm.www.uu234.net

    从各路的世家大族中挑选可用之才,任在近臣清贵要职上,从中挑选和扶持可用之人,数年之后还是会形成一股牵制韩钟的势力。

    至于能做到什么地步,还得看各人的能力和家族的支持力度,韩钟不可能,也没有办法阻制天子这样用人。

    除非韩钟现在扯旗造反,当然这也不可能成功,只能造成与天子两败收场的结果。

    韩钟现在要做的就是巩固手中的权力,与天子尽量修复一些关系,扶持自己钟意的接班人来接相位权力,将韩党的势力保持下来,这样数年之后韩钟抽身引退,不至于被秋后算帐……

    这就是政治,是大学问,天子的心思,韩钟的应对,其实大致就是如此。

    徐子先是地处福州一隅的普通国侯,京师之行,陈家的人都当他是侥幸成功,现在看来,这种事可没有侥幸可言,对大势和时机的把握缺一不可。

    就以眼下徐子先的分析和判断来说,积年世家的子弟怕是也远远不及。

    陈笃光,陈笃中,陈笃名,还有陈正志,陈正宾,李明宇等人在此之前也有过商议,大体的判断是和徐子先差不多,不过众人是文官世家出身,又是官场中人,集众人之力也没有徐子先此时说的清楚明白,见的清楚,不仅陈笃敬对徐子先满是欣赏,在场的人又岂有能例外的?

    陈家当然不会绑在天子的战车上,陈笃名可以去获得进入两府的资历,但在入京前一定会摆明态度叫天子和韩钟知道,陈家无意介入这种层级的朝争。

    “我们在花厅摆宴等着替明达接风洗尘……”陈正宾笑着道:“还要谈东藩的事?现在就不要耽搁明达去见文?了,一整车的花等着搬运哪。”

    众人皆是笑起来,陈笃敬眼中的满意神色更明显了。

    徐子先能力再强,也比不得对自家女儿的些许关心,何况陈笃敬也看的出来,车马上装的花全是各地的名种花卉,保存运输殊多不易,可不是容易得来的。

    当下陈笃敬拍拍徐子先肩膀,说道:“你用心了。”

    说罢众人离开,由着徐子先带着将大大小小的花盆搬入杏园。

    陈文?也早就在园中等着,十数名仆妇和丫鬟环绕左右伺候着,未婚夫妻再不讲礼法,想单独见面也是不可能。

    眼看着心上良人将诸多名种花卉搬入园中,陈文?霞飞满面,低声语道:“你用心了。”

    老丈人和未婚妻子倒是一脉相承,夸人都是这么一句。

    徐子先微微一笑,说道:“这是你亲自交代的,当然要办好。”

    两人并肩而立,看着人将花卉移盆栽种,徐子先小声介绍各种花的来历,陈文?则仔细听着,眼中波光闪烁,时不时的瞟徐子先一眼,显是对眼前情景,无比陶醉。徐子先长身玉立,陈文?身材挺拔,风姿绰约,两人并立,俨然神仙中人,引得丫鬟仆妇们交口赞颂起来。

    “待我嫁到侯府,这些花怎么办?”眼看花园里多了过百种奇珍异花,陈文?反是发起愁来了。

    “这些待你将来回娘家时再看。”徐子先笑道:“我都是买的双份,南安侯府别院,也是叫人栽种了一份。”

    说起嫁过去的情形,陈文?这一下大羞,又不禁幻想起嫁过去时的情形。

    看来徐子先和记忆中的情形不同,当年的陈文?就是对徐子先的孤傲和桀骜气息有些好奇,女孩子大抵如此,孤狼一般的男子容易引起她们的好奇心和怜悯心,所谓的感情不过如此。

    现在的徐子先却是与此前不同,强大而温存,令女孩子有依靠感和信任感,陈文?暗暗替自己庆幸,此前昌文侯府相中的人选很多,但如徐子先这般能力强,又心思细腻的夫君,怕是错过了就误了终身。

    “小妹很期盼你早些过去……”徐子先不动声色的拉着陈文?的手,有些冷,他继续道:“秀娘是苦命人,也盼你早点过去主持侯府,嗯,当然最期盼的还是我。”

    ……

    侯府花厅里酒宴早就摆下了。

    菜式不多,也不是太讲究,陪客一个也没有,此次见面不是之前娇客上门的状态,五礼俱备,陈家也不必要搞大排场了。

    徐子先在客位坐下,陈笃敬坐主位,其余诸长辈,平辈,先后落座。

    众人也不寒暄,各自饮了一杯后,陈正宾先道:“朝廷此次将东藩六千户给明达,其实就是把东藩扔给明达了。”

    陈笃中点头道:“东藩现在口数一万三千,户不满三千,我不知道朝廷怎么这么厚脸皮?”

    众人俱是有些不满,徐子先的大功在手,朝廷封赏要么赐爵,要么给官职,要么就是增加实封户数。

    加到六千户看似大方,但地方格局陷制在东藩,户数不足,由得徐子先自补。

    看似大方,但在陈家上下看来,东藩二百年都没有经营成功,现在交给徐子先又怎样?

    陈笃中苦笑道:“明达有意东藩,不过我要先声明,东藩地方主要是各寨聚集而居,没有商行也没有几家店铺,也没有什么工厂,各家的实封户数和隐户,除了口钱之外,主要就是进奉钱,靠四处揽工做活赚的钱来交纳于上。东藩想赚这钱都没这门路,实封在东藩,无非就是有一两万免费的丁口可用,还不知道用在何处?”

    陈笃光说道:“此前我们商量好的,买器械,耕牛,给衣袍,食物,助建房舍,吸引流民,然后叫他们拿棉花来抵,明达受封,是不是会有什么变化?”

    这也是陈家上下最关注的事,所有人都看向了徐子先。

    现在东藩除了军政大权名义上还归朝廷,其实所有的移民还不足三千户,剩下的由徐子先自己引入百姓编户齐民,仍然算是南安侯府之下的人。

    如果徐子先不愿叫别家占便宜,用免费的力役,一样能把诸多事情给做起来。

    这样的话,虽然早期要困难一些,但与陈家的合作基础其实并不牢固了,徐子先能自己吃下去,为什么要将利益让出一部份出来?

    “还是照原议来办。”徐子先道:“口钱还算合理,四十天力役也算合理,多余的进奉钱我连南安官庄也打算免了,隐户不易,和官户一体对待,东藩的开发,四十天绝计不够,还是需要大量的人员,钱粮,器械的投入,还要建立商行,码头,这些事也得坚持去做,要给百姓看到好处和希望,他们才会跟着我们走。若是想俭省,驱百姓如牛马,东藩的开发也绝计不会成功。”

    陈笃敬在内的诸人,倒是都没有想到徐子先会是这样的表态,一时间,各人都有些楞征住了。

    他们原本以为,徐子先有意开发东藩,朝廷以养马的名义把徐子先丢在东藩,这对南安侯府也是个不错的契机,迁来流民,补足六千户,东藩等于是徐子先的封地……对朝廷来说则是去掉一个难题,对东藩朝廷早就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在朝廷极盛之时,东藩也没有经营成功,澎湖倒是发展的比东藩要好的多。

    若是分封澎湖,朝廷反而不乐意,澎湖有县城,诸镇,诸岛,有驻军,商行上也比东藩发达一些,澎湖一共也就不到万户,封六千户,等于是把澎湖分给徐子先,朝廷断然不肯。

    东藩就不同了,徐子先拿去对朝廷来说也是无伤大雅,反正是治外之地,治外之民的感觉,徐子先在东藩也折腾不出什么大浪来……而南安侯府则可以完全的利用东藩民力,此前与昌文侯府的约定,应该会产生一些变化。

    不料徐子先并不愿改变,这只能说明一点,第一,徐子先体恤民力,厚德爱民,这是事实而不是人们的虚传。第二点,便是徐子先在东藩有更远大的志向,民力不轻用,几万口六千户的民力,四十天免役,并不能完成徐子先想要的目标,其所求甚大,志向甚远,所求的远超过陈府众人的想象。

    “不知道我们能帮助多少?”陈笃光略有迟疑的道:“一年要投入十几二十万贯,这是小事,怕就是明达所求甚大,将来怕是要投入更多?”

    “昌文侯府只要继续在棉田一事上投入就好。”徐子先微微一笑,说道:“还是照原议,这两年开出数十万亩的棉田,资金方面所需也就是几十万贯,南安和昌文两家侯府照对半出资,利润也是对半分成。我要额外请求的便是,昌文侯府带头,海外船队在澎湖补水,补食的同时,可以到东藩贸易,昌文侯府可以建一两家商行,棉花,布匹之外,也能做一些瓷器,茶叶,生丝,还有东藩的豆类,皮毛,沙金生意。”

    从两浙和江南,还有大魏北方南下的商船,多半是在登州和澎湖两地补充食水,大魏船只,远航能力稍弱,多半是顺着洋流沿海行驶,澎湖处于岛链之中,过澎湖后不管是去吕宋或兰芳,三佛齐,暹罗都是南向即可,往倭国更是方便,距离和洋流都很合适。

    正因为一直在澎湖补充食水,所以澎湖发展的还算不错,当然,这不错也就是相对于东藩而言。

    对陈府来说,徐子先的请求不算太过份,要有一些投入,对麾下的商民要有一些交代,也就只是如此,不算是大费周章。

第二百一十六章 合作计划

    陈笃敬一时却未答应,只是看了看陈正宾。顶 点 X 23 U S

    徐子先会意,站起身来对陈正宾长揖道:“正宾兄恕罪,这可是要挖澎湖的墙角……”

    “算了,算了。”陈正宾极爽快的道:“我是知澎湖县,又不是澎湖侯,不是自家产业,何必那么上紧?再说北方和两浙的商船很多,路过澎湖的还是会不少,澎湖的出产,应该也不会太受影响。只是我有言在先,明达你的想法虽然不错,但还是要东藩自家立的起来,不然时间久了,商船还是会从澎湖,何必绕道去东藩?”

    这番话既是卖了情谊,也是有言在先。

    陈家感徐子先的情义,还有两家合作开辟棉田,纺织布匹诸事,在东藩放一些商行也不是大不了的事,商船绕道一下去东藩贸易也不是不可以。

    但东藩要是一两年内发展不起来,这种行政手段促使的商业行为势必不能持久,众人皆是抱怨之下,陈家也不会坚持太久时间。

    有言在先,免得徐子先到时候抱怨。

    “不会为难昌文侯府太久。”徐子先颇为自信的道:“一两年内,东藩就会大有改变。”

    “我虽然不知道明达自信的根源在哪里。”一旁的李明宇笑道:“不过我以为明达一定会成功,先敬一杯,以为贺。”

    众人皆是举杯,陈笃光等人更是高兴,此次再定前约,陈家困于棉花产量不足也不是一两天了,以福建数一数二的布匹商人,一直要催眉折腰的和江南大棉商打交道,布匹方面,多半是转手,自己生产的数量太少,这就对布匹的议价权根本掌握不了,都得听江南布商的安排,另外就是货源不足,经常供不上海外色目商人的货,令得很多色目大商人不满,很多商船来购布的渐渐不走福建,直接到江南买布去了。

    如果能开出几十万亩棉田,一年出产的棉花不在江南之下,纺布的技术来说,福建不弱于江南,甚至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比江南要强的多,只要有棉花,一切均不在话下。

    人力,田地,资金都是充足,接下来便是看棉田的开辟和棉花的收成了。

    “事不宜迟。”陈笃中提醒道:“那边的地我已经找好了,现在要的是烧制砖块的人,赶紧去立窑烧砖,另外就是木作,铁作,还有大量的器械要运到岛上去。盖屋,引入百姓,开辟田亩,准备雇佣岛上居民的钱财等务,也要准备好。”

    “九叔要提前派人放些榜文。”徐子先道:“我也派人去岛上,张榜文告。”

    “对路。”陈笃中赞道:“要叫岛民知道他们已经是南安侯府的人,这样安排起来,抵触心就更弱了一些。”

    原本各人对东藩开发,百姓是不是配合心有疑虑,毕竟陈笃中是东藩防御使,并不是亲民官,驭使百姓在其职权之外。

    朝廷在东藩并未设亲民官,只有防御使,守捉使,负责军事防御和日常治安,没有亲民官,也没有劝学,仓储常平和转运诸官,只有一些吏员,挂着仓大使和税使名头,负责征税等事,东藩人若要进学考试,需得至澎湖,有一些田产变更,立地照,户籍等事,也是到澎湖去办,东藩本身并没有这些官衙来办此事。

    这也说明朝廷对东藩真是没有放在心上,当然也是因为规模太小,万余人的水平,实在是连一个镇子也赶不上。

    到是划入南安侯府治下后,这些吏员已经可以撤出,因为无有民政之事,也没有赋税可以征收,此后东藩就算是南安侯府治下的庄园,而不是朝廷所治了。

    “以东藩之大,若是经营之法得当。”陈正志开玩笑道:“明达等若南面为王矣。”

    陈笃敬,陈笃光,陈笃中等人俱是面色一变,陈笃敬喝斥道:“慎言,小心被人拿去做文章,非议明达有不轨之心!”

