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其他小说归朝TXT下载归朝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归朝全文阅读

作者:姚颖怡     归朝txt下载     归朝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四二章 贺新岁

    这时,罗杰进来,冲着大家抱拳,道:“抱歉,家里有点儿事,我要先行告辞了。www.uu234.net”

    霍柔风一怔,罗杰在京城无亲无故,住的还是她的宅子,若说是有人应诊,或者病人有事倒也罢了,可他说的是家里有事,他哪里来的家人?他家里的下人也都是霍家的。

    她正要开口相问,霍大娘子已经问道:“是小渊吗?”

    罗杰点点头:“方才小渊的家人去找我,说小渊不见了,问是不是来我这里了,我担心他出事,要出去找找。”

    霍大娘子脸色一沉,对绿云道:“你让周子英带十个人,跟着罗大夫一起去,今天除夕,京城不宵禁。”

    周子英是霍大娘子的护卫,在府里的地位和

    罗杰也不客气,谢过霍大娘子,便和众人告辞,和周子英一起走了。

    霍柔风这才想起小渊是谁,她还记得有一次罗杰来的时候带着一个小孩,后来她便把这事抛到脑后了,她这才发现,姐姐和罗杰很熟,熟悉到姐姐知道那个小孩的名字,而她不知道。

    她歪着脑袋看看在座的人,姐姐和她,还有展怀和毕道元。

    没有外人。

    她问霍大娘子:“小渊是谁?上次罗杰带他来的时候,我见过一次,他和罗杰是什么关系?”

    霍大娘子道:“他是罗大夫的病患,罗大夫此次进京便是来给他治病,想来是快过年了,小渊被家人接走了,没想到又从家里跑出来,因此罗大夫才会着急吧。”

    原来如此。

    霍柔风想起了苏大姑娘,罗杰的病人大多不是寻常病症,苏大姑娘痴傻,小渊看上去不像痴儿,也不知是什么病。

    好在大家的情绪并没有因此受到影响,虽然少了见多识广的罗杰,但是有展怀和霍柔风这两个小的,年夜饭笑声不绝。

    毕道元也是孤苦之人,他和霍家姐妹一样,都有很多年没有这样热闹过,一时兴起,便让人取了胡琴过来弹了一曲。

    胡琴并非风雅之物,霍柔风没有想到毕道元这样的读书人居然会拉胡琴,便想起她是学过笛子的,便吵着要吹笛子,于是这顿年夜饭便在霍九爷随兴发挥的笛子声中结束了。

    苏嬷嬷已给展怀安排了住处,就在毕道元的小院后面,原是张先生住的,后来张先生为了便于切磋学问,和同科合租了宅子搬出去了,这个小院便空了出来。

    展怀见众人都要去睡觉了,有些奇怪,问霍柔风:“京城里的习俗不守岁吗?”

    霍柔风看一眼霍大娘子,低声说道:“守岁是给父母祈福,姐姐和我......毕先生也不用。”

    说到这里,她想起展怀和他们不一样,展怀可是父母兄弟都有的,她眨眨眼睛,对展怀道:“不如我陪着你一起守岁吧,我们到你住的小院里放烟花。”

    展怀没有想到霍柔风会主动陪他一起守岁,笑得眉眼弯弯,对霍柔风说:“我唱福建的山歌给你听吧,除了山歌,还有渔歌,你一定没有听过。”

    霍柔风让丫鬟们备了干果蜜饯,觉得不够,又让厨房备了羊蝎子火锅,还不忘拿上她的笛子,展怀唱歌时她要吹笛子。

    霍大娘子笑吟吟地看着他们,虽然采芹不住地看向她,可她并没有阻拦。

    妹妹难得这么高兴,她年纪越来越大了,以后这样的机会也就越来越少了。

    只是她还是叫了十几个丫鬟小厮跟过去,又怕一群小孩子玩起来没有章法,便让刘嬷嬷也跟过去服侍,自己则回房睡觉去了。

    这个院子虽然不大,但是院子里没有树木,白天看上去光秃秃的,可用来放烟花却最合适不过。

    霍柔风高兴起来,把羊蝎子扔出去,金豆儿和黑豆儿跳起来接住,展怀觉得有趣,挑了一块肉多的羊蝎子朝着金豆儿扔过去,羊蝎子在半空划出一个弧度,刚要落下时,金豆儿便跳起来一口咬住,还破天荒地冲着展怀摇摇尾巴。

    展怀恍然大悟,对霍柔风道:“原来要这样喂啊,你是不知道,这狗跟着我的时候,对我带搭不理,我给它肉骨头,它也懒得动一下。”

    霍柔风张着满是油腻的小手冲着展怀比划:“偷狗贼,我还没和你算帐呢。”

    展怀连忙求饶:“九爷饶命,我唱渔歌给你听吧。”

    说完,也不管霍柔风答不答应,马上唱了起来。

    歌声并不悦耳,而且霍柔风一句也听不懂,她问展怀:“这是福建话吗?”

    展怀说道:“这是福建话的一种,是家话,福建话分为几种,闽南和闽东的就不一样,家话和闽东的很相像。”

    霍柔风来了兴趣,问了许多关于民的事,听说他们长年累月生活在水上,便问道:“你们家剿海盗,海盗中是不是有民?”

    展怀道:“是啊,肯定是有的,民以海为生,早些年朝廷海禁,民生活困苦,有的人便去做了海盗。”

    霍柔风知道这件事,沿海一带民不聊生,海盗群起,展家便上书,自请交出沿海各级衙门,由朝廷派驻官吏,做为条件,便是让朝廷解除海禁,让渔民可以出海打鱼。

    从此以后,不但沿海渔民的日子日渐好过,海盗的数量也比以前大量减少。

    但是展家也从此处处受制于朝廷,福建浙江和山东三省,太后和皇帝的人分庭抗礼,就连卫所中也有他们的人。

    因此,才有了今年春天展怀在宁波卫借军粮一处,肃清异已之事。

    直到这时,霍柔风才问展怀:“郭咏的事是你干的?”

    展怀没有回答,只是很认真地看着霍柔风:“小九,我杀过人,以前杀过,现在杀过,以后还会继续,你嫌弃我吗?”

    虽说勋贵子弟重武轻文,但是真正见过血的并不多,即使上战场,也不用他们上阵杀敌,像展家男儿这般的也并不多。

    烛光下,霍柔风一双杏眼亮晶晶的,如同风水池里养过的黑曜石,她摇摇头,也很认真地说道:“展怀,我见过杀人,上辈子见过,这辈子......还没有见过,不过我不怕。”

第二四三章 镇国公

    展怀的嘴角上扬,勾出一个完美的弧度,小九真有趣,动不动就是上辈子,若是真有上辈子就好了,那时他就认识她,到现在和她便是两辈子的缘份了。m.www.uu234.net

    霍柔风问他的问题,他虽然没有直接回答,但是霍柔风已经明白了,她道:“锦衣卫暂时封锁了消息,可是明天便是大朝会了,郭咏是首辅,他必须要出现在百官面前。”

    展怀笑道:“那你明天岂不是有乐子看了?”

    皇帝已经几个月没有早朝,就连每月两次的朔望朝也免了,因此如今百官齐聚也只有大年初一的大朝会了。

    大朝会上,依制在京的九品以上官员都要出席,霍柔风是从七品,她当然也要去。

    霍柔风打个哈欠:“我明天准备去睡觉,我站着也能睡觉的。”

    展怀笑道:“你还是多穿一点儿,免得冻病了。”

    像她这种芝麻绿豆的小官儿,是没有资格进殿的,到时都要在殿外候着。

    两人正在说笑之间,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是张轩跑了进来:“九爷,吏部派人来传话了,明天的大朝会只限在京四品以上官员与内眷前往,其余人等面朝紫禁城方向叩拜。”

    闻言,霍柔风惊讶地张大了嘴,她还从未听说过,大年初一的大朝会只让四品以上官员和内眷参加,这也太......太不把她这从七品小官当回事了。

    展怀却已经哈哈大笑起来,指着霍柔风道:“小九,你不能参加大朝会了,哈哈哈。”

    霍柔风白他一眼,问张轩:“通传的人呢?没让我去接旨吗?”

    张轩抓抓头:“没有,说是要一家一家的通知,本来也是口信。”

    展怀闻言又笑了起来,霍柔风也忍不住跟着一起笑,两个人笑够了,霍柔风冷冷地道:“这个朝廷差不多该废了。”

    展怀的眉头微动,他看向霍柔风:“小九,你为何会这样想?”