    陈正志先是有些委屈,继而一想,自己的话确有不妥之处,朝廷允徐子先经营东藩,必定也会有疑徐子先有自立之意,还好是东藩荒凉,若是知道昌文侯府和南安侯府有合力之约,要大力开发东藩,改变此前荒凉无人的情形,怕是会立刻后悔将六千户封在东藩的打算,这等话传扬开来,真会误事。

    当下陈正志抱拳道:“是我不谨慎,该打。”

    徐子先笑道:“也没甚打紧,说能在东藩经营出一番基业,谁能相信?现在林斗耀他们,怕是将这事当笑话来说。”

    “林斗耀没有这么浅薄。”陈笃敬摇头道:“当笑话说的人肯定会有,不过不会是林斗耀。说起来,明达打算何时去岐州上任?吕问贤派人到我这里致意过,说是明达有什么展布,他事事配合,不会掣肘牵制。”

    “先父在岐州时,吕大人是同知岐州。”徐子先笑道:“岳父大人当时是知岐州,吕大人同知,先君是防御使,当时我还年幼,不知道吕大人为官,为人如何?”

    “我与你父相交莫逆。”陈笃敬缓缓道:“和吕某人交谊寻常的很,也不好随意评判。”

    徐子先闻言一笑,说道:“岳父大人的话,我明白了。”

    ……

    诺大的赵王府内,气氛十分紧张,空气中充斥着压抑的感觉,宫人太监们走动时都是小心翼翼,不敢出任何岔子……这几天连续有几个太监宫人被杖责,有两个被直接活活打死,报了个暴毙,提刑司也没有来查,直接拉到城外埋在乱葬坟岗里头去了。

    大魏的公侯是不用太监的,亲王也是可用可不用,很多在江陵的亲王家宅中和士大夫一样,也就有仆役和妇人丫鬟,不用内侍,赵王府的过百内侍有的是自己阉割,有的是京师赐下来的,却是普天下的独一份。

    赵王心情不佳,主要还是因为京师的消息传回来。

    “殿下也不必过于烦忧……”谋士李谷坐在赵王对面,侃侃而谈道:“朝廷其实对徐子先并无信重,只是其把注码压在韩相公一边,两府要酬功,如果叫天子一意压制,反而容易给那些乱臣贼子口实,官家也是迫不得已……”

    京师的消息传回来之后,赵王顾不得再藏身幕后,直接派人送急信到京师,令徐子威呈递入宫。

    信中坦言对徐子先能力的担心,还有双方之间的争执冲突,请天子务必将徐子先强留京师,给以闲散职位,等于是看押起来,看起来给其酬功,甚至不惜国公爵位,但不能给其回福州发展的空间。

    结果天子当然不允,爵位贵重,在天子看来,给徐子先加爵位岂不是如虎添翼?

    再者不让他回福州,不是坐实了储君大位有望的传言?

    徐子先这般人物,留在京师,天子怕是觉也睡不安稳,福州远在数千里外,其再能折腾,又岂能威胁到京师?

    对生父赵王,天子向来尊敬倚重,但赵王的建言,天子以为太荒唐,直接驳斥,根本不允赵王于此事再上建议。

    徐子威也是灰头土脸,根本没有说话的余地。

    也怪不得天子震怒,徐子威以赵王嫡长子,天子亲弟,期门令,执白虎旗率郎卫出宫,结果一无所得,大张旗鼓而出,偃旗息鼓而回,连带着天子郎卫都受到质疑,成了京师的笑谈。这件事之后,天子不得不一日拜四太尉,也是感觉郎卫虚有其表,恐怕真的遇事时,还是得指望京营禁军。

    郎卫有此重挫,徐子威责任难逃,若不是其身份特殊,天子连期门令也不准其任,怕是直接能撵回福州来。

    赵王经此挫折,原本就心情不佳,等徐子先从京师回来,加官庄实封户数,任马政提管,同知岐州,防御使,知寨全部到手,俨然已经是福建路的重要武官,地位比当年的徐应宾还要高的多,赵王心中的愤怒如野火般滋生,怎么也扑灭不掉。

    对李谷这个谋士,赵王还是有几分客套,此时也顾不得掩饰自己,威严刚毅的脸色上除了愤怒之外,也是不乏苦恼。

    赵王道:“此子势大,与陈笃敬联手,齐王又在身后大力支撑他,难制,难制矣。”

    李谷看看左右,花窗外只有几个侍卫远远站立,他沉声道:“破局之法,一在釜底抽薪,二在捧杀之法。”

    赵王心头一跳,看看李谷,这个中年谋士一脸严肃,显然是深思熟虑之后所言。

    “釜底抽薪?”赵王板着脸道:“你是说那位?”

    “是的,他压制殿下也太久了,不要说有徐子先这个变数,就算没有,难道殿下就真的要等他慢慢老死?”

    赵王面色大变,原要斥责,但心中却是忍不住盘算利弊,甚至是越盘算,越是觉得李谷的话甚是有理!

    自己怎么没有早点想到此事?

    “殿下此前是顾着亲亲之谊,不忍着手此事,现在这局面,若是再任由他们折腾下去,殿下在福州和福建路说话还有人听吗?陈家和大都督府,提刑司,都被徐子先拉了去,地方军州,也多半站在徐子先一边,其有人有兵,有官位钱粮,比起殿下这大都督府副都督,权势还要大过几分,再过几年,殿下身边无人可用,说话也无人听了,用武侯的话说,此诚危急存亡之时了……”

第二百一十七章 捧杀

    “先生不必多说……”赵王苍白着脸,竖起手掌道:“第二策捧杀之法如何?”

    “徐子先回来好几天了,一直未至岐州上任,在折腾搬迁流民至东藩之事,听人说,陈笃敬要和徐子先联手在东藩开垦棉田,可见他们的心思都用在东藩棉田上了,有钱有粮,还养着兵,就是要对抗大王,哪有什么心思真去剿杀陈于泰?徐子先此前一直宣称要剿杀海盗,咱们不如叫养着的几家报纸,连续刊文,提起徐子先过往的战绩,还有其说过的豪言,将舆论造起来,最好再提及徐应宾当年之事,舆论一起,想压下去也难,其想低调上任,与陈于泰不起大战,怕也是难了……”

    “这招……”赵王有些犹豫,李谷的想法是没错,用舆论把徐子先抬起来,其长久没有动作,再以舆论质疑,对徐子先已经养起来的声望会是相当沉重的打压。www.uu234.net

    如果徐子先上套,也是好事,其为了名望声誉,那就只能和陈于泰死嗑到底,陈于泰岂是好相与的?两千岐山盗的战力,绝不下于一个军的禁军,重要的是地势,从海上来攻要强攻有守备的海滩,从岐山一面地势太过险峻,徐应宾就是栽在地理环境之下,被岐山盗伏击,大量军兵战损,事后被朝廷追责,弄的相当狼狈。

    “陈于泰最近老实的很。”赵王沉吟道:“其弟被徐子先所杀,也是忍下来了,是不是名过其实?”

    “殿下,”李谷道:“陈于泰纵横福建路近二十年,非精锐不收,其部下悍勇难当。河桥一败,是被徐子先打了一闷棍,非战之罪。这阵子岐山盗不出来,还是有王直要招安,各家谈好了约束部下不得轻举妄动。现在王直已经授节度使,我估计就算徐子先不去找陈于泰,陈于泰也不会放过他……只是南安团练也练的不错,固守不动,陈于泰考虑折损太大,一时半会的不会去南安,若是徐子先贸然去攻岐山寨,那就是他自寻死路了。”

    赵王喃喃道:“他不想动,就拱着他动?”

    “是了。”李谷一副智珠在握的表情,说道:“这就是将他放在火上烤!”

    “好,此策可行。”赵王道:“买通一两个主笔,再质疑一下,为什么徐子先回福州后,迟迟不去接印上任,其意若何,难道是惧了陈于泰?”

    李谷觉得赵王有些操之过急,不过还是笑吟吟答应下来。

    ……

    身材高大的黄来福站在八浆独帆的大哨船上,身体随着波浪在起伏不定。

    由于哨船上人太多,导致船身被压的很低,波浪涌起,水花不断拍打,经常有水涌入船身,在行到江心一半时,船身里已经进了没过鞋帮的水了。

    有一些百姓有些不满,或是有些惊慌,黄来福这样的老水手却是知道这点事算不得什么,在海上他们也会驾着这种哨船大小的渔船去捕鱼,一个浪过来,船身整个翻了也是常有的事,也没有什么要紧,众人在海里游水,将船再顶回去便是。

    有一次,黄来福和几个人架着单桅小船,从泉州港下海,直抵澎湖,再至东藩,用一些农具,刀剑,银首饰,换了土著不少沙金回来,那一次算是发了一笔小财。

    只是这等事太冒险,不说大魏这边转运使提刑司会严查此类走私贸易,就是海上风浪,水性再好,经验再丰富的老手,也是稍不小心就会葬身大海,将一身肉喂了鱼腹。

    黄来福已经年过三十,江湖上讨生活感觉不易,他的弟弟黄来贵这两天着人写了封送到邵武军,说起南安团练之事,请他这个兄长赶紧到南安来。

    黄来贵不是叫黄来福来当武卒,武卒待遇不差,但对黄来福这样的老水手来说,第一受不了那般约束,第二年龄大了,体能下降,训练时肯定有些吃力。第三,黄来福是老资格的水手,不仅在福州近海行船经商,在澎湖和东藩打过鱼,买过沙金,还曾随大船下过南洋,去过倭国,暹罗,真腊,三佛齐,满刺加,算是将沿海贸易圈跑了个遍。

    这也是当时福州水手的常态,甚至是整个福建路的常态。

    南洋各国移民,要么是广东人,要么就是福建人,除了这两处地方之外,极少有外地人,也是因为广东和福建对外贸易发达,而福建多山少田,人口众多,从唐末时就有不少福建人乘船出海,从此一去不返。

    现在南洋各国,三佛齐和兰芳俱是汉人创立的国家,整个南洋的汉人有数百万人之多,除了南洋各国,缅甸,暹罗等诸国也有不少汉人,占其国家总人口的二成到三成左右不等。

    福建人并不畏惧出海,甚至乐于出海,黄来福若是有门路在外,恐怕也是在海外不归,只是他生性粗直,不擅交际,空有一身好本事却无人赏识,几次往返都没有落下什么钱财,也没有人脉在海外安身,只能又折返福建。

    这一次兄弟在南安立下身,立刻写信说起南安在大兴水营,需要大量有经验的老水手,南安侯为人仁德厚道,对下头的人很是关照,可以为安身立命之所……黄来勇接信后并没有立刻动身,而是找不少人打听了一下,南安侯确实为人厚道,南安武卒的待遇相当不错。

    黄来勇对养济院更有兴趣,黄家兄弟常年在外,老爹老娘已经年过六十,无人奉养不是个事,这等事在普通的百姓人家再普通不过……福建两广俱是重男轻女,当然整个大魏也是如此,但福建独有溺杀女婴的风俗,而且相当普遍,这使得男多女少,没有男丁撑着门庭,断了香火,还在宗族没有地位,被人欺负,但男丁生下来又讨不着媳妇的,也是大有人在,更是叫普通百姓着急跳脚。

    这种情形算是自做孽,不过黄来勇可想不到这么许多,他想着若是兄弟二人能在南安落脚,不管收入多高,能将老爹老娘接到南安来居住,有人照顾,这才能放心在外打拼。

    船身一震,小哨船终于靠了岸,撑船的汉子松了口气,嘎着嗓子道:“各人小心些,自己跳下船上岸,莫滑倒了。”

    黄来勇用鄙夷的眼神看了一眼这个船老大,这水准在漳州泉州就别想讨海吃饭了。

    船在江面上行的甚是不稳,停的岸也不好,有一些干滩可停,这人却是将船停在了湿滑地方。

    一些小商人小心翼翼的抱着货跳上岸,有个抱孩子的妇人想下又不敢,急的想哭。

    黄来勇和那妇人说了,将孩子抱在自己怀中,一跃上岸。

    众人喝采一声,那妇人上了岸,揖身拜谢。

    “俺男人在南安当团练,月前找了房子叫我母子过来安身,”妇人拜谢道:“看大哥的样子,莫不也是来当武卒,若是了,叫俺男人摆酒谢过大哥。”

    “莫客气。”黄来勇知道从对岸过来不少人,都是老武卒的家人,此前一千六百多武卒,一半是南安水口各镇的人,一半是从对岸招来的流民,都是住在邵武军一带,现在黄来勇一路过来,流民已经相当稀少,基本上不是在南安当了武卒,就是在码头港口找了活计做,或是等着安置东藩。

    “南安侯真是大善人。”一个小行商由衷的道:“这娘子此前定是吃了不少苦,现在能在南安安身了,算是苦尽甘来。”

    这流民妇人身上穿着的衣衫相当破烂,众人俱是见着,听着这小行商的话,俱是点头称是。

    “我看了最近的报纸。”一个读书人在擦拭着靴子上的泥巴,大声道:“流民之惨,主要还是海盗所害,现在人都说南安侯应该尽快去剿灭陈于泰,手握雄兵却坐在南安不动,坐视陈于泰肆虐,是何道理?”

    “放你娘的屁!”撑小哨船的汉子,还有几个浆手都很可能加入南安团练,成为水营官兵的一份子,听到读书人的话就骂道:“你个酸丁知道什么?打仗拿着刀就上,他娘的,最讨厌这些酸丁,屁事不懂,就知道胡咧咧。”

    “江滩一战,”读书人梗着脖子道:“南安侯不是一战败数千匪盗,陈于泰才两千人。”

    “你这话就不对了。”小行商面露不悦之色,说道:“你也是读书明礼的相公,想想什么是主军,什么是客军,还有陈于泰的部下,是那些乌合之众能比的?”

    “还有地利。”黄来福也忍不住道:“岐山盗在岐州海口,海滩防备森严,还有舰队,这边水营还没开张,从岐山那边走,都是山道,大军行动不便,没有周详计划,地理不利,连上任也没有,就能将岐山盗给灭了?你这书生,说是高看南安侯,还是成心为难,非议?”

    这一下那读书人彻底哑了火,他也是在报纸上看到的一些诛心之论,什么南安侯不欲出头血战,损耗自己的实力,徐子先已经功成名就,不会再和陈于泰去拼命等等。

    读书人有一些天生就喜欢阴谋论,总觉得天底下除了同辈之外就没有好人。宗室坐而食利,漠视百姓性命,哪有什么好人?徐子先此前的布置,不过就是为了自己的功名富贵,现在官职实封爵位都是到手了,徐子先哪还有动力去和陈于泰拼命?

第二百一十八章 压力

    “真是群傻子……”读书人并不服气,但看到黄来福几人都是膀大腰圆的汉子,却也不敢再争下去,只是嘀咕着不服气。m.www.uu234.net

    黄来福等人也不与他再争下去,读书人贵重,普通人对识字的人多加几分尊重,这在大魏是行之四海不被质疑的行为准则。

    从江滩穿过一条小道,到了堤岸边上,黄来福等人才看到不远处的码头。

    码头只靠着大船,沿江的栈桥上停着十来艘大福船,还有几艘外来的软帆船,这些大船俱是几十米长,在海上时并不觉得怎么样,在闽江岸边看到这些大船,还有来来往往搬抬货物的工人,给人的震撼感相当强烈。

    小行商急着过关卡往福州去,匆匆走了,临行时还翻了那读书人几个白眼。

    南安税卡对五十贯以下的小行商免征捐税,而对大商人特别是色目商人征以重税,这使得很多小商人庆幸之余,对徐子先充满感激,还有一种出了口恶气的痛快感。

    对读书人质疑南安侯徐子先,这个小行商当然十分不满,若不是大魏有尊重读书人的传统,怕是他就要和这酸丁动手了。

    黄来福看了看港口和栈桥,又看了看大片的仓储区,心中大致有了数。

    这样的地方,除了泉州港,漳州港,就是江陵,明州有这等港口,规模当然更大,泉州一港口停泊的船只每天都有几百艘之多,夸张点说,泉州的停船和从泉州港口出发的船只,完全能在海面上一路接到吕宋!

    闽江上的这个港口,从规模上来说当然不能和泉州港口相比,但从这一点来说,南安侯世子重视海贸,眼前的码头港口就是明证。

    在东面一侧,茂密的绿色草滩上开出了多条道路,还有一些窝棚之类的建筑。

    江面上全是放养的鸭群,那些窝棚和小船就是放鸭人所有。

    再远一些,就是修好的小规模栈桥和港口,有几艘水?船和福船停泊在江边,过百艘大小哨船也停泊着,几十个工匠在那里修修补补,还传来一阵漆味,显见得是有人在给这些船重新上漆防水。

    黄来福点了点头,知道兄弟说的不差,这里确实是要大上水营,自己这样的老水手确实是有用武之地。

    那些大小哨船,小哨船四浆无桅无帆,大哨船四浆或八浆单桅独帆,这些船黄来福没甚兴趣,这种小船最多江面巡抚,近岸打鱼或巡防,要到大海上,最少还是得那些福船才够格。

    他相中的,当然是那几艘已经修补好,静静泊在岸边的福船。

    福一,福二,福三,水一,水二,灵一,灵二,走的近了,黄来勇看到船只上方都飘荡着旗帜,这些名号应该是各艘船的名称。

    不远处的官道上,大量的车马聚集,各色目商人愁眉苦脸的交纳着大量银钱,他们的利重,交了钱还是很合算,只占他们利润的一小部份,但是从向来通行无阻,不纳一钱,到现在得拿出一部份钱交纳上去,这些色目人的心情都不是很愉快。

    黄来福也是用厌恶的眼神看了一眼这些色目商人,其实商人爱财是常态,海面上不仅有海商更有海盗,大魏人也有当海盗的,抢掠杀人都干过。但大魏人骨子里还有一些底线,一些仁德忠恕的想法是烙在骨子里的,而这些天方人,黑眼球见不得白银子,为了银子什么样的丧心病狂的事都做得,而且毫无心理负担!

    黄来福后来才知道,在天方教义里头,抢掠外教人的财产,杀掉外教人不受约束,不受他们的上帝责罚,甚至还会受到奖励!

    这种教义的纵容,加上天方人原本就瞧不起本国之外的人,所以他们在海外行事更加的肆无忌惮,毫无约束,很多杀人放火的事做起来毫无心理上的顾忌,比如十余年前的漳州之屠,下手的主力就是天方人蒲行风和他的部下。

    黄来福在海外久了,对天方人的事知道的很清楚,看着那些天方色目人一脸不高兴的交钱过税关时,他心里也是没来由的一阵畅快!

    停泊战船的码头处也修了一些房舍,大约是百余间,形成了一个庞大的院落。

    有十几头耕牛和几十个农人正在用千把斤的石碾子来回的夯实松土,黄来福知道那里是训练水营士卒的小校场。

    除了操船,在船上操持床弩,还得在船上用神臂弓,射箭,在船上射动移动的草人靶子,在岸上则练近身搏斗,体能等等。

    当然,最基础的队列训练,体能训练,内务训练等等,是和岸上的武卒一体,这一点不会有任何的区别。

    本事练的再好,首先是取忠诚,这是徐子先在接纳新武卒训话时的第一篇。

    扫盲课程,首要就是讲一个忠字。

    黄来福看到的是训练营地,新武卒还是普遍在别院一侧的武卒营里吃住训练,要等新兵课程完结后,这岸边的训练基地也完工了,会在这里进行特殊的水营兵的训练。

    主要还是游水,操船,摆弄船帆,结绳,还有船上搏杀等训练,在岸边练的再好,也不如行船实练,这也是徐子先的理念。

    黄来福扫了一眼,他对这些东西兴趣不是很大,毕竟是来应募水手,并不准备当兵吃粮。

    不过他在上岸时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武卒大营,那里已经是相当出名的所在,想到自己的兄弟也在里头,黄来福轻轻摇了摇头。

    好男不当兵,这话在大魏不算太有市场,毕竟禁军待遇不差,厢军也能养活家小,不至于被饿死,但不管怎样,经历唐末的武夫之祸以后,华夏对武人骨子里有一种提防和轻视,如果不是迫不得已,主动当兵吃粮的人毕竟还是不多。

    在水营码头已经修了木栅围墙,还有砖房建的官厅,并没有太多雕饰,显得朴实无华。

    几个穿吏袍的人在正堂两侧坐着,黄来福和一群人领了号牌,待叫到自己号牌的时候,他急匆匆走进大厅,向着叫号的吏员叉手一礼。

    “不必多礼。”吏员很温和的微笑一下,算是还礼,手做了一个手式,是令黄得福坐下说话。

    黄得福谢过了,心里感觉怪怪的,这南安真是处处于众不同,在别的地方,寻常百姓见了官当然畏惧,便是吏员也不是容易打交道的。

    “姓甚,叫甚名?”吏员已经取了一支短笔在手,在黄来福的眼前墨水瓶里蘸了一下墨水,等着黄来福说话。

    “姓黄,叫黄来福。”黄来福略有些拘谨,不过他是识得字的,小时候上过蒙学,将自己履历一一报出来之后,看到吏员写的一般无二,心里放心了许多。

    “你稍待一下。”吏员书写完了,等墨水干了一些,叫黄来福等着,他取了刚记好的行状,往后堂走去。

    黄来福心里微微不安,也不知道自己合不合式,但听了一阵子,发觉来应募的水手资历本事多半不及自己,心里安顿了许多。

    “你随我来。”记述的吏员从后堂转出来,向着黄来福招了招手。

    黄来福一脸懵懂,随着这吏员一起转入后堂。

    进来后才知道,转了一圈,进入一个更大的院子,两边厢房对列,不少吏员神色匆匆的在各间屋子里走来走去,也有和黄来福差不多的人跟着一并出入。

    “这位是团练长史李仪李公。”吏员指着一个方面大耳,一脸严肃神色的中年官员,说道:“李长史,这是那黄来福。”

    李仪这阵子就是在水营这边坐堂,团练那里有秦东阳和刘益,张虎臣等武职官负责,日常的开销一类是孔和负责,器械方面是傅谦负责,这天徐子先带着人去看水力纺车,就在南安河一侧,李仪没有跟过去,这边水营的事情也多,特别是修补船只和招募手水的事在同时进行,在夏天来临时要日夜不停的操练水兵,装载弩机,所以时间相当紧急,不可怠慢。