    霍柔风脸上笑意全无,看着她冷峻的神情,展怀心中一凛,这样的小九,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霍柔风没有回答他,而是问道:“荣王的军队打到哪里了?”

    展怀道:“还在山西。”

    说到这里,他又笑了:“京城一片歌舞升平,也是可笑。”

    霍柔风沉吟片刻,道:“郭咏的死讯一旦传出来,京城便不会再歌舞升平,展怀,你们家是想逼着皇帝,用展家的人来带兵平反吗?”

    展怀点点头,也不瞒着她,道:“我们家偏居一隅,一百多年了,处处忍让,事事避忌,可是到头来换来的却是朝廷变本加厉的猜忌,行刺我爹的人来自京城,皇帝先于内阁得知我爹遇袭之事,如果这次死的不是替身,那么我爹就凶多吉少了。所以,只是一味退让没有用,我们展家只会行军打仗,那就真刀真枪地干起来吧。”

    听说展怀的一番话,霍柔风心如鼓擂,一个念头在心中升起,她试探地问道:“你们家除了水战,还有别的军队?”

    众所周知,展家远在福建,展家人最擅长的就是水战,可是现在展家要去打荣王,水战是不行的,除非展家还有其他军队和擅打陆战的将领。

    但是如果真是这样,展家的胆子也太大了,这步棋也筹划了太久太久了。

    果然,展怀道:“小九,我不会瞒你,我们家的确还有其他军队,从我记事时就有了,听三哥说过,这些军户不在兵部的籍册之中,是我们家自己的私兵。”

    “有多少?”霍柔风沉声问道。

    展怀低下头,再抬头时目光平静,像是下定决心一样,他道:“五万。”

    霍柔风大吃一惊,展家竟然有五万私兵!

    她没有继续问下去,更没有去打听展家这五万私兵藏在哪里,福建有朝廷派去的官员,闽国公身边有皇帝的眼线,即便如此,展家还是养了五万私兵,这是多大的手笔,多大的谋划!

    良久,她才说道:“展怀,我听说立朝初年,有两位一等爵,一位是南方的闽国公,还有一位是北方的镇国公。”

    展怀诧异地看着她,随即便笑着问道:“你是在说书的那里听说的吧,的确如此,只是镇国公已削爵。”

    霍柔风明白了,展怀是把镇国公的事,和女皇帝女将军的故事联系起来,全都当成是她自说书人那里听来的。

    镇国公姓高,与第一位闽国公是肝胆相照的结义兄弟,后来,闽国公娶了镇国公的堂妹,女帝麾下排名第一的女将军高夫人。

    因此,镇国公府和闽国公府是亲戚。

    霍柔风还记得前世她临死时,高静和高宁冒险将镇国公的遗言塞给她,让她转告皇帝提防御夫沈慧冲,可惜一切都太晚了。

    她心中伤感,这些年来她没有听到过任何关于镇国公府的事,亦不知道高家后来如何了。

    她还是第一次听说高家削爵的事,她问道:“削爵?那镇国公府的人呢,削爵又不是满门抄斩,我在京城怎么也没有听说过他们?”

    展怀道:“高家和我们家是姻亲。镇国公死后,高家便被削爵了,高家满门自谥在府中,因此,高家最终也只有削爵,并未判罪,太祖皇帝感念其战功赫赫,没有祸殃九族,还准许高家族人送棺木离京,不过高家本就是出身草莽,并非世家大族,也没有什么亲戚,最终还是我的曾祖母千里迢迢来到京城,接了高家棺木去福建安葬。”

    这一世,霍柔风终于知道了在她死后发生的事情。

    展怀的曾祖母便是高夫人吧,原来还是高夫人接了高家棺木离京,而高家,竟然真如她想像的,满门凋谢。

    霍柔风还记得高家的高宁和高静,都是如珠玉般的少年郎君,高家还有几位蹴鞠很好的小娘子,那年春天,她和她们一起蹴鞠,高宁和高静还在一旁看热闹。

    她更没有想到,高家人竟然是葬在了福建。

    她问道:“为何不送高家棺木回祖籍?”

    展怀摇头:“高家的祖籍是在关外,从京城到关外,远比到福建要近得多,我也不知为何曾祖母会将棺木运到福建。我们家不让问起这件事,我都是听三哥说的,三哥脾气最好,若是大哥,肯定不会告诉我的。”

第二四四章 关外

    “关外?高家祖籍在关外?”霍柔风大吃一惊,镇国公和高夫人在母亲麾下多年,她便顺理成章地认为高家也是陕西人。m.www.uu234.net

    展怀点点头:“对啊,我的曾祖母是高家的姑太太,这不会有错的,高家确实来自关外。”

    霍柔风忽然想起方才展怀还说过高家出身草莽,她问道:“那么高家在没有从军之前是做什么的,我是说他们是不是关外的世家大族?”

    展怀笑着拍拍霍柔风的脑袋,道:“一看你就是从小长在江南的,关外和江南不一样,那里民风骠悍,再加上常有鞑子出没,关外十个人里也找不出一个读书人,即使有世家,也是练武的世家。”

    霍柔风伸手把展怀的手挥开,不满地道:“不许拍我的头,就是你们总爱拍头,我才不长个子的。”

    烛光下,她原本雪白晶莹的皮肤染上一层光晕,像抹了胭脂一样娇艳,展怀连忙把手缩了回来,他是怎么了,明知小九是女孩子,却还是总把她当成小子一样。

    母亲曾经说过,若是她能有个女儿,就当花朵似的娇养起来,可惜母亲生了五个儿子之后,便再也没有开怀,因此每每对亲戚家的女儿便格外的好,那些隔着房头的侄女、外甥女,每次来给她请安,都能得了不少好东西。

    母亲若是见到娇憨可爱的小九,一定会很喜欢吧。

    展怀一时走神,便没有留心霍柔风在说什么,直到霍柔风白嫩的小手在他的鼻端打了个清脆的响指,他这才回过神来。

    小九的响指打得像男人一样潇洒响亮。

    “哎,你有没有听到我说的话?”霍柔风的大眼睛瞪得溜圆。

    展怀只好装傻,摸摸耳朵:“啊?你说的什么?我没听清。”

    霍柔风哼了一声,站起身来,凑到他的耳边大声说道:“我是问你高家也是练武的世家吗?哪个门派的?”

    霍九爷熟悉江湖各大门派,就连切口都能倒背如流。

    展怀哈哈大笑:“什么门派啊,你是听说书的听多了吧,高家是土匪出身。”

    “土匪?占山为王吗?太威风了,福建有土匪吗?你见过土匪吗?”霍柔风来了兴趣,她可真没有想到高家居然是土匪出身。

    展怀笑道:“我也只是听三哥说的,是不是占山为王我就不清楚了,不过听说关外有很多土匪,以前有,现在也有很多,福建早年也有,但都被我们家给剿了,如今只有海盗,没有土匪了。”

    霍柔风有些遗憾,展家对早年的事情连自己的子孙也给隐瞒了,尤其是展怀年纪小,是家里最小的,所以这些秘辛传不到他耳中。

    “为什么你三哥能知道,他也不是长子啊。”霍柔风不死心。

    展怀道:“三哥也是在我爹和我大哥那里偶然知道的,我问过我娘,她说祖上的事情连她也不清楚,但是我大哥肯定知道,因为我跑去问他的时候,他把我倒挂在演武厅里,整整两个时辰才放我下来,我的眼睛都红了,从那以后我再也不敢问他了。”

    说起来真是狼狈,好在小九没有笑话他。

    霍柔风非但没有笑,反而同情地拍拍展怀的肩膀:“别急,等你长大了就好了。”

    这一瞬,展怀明白了,恐怕这是小九经常听到的,现在拿来说他了。

    过了年,他就十六岁了,已经长大了。展家祖上的那些事,并非是长大以后便能知晓的,大哥十三岁时想来就已经知道了。

    有些事情,只有长子才能知晓。

    霍柔风却已经心存向往,她用手托着精致的下巴,自言自语:“我知道有人从关外贩马,还到关外收人参,关外有马贩子还有参客,对了,我听毕先生说,关外的雪在齐腰深,骑马都不停,要想走得快,出门要坐雪扒犁。”

    展怀摇摇头:“这个我就不知道了,福建没有说书的。”

    “毕先生不是说书的,他是写书的。”霍柔风纠正。

    “那还不是都一样?”展怀说道。

    霍柔风打个哈欠,问展怀:“快天亮了吗?我困了。”

    展怀道:“你是陪着我守岁的,你若是困了就睡吧,不用真的陪我到天亮。”

    霍柔风又打个哈欠,大眼睛半眯着,靠到迎枕上打起了瞌睡,刘嬷嬷连忙过来,拿了锦被给她盖上,压低声音对展怀道:“杨公子,要不您到隔壁坐一会儿?”

    展怀的耳朵立刻红了,连忙起身,又看一眼已经彻底闭上眼睛的霍柔风,忍不住勾起嘴角,笑了。

    次日,霍柔风醒来时,发现她躺在自己屋里,采芹告诉她,客房的地龙不够暖和,于是睡到半夜刘嬷嬷用被子把她裹了抱回来了。

    霍柔风扁扁嘴,她被从一个院子抱到另一个院子,中间还要穿过几道门,她竟然一点儿也不知道。

    采芹抿着嘴笑,九爷有什么好奇怪的,她从小就这样。

    “香案已经备好了,九爷,您快点起来,还要对着紫禁城方向叩拜呢。”采芹边说,边把霍柔风从被窝里揪了出来,轻车熟路。

    霍柔风打个哈欠,这才想起展怀来,她问道:“杨公子呢?”

    采芹道:“天刚亮,国公府的那位桂伯便来了,把杨公子接回去了,杨公子给您留了口信,让您别忘了明天去烤肉的事儿。”

    霍柔风嘻嘻一笑:“忘不了,一会儿你去灶上说一声,让他们准备准备。”

    采芹答应着,和两个小丫头一起,手脚麻利地给霍柔风洗漱完毕,又把那件自从送过来便没有穿过的官服拿出来,给她换上。

    那件官服虽然按照霍柔风的身材修改过,但是穿在她身上,仍然很滑稽,就像是偷穿了大人衣裳的小孩子,尤其是那顶官帽,霍柔风仰起脑袋,官帽的前沿就滑下来,盖住她的眼睛,她咯咯地笑了起来,问采芹:“一会儿你们记着帮爷扶着帽子,磕头的时候别把帽子磕掉了。”

    丫头们闻言全都笑了起来,采芹只好无奈地仰头望天。

第二四五章 过年

    香案都已摆好,霍大娘子也来了,她穿着蔷薇缠枝妆花褙子,外面是猩猩红面子的皮斗篷,没戴风帽,露出头上雪白的兔儿卧,那颗猫眼石在晨光中流光溢彩。

    看到妹妹穿着官服,踱着四方步走过来,霍大娘子还是没有忍住,用帕子掩着嘴笑了出来。

    霍柔风率先跪下,嘴里默默祷念,谁也不知道她在念叨什么,直到她山呼万岁,众人也稀里糊涂地跟着她一起喊,两个小丫头一边一个护着霍柔风头上的官帽,可是最后这帽子还是掉了下来,于是又手忙脚乱地给她把官帽重又戴回头上。

    除了霍柔风自己,没有人知道,她跪拜的并非是如今龙椅上的那个人,而是这座紫禁城曾经的主人,她的母亲。

    这座紫禁城,是母亲自前朝哀帝手里夺来的,最终母亲也是死在紫禁城里。

    她不知道母亲的魂魄去了哪里,或许依然留在紫禁城里,冷眼看着那群魑魅魍魉。

    拜完紫禁城,众人回到大厅里,霍大娘子和霍柔风冲着上首的两张空荡荡的太师椅跪拜,之后霍大娘子在下首坐了,霍柔风又给姐姐拜年。

    霍大娘子笑吟吟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封红递给她,道:“长大一岁,要乖啊。”

    霍柔风心头一酸,父亲在世时,每年过年都会说同一句话。

    她越长越大了,可是父亲看不到了。

    她强忍着没有让自己哭出来,故作开心道:“咦,姐,您不是说今年过年不给我压岁钱了吗?”

    霍大娘子笑着说道:“不给了不给了,再过几年就真的不给了。”

    霍柔风咯咯娇笑,把红包揣到怀里,蹦蹦跳跳地在姐姐身边坐好,道:“过几年我就长大了,您给压岁钱我也不要。”

    霍大娘子嗔道:“就你?姐姐才不信,你怕是到了三四十岁也要追着我要压岁钱的。”

    这一次大厅里的丫鬟婆子们都跟着笑了起来。

    各院的管事们带着自己下面的人,依次进来给霍氏姐妹拜年,绿云和采芹捧出一盘盘封红派下去,又让小厮拿了碎银子和铜钱,到外院派给粗使的丫鬟婆子们。

    双井胡同里处处都是欢声笑语,霍大娘子给众人放了假,从初一到初五,轮班在府里当值,在京城有家的回家过年,有亲戚的则去走亲戚,从杭州来的便相约着去逛街打小牌,这是霍家到京城后的第一个春节,大家都很开心。

    这时京城里的各个铺子的掌柜们也已经到齐了,大家进来纷纷给东家拜年,他们和霍家的下人们不同,虽然早就送过年礼,可今天过来,还都给霍柔风带了小玩艺。

    掌柜们是没有资格给九爷压岁钱的,小玩艺却无妨。

    于是等到掌柜们拜完年去前厅去吃团圆饭时,霍柔风已经收到了一大堆好吃的好玩的。

    有泥人张最新的泥人,有西洋来的带机括的小鸟,还有潍坊李家的风筝,糖六子家的十二色糖果,甚至还有装在青花瓷缸里的金鱼,装在小笼子里的兔子,其中属云绣坊的女掌柜送的礼物最别致,是一整套的布袋木偶,说是从南边带来的。

    霍柔风都不想去吃饭了,若不是采芹告诉她,这是掌柜们一年一度的团圆饭,她这个九爷必须出席,她宁可饿肚子也要把这布袋木偶玩个够。

    因此,到了晚上,霍柔风便死活不肯睡觉,让几个丫头拿着布偶在屋子里给她演戏,戏是她根据这些布袋木偶的模样瞎编的。

    这些布偶的衣著打扮和常看的戏文不一样,据说是南边的样式,这个南边肯定不会是江南,霍柔风怀疑可能是两广或者福建。

    于是她对采芹道:“明天把这些木偶搬到马车上,我去烤肉时也带上。”

    她要问问展怀,看看他是不是知道这些布袋木偶的来历。

    正在这时,小叶进来,道:“九爷,张轩让人从前院传话进来,说是罗大夫亲自来到大门口报信,说是那孩子找到了,请大娘子和九爷不要挂怀。”

    霍柔风唔了一声,心想这个小渊也真够调皮,这么多人找了一天一夜才找到,大冷的天也不知道是跑到哪里去了,说不定已经冻病了。

    她便对小叶道:“去拿些药材,让罗大夫带回去。”

    小叶转身正要出去,便被采芹叫住:“大过年的哪有送药材的,九爷,您不如换成补品。”

    霍柔风摸摸鼻子,嘟哝一句:“女人事情可真多,烦人。”

    然后她挥挥手,对小叶道:“去吧,就换成补品,补什么的都行。”

    她那句“女人事情可真多,烦人”还是被采芹听到了,采芹看着九爷倒背着双手,踱着四方步往里屋走去的背影,不由得担心起来,九爷该不会有朝一日真的变成男人了吧。

    她又转念一想,若是九爷真的变成男人,那不是天大的好事吗?霍家有后了,九爷能娶妻生子,霍老爷在九泉之下也能瞑目了。

    就这么一想,她便掉下泪来,想到这是过年,不能掉眼泪,连忙擦去。

    九爷终究还是不能真的变成女人吧,或若是九爷变不成女人,又越长越像男人,以后可怎么办呢?

    她自己是快要嫁人的人了,即使现在婚事还没有说成,可看大娘子和九爷的意思,是一定要把她嫁出去的了。

    她嫁出去了,九爷怎么办呢?

    九爷越来越像个男人,以后嫁给谁?

    谁家会娶个男人?