    现在众人计较,要想顺利开发东藩,启动资金最少过百万贯。

    开发出来是件大好事,所有人都乐见其成,而现在团练,码头,乃至侯府的纺车和力工收入是已经不少,但全部投入东藩是不可能的事,不要说这些在修的船,还需要建造真正的大型战舰,每艘都是十万贯以上的预算,以李仪对徐子先的了解,建船之事刻不容缓,只要财政上稍有盈余,怕就会立刻和林定一谈,是筹集了款子再动工,还是有一部份预付款就造,按李仪对徐子先的了解,怕是有一部份钱就会先造起来。

    造船之事就是为了开发东藩,保护航道,防备岐山道,剿灭陈于泰的希望也正在这水营之上,由不得李仪不重视。

    现在又有流言浮议,徐子先回福州之后,还没有到岐州接任,虽然官员接任有时间缓冲,但徐子先这种不急不慢,只顾南安甚至是东藩的经营,对岐州官职不是很在意的姿态,也是引发了种种流言。

    福州的几家报纸,多半把徐子先捧的很高,什么不忘父仇,与陈于泰不共戴天,矢志复仇,乃有河桥一战,江滩之战更是展现了武卒的能力云云。

    也有少数两家唱反调,认为徐子先就是为了自己,根本没有什么孝顺之意,如果是真孝,应在接任之后第一时间去岐州,替父复仇,剿杀陈于泰,还福建路百姓一个清平世界。

    现在徐子先并无此意,说明这个宗室国侯的胸襟度量,不过如此。

    这种论调令李仪等人大为光火,但这等事却也是无法还击,这种诛心论在南安本地没有什么市场,经历过的人反而知道做事的困难,最讨厌的就是四处的那些读书人,他们喜欢看报纸,发议论,对权贵天生的不以为然,这等气节原本是好事,但如果舆论一直这么对徐子先有非议,怕是真的会对徐子先的声望有影响。

    浮议,造船,募人,团练,开发东藩的使费压力,使得李仪等人每天恨不得把自己劈开来用,他们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借此减轻一些徐子先身上的压力。

第二百一十九章 水手长

    “你的经历很丰富,年岁还不是很大。”李仪又看了看黄来福的履历,见其先后在小渔船,走私船,大海船上供职,走遍了很多国度,算是前来报名的水手中的精英了。

    陈正宾在澎湖也荐了一些老水手,但普遍年岁偏大,兰芳的罗家也会派一些水手来,但缓不济急,等他们过来最少也是三个月甚至半年之后了。

    本地的水手虽多,但跑过外海,经历大风大浪的毕竟还是少些,这些日子的招募,效果并不是太好。

    “小的也是没有办法。”黄来福神色十分恭谨的回话,他心里不是很明白,这官老爷叫自己前来,就是为了说这些?

    李仪已经是六品文官,以大魏品阶来说算是中层官员,超过了一般的知县,再上一步就是知军州。

    当然以李仪的功名和履历,想任军州亲民官是不太可能,不过这等事,普通的百姓却如何能够知道?

    这么一位大人物将自己叫过来,就是为的说这些小事?

    李仪看的出来眼前这水手的懵懂和好奇,当下温言道:“这些事俱是证明了你的履历,现在我们要给你安排个合适的位子。”

    “合适的位子?”黄来福更加迷惑了,难道不是当水手?

    他脱口道:“大人恕小的直言,要是吃兵粮,小的却是不愿意的。”

    “放心,放心。”李仪笑道:“各船上的水手分两组,一组是甲板组,也就是负责帆索,操船,养护等诸事,一组是弓弩组,由水营兵充当,平时当甲板组的下手,战时操弩配合战兵与敌人交战,你们这些水手就是甲板组,除了自己手头的事,打起来你们不必管,就算我们打输了,你们只管投降。据我所知,海上群盗一般也不会杀害老水手,他们也缺人。”

    这倒是事实。

    哪怕是穷凶极恶的蒲行风一般也不会杀掉投降的老资格的水手,因为各家都欠缺老水手,这也算是一种稀缺人才,只要愿降,老水手们的性命是无碍的。

    至于负责打仗的那些群盗,哪怕是投降了,也是一个个绑起手脚,头朝下往大海里一丢,简单省事。

    黄来福点点头,放下心里,心里的好奇感却更浓郁了。

    李仪指指身后的黑板,笑道:“这是南安侯和众人商议后确定下来的各军舰的指挥体系,黄来福你看看。”

    黄来福识字,便是如言自家看过去。

    墙壁上的黑板也是新奇玩意,粉笔更是如此。

    其实这都是技术含量很低的东西,徐子先和傅谦一说,不到十天这东西就布满了别院和兵营,水师营这里也用上了。

    方便快捷,各种布置和推演,公文条例的试行,都可以在这黑板上写写画画,这年头纸是相当昂贵的东西,黑板还在明堂和识字班使用,给那些书生和扫盲班的武卒拿来练字。

    第一序列当然是舰长,这个黄来福并不例外。

    任何一艘船,哪怕是海盗船,舰长也是核心中的核心。

    海盗船和商船或官兵战舰的不同之处在于,海盗的舰长很少是大海盗头目指派,派下去的人不得人拥戴也是无用,一般各船的舰长是由得群盗自己推举,最强悍,最凶残,也最有心机手腕的才够格当舰长。

    商船则是东主指派,东主信的过就行,一般的水手也不会乱争。

    军舰则是够资格的军官担任,一般的水手不会争,也不敢争。

    倒是南安这里,舰长旁边有显著的小字:众人争之,德才俱备者可任,不拘资格。

    黄来福心砰砰跳起来,南安这里果然是机会多多,看来自己也能有当上舰长?

    舰长之下是副长,也是全面辅助舰长的副手,平时主要以管理杂务为主,地位在平时比较尴尬,只是在舰长突然死亡,重病,不能履职时,副长就是舰长的后备,那时才真正发挥作用。

    黄来福撇了撇嘴,自己宁愿当个水手也不当副长,太憋屈了。

    副长之下分别是航海长,甲板帆索长,弩炮长,水手长,司务长等五长,再下是医士官,补帆官,木作官,弩作官,厨作官等五官。

    黄来福还是头一次看到这样层次分明,分工也相当分明的舰船组织架构,要是不懂航海的人可能看不太明白,他却是一看就知道这分工相当合理,南安侯徐子先看来是真的下了功夫。

    徐子先的经验,来自于后世对游戏的痴迷导致的对风帆战舰时代的研究。

    特别的是,其对英国海军的发展在有段时间达到了痴迷的地步。

    徐子先特别打听过英国,现在的发展阶段来说英国也是刚刚起步,其海军力量并不强,打听到的消息不多。

    徐子先只能按自己在游戏和文献中对英国风帆海军主力舰的配给,进行缩减和改良,来打造自己心目中的强大水师。

    黄来福就是除了医生之外做过几乎所有的事,他一看就知道,在这个架构格局里,除了实权第一的舰长,其次就是五长中的领航长最舒服,各舰船上都会有老资格的领航员,熟悉各地的港口水流和暗礁,能带着船只绕开危险区域,在茫茫大海上能够通过观星定位,看洋流,风向,观测天气等诸多办法来引流船只走在正确的航线上,还能规避台风等风险。

    一个老资格的领航员其实都够资格当舰长,只是可能性格,经历,手腕欠缺才当了领航员。

    这个职务,最受尊重,也较为清闲,黄来福相当心动。

    不过想了想,自己的经验,特别是观星术还相当稚嫩,只怕不够格。

    其实就是帆索长,甲板帆索当然是干苦力的……福船和广东船的主帆都相当沉重,每次升帆降帆都得十几人一起上,弄的满头大汗才能够成功。

    水手长,顾名思义是管理水手的日常,也不是容易差事,常年在大海上的脾气多半有些古怪,荷尔蒙长期得不到释放,好勇斗狠是常态,每艘船上都会有突然发狂的疯子,挥刀砍人或是突然往海里一跳,防不胜防。

    司务长是采买船上的物资,接收清点货主货物一类的事。

    弩炮长,黄来福扫了一眼,不感兴趣,这是拼命的差事,按这官员适才的说法,船上所有的人再分两个组,甲板组和弩炮组,水手不管弩炮接战的事。

    医官,补帆,木作,弩作,厨作,都是杂务,比水手略高一等。

    再下来就是纯粹的水手和弩炮手加上水营战兵们了。

    “小人不才,舰长怕还不够格。”黄来福心里计较已定,说道:“副手也不成,领舰咱观星看水的功夫不深。倒是帆索长,水手长,感觉够格。”

    “你倒是个实诚人。”李仪笑道:“有人上来就要当舰长,更多的想当司务长。”

    “司务长一定要考算术。”黄来福坦诚道:“小的别的还行,算学只能用手指加来加去的,就不出这个丑了。”

    李仪笑道:“你不蒙一下试试?”

    黄来福道:“小的是这样想的,能编出这套东西来的,怎会叫人随意蒙骗了?”

    李仪闻言大笑,说道:“果然黄兄弟是脑子清楚的,我看你适合当福一号的水手长,你自家可愿意么?”

    管水手和折腾帆索,黄来福还是愿意和人打交道,比每天折腾一身汗要强的多,当下抱拳道:“原本就是小的自家挑选的,当然愿意。”

    “咱们水营的技术活路都比普通人的薪饷要高的多,”李仪收了笑容,正色道:“据我们所知,商船的普通水手,出海一次以三个月计,也就十几二十贯的收入,一年全在海上,能落下五六十贯,我说的对不对?”

    这也是差不多的行情,还是跑的较多,较远,收益比较高的海船。

    若是一个水手出海一次就赚几十贯,怕是福建路就没有种田的人了,大伙儿全去跑海了。

    就算这样,收益也不算低,一个四口之家,种五六亩地,在福建是比较常见的情形,辛苦一年,除了口粮外,落下的铜钱最多五六贯。

    种地胜在安稳,跑海的风险还是太大,这年头的船,跑的越远利润越大,风险也越大。

    倭国线路,十艘船出海可能沉一艘,也可能被海盗抢一艘,往吕宋,三佛齐,或是暹罗路线的,则是五六艘必定会有一艘出事,或是遇台风,或是触礁,或是被抢,不太可能全部平安回来。

    也有往莫卧儿等处去的,风险就更大了,三艘船中就会有一艘出事。

    海船一旦出事,能挣扎着逃出性命的万中无一,基本上船一沉就是全部死光,连货带人全部玩完。

    只有成熟的航线风险较小一些,但利润肯定也较小,水手赚的也并不太多。

    冒着台风,风浪,晕船,太阳炙烤的炎热,赚的钱比种地多上几倍,也是相当合理的收入水准了。

    黄来福此时已经明白,眼前这些官吏做事都是相当缜密精细,当下不情不愿的答了声是。

    “领舰的,管水手的,这些一般一年百来贯,船长,有的一年几百贯,但有分红,有的一千多贯,没有分红,一般来说就是三四百贯到千余贯一年。”

    李仪皱了皱眉,说道:“不过这都是帐面收入,海上生个病,到港口的开销用度,这都是自己的事。另外遇到海盗,货主和船上的人是分摊,遇上了就倒霉。跑船十来年,没攒下几个钱的也是大有人在……”

    黄来福尴尬的挪动一下身子,确实是这么说,一年收入是种田十来倍,按说十来年船跑下来,最少能够买十亩八亩的地,再起一个宅院。

    可事实上能做到这些的寥寥无几,水手在海上辛苦,压力大,到了港口就胡吃海喝,狂嫖烂赌,能把钱攒下来的一般是年纪大的,有家室之累的,才能将辛苦钱多少留下来一些。有一些船长级别的,一年下来几百贯都是用的精光,开销大,风险也大,遇到什么不可测的风险,免不得要破财消灾。