    采芹越想越是想不开,便又想哭了。

    而霍柔风玩了一天,早就又困又累,她的脑袋挨到枕头,便进入了梦乡。

    在梦里,她和展怀一起玩那些布袋木偶,展怀还唱歌了呢,难听极了。

    而此时的霍家东府,霍思谨躺在床上,却久久不能入睡。

    就在今天,她才第一次见到了她的兄长,那位一直在泰山书院读书的哥哥。

    所有人都以为霍大公子会在两三天以前就能到京城,可是谁也没有想到,他硬是磨蹭到大年初一的中午才到。

第二四六章 轻舟公子

    霍炎,字轻舟,十七岁,十五岁便做了案首。www.uu234.net据说他考上秀才之后,泰山书院的山长董克用亲自为他取的表字,而见过霍炎的人,无不暗中认为霍轻舟这个名字,远比霍炎更加适合他,一来二去,大家都称呼他霍轻舟或者轻舟公子,反而没有人再叫他霍炎了。

    霍思谨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位嫡亲的大哥,霍家东府顶门立户的大公子霍轻舟。

    在她想像中,霍轻舟应该是年轻的霍江,才华横溢,不问世事。

    因此当她见到霍轻舟时,委实吃了一惊。

    霍轻舟遗传了霍江的修长身材,相貌却不像霍江。修长的眉毛下,是一双雾气腾腾的桃花眼,挺直的鼻梁,两片薄唇微微上翘,不说话时就像含着笑。

    霍轻舟不但长得不像霍江,和霍思谨也没有半丝相像。

    更令霍思谨瞠目的是,明明是大年初一,霍轻舟却是一袭茶白色的直裰,外面则是一件白得发光的狐皮斗篷!

    霍思谨还是头回见到这么白的狐狸皮,以前见过的大多透着青色,可是霍轻舟这一件却是白得纯粹,连一根杂毛也没有。配上他头上的白玉簪,手上的象牙扇,霍轻舟从头到脚都和东府的肃穆端方格格不入。

    霍轻舟给冯老夫人和霍江行过礼,霍江问道:“你怎么今天才回来?”

    霍轻舟道:“昨日恰好遇到有户人家办丧事,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大年三十办丧事的,便驻足多看了一会儿,错过了进城的时辰,只好今天回来了。”

    因是除夕,京城的城门直到一更时分才关闭,霍大公子驻足多看了可不是一会儿,恐怕是几个时辰。

    霍江显然对这个儿子已经司空见惯,并没有再问,反倒是霍沅哧的笑了出来,没等她开口,霍轻舟便一脸正色地问道:“姑姑在笑什么?是笑在大年三十还要办丧事的不幸人家吗?”

    霍沅怔住,嘴角翕翕,一时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冯老夫人见状,忙道:“大过年的,别说这些不吉利的话了,炎哥儿,你还没有见过你妹妹吧。”

    冯老夫人边说,边看向霍思谨,嘴角噙着一抹嘲讽的笑容。

    霍思谨连忙上前行礼,双眼里都是看到至亲的激动,轻启朱唇,盈盈下拜,刚刚叫了一声“兄长”,霍轻舟便冲他挥挥手,道:“行了,我也没给你准备压岁钱,别拜了。”

    说完便转过身去,脱了斗篷,自己在霍江下首坐了。

    霍思谨僵在那里,一时竟是站也不是,拜也不是,阎嬷嬷见了,从旁边过来,扶起她来,让她过去落座,直到坐下以后,霍思谨才缓过神来,她的眼角一瞥,扫到冯老夫人似笑非笑的神情,霍沅用帕子掩嘴藏起的嘲笑。

    她们似乎对霍轻舟的举止见怪不怪了,看她们的样子,似是早就猜到霍轻舟对他这个妹妹的态度了吧。

    这顿饭吃得很是沉闷,霍江一言不发,冯老夫人面无表情,霍轻舟只吃了几口便说他舟车劳累,要回房休息。

    大年初一的团圆饭,便就在一片寂静中草草结束。

    霍江去前院接待几位来给他拜年的学生,霍沅则陪着冯老夫人打小牌,外面的婆子进来,说有旁支的几位女眷过来给冯老夫人拜年,霍沅便一个眼角子扔过来,对霍思谨道:“既然是亲戚过来了,你留下伺候吧,这些亲戚也该认识认识了。”

    说完,她却带着丫鬟婆子扬长而去,霍沅最厌烦这些旁支的女眷了,每每见到她,便要问起她的亲事,书香门第的女眷哪有这样的?

    霍思谨没有说话,自从进了腊月,她没少接待这些亲戚,霍家的嫡房只余下东府和西府两房人,但凡来走动的这些亲戚全都是出了五服的旁支,女眷们连整套的头面也凑不齐,孩子们拿起点心就不肯放下。

    她面无表情地站在冯老夫人身边,当着这些亲戚的面,被冯老夫人当丫鬟一样的支使,看到女眷们眼里的惊讶,她暗暗在心里冷笑,今天回去,这些女眷们便会四处去说,冯老夫人这个继室是如何苛待正儿八经的嫡长孙女的。

    果然就如阎嬷嬷所说,冯老夫人和霍沅都是上不了台面的,好在她早早与她们划清界限,否则京城里的人会当她和这对母女一样的货色。

    到了晚上,原本累了一天的霍思谨却久久不能入睡。刚回京城时,阎嬷嬷便在府里打听过霍轻舟的为人,都说他是个性情温和的人,十五岁便考中案首,虽然在山东读书,可是京城里提起这位霍大公子,都说他文采风|流,有乃父之风,还说霍家东府说不定会有一门双状元的盛世。

    因此,在霍思谨的想向中,霍轻舟是一位芝兰玉树般的翩翩佳公子。

    她猜得没有错,霍轻舟的确是芝兰玉树,可惜和她这个妹妹没有什么关系。

    她实在睡不着,叫了翠缕过来,道:“也不知道大公子是如何看我的。”

    翠缕眼中都是倦意,她道:“小姐啊,奴婢还是头回见到里里外外都穿白衣裳的人呢,或许像大公子这样的人物就是不拘俗礼的吧,您也不要介意。”

    霍思谨叹了口气,怎会不介意呢,她和霍轻舟,无论是从长相还是见面后说的话,全都不像是亲兄妹。

    “对了,先前都说我长得像我娘,你也听说过吧。”霍思谨问道。

    翠缕想了想,好像是听说过,却又记不想是听谁说的了,霍思谨又道:“兄长和我长得一点也不像,和父亲也不像,可或是我长得像我娘,那他长得像谁?”

    闻言,翠缕吓了一跳,忙道:“小姐,这话可别说,让人听到了传到大公子耳中,可就麻烦了。”

    霍思谨没有说话,她又不是傻的,这种话当然不能说出去。

    她想了想,对翠缕道:“你让小厨房备出食材,明天我要亲手给兄长做几样点心送过去。”

    她的点心,那是太后也品尝过的,在永济寺里供奉佛前的。

第二四七章 罗杰

    可是次日,霍思谨去霍轻舟住的听松院时,却被告知大公子一早就和朋友出城野游了。www.uu234.net

    今天是大年初二,霍轻舟是霍家嫡长子,霍江又是曾经做过阁老的,即使现在也是翰林院长院学士,登门拜访的人很多,按理,霍轻舟要么代替霍江接待访客,要么也应该陪在霍江左右,可是他却一大早就自顾自出城玩了。

    霍思谨问道:“大老爷知晓吗?”

    婆子道:“小姐啊,大公子有没有告知大老爷,奴婢怎会知道呢。”

    霍思谨狐疑地回来,不过一个时辰,她便知道了,霍轻舟出门,根本没有告知霍江。

    因为去年的状元和榜眼联袂过来了,霍江让人来叫霍轻舟,这才知道霍轻舟根本不在府里。

    霍思谨不知道霍江听说后是什么表情,她却深深明白了,她这位长兄就是个做事不管不顾的人。

    而这个时候,霍柔风则和展怀、罗杰、毕道元一起,也出城了。

    她在城外四十里有个一百亩的小田庄,虽然庄子不大,但是这里离京城很近,依山伴水,一百亩的田庄,包含了三十亩的芦苇荡,北直隶出产芦苇,但是京城附近种植得并不多,据说这个庄子里每年早早的,便有客商过来收芦苇,余下的七十亩田地则是种的蔬菜,不用去卖,专供霍家在京城的几家酒楼,其中就有天香楼。到了冬天,搭了暖棚,从丰台请了师傅过来,专门种些小黄瓜水萝卜之类的新鲜菜式,价格卖得极贵,却又卖得极好。

    因此,这个看似不大的小田庄,却比一些三四百亩的庄子进项更多。

    霍柔风也是昨天才知道她还有这么一座庄子,她好奇地不成,进了庄子,也顾不上去烤肉,拉着展怀四处闲逛,可惜芦苇荡里已经结冰了,而那冰却又冻得不结实,几个粗壮妇人见她过来,远远地就粗声大气地喊道:“谁家的小孩子,这冰薄着呢,不许上去!”

    陪着她过来的管事连忙吼道:“这是东家来了,一个个的瞎嚷嚷个啥。”

    那几个妇人闻言果然不再喊叫,却是好奇地看着霍柔风和展怀,一边看还一边窃窃私语,霍柔风隐隐听到“长得真俊”“细皮嫩肉的”“肉皮子比姑娘家都要白净。”

    展怀也听到了,冲着霍柔风嘻嘻地笑:“她们说的不是我。”

    当然不是他了。

    展怀刚到京城里,皮肤晒成古铜色,住了些日子,才渐渐白了点儿,可也不能和霍柔风相比。

    霍柔风哼了一声,傲然道:“她们说的当然不是你了。”

    她想告诉展怀,前世她穿上男装悄悄去逛上元节的灯会,很多小姑娘偷偷看她,还有人冲她扔荷包呢。

    两人从水塘回来时,半扇野猪已经架到了火上。

    昨天安海就过来安排了,庄子里有敞厅,安海又让庄子里的管事搭了烤肉架子,野猪肉已经让厨房腌制了,管事又准备了红薯、花生栗子红枣,一起烤来吃。

    听着噼里啪啦火爆栗子的声音,看着滋滋冒油的野猪肉,霍柔风兴奋极了,带着两只狗在围着院子疯跑,刘嬷嬷急得不成,生怕她让火星子溅到。

    展怀的眼睛追随着她,嘴边都是笑意。

    罗杰在一旁操着流利的汉话笑道:“九爷是赤子心性,着实难能可贵啊。”

    展怀回眸,眼里都是笑:“嗯,她还小呢。”

    他恋恋不舍地把目光收回来,问罗杰:“你那位病患没有事吧?”

    罗杰道:“还好,明天我就把他接回来继续诊治。”

    展怀见他不欲多说,也就没有再问,心里却暗暗称奇,他曾听霍九说过,这位罗杰大夫所治之病都是寻常大夫无法下手的,也不知道那个叫小渊的孩子是患得什么病?莫非也是像苏离女儿那样的痴傻?

    他忽然对罗杰好奇起来,一抬眼,看到霍柔风把那只大食盒也带来了,便道:“听小九说,这食盒也是罗大夫所制?”

    罗杰笑道:“是啊,这个做得还有些粗糙,不如前天我送过去的那只。”

    展怀道:“我见识过这只食盒,把饭菜放在里面几个时辰依然是热的,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般奇妙的物件儿,罗大夫是从西洋人那里学会的吗?”

    罗杰一怔,显然是没有想到展怀会以为他是从西洋人那里学来的,但他没有否认,道:“在广东那里,时常有西洋人,他们有些东西的确精妙。”

    展怀又道:“我去过广东,也曾见过西洋来的红毛人,家里也收着几件他们的物件儿,但是大多都是机括的小东西,当成玩具还行,别的也没有用处,不过听说千里眼也是源自西洋,那个却是极为有力之物。”

    罗杰笑道:“千里眼?听说这是违禁之物,杨公子是从哪里见到的?”

    展怀哈哈大笑,他倒是忘了千里眼是违禁之物了,展家有水军,千里眼是必备之物,他还是五六岁时,便整天拿着千里眼爬到树上东张西望了。

    他道:“乡野小民,实是不知道这是违禁之物,我曾经在一家古董铺子里见过,觉得甚是有趣。”

    罗杰道:“无妨,杨公子不用自谦,你若能在京城多住几日,我可以给你做一个。”

    展怀大奇:“罗大夫还会做千里眼?你不是大夫吗?怎么比工部的那些人还要有本事?”

    据他所知,工部的人是做不出千里眼的,展家用的千里眼都是花了大价钱搞来的,有些甚至还是从海盗和倭人手里缴获的。

    罗杰道:“千里眼的原理很简单,只要把材料找齐并不难做,就像这保温食盒一样,都是很简单的东西。”

    “保温食盒?这个名字好。”展怀道。

    他忽然想到,如果行军打仗的时候多备一些这种保温食盒,岂不是节省了很多时间。

    他觉得这个想法可以考虑,就是不知道这个罗杰肯不肯把制做方法告诉他。

    “既然这样,那就劳请罗大夫给我做一只千里眼吧,我还要在京城待些日子,不急不急。”

第二四八章 凿冰

    罗杰微笑,正要开口说话,霍柔风跑了过来:“千里眼?我也要。顶 点 X 23 U S”

    展怀忙道:“小九,刚才好像看到有人凿了冰在捕鱼,我们去看看,若是有鱼,要一条烤来吃。”

    霍柔风欢呼一声,比展怀跑得还要快,金豆儿和黑豆儿屁颠屁颠地跟上去。

    展怀也跟着走出敞厅,罗杰看着二人二狗的背影,笑着摇摇头。

    这位杨公子,姑且就称呼他为杨公子吧......

    展怀走出院子,一眼就看到霍柔风正在一棵光秃秃的大树下面等着他。

    “展怀,你把我骗出来有事吗?”霍柔风问道。

    展怀笑了,小九越来越机灵了。

    他道:“罗杰说他会做千里眼,我请他帮我做一个,如果确实能用,那就请他去福建,这人既然能造千里眼,或许对于战船也有见解。小九,你若是想要千里眼,我写信回去,让阿全送支千里眼过来。”

    霍柔风道:“原来你是存了这个心思,不过罗杰是大夫,这次请他来京城诊治的那家人是什么来头,他一直都不肯说,想来非富则贵,你想让他去福建,恐怕要费些功夫。”

    她又道:“我有一支千里眼,是我七岁生日时,我爹送我的,我舍不得拿出来玩儿。”

    原来还有小九舍不得的东西,展怀有些羡慕已经故去的霍老爷了。

    他道:“没关系,我让阿全给你送一支过来,只是我家的千里眼,大多是从倭人和海盗手里缴来的,都是被人用过的,你若是嫌弃,我让人到广东寻个新的给你,不过要等上一阵子,不是立刻就能买到。”

    霍柔风知道,即使是朝廷的禁物,像展家这样的也有自己的渠道可以买到。

    她笑道:“不用这样麻烦,下次福建再有人进京时,给我带一支就行了,新的旧的无所谓。”

    展怀摇摇头:“还是给你买支新的吧。”

    他没有再说下去,也不知是为什么,他打从心眼里就不想让霍柔风用别人用过的东西,偶尔玩玩的千里眼也不行。

    苇塘边果然还有人在捕鱼,方才管事那么一喊,大家都知道这个白白嫩嫩的小孩子就是东家了,看到霍柔风和展怀来看捕鱼,便有人拎过一只水桶:“东家,这是刚捕的,活蹦乱跳的,肥着呢。”

    霍柔风还是第一次看到从冰下捕上来的鱼,很是新鲜,双手拎起鱼桶就要走,展怀连忙接过来,见里面有五六条鱼大半桶水。

    霍柔风很高兴,张亭和张轩没在身边,她身上也没有封风,展怀更不像是能随身带钱的,她摸了摸,从荷包里摸了两条赤金打制的小鲤鱼,个头不大,都只有指甲盖长短,每年过年,霍家都会打制一些,赏给来拜年的小孩子。

    她随手就把这两条小金鱼给了捕鱼的那个人,笑着说道:“我就带了两个,还差了你四条,回头让人给你送过来。”

    那人看到金光闪闪的两条小鱼,已经呆住了,又听她说没头没尾,更是糊涂了,直到霍九爷和展怀走出很远,那人还呆愣愣地站在那里,一旁看热闹的妇人笑着说道:“胡小三,你给了东家六条鲜鱼,东家就给了你两条金鱼,可不就是还差了你四条吗?你发财了。”

    大家都以为霍九爷只是说说而已,可没有想到,过了不到半个时辰,张轩就过来了,从怀里掏出四条形态各异的小金鱼交给那个捕鱼的胡小三,没好气地说道:“九爷赏的,别糟蹋了,拿去给你老娘买点补品。”