    跑十几年船,如黄来福一样两手空空的,大有人在。

第二百二十章 工业化

    “我们的待遇,就是比照商船,普通水手五贯钱一个月,医作木作帆作,十贯到十五贯不等。www.uu234.net各长,二十贯到二十五贯不等,副长,舰长,按年算,五百贯到一千贯不等。”

    黄来福咽了口唾沫,感觉曙光就在眼前。

    他定了水手长,这样就是说一个月最少赚二十贯,这钱比他原本的收入要高出一倍。

    这也是老水手才有的机遇,机遇只是给有所准备的人,若是那些二十出头,刚跑海一两次的青年水手,在这里的待遇和此前的也不会有太大的变化。

    当然还不止如此。

    李仪沉声道:“我们是战舰,不是商船,所以光是给薪饷不行,我们计较过,每个水手一年五十贯,每官一年百贯,每长一年二百贯,舰长副长一年三百到五百贯不等,叫预备退养和抚恤金。一旦出事,这笔钱按年头攒着,身故的留给家人,残疾的一次性发给本人,同时还能在我们南安养济院奉养……服役到了年头,老了,这笔钱就是退养金,给你们养老!这些都是给大伙儿留退步。就算你们甲板组不负责打仗,真的有箭矢落下来,伤残甚至身死也是有可能,这是我们给大伙儿的退步,福利,一旦确定下来就画押按手印,咱们双方各执一份,要是南安团练说了不算,南安侯说了不算,你们可以凭着这签押到官府去靠状……不要怕官官相护,咱们南安侯也不是能一手遮天的存在。”

    这番话说的声音很大,而且显然不止是说过一次,在场的不少人俱是都听到了。

    很多水手眉飞色舞,显然是相当兴奋,这等于是拿双薪,虽然得人死了或是残了才拿的到,但海上行船,最担心的就是家人或是遇事伤残,泉州港口就有不少叫花子,多半都是身有残疾的水手,跑船的时候攒不下来钱,等有了残疾或是重病,一时又不得死,只能在港口各处乞讨,看到了就叫人觉得丧气。

    南安这里却是不同,替每个水手都是准备了退步,表面上看来薪饷和此前跑商船差不多,但这一层保障,却是实打实的诚意,令人感觉心里快慰。

    很多水手当即就表示要签押,黄来福是老江湖,低头想了好一阵子,终于是咬牙道:“小的原本就打算将父母接到南安养济院,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资格?”

    “水手不是武卒,按理来说是不成。”李仪笑道:“不过都是替咱们南安侯做事的人,君侯考虑到这一点,已经叫人扩建,凡是有意如此的,咱们都接收,左右是添一碗饭的事,算得什么大事?”

    其实不止是添一碗饭,得盖屋,准备生活用具,有一些年老体衰的得有人照顾。

    但徐子先考虑到,水手常年在海外,还有很多是光棍汉子,他们最忧心的还是家人无人照料。跑商船那是没有办法,只能泪眼相看,如果团练水营也是这样,如何叫众人归心,如何打造出一支有凝聚力的舰队?

    水手,各官各长,副长,舰长,水营兵,战兵,这是一个整体,不管是甲板组还是弩炮战兵组,都是要生活在船上,为着一个目标去奋战。

    如果互有不同,彼此生份,不能拧成一股绳,平时是隐患,战时就会要命了。

    安置水手家人,退养金,伤残抚恤金制度,和团练步卒没有区别,不同之处在于水营和水手的收入比步营要高一些。

    但步营可以通过战事赏赐,尽量拉平两边的差距。

    骑兵,弩手,弓手,这些技术兵种的收入水平也是尽量可以往上提一提,但步兵和水手的收入不可能持平,毕竟面对大海风浪波涛,上船那天就是开始卖命,和武卒平时安稳的在岸上训练驻扎是两个概念。

    福建路的人们也知道跑海之险,想来也不会有步卒眼红或是不服。

    “如此,俺签押。”黄来福心中已经是千肯万肯,原本不成才的弟弟居然能找到这样的好门路,这也令得他心潮澎湃起来,似乎眼前有金光大道,大门已经敞开,就等着他一脚踏进去。

    “你若识字的话,还可以先兼任水营教官。”李仪看着黄来德签了字和按下手印,最后提醒道:“每个教官都有薪饷可领,你是福一号水手长,当教官薪饷也不低,这段时间福一不会出海,你可以带队在船上实际操练,在此之前,教新水手,水营官兵各种船上的能耐,同时也锻炼你自己当水手长的能力,等几个月后,福一上的水手和营兵分配完毕,你就真正走马上任了。”

    “是的,小人一定好好做。”

    李仪满意的点点头,眼前这水手原本两眼有忧思,神色中颇多忧郁,看起来就是走的多了,见识多了,对任何事心存疑虑的那种老江湖。

    但到了此时此刻,其两眼放光,脸上充满激动神色,显然是已经下了决心要好生做一番事业,与初来之时的那种焦虑,迟疑等负面情绪聚集的模样,显然是有了天壤之别。

    这般场景,李仪这些天却是见的多了,在优厚的待遇之下,南安水营显然会吸引更多的老水手前来,他们不一定都能当上水手长,帆索长等高位水手,但这些老水手越多,南安水营就能越早的形成战力。

    ……

    “好了,开始转了。”眼前的悬挂式的纺机终于运转起来,傅谦满面红光的大叫着,四周的人则是一片哗然。

    水车纺织机的原理其实还是徐子先提出来,交由傅谦去设计和具体制造。

    这个概念徐子先已经提出来有半年多时间,早在与傅谦相识之初就已经提了出来。

    傅谦对徐子先的设想相当赞赏和佩服,他是杂学大家,饱览群书,对工具器械的运作和运用也相当娴熟。

    特别是这半年多来,资金和时间逐渐充裕,傅谦得到了全方位的支持,其杂学水准也是一日千里的进步着。

    但水力纺纱机和织布机都是十八世纪初由英国人阿克莱特发明创造,是在其圈地之后农业已经大发展的前提下,棉纱和羊毛成为英国出口的主流,在农业发达,不愁吃食的前提下,人们都愿创造更多的财富,在这样的前提下,除了海外殖民蓬勃发展外,对外贸易的大发展也使得人们愿意创造出更多的产品用来对外出售。

    英国早期是羊毛制品,到十八世纪之后,棉布纺织业逐渐赶了上来,成为其拳头产品。

    衣食二字是最基本的需求,所以在最少三百年之内,除了钢铁产量外,纱锭的数量,纺织品的出产量也是衡量工业国实力的标准之一。

    日本在十九世纪开放门户,其纱锭就是从无到有,迅速达到百万以上,英国人让给了日本人一定的市场,由得其赚得第一桶金。

    很多人以为日本是甲午战争大赚特赚,其实在甲午之前,日本依靠的主要还是炼钢业和纱锭纺织业的发展。

    否则凭日本小国寡民,怎么能养的起与北洋水师抗衡的舰队,并且发展训练出一支新式陆军?

    阿克莱特是一个钟表匠,在英国纺织业大发展的前提下,其发明出了水力纺纱和织布机,每台水力机的效率是人工的四十倍左右,极大的提升了纺织业的发展。

    就算这样也嫌不足,当时所有人都在等一种更先进的动力,一直到蒸汽机的出现为止。

    说来搞笑,英国人发动第一次鸦、片战争时,最大的目标可不是要卖给中国人鸦、片,这种特色货物利润多半是叫鸦、片商人拿走了,对英国本土的工业发展和商业贸易并没有多大帮助。

    英国人最想卖的是其纺织品,想要的是中国开放贸易口岸,允许其工业制成品进入中国市场,这才是其最大的目的和目标。

    这个过程有好几十年时间,在其间发生过若干次战争,英国人也获得了若干战争赔款,但这都是小数目,真正的收益来自打开后的市场,大量的工业制成品进入中国,这才是获得财富最好最快最多的方式。

    一直到一战期间,中国本土的民族工业才有了喘息之机,那是因为英法德诸国在欧洲开战,需要远东各国的支持,包括人力,原材料,还有轻工业制成品等等。

    同时放松了对中国市场的把持和管制,除了中国民族产业赢得了数年的黄金发展期外,最大的获益者就是日本。

    更多的日本货进入中国,抢占了欧洲列强留下来的市场,其中货物最多的,还是纺织品。

    可以说,徐子先怎么重视纺织业也不为过,这是工业化的标准!

    眼前的水力纺车很大,一人多高,纺锤在机器下方,上方是框架,一侧是滚轮放在水中,水流带动扇叶,再带动悬臂,拉动纺锤,通过精巧的设计使纺锤匀速运动,纺出一根根纺纱出来。

    “较粗。”陈正志看了一会儿,说道:“不过是不是很结实?”

    傅谦道:“是很结实,也有一样的织布机,用这纱线织出来的布也很结实,比咱们用单脚踏机,甚至手摇的都要结实的多。”

    陈正志遗憾的道:“怕是卖不到高价?”

    徐子先笑道:“这不仅不卖高价,还会比手摇的卖价低一些,这样才能凸显优势。”

    英国人的纺织业完成工业化后就是持续百年的低价倾销,进入中国市场之后,小农经济被打的七零八落,根本就不是对手。

    土布出产慢,质量参差不齐,很多后人总以为土的就是好的,却不想想,那些土布都是不同的人织出来,水平当然高低不齐,有好有坏。

    更要紧的是,土布并不比织布机织出来的更结实耐用,价格反而因为人力成本要更高。

    在工业制成品的冲击力,小农经济是完全不是对手,只能在富裕的现代社会来贩卖情怀,赚一点情怀钱而已。

第二百二十一章 厚赏

    “我略微懂了……”陈正志轻轻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顶 点 X 23 U S

    这种纺机出来的布,厚而结实,但效率比手工织成要高几十倍,无形之中就是成本减低了相当多。

    只要棉花足够,大批量出产,略低的价格出售倾销,而获利却是比此前要高出多少倍来。

    “明达你真是能者无所不能……”陈正志想明白之后,一脸兴奋的夸赞起来。

    “傅牧之才是首功。”徐子先笑道:“我就是提供思路,做法,真正要成事得靠傅牧之这样的人才。”

    “要重赏牧之啊。”

    “当然。”徐子先向陈正志笑笑,对众人朗声道:“试制纺车成功,赏傅参军三千贯钱,整个项目参与人员,各有赏赐,不会有人落空。”

    傅谦的水力纺车当然不会是一个人的功劳,除了水力纺机,还有水力织机,另外徐子先还有几个设想需要傅谦帮着实施,有若干个小组帮着傅谦,俱是从福建路寻访来的匠人高手和杂学名家。

    这些人当然也希望能得到奖励,听到徐子先的话之后,各人都是欢声雷动。

    当然获利最丰的是傅谦,其三千贯的奖励足够叫人眼红嫉妒了。

    一般的百姓一年能攒五六贯钱,还得风调雨顺的好年头。

    傅谦这一下,等于一个知县一年的收入,五百户百姓一年的纯收入!

    “多谢君侯。”傅谦一脸高兴,躬身道:“底下一定好好努力,将君侯设想的器械,特别是座钟,望远镜一类的事务,都制造出来。”

    “悠着些来。”徐子先笑道:“不要累跨自己,也不要累跨别人。我这里钱有的是,牧之你等着来搬取就是。”

    众人均笑起来,陈正志笑着对徐子先道:“明达,这水力织机怕是还要碍于地利吧?”

    “是的,没错。”徐子先道:“要挑选水流足够的河道,同时一年四季最好不要有明显的枯水期,否则流水一断或是减缓,机器就断了。最好是做一些蓄水设施,涨水期蓄水,枯水期放水,这是最稳妥的办法。”

    “南安这里怕是不合适?”

    “我打算放在东藩。”徐子先解释道:“听九叔说东藩那里有多少溪流,说是溪,其实水流湍急,一年四季没有明显的枯水季,相当合适。”

    台湾地方有几条著名的溪流,淡水储存是高山起源,一路流淌入海,水利上头绝无问题,南安这里靠近闽江,也有支流,但水势的枯竭期比台南的溪流要长的多,并不太适合。

    最要紧的原因是南安虽在徐子先的掌握之下,但毕竟不能说完全属于自己。

    东藩不同,一个防御使是陈家的九叔陈笃中,算是自己人,而民户全归徐子先所有,开恳的土地按大魏律例也是归徐子先。

    其实这二百多年不是没有富户豪强去东藩开恳,但很少有人下真正的决心,扔下几百万贯到这个荒凉的大岛上,算是天赐给徐子先的福地。

    这样的大岛,完全开发出来,在台南平原就能容纳几十万乃至上百万人,加上海外贸易不断,不能如郑氏那样被荷兰人断了贸易之利,自立还是很容易的。

    哪怕陆上不能敌东胡,最少经营出一个退步余地,一个海外的基业,这是徐子先穿越之初就曾设想过的大事,现在终于是一步步走到了快到实现的地步,徐子先不可能,也绝不会放弃东藩基业,将大规模的纺织厂放在东藩,加上开恳棉田,算是实施他计划的第一步。

    “除了水利外。”徐子先对陈正志道:“宗室贵戚按例不能经营工厂,在东藩不入此例。”

    “我明白了。”这一下陈正志心中疑惑尽去,笑道:“明达真是有心。”

    东藩是鼓励开发,很多律令都有相当的照顾,比如宗室也能去开办工厂,这也是明令允许的事。

    现在律例虽然废驰,比如江陵的宗室也有偷偷兴办工厂的存在,但徐子先这种备受朝廷瞩目和注意的宗室,最好还是小心行事,以免被人抓着漏洞,大兴风波。

    “纺车的制造也不是容易的事……”徐子先接着道:“一架纺车成本就在百贯左右,慢慢来,等到八月和九月间,能制成三百架以上,加上一部份单脚踏机,织布机,在年前总会有一大批存货在东藩。”

    “但愿如此。”陈正志表示赞同,这一次昌文侯府算是整个的与徐子先绑在了一起,当然是希望诸事顺利。

    “明达你何时去岐州上任?”

    陈正志也是相当好奇,按徐子先的脾气,这边安顿好了,福州府城也去了一次,按理来说也该到了上任的时候了。

    “明日去府城,拜见齐王殿下,面请机宜。”徐子先笑道:“我知道有浮议,都是混帐昏话,不必去理会。你想一下,我这里没有水营舟师,拿什么去打陈于泰?”

    “是的,我们也知道你的难处。”陈正志有些愤然的道:“就是有些昏头昏脑的出来瞎搅和……魏燕客不在,否则他的笔法不错,可以替你在报纸上辩一辩。”

    “清者自清,现在舆论就是有人成心要把我弄在火炉子上烤。”徐子先笑道:“此前我风头太劲,吃点亏不怕什么,真正的聪明人一眼就看的出来。”

    “我们就怕你还是年轻。”陈正志颇为欣慰的道:“一冲动之下容易为人所激,你看的出来,我们就都放心了。”

    “我的根底在武卒。”徐子先坦然道:“武卒不练成,谁激我也没有用。”

    ……

    清晨时分,三月初的福建路还略有凉意,待到太阳出来之后,就是春光和暖,甚至略有点闷热的感觉出来了。

    入营数日,今天新武卒们开始正式领装备,号牌,编成名册,算是正式入营。

    但现在的腰牌还是临时牌,想换成正式武卒的腰牌,还需得各人努力。

    一米九多高的黄来贵站在人群中如巨人一般,给他发的衣袍都是特意交给几个妇人连夜赶制出来,比普通人的要大好几号。

    武卒的衣袍都是以青色为主,大魏禁军尚红,红旗红袍,禁军出动时,犹如红色的海洋。

    厢军用灰黑色衣袍,颜色就要难看许多。

    武卒原本也是灰黑,从十四年开始改为青色袍服,训练时用灰黑色,没有别的原因,就是耐脏。

    徐子先预定今日午后赴福州,在临行之前,还是在秦东阳和刘益,张虎臣等人的簇拥下,在校场看新武卒编伍领牌。

    每个新武卒都是分别排队,按籍贯,姓名,年龄,身高,体重,一一书写造册,登记在案。

    然后领牌,每面牌上写着其籍贯姓名,身高体貌,不准擅借他人出入营伍,当然也不得丢失,违者受罚。

    领腰牌后,再领军袍,每五人为一伍,设临时伍长,十一人为一什,设临时什长。

    每一什凭腰牌登记,领取衣袍,然后统一换装。

    经过几天队列训练后,最少所有的新武卒知道排队,听从指令,所以场面看起来并不算混乱。

    所有脱下的旧衣袍统一收取,每个新兵算是有了新的身份。

    合身的而一色的制式袍服,悬挂在腰间的腰牌,队列,旗帜,这些东西都是有强烈的心理暗示,在这一刻,所有武卒都清楚明白自己的新身份,这一刻会被铭记很久。

    老武卒则照常训练,在校场的另一侧进行器械训练,格斗厮杀声相当宏亮,传到这边的新武卒群体之中。

    黄来贵已经知道兄长当了福一号的水手长,父母也要被接过来,他心中满是高兴,期待,还有融入集体的期盼,领了号牌衣袍后,迅速换了一身,站在队列之中等候新的指令。

    不少人都看着这个大个头,包括南安侯在内,黄来贵有些紧张和害怕,但他不敢低头,仍然保持着抬头和直视的军姿状态。

    每什给小旗一面,旗杆一支,由什长包管。

    什长领盾牌一面,长?一根,铁甲或皮甲一领,铁盔一顶。

    按徐子先的想法是全员束甲,奈何现在财力还远远满足不了这个需要,就算是什长,也只能保证每人一面皮甲或锁甲。

    另外有弓手四人,领步弓一,弦两条,重箭十支,轻箭二十支,插袋二,横刀一柄,饭盒一个,铁水壶一个,小刀一柄,装有打火石的小荷包一个,牛皮带一根,皮制军靴一双,训练靴一双。

    ?手六人,领长?一支,其余水壶,饭盒,小刀,与弓手一致。

    原本还是要有长斧手,但考虑新兵还是标准化训练,然后按身高和力气大小不一来决定任?手还是斧手。

    徐子先还打算在每个什补两个盾牌手,这样长短兵器,防护能力,远程攻击就都齐备了。

    但这样会削弱?阵,如果减少弓手,远程攻击力又会有所不足。

    现在徐子先希望能尽快研制好火炮,这样可以使远程攻击力不足改为火炮输出,减少弓手,增加两个盾牌手,长?手每什还是六人。

    每哨三什,每都三哨,每营五都,这样的兵制大体上和魏军禁军的兵制相同。

第二百二十二章 编伍

    徐子先唯一的感觉是每个军的人数太少,魏制一军四营,两千余人,其实改为每军六营,三千余人较为妥当。www.uu234.net顶 点 X 23 U S

    每个军三千余人,练成精锐的话,在古代战场上可以独当一面了,两千人,毕竟还是有些少。

    或者将来有骑兵时,步骑混编的三千人的一个军,更是能发挥相当强的战斗力。

    每个厢都可以由两万人扩编到三万人左右,一个老资格的厢都指挥任太尉,指挥两到三个厢都,这就是五六万人到十万人的规模,完全可以独当一面。

    现在来说还为时太早,只按现在的编成训练,也是足够了。

    每都中,有吹号手一名,铁笛手一名,鼓手两名,锣手一名,大旗手一名,医士名,医助一名。

    原本各都是没有医士,徐子先特意寻访了大量的金创医生,现在各都也有医士一人,还有打下手的医助一人。

    从伍,什,也就是队,再到哨,都,营,整个校场井井有条,三千余人站成了三个大型的品字型,每个品字型里又有若干个小阵,长?,障刀,盾牌,弓箭,层次分明,全部换上青布袄之后,整个校场象是被青绿色的潮水占满了,只有一面面招展的红旗,象是绿潮之中的点缀。

    陈正志跟着徐子先看了半响,最后由衷道:“明达练兵之能,远超齐王,更不必提赵王。大都督府掌握十余万厢军,真打起来,怕未必是几千南安团练之敌。”

    “这就说的太过了。”徐子先笑道:“新兵不过才学会站,体能,技击,队列,刀?弓箭,骑马,水战搏击,最少还得半年才算合格,现在还早的很。”

    老武卒都还在不停的练习阵法搏击之术,秦东阳等人经常会有一些新的想法来训练老武卒,如何更快的突击,在不同的地形之下保持大阵不乱。

    怎么以小阵配合大阵,两翼怎么包抄,如何稳住阵脚,在什么样的地形弓弩手怎样发挥,远程配近程,白刃突击的时机,另外两翼配署骑兵的话,步骑怎么协同。

    这些设想一一演练,形成成熟的战法,然后汇编成册记录下来,形成训练纲要,这都需要相当漫长的时间。

    对徐子先来说,打仗没有什么奇计,什么反败为胜,以巧胜拙,以弱胜强。江滩一战南安团练只是人数上的劣势,从头到尾徐子先不觉得自己处于以弱敌强的地位上。

    如果将自己放在弱势的地位,什么奇计巧计哪有这么多,打仗无非打的是将士的决心和训练,对各种地理环境的熟悉,能迅速适应环境,展开阵列,用平常训练的战术来击败敌人。至于战略层面,是徐子先要考虑的事情,团练的将士们,考虑的就是在一场场战事中用不同的战术击败敌人。

    更好的装备,更锐利合手的武器,更好的后勤,更暖和的衣袍,更好的福利待遇,这是一只强军的基础,剩下的就是每天坚持不断的战术训练,抛洒的汗水越多,战场上流淌的鲜血就越少。

    这个道理徐子先相当坚持,他不愿当什么创造奇迹的名将,要做的就是踏踏实实的做好手头的事,一步一步的完成自己想要的完成的目标。

    “时间慢了些?”陈正志有些担忧的道。

    “水营得用,最少半年。”徐子先相当坚持,也没有多讨论的**,这几天说的太多了。

    另一侧的校场上,老武卒们正在训练,相当花巧。

    校场中用桌子搭成高台,一队队武卒借助臂力和腰力,轻灵巧妙的拿着武器,从十几米高的桌子上翻越过去。

    “最近在进行障碍训练。”徐子先对陈正志道:“新兵练队列,认旗,听金鼓锣号辨识进退,光是这样就得两个月了。”

    陈正志笑道:“厢军只用十天。”

    “所以他们才是乌合之众。”徐子先讥嘲道:“古今名将,未闻未有节制号令,不用金鼓旗幡而浪战百胜者。令行禁止,千百人进退如一人,眼只看旗,耳只听鼓,夜看高招双灯,令射便射,令停便停,令前则心无旁骛,如此方可用。老卒则偏重各种战术演练,大兄,急不得啊。”

    陈正志默然点头,打算回府城后,找几个熟悉的报纸主笔,将徐子先的话一字不漏的刊登在报纸之上,对最近不利舆论进行一次反击。

    昌文侯府在报界和士绅,生员群体中的威信,南安侯府拍马也比不上,近来的舆论压力不小,但徐子先和陈正志都不怎么放在心上,朝廷自有法度,一个还没有上任的防御使,凭什么上来就去讨贼伐盗?与理不合,舆论伤害的只是徐子先的声望,这才是最为可忧虑的地方。

    “不着急。”徐子先微笑道:“兵马一成,讨贼成功,则舆论就为之一变。群议汹汹,看着骇人,其实彼辈都无脑子,自家脑子被别人左右的人,也容易为我们所左右,这等人形成的舆论,不需太在意。不过……”

    徐子先眼中显露出冷意,他缓缓道:“那位在其后推波助澜的有心人,将来必得有所报才是。”

    这说的当然是赵王,现在蒲家已经龟缩不问外事,除了生意往来几乎没有什么抛头露面的事能叫蒲寿高出面,而和林斗耀的关系也趋向缓和,毕竟徐子先在京师保住了韩钟权位性命,韩钟一党没有严重的冲突或利益趋动,不会再主动和南安侯府为难了。

    在此之前,徐子先是一个待袭爵的世子,地位无足轻重。

    现在的他是手握重兵的实权官员,又是从二品的大魏国侯,身上的勋阶品官职位俱是不低,在福州已经算是重臣中的一员,宗室中的要角。

    这样的人如果没有一击必中的把握,等闲最好还是不要招惹,以免招来严厉的报复。

    也就是赵王,敢于没事撩拨恶心,徐子先一时还没有太多办法反击,如果反击的过份,反而会被人指责徐子先不讲亲亲之谊,以下犯上,在伦常道理和势力上,南安侯府现在处于绝对的劣势。

    “算了,算了,也就是小手段,小招数,当不得什么大用,可见赵王也是黔驴技穷了。”陈正志道:“这事可以请齐王出面,劝谕赵王一番,叫他不要太过份了。明达你不管做什么,都不会被时人谅解,还是忍气吞声吧。”

    徐子先眼中露出精芒,他当然不愿忍耐,但以现实情况来说,似乎忍耐才是最好的选择?