    待到张轩走远了,胡小三才明白过来,跪下就磕头。他娘身子不好,大夫让好生调养,可是庄户人家哪有多余的钱,昨天去给庄子里的管事拜年,趁着管事高兴,他求了管事,让他凿了苇塘的冰钓几条鱼,回去给他娘煮鱼汤,没想到刚才让东家看到了,他担心东家责备,脑袋发晕就把好不容易钓上来的几条鱼连桶一起给了东家,却没想到东家不但没有责备,反而还给了他六条小金鱼,让他给老娘买补品。

    霍柔风回去的时候,庄子里的管事见她拿了鱼,便说起让胡小三钓鱼给老娘补身子的事,过年的时候,每次九爷出门,采芹都给张亭张轩几条小金鱼,备着给九爷打赏用,霍柔风便让张轩把小鱼送过来,给了胡小三。

    她又对庄子里的管事说:“怎么这样抠门,不就是几条鱼吗?只要别把鱼钓光了,以后庄子里的佃户想吃鱼,随便钓。”

    那管事也是个懂事的,立刻便作揖道:“小的替庄房们谢谢东家,东家大富大贵,大吉大利。”

    这时野猪肉已经烤好,两个粗壮婆子用刀把肉切成薄片,淋上酱料,又配上暖棚里的新鲜蔬菜,众人食指大动。

    毕道元上了年纪,这种油腻之物吃了几块便不吃了,罗杰也吃得不多,展怀和霍柔风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于是吃着吃着,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

    两人也不说话,就是一个劲儿地猛吃,给他们切肉的婆子看着直咂舌,真是半大小子吃死老子,这俩孩子的饭量,也是没谁了。

    两人正吃着,就听到外面传来吵闹的声音,霍柔风张着两只油腻腻的爪子,对张轩道:“出去看看怎么了?”

    张轩出去,没过一会儿就回来了,道:“有几个人经过庄子,看到有人凿冰捕鱼,便也要钓,庄户们见他们不是这里的人,便拦着不让,推搡之间,有个人的小厮掉进池塘里了。”

    庄子里面,除了管事们所在的这个有十几间房子的院子是圈起来的,其余地方也和别的村落一样,就是敞开的,有小路通往官道,也有道路连着隔壁的庄子。

    听说有人落水,霍柔风皱起眉头,问道:“人呢,救上来了吗?”

    张轩道:“救上来了,是个粗粗壮壮的小厮,看上去没有大碍,只是......”

    “只是什么?”霍柔风见他神色有异,追问道。

    张轩苦着一张脸,道:“只是那小厮的主人不依不饶,说都把他的人给推到水里了,不报官也行,但是一定要在咱们这里钓鱼。”

第二四九章 钓鱼

    “干嘛?赖上咱们了?”霍柔风腾的站了起来,“是什么人这么没皮没脸,九爷还说他是为了钓鱼故意把自家小厮推进水里的呢,走,前面带路,九爷倒要看看这人的脸皮有多厚。www.uu234.net”

    说着,她便要往外走,张轩连忙拦住:“九爷九爷,这位要钓鱼的主儿,小的不认识,但是和他在一起的那位,小的却是见过的。”

    霍柔风停下脚步,疑惑地问道:“你见过的?谁啊?”

    张轩的脸已经快要变成苦瓜了:“九爷,那位是庆王府的苏公子。”

    “苏浅?苏浅来了?”霍柔风吃了一惊,大过年的,苏浅不陪着庆王爷,跑到乡下地方做什么?

    “苏浅看到你了?”霍柔风问道。

    张轩耷拉着脑袋点点头:“苏公子背着身子,小的眼拙没有认出来,待到小的跑到前面,就让苏公子看到了。”

    霍柔风抚额,若是别人,她还会想那人可能不记得一个小厮,可是苏浅不是别人,只要是他见过的,就是一条虫子,他也能告诉你那虫子有几条腿,更何况张轩不但不是虫子,还是个眉清目秀聪明伶俐的小后生。

    也就是说,苏浅一定已经知道,这是霍家的庄子。

    既然知道是霍家的庄子,还要放任自己的朋友惹事生非,这人是什么意思?

    霍柔风对展怀道:“苏浅是庆王的陪读,我出去看看,你先吃着。”

    说完,她便跟着张轩走了出去,黑豆儿趴在展怀脚边专门致志地啃着猪骨头,金豆儿则形影不离地跟在霍柔风身边。

    霍柔风低头看看已经由小黄狗长成中黄狗的金豆儿,果然,有缘份的狗才是好狗,不枉她平时对金豆儿偏心眼,她决定以后要抱着金豆儿睡觉。

    远远地,她就看到苇塘边围着一堆人,见她来了,有人高声喊着:“东家来了!”

    众人向她望过来,霍柔风一眼看到的却不是苏浅,而是站在苏浅身边的那个人。

    妈呀,她还从来没有见过孝服以外,穿一身白的人呢。

    以为自己是话本子里的白衣大侠吗?

    再看一眼,哇,这人还是个男的!

    怎么这世上还有这么骚的男人?

    若不是紧接着正对上苏浅那双沉如深潭的眸子,霍柔风差点就笑弯了腰。

    对了,上次黄大头说过的,街上那些闲帮混子们是怎么说来着,对,猪鼻子插葱装相(象)。

    虽然一忍再忍,可是霍柔风还是忍出了一脸嘲笑。

    也真是难为了苏浅,他看着霍柔风那副表情,居然还能云淡风清地说道:“霍九爷,过年好。”

    过年的时候,霍柔风给庆王府投过拜帖,不过大年初一庆王府收到的拜帖没有一千也有几百,恐怕这时还没有整理到霍家的。

    霍柔风也向苏浅拱拱手:“苏公子过年好。”

    “咦,你们认识的?那正好了,既然是熟人,我就不让你们赔钱了,让我在这里钓上几条鱼,就当是你们赔的医药费了。”

    一个声音传来,霍柔风望过去,不用问,这声音的主人便是个穿着一身白的家伙。

    霍柔风上上下下打量着那个人,又看向苏浅:“这人谁啊?”

    苏浅正要说话,那人却抢着说道:“我是霍大,知道了吗?”

    霍柔风转过头去,那人身材修长,和展怀的个头差不多,她才只到那个腋下,这高度上的差异倒也不算什么,可是那句“霍大”却让她很不舒服。

    她是霍九!

    他却说自己是霍大!

    从一到九,中间隔着七个手指头。

    “霍大?”霍柔风再次打量着这个人,除了身上的衣裳骚包以外,这人长得倒也好看。

    霍九爷对一切好看的男的女的都有好感,她立刻忍下一口气,歪着脑袋抿着嘴唇,做出一副请你解释的样子,笑眯眯地看着苏浅。

    这个白衣裳的霍大不是正常人,可是苏浅却是。

    苏浅果然仍然一副和风细雨的样子,他温声说道:“这位是状元及第,翰林院掌院学士霍大人府上的大公子,人称轻舟公子的便是。”

    亦就是说,霍炎说得没有错,他的确是霍大,他们那个霍家的霍大,不是你们这个霍家的霍大。

    霍炎霍轻舟!

    霍柔风当然知道这个人。

    她一直在让人打听霍江家的事,自是知道霍江除了霍思谨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女儿,还有一个嫡长子,前年北直隶的案首,目前正在山东泰山书院读书。

    泰山书院,是能与江南三大书院相提并论的学府,而霍轻舟便是泰山书院最负重望的弟子。

    可是她没有想到,这位十五岁便高中案首的霍轻舟居然是这么一副骚包模样。

    看着他的一袭白衣,霍柔风恨不得笑得打滚儿。

    怎么真有人这样穿啊,她以前还以为只有大侠才会这样。

    “原来是霍学士家的大公子,失敬失敬,久仰久仰。”霍柔风满脸的敬佩之色,很假很虚。

    霍轻舟冲她拱拱手,道:“那么现在我能在这里钓鱼了吗?”