    ……

    “见过齐王殿下。”

    这一次徐子先至,齐王却是迎到了二门,也就是绕过影壁后的仪门之前。

    此前徐子先到齐王府来,身份只是南安侯世子,身上只有将军的勋阶号,此次前来,却是身上有若干官职,包括提管一路马政要职的大魏国侯,身份不同,齐王的礼仪应对当然也是完全不同。

    除了齐王外,王府长史,司马等诸官也穿着官袍在一侧迎候,众人互相作揖见礼,徐子先全礼,齐王也是还了半礼。

    “明达在京师做的好大事。”身份地位的变化,并不影响齐王脸上的笑容,仍然是温和亲切,也不乏一丝严峻,他对徐子先道:“真是好胡闹!”

    “也是没有办法。”徐子先神态轻松的笑道:“死局中寻得那一丝生机,不抓住的话,恐怕现在就没有机会站在殿下面前分说过往了,最好的结果也是在江陵高墙圈禁了。”

    “你能老老实实的束手就缚?”齐王脸上似笑非笑,对着徐子先道:“右相有信来,说你鼓动了王直到韩相公府邸,这真是飞来妙手,令人击节赞叹。”

    徐子先略感窘迫,最差的结论当然是跟着王直去海上落草,叫他放弃一切和人生希望,在高墙里等死,怎么可能?

    不要说大魏强时,高墙圈禁比死了还惨,数年之后东胡人入境,对大魏宗室采取的是斩尽杀绝的态度,高墙里的宗室也是一个也跑不掉,他要去江陵高墙才是真活见鬼,一天天倒数着日子等着被人残杀,真是脑子坏透了才会束手就擒。

    齐王也不欲在这个话题上多说,众人随着一起进入二门,进入正堂说话,长史司马等人致意后也就退开,让这对叔侄更自在些的说话。

    “岐州的上,中,下三寨指挥,上寨指挥已经去职,不必多说,中寨和下寨其实驻军最多,两寨指挥俱是都统制一级,中寨李星五,曾经漳州城守营都统制官,下寨董瑞祥,曾经福州城防都统制,江防营都统制,跟着我多年,能征善战,但不擅奉承,十余年前就任都统制了,现在还只是都统制。”

    徐子先微微点头,将这两人的姓名记了下来。

    厢军体系军官在早期升迁很容易,厢军也是以队,哨,都,营为基本单位,一个武进士至厢军任职,上来就能任营副统制,数年间就能任营统制。

    而各处的江防营,城守营,其实是几个厢军营的集合,人数从一千多到两千多,甚至三千多不等,不象禁军的一个军就是四个营,厢军则数字不等,而且都统制管辖的仍然称营。

    各寨驻守的也是厢军,象是在东藩的防御使陈笃中,所领的部下就几乎全部是厢军,这种军寨里的厢军指挥,职务从都统制到统制均有。

    但厢军将领,升到都统制就基本上到头了,想转任宣抚副使,制置副使,防御副使等官职就绝无可能。

    禁军将领往上可以奔厢都指挥使,副使,都虞候,都是管军大将,地位崇高。

    或是转为文职,直奔防御使,宣抚使,制置使。

    厢军不管立功多少,资历多深,转文职相当困难,在武职上城守营,江防营等各营的都统制就到头了,厢军都统制也就是五品武职,而禁军厢都指挥是可以挂节度使的从二品管军官职,或是正三品,还可以做到太尉,更是隐隐可以抗衡宰执的最高武职。

第二百二十三 变换立场

    禁军副厢都指挥和都虞侯都是三品,都统制是四品,副都统制是从四品,到营统制也是与防御使平级的正五品和从五品,禁军都头,都是七品武职,副都头都是正八或从八品,有的老资格的哨长,也是加郎卫官的九品或从九品官,甚至有的队官当差时间久了,一样可以加九品武职,厢军的副都头都不一定有这个资格。m.www.uu234.net顶 点 X 23 U S

    齐王将厢军中的一些事说了,最后对徐子先道:“他们都有一肚皮的怨气,当着我当然不敢发作,没有我,他们连现在的一切都得不着。对你,你是宗室,国侯,他们这些武夫天生瞧你不顺眼,你父亲又打过败仗,行伍中人,对打败仗的宗室是什么看法,你应该知道。加上仕途不顺,心生不满是一定的,好在我已经写了信给他们,对你的军令当然执行,态度上若是有些不恭,还望你看我的脸面上,海涵一下。”

    徐子先这才明白,齐王点这两人并不是说要给他所用,当然齐王肯定打过招呼,而是托请自己,不要太为难两个粗直的厢军军官。

    齐王仿佛看出徐子先的心思,含笑说道:“你已经走到这个位子上了,南安侯,冠军大将军,提管福建路马政事,同知岐州,岐州防御使,福州南安团练守捉使,你要一时不愤,便是将两个不服军的厢军都统制给斩了,谁还能因这点小事来寻你的麻烦?我今日同你说,就是怕那两个憨货不知好歹进退,真的惹怒了你,到时候可是麻烦。”

    徐子先笑道:“朝廷不给我加镇国大将军,辅国大将军,或是太尉,好歹给个泰宁军节度使,真是遮遮掩掩,好生不爽利。”

    齐王闻言,指着徐子先大笑起来。

    确实如此,按徐子先的品阶,实职,将军称号,加个从二品的节度使也是很恰当,朝廷不肯给他建节,连虚职也不肯给,说到底还是心虚之故。

    徐子先笑了一阵,对齐王道:“李星五,董瑞祥,小侄记住了,请殿下放心。”

    “这两人都是身经百战的勇将。”齐王感慨道:“和大葛,小葛一样,都是我一手带出来的好手。我当年带的人极多,现在多半流落在各处厢军里头,其实以他们的能耐,就算到禁军也是一把好手,可惜了。”

    “小侄会尽量好好用他们。”徐子先神色严肃的道:“明珠蒙尘,是令人可惜,若能擦拭掉灰尘,重使其焕发光彩,何乐而不为?但有言在先,此辈非得敲打一下不可。”

    这就是说,徐子先对齐王一脉的人,能信之而用之,不会有什么门户之见,只要确实是得力的人才,徐子先不仅会用,而且会大用,不使明珠蒙尘。

    但此辈久在厢军,沾染习气,不敲打一下,怕也是不好用。

    “好,好的很。”齐王微笑道:“近来城中有浮议,我已经行文各家报馆,军政大事,未得实施之前,报馆擅登议论,影响舆情,此行殊为孟浪。若查察出有奸情,必严惩不怠。明达你没有为浮议所动,我很欣慰。至于赵王那边,我打算请他赴宴,此人若能听从劝告,当然是最好不过,若不能听从,老实说,我们也没有办法。”

    齐王脸上露出无奈之色,赵王对南安侯一脉的打压是持续不断,各种招数层出不穷,有一些招数,比如舆论攻击,看似没有大碍,但如果持续不断,等时间发酵后加上军政之法制衡打压,到时候会形成对徐子先相当不利的局面。

    这是储位之争,文宗之后五支嫡脉的竟争,没有温情,没有退让,京师之事,原本是赵王意图彻底铲除吴国公和南安侯两脉,使赵王一脉稳稳把持住储位,就算天子无子,赵王一脉的地位也不会受到威胁。

    但吴国公徐子诚这蠢货是被赐死了,徐子先这个更大的威胁不仅安然无事,还加官进爵返回福州,可想而知,赵王的攻击不会停止,只会变本加厉。

    “有我在,他没有办法给你乱命,或是削减你的钱粮,或是调走你的部属,对南安团练也没有办法取消……”齐王道:“此许乱来的小手段,只叫人恶心,能劝则劝,劝不下来,只能见招拆招。”

    “小侄无可不可。”徐子先答道:“明日就去岐州上任,些许小手段,小侄不放在心上。”

    就是说,对劝说赵王,徐子先并不抱什么指望。

    “去岐州前,你最好去见见林斗耀。”齐王大有深意的道:“此前一些小冲突,于林斗耀来说已经是过去之事了,此前故意做出生份模样,是给赵王他们看,不必太过当真。”

    徐子先若有所悟,看来政治人物转换立场相当之快,自己感觉和林斗耀已经撕破过脸皮,一直有冲突,所以回福州之后压根没考虑过与林斗耀和解,而此人居然通过齐王来致意,看来还是自己太过天真和幼稚了。

    “你不妨做好打秋风的准备。”齐王半开玩笑,半认真的道:“岐州上中下三寨俱是厢军,具甲不全,兵器粗制劣造,你要一支强兵,首要得钱粮军械,你自家固然有钱,可是朝廷的钱不用在这等正事上,难道给那些无谓的人拿去糟蹋浪费?”

    齐王的话语也是充满无奈,福建路年岁入千万贯,自己这边的防御却得不到满足,水师不得建,厢军老迈衰朽,兵器粗制滥造,将士不得充足钱粮,当然没有战意,也没有训练,这样的兵马,驻防守备都嫌困难,进取出战就更加不必提了。

    厢军无钱,大都督府也无有钱粮,少量的财政余留和地方钱粮,武库的管理是常平使负责,常平使又对安抚使负责,齐王的意思简单的很,如果徐子先要见林斗耀,不妨想办法敲一些好处,否则见之无益。

    “小侄明白了。”谈起这个话题,徐子先精神抖擞的很,当下向齐王拜谢,说道:“正愁缺一大批军械武器,这一下可是指了一条明路出来。”

    ……

    徐子先当天没有去见林斗耀,也未去拜会别人,而是将跟随的陈佐才等人在一处,核计了大半夜。

    第二天天亮,徐子先赶到安抚使司衙门拜会林斗耀,才不过辰时初刻,天虽亮了,太阳还有气无力的,林斗耀已经在坐衙理事了。

    帖子一递进去,林斗耀立刻下令大开中门,他自己也到大门口迎接。

    林斗耀还是和此前一样,精明强干,气势十足,因为是北方人身量很高,紫色官袍贴身平整,蹀躞七事整齐的挂在腰间。

    韩钟本人很重仪表,他的心腹部下们也是差不多的风格。

    林斗耀是正二品,徐子先是从二品,两人品阶上相差不多,而且徐子先不是空头国侯,身负重责,林斗耀开中门迎接略有过份,但从礼制上来说并无不妥。

    两人相揖而礼,不同的就是徐子先要先揖,林斗耀还揖。

    待进了正堂对坐,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

    林斗耀先开口道:“本官此前对南安侯有些误解,有过冲突争执,还望南安侯莫放在心上。”

    徐子先肃容道:“些许小事,不过是出于误会,有何可言?福建路这么多年风平浪静,只有一个陈于泰跳梁小丑兴风作浪,若能除此人,安抚使上可慰天子,两府,下可对福建路士绅百姓无愧,岂不是美事一桩?”

    林斗耀微微点头,心知眼前这个青年宗室的价码就是如此。

    此前的事,林斗耀本人有些忌惮徐子先,加以打压,后来的事情,多半是因为赵王和蒲寿高而起。

    两边并无深仇大恨,说起来林斗耀还一直在吃亏,其心腹韩炳中和罗致公已经被迫致仕和下狱,但先出手的就是理亏,现在徐子先开出的价码就是,帮着其搞定陈于泰,别的事可以不加理会。

    林斗耀当然愿平岐山盗,这股海盗人数虽然不多,但一直为祸福建,两府和天子那里也都是挂了号的存在,平岐山盗可不是剿灭普通的两千余人的山匪,等若是实打实的禁军级别的野战功勋,不仅徐子先会因此受封获赏,便是林斗耀也会大有好处。

    不一定能入京师,但此前的失分算是扳了回来,将来若有机会,仍然大有可为。

    “南安侯若有要本官相助之处,安抚使司一定尽力相助。”

    林斗耀愿意修复和徐子先的关系,这里头的原因相当复杂……最关键之处并不是徐子先和韩钟的短暂联盟,而是林斗耀已经发觉,蒲寿高靠不住,这个天方人心里根本没有福建大局,只顾着其家族利益,无视大局。

    赵王也是一样,为了保住赵王府一脉的储位,赵王无所不用其极,此人若掌福建路大局,对林斗耀和整个福建路均是有害。

    对林斗耀来说,他这个安抚使已经较为尴尬,相比其余诸路,福建的情形更为复杂,他时刻有大权旁落,甚至被撵走乃至下狱的结局。

    相形之下,齐王更注重福建路的安稳,徐子先是齐王一手捧出来的,身后还有对韩钟无威胁的右相徐夏商,双方没有根本性的矛盾,相反在针对赵王,蒲寿高,还有稳定福建路的大局来说,都是可以合作的对象。

    如此一来,林斗耀愿意与徐子先合作,自然是在情理之中。

    只是这种合作也有范围和局限,林斗耀不会全力以赴,重要的是保留自己的实力……他的话已经是很明显了。

第二百二十四章 忆昔

    “岐州上,中,下三寨,共有厢军营兵三千四百余人,上寨一营五百余人,中寨两营千余人,下寨三营数都,不到两千人,其中骑兵不足一都之数,用来当传骑,塘马,在各寨之间传递消息。www.uu234.netwww.uu234.net岐州地方并不大,就是江口近海一大岛,南北三十余里,东西六十余里,有口一万七千多人,丁四千余,由于岛上平地少,山地多,东西至北有一半多地方为群山环换,岛上耕地只有六万余亩,多以菜田为主,岐州岛民,多半打渔为生,少半种菜至府城贩卖,岛民并不富裕,亦不算贫困,若是没有岐山盗为扰,岛民能至山上开荒种地,捕兽射猎,卖菜也不必绕道躲避,怕是光景都会好过许多……这些是民生上的事,由吕知州去操心。我要操心的是三千多厢军和如何剿灭陈于泰。按大魏军制,厢军每兵得铁盔一顶,?一把,每伍披甲两副,每队弓手八,步弓长弓一柄,弦两根,箭三支只,双插一套。这样一来,是每什十一顶铁盔,八柄弓,长?三,障刀八,队官披铁甲,每伍有皮甲或镶铁布面甲。可惜现在国用不足,厢军武备废驰,据我所知,岐州厢军,每队只有盔一顶,布甲或有或无,每哨才有一两副铁甲或皮甲,每都甲不满十,其余弓箭,弦,角,漆,羽等物,俱是缺额大半。每营应有一哨神臂弓,蹶张弩十,视情形拨付床弩,而岐山驻军不要说床弩,神臂弓也是一面也没有……”

    徐子先说的嘴巴都干了,林斗耀心惊之余,对眼前这个宗室青年,心里真是生了忌惮之心。

    先是寥寥数语,说了岐州驻军人数,然后点明岐州为陈于泰所苦的民政,再下来谈本朝军制,军械配合,岐州现状,如数家珍,令人完全忽略了其过于年轻的年龄,而生出信任,倚重等感觉来。

    “南安侯请茶……”林斗耀一时没说话,而是叫下人奉茶。

    徐子先饮了一口,放在一旁,对着林斗耀正色道:“伐岐山盗,水营不备,不可,兵马不练,不可,器械不精,亦不可。此盗,非江滩战时的乌合之众可比。”

    “南安侯准备的如此详细周到,某还有什么可说的?”林斗耀皱眉道:“只是常平武库中也是难以为继……”

    “算了,”林斗耀接着道:“叫苦没有意思,此盗盘踞岐州多年,威胁港口和海上船只,岐州百姓以为苦,福州和对岸的漳州百姓士绅更是恨其入骨。补足岐州厢军欠缺军械,拨付八牛弩都是小事,我只担心一点,蒲行风等诸盗听闻之后,当如何?”

    “王直已经为我大魏节度使,康天祈在倭国掌握贸易,等闲不愿擅起刀兵。蒲行风,颜奇,刘旦三人,正在南洋和莫卧儿海面与泰西诸国交战,同时支持满刺加兼并三佛齐和兰芳诸国,其力俱用在彼处,又有多少人能至我大魏?数年之内,怕是他们不来找我,我还要去找他们!”

    这般豪言壮语,一般人听了还会壮怀激烈一番,林斗耀却是面无表情,想了一想,说道:“能否令静海军节度使派一些船只,水师官兵,至澎湖一带协防一段时间?”

    “如果要安定人心的话,也是应在岐山盗覆灭之后。”徐子先道:“在此之前,王大将军不会来。”

    “本官明白了。”

    王直就抚前后,诸大盗约束陈于泰等小盗不能为患,各人算是有了默契,当然也是和蒲行风被牵扯在南洋一带有关。

    此事顺利完成,王直若派兵到福建来,有翻脸成仇,落井下石之嫌,这个老狐狸是断然不会同意。

    若是陈于泰被剿灭了,则此前的牵扯了结,王直倒是能派一些兵马过来,估计也是象征意义为多,并不会真心出力。

    “若如此,本官静侯佳音捷传。”

    “定不会教帅臣失望。”

    正事谈毕,徐子先和林斗耀又无私谊可叙,当下各自抱拳一礼,算是会面结束。

    林斗耀的一个幕僚走出来,满面忧色的道:“大人,此人前来要了诸多好处,就怕还是不肯出力。”

    “我急什么?”林斗耀自嘲一笑,说道:“原本也无甚指望,若有战捷飞奏对本官是意外之喜,若无也不会吃什么亏……徐子先相对赵王要弱上一些,本官助他一臂,此后就高卧府中,等着看热闹吧。”

    幕僚若有所得,林斗耀的布置怕也是和京师的局面有关。

    京师里韩钟已经完成了对刘知远旧部的清扫,对天子暂时都算是掌握了主动。

    接下来韩钟未必想着就这么老老实实的等着退位,天子已经在诏令各路世家豪族中人进京供职,陈笃敬的翰林学士知制诰就是其中之一,韩钟当然知道天子的打算,无非是再扶植一个刘知远出来。

    韩钟非坐以待毙之辈,只是要维持现在的局面,与天子正面对抗显然是不成,甚至北伐之事也是要依天子之令而行,韩钟能动手脚的,无非是福建这里的赵王府。

    赵王还是盯着徐子先不放,谁料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幕僚感觉一阵寒意,政坛上的这些大人物,真是牵一发而动全身,此前的敌人转眼成盟友,此前的盟友转眼就变成了敌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能在这样的局面里如鱼得水?

    ……

    三月初六日,在李仪等人查过黄历之后,徐子先带着陈佐才,陈道坚和另外十余个南安出身的吏员到岐州上任。

    岐州这里,徐子先并不能自行任命官职,只能处罚,建言黜退或是拿捕,而新任官职还需要大都督府,安抚使司的同意方能上任。

    这和团练不同,团练的文武官职只要徐子先保举就可以了,而军州官职,哪怕是从九品的寨监主簿,徐子先也是无权任命,七品之上,安抚使和大都督府也无权任命,需得报知京师两府,由政事堂和枢密院决定,经由中书五房,吏部一起签票用印下发,才算是完成朝廷任命官职的一系列举措。

    带着这些人,不过是叫他们多增加经历,同时徐子先身边也不能无人。

    诸人的身份,除了保留团练官职外,就算是徐子先的身边赞画幕僚,工资倒是可以从防御使的公使钱里开销,事实上很多军州主官的公使钱,一部份就是雇佣聘请幕僚的使费。

    如果某个官员将公使钱全部用来修葺官衙,吃喝宴请,这就是很容易被弹劾,若是全取之归于私宅,那就是相当犯忌,甚至很容易被斥责免官了。

    徐子先在防御使宅邸里漫步时,看着记忆中熟知的一切时,突然蹦到脑海里的,却是当年徐应宾私取公使钱给小妹留着当嫁妆的往事。

    “看到这廊柱没有?”徐子先指着二堂的一根廊柱,红漆已经脱落大半,还有明显的刀斫痕迹,徐子先笑着道:“当时我十余岁,跟着先君在这里居住,小妹当时更小,先君更宠爱她一些,带着上衙办事,我没有人管束,从二堂到后园,不知道多少廊柱和树木遭了殃。”

    一旁吴畏三点头道:“君侯当年将后园一颗葡萄给砍了,老侯爷罚君侯站,当时可是叫我在一旁监督计时。”

    “好多年前的事了。”徐子先眯着眼打量着眼前一切,岐州在徐应宾之后又有两任防御使,都是因循守旧不思进取之辈,当然,徐应宾的遭遇也是给了他们不小的警惕,当初徐应宾是宗室进士,任防御使后得到齐王的大力支持,虽然还是指挥厢军,可是也有一营禁军,调来的厢军也是各种的精锐,就算这样还是以惨败收场,仕途受挫,继任的防御使当然都是不愿多事,能保住现在的局面就不错了。

    徐子先眼中隐隐有杀机浮现,现在的他非当年吴下阿蒙,经历过这么许多,也看的多了,听的多了,徐应宾当年的事哪有表面上那么简单,应该是被人设计,前方军心不稳导致哗变,后方后勤出了问题,被人突然断了补给,将士潜伏山上多日,餐风露宿,加上有人煽动,多起哗变,陈于泰率人突袭时,大军猛然崩溃……

    一切迹象表明,就是有人暗中做了手脚,以致惨败。

    一个吏员进来禀报道:“吕知州在州衙宴请,君侯要赴宴否?”

    徐子先道:“各寨指挥,副指挥,营统制,副统制,寨监,监主簿皆到了否?”

    “除了中寨,下寨两位指挥外,其余人俱到了。”

    徐子先摇头一笑,果然李星五,董瑞祥这两人未至,显然是两人自恃老资格,不欲在这样的欢迎宴上露面。

    厢军中的老行伍一般就是这样的作派,自忖资历老,看不起新上任的主官,特别是徐子先这样的青年宗室,被轻视和排挤就再正常不过了。

    齐王肯定有所交代,但此前这两个都指挥并没有与徐子先打过交道,齐王又有意令徐子先自己收服这两人,想必不会交代太多,两人有此姿态,倒也相当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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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魏王侯介绍:
没落王侯世子徐子先重生于王朝末世,奋而自救,最终临大位,成魏主。 后世记,大魏之主的中兴之世过程,记述其惊才艳艳,从容不迫,以盖世之才,与群雄逐鹿,最终当凌绝顶。大魏王侯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魏王侯,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魏王侯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