    霍柔风笑得很甜:“当然可以了,轻舟公子能在这个池塘钓鱼,是池塘的荣幸,你钓吧,钓到明天早上都行。”

    霍轻舟闻言,也不客气,对一旁还没有离开的胡小三说道:“把你的鱼竿给我用用。”

    胡小三憨直地摸摸脑袋,他今天是怎么了,先是东家给了他六条小金鱼,现在又有东家的朋友要用他的鱼竿,他的鱼竿是自己做的,非常简陋。

    他有些不好意思,正不知该不该给,就听到霍柔风说道:“对了,霍大公子,我忘了告诉你了,我们乡下地方,鱼是白钓,可是鱼竿是要租的,这租鱼竿的钱不是给我的,是给这些农户的,一个时辰十两银子,霍大公子你把钱给他就行了。”

    霍柔风记得在杭州时,杭州有座园子就是这样,不但能钓鱼,还有女伎相陪,一个时辰要二十两银子,她这里没有女伎,那么一个时辰十两银子也不算贵吧。

    当然,霍九爷忘了,杭州的那座园子里鸟语花香,风光旖旎,她这位苇塘光秃秃的,就连芦苇都看不到了。

第二五零章 同门

    霍柔风话音一落,周围便寂静下来,就连霍轻舟那个刚被从水里救上来,哼哼唧唧打哆嗦的小厮也咬住嘴唇不敢发出声响了。顶 点 X 23 U S

    没错,这番话真的是从霍九爷嘴里说出来的,年少多金,挥金如土的霍九爷,说了一番雁过拔毛的话。

    雁过拔毛,谁让你们要从她的庄子里经过呢。

    还是霍轻舟率先开口,他指着霍柔风道:“霍九,传闻不如一见,你果然高明。”

    说到高明二字,苏浅和霍轻舟不约而同想到了功德殿,想到了郭咏和赵旭强压给霍家的二十万两军需。

    当日霍九在功德殿里不就是大言不惭的一番话,硬生生让整个京城的名门望族争先恐后地替她顶下一半的摊派?

    不仅如此,她还给霍家争来了御赐金匾,给自己捞到一个从七品。

    当日的情景,他们二人虽未亲眼所见,却也不只一次听人提起,那天霍九说的每一句话他们言犹在耳,一字字一句句,就是在冠冕堂皇地要钱,向在场的人要钱,你们若是不替我出钱,你们就是伪善,是奸佞。

    苏浅的语气里带了一丝调侃:“轻舟,一个时辰十两银子,这鱼你还钓吗?”

    霍柔风看向苏浅,认识苏浅这么久,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苏浅用这种语气说话,就像是在说:你舍得钓吗?

    这是让霍轻舟不想钓也要钓了。

    以霍轻舟在身份和名声,是万万不会为了十两银子便不钓的。

    可是霍柔风猜错了。

    霍轻舟却像是没有听到一样,他吸吸鼻子,问霍柔风:“烤肉,还有烤鱼?”

    霍柔风道:“对啊,乡下地方食物粗糙,改日霍九回到京城,再请两位公子到天香楼小酌。”

    没想到霍轻舟却穿过围观的人,从霍柔风身边走过,一边吸着鼻子,一边向不远处的院落走去。

    霍柔风皱起眉头,正要开口,霍轻舟却转身对苏浅道:“相请不如偶遇,既然霍九在此处烤肉,我们也一起加入,好不好?”

    苏浅似笑非笑,对霍柔风道:“霍九公子不用客气,回到京城我来请,今天就先讨扰一顿了。”

    霍柔风眯起眼睛,她已经明白了,这两个人今天是赖上她了。

    她冲着张轩使个眼色,张轩立刻飞奔着抢在霍轻舟前面进了院子。

    霍柔风笑道:“里面狼籍,让他们先收拾干净,再请两位进去。”

    展怀是不能让他们见到的。

    霍轻舟真的停下脚步,好整以暇地站在门外,对霍柔风说道:“霍九,你倒是会享受,这大过年的,京城里处处纷纷攘攘,反而不如约两三好友,来这乡间烤烤肉钓钓鱼,霍九,你说对吧?”

    霍柔风点头,道:“对,你说的都对。”

    说话的时候,霍轻舟的手里还摇着象牙扇,霍柔风后退一步,免得凉风扇到她身上。

    很快,院门打开,张庭和张轩走了出来:“九爷,两位公子,院子里收拾好了。”

    苏浅用眼角瞥了霍柔风一眼,见霍柔风一脸的心安理得,他轻笑一声,跟在霍轻舟身后走了进去。

    不但展怀不在,就连罗杰也不知去了哪里,只有毕道元拄着双拐站在廊下。

    霍柔风向苏霍二人引见:“这位是我府里的毕先生。”

    然后她又对毕道元道:“毕先生腿脚不便,到后面歇息吧。”

    说完,她便领着苏浅和霍轻舟入座。

    三个人重又开始烤肉,粗使婆子们已经把胡小三钓的鱼收拾妥当,架在火上烤得香气四溢,霍柔风先前也已经差不多快吃饱了,此时与这两个人一起吃饭,她一点胃口也没有,只吃了几口便不再吃了,看着苏浅和霍轻舟。

    苏浅和以前的每次一样,每样只是略尝几口,便停箸不动。

    霍轻舟却不同,他不但吃,而且还要品评。

    这鱼淡了,加些椒盐更好;这肉老了,应该烤到七八成熟便可。

    到了后来,就只余下他一个人在吃,苏浅和霍柔风全都看着他。

    苏浅微笑着转过头来,对霍柔风道:“过年怎么不在府里陪着令姐?”

    霍柔风道:“就像这位霍大公子所言,京城里纷攘,便来乡下清静清静。”

    “哦?原来你看清静?我还以为你是最喜热闹的。”苏浅的声音很轻,但是霍柔风能听得清清楚楚。

    她当然喜欢热闹了,就在你们没有出现之前,她还在这里热热闹闹地吃烤肉。

    霍柔风没好气地嗯了一声,反问道:“苏公子没在王府陪着庆王爷?”

    苏浅道:“逢年过节,庆王爷宫里宫外事情很多,反倒是我最空闲的时候。”

    空闲?每到这个时候,你不是更应该跟着他吗?

    霍柔风不动声色,道:“原来苏公子与霍家大公子是朋友啊,没有想到。”

    苏浅嗯了一声,道:“有一件事,九公子想必更加不知道了。”

    “什么事?”霍柔风问道。

    “轻舟与我那位从兄苏离都是出自泰山书院,而我也曾蒙泰山书院山长克用先生教导,若非克用先生不再收徒,我与轻舟亦算是同门了。”苏浅轻声说道。

    霍柔风心中一动,苏浅特意说起苏离,便是知道苏离与霍家的关系了,当然更加知道在无锡令庆王爷马失前蹄的那件事上,霍家也脱不开干系。

    无论是庆王还是苏浅,都喜欢敲山震虎,就是现在这个机会,也要敲打她。

    霍柔风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如此,克用先生贵为泰山书院的山长,却已不再收徒,而苏公子曾经得过克用先生指点,莫非克用先生曾经教导过王爷?”

    也只有曾为帝师或皇子师的人,才不会再行收徒,否则若是论起同门长幼,便是逾越了。

    苏浅微笑:“没错,克用先生不但教导过庆王爷,还曾教导荣王和芳仪长公主,且,他老人家还曾为当今天子启蒙。”

    霍柔风明白了,难怪泰山书院的名气这么大,更难怪京中子弟削尖脑袋要去山东读书,除了一心求学,恐怕更多的便是为了这位董克用了。

    但是她也没有想到,只是苏家庶子的苏离居然也曾在泰山书院求学。

第二五一章 敲山震虎

    霍柔风哦了一声,没有再说话。www.uu234.net

    可苏浅却像是看出她的心思,轻声说道:“嘉兴苏家有自己的族学,待到子弟通过县试之后,便会由族里出钱,送他们到各大书院游学。苏离是庶出,自是没有其他人的机会,即使如此,在他考中秀才之后,族里还是将他送去进修,只是江南的三大书院对出身甚是看重,苏离庶出的身份自是不能入他们法眼,但是泰山书院却不看重这些,于是苏离便有机会在泰山书院借读一年。”

    霍柔风依然没有说话,她当然不能说了,表面看来,苏离和霍家没有关系。

    苏浅却依然自顾自地说道:“苏离调任无锡之后,霍家在无锡米市可谓如鱼得水,无锡米市也比前几年更加兴旺,若是苏离因此而高升,霍家功不可没啊。”

    表面是说因为霍家把死水一潭的无锡米市重新带活,苏离才因此有高升的希望,可实际上是在隐喻苏离能在无锡大展拳脚,全都是因为霍家为他出钱开路。

    霍柔风忍不住了,她抬起眼睑,注视着苏浅:“都说苏公子无心入仕,出尘脱俗,没想到苏公子对仕商之事却如数家珍,看来苏公子才是真正的心怀天下啊。”

    心怀天下这个词,若是几个读书人互吹互捧说说而已也就罢了,但是苏浅身为庆王爷的心腹,这四个字用在他身上,便是不妥。

    霍柔风故意这样说,她就想看看苏浅是什么表情。

    苏浅依然是云淡风轻,他微笑道:“哪里是心怀天下,我只是挂念从兄而已。”

    苏离是苏家的庶出,他的女儿被族中女眷推搡摔成痴傻,苏离却无法为女儿讨得公道,这样的一个人,在族中处处受到压制,苏浅是苏家失而复得的掌上明珠,平素里恐怕和苏离连话都没有说过,又何来挂念一说。

    霍柔风冷笑一声,没有再说话,依旧饶有兴致地观赏霍轻舟吃东西。

    苏浅见她不说话了,忽然把头向她凑近一点儿,压低声音说道:“郭首辅仙去了,你可知晓?”

    霍柔风早在几天前便已经知晓了,可是她没有想到苏浅会主动告诉她。

    她假装不知道,吃惊地说道:“啊?郭首辅死了?哎哟,不是说嗯嗯活千年吗?”

    她所谓的嗯嗯,就是祸害了。

    苏浅哈哈大笑,霍九倒是不掩饰对郭咏的憎恶。

    他道:“死者为大,你也应该客套几句啊。”

    霍柔风笑着看向他:“庆王爷私下里可曾对此事客套?”

    苏浅摇头:“没有。”

    何止没有,庆王爷高兴得叫了歌舞,饮酒到深夜。

    霍柔风又问:“太后可曾对此事客套了?”

    苏浅摇头:“我不知道。”

    他虽然不知道,但是也能想像出来,太后虽然不至于像庆王爷这样歌舞助兴,可也说不定去焚香谢神了。

    毕竟,在太后党看来,郭咏早该死了,最后锉骨扬灰。

    而霍家虽不是太后党,但是郭咏不仅害得霍家吃上官司,还硬生生从霍家手里撬来了十万两雪花银。

    霍柔风又问:“那你告诉我这件事做什么?是让我们家送白礼吗?”

    苏浅笑吟吟地问道:“那你们家送吗?”

    霍柔风道:“不送,大过年的,手头紧,没钱。”

    苏浅终于忍不住了,他哈哈大笑。

    正在埋头大吃的霍轻舟吃惊地看向他,然后又看向霍柔风:“霍九,你是怎么做到的,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苏浅笑得这样开怀。”

    霍柔风没理他。

    霍轻舟讨了个没趣,只好对苏浅道:“你笑什么?”

    苏浅道:“没什么没什么,我就是觉得好笑而已,失礼失礼。”

    霍轻舟只好继续一个人的烤肉。

    敞厅里一片寂静,只有挂在架子上,被割得七零八落的野猪发出滋滋的冒油声。

    苏浅收起笑容,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笑,他就是觉得有趣,这件事情有趣,霍九更有趣。

    “霍九,你长大以后会是什么样子?”他不禁问道,脸上依然是如沐春风般的笑容。

    霍柔风觉得这个问题似乎还有别人问过她,她没有回答,反问道:“我们家和庆王府的生意还是刚刚开始,苏公子还是与我多说些生意上的事吧,我对朝堂之事知之甚少。”

    苏浅笑道:“无妨无妨,待到过完年,我们再谈生意便是了。”

    霍柔风忽然有一种直觉,苏浅和霍轻舟今天会出现在她的庄子里,绝对不是巧合。

    他们为何会来这里?

    是为了她?

    还是为了展怀?

    她继续不说话,看着霍轻舟在一旁大嚼。

    好在霍轻舟也有吃饱的时候,他掏出一方雪白的丝帕擦擦吃得油光光的嘴,对霍柔风道:“你们是从哪里买来的野猪,京城这里难得一见。”

    这头野猪是展怀打来的,霍柔风当然不会说,她道:“这我就不知道了,是庄子里的管事们孝敬的,至于是哪个庄子,我就更不知道了。”

    九爷从来不管这些闲事,都是交给掌柜和管事们去办。

    苏浅道:“据我所知,通州近日曾经出现过野猪,毁坏庄稼,咬死家畜,村民怨声载道,曾去县衙报官,县衙门派了几名衙役去围捕野猪,可是非但没有捉到,有一个人还失足落水。这是近两年来,京城附近也只出现过一次这样的事。”

    展怀的野猪就是自通州打来的。

    苏浅不会无原无故讲故事的,他是在告诉她,他知道这头野猪的出处。

    霍柔风并不知道展怀那日为何会去通州,但是她能听出来,通州一定还有别的事,否则苏浅不会这样说的。

    她索性直接问道:“苏公子是说,彼野猪便是此野猪,对吧?那么请问,通州可是出了人命案子,亦或是有江洋大盗现身,偷了富户金银?”

    苏浅摇头:“都不是。”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压得更低,他对霍柔风道:“通州有个生药铺子,前阵子走水路运来一批防风,你说这件事是不是有些古怪,一个小小的生药铺子,买那么多防风做什么?”

第二五二章 鼻子

    霍柔风诧异地看着苏浅:“苏公子,你是准备到大理寺或刑部做官吗?”

    苏浅在霍柔风眼中看到一抹揶谕,猜到她要说什么,微笑着说道:“霍九,你方才不是说过苏某心怀天下吗?非也,苏某无意入仕,更无法做到心怀天下,也就只能唠叨一些零星琐事了。”

    霍柔风用手掩嘴,打个哈欠,看看敞厅外那半方澄蓝的天空,带着倦意说道:“我倒忘了,苏公子是名士,不像我,吃饱了就想睡觉,唉,如果下场雪就好了。”

    硬生生地岔开了话题。

    “下雪?今年泰山下了一场大雪,远远望去,犹如雪域冰峰一般,霍九,听说你是从江南来的?”霍轻舟终于舍得放下筷子,插嘴进来。

    苏浅无奈,这个霍炎,总是会在不需要他说话时说话,不需要他插嘴时插嘴。

    霍柔风点点头:“是啊,我是从杭州来的,我没有去过泰山。”

    这时有庄子里的小厮端了清水过来,让霍轻舟净手,虽然是用的筷子,但是吃烤肉时手上难免会沾上油腻。霍轻舟吸吸鼻子,满脸嫌弃地问:“怎么净手的水里不加花露的吗?”

    苏浅忍不住干咳一声,眼睛看向另一端,不忍直视霍轻舟。

    小厮忙道:“公子莫怪,只因我家九爷不喜花露的味道,所以庄子里便没有备着。”

    闻言,霍柔风扬扬眉毛,听到了吗?九爷不喜欢,所以才没有的。

    霍轻舟看向霍柔风:“霍九,你的事儿可真多。”

    咱俩谁的事儿比较多啊。

    霍柔风呵呵笑了两声:“男子汉大丈夫,用那种女人家的物件干嘛?”

    可是她的话音刚落,霍轻舟便又吸吸鼻子,而且还一边吸鼻子一边朝着霍柔风走了过来:“水蜜桃的味道?没错,就是水蜜桃,这个味道好,还没见哪款花露用这个味道的,咦,霍九,这味道是你身上的?”

    霍柔风眼睛瞪得溜圆,这个霍轻舟是属狗的还是真狗?鼻子比狗还要灵?

    那只水晶小猴子,平时都是贴身戴在衣服里面,冬天穿得多,更是遮得严严实实,除了她自己以外,外人根本闻不到味道。

    所以霍轻舟的鼻子不是狗鼻子,还是什么?

    霍柔风退后一步,和霍轻舟拉开距离,道:“霍大公子,请问可吃饱了?”

    霍轻舟又吸吸鼻子,忽然上上下下打量起霍柔风来,边看边说:“咦,霍九,你长得有几分面善,我们以前是否见过?”

    霍柔风懒得再理他,别过脸去,对苏浅道:“苏公子,二位是否还要赶路?”

    她这是下了逐客令了。

    好在苏浅的脸皮比较薄,无论他有多么尴尬,可依然笑得如沐春风,他对霍柔风拱拱手:“我们二人的确还要赶路,多谢招待,改日回到京城,我请。”

    说完,便起身要往外走,霍轻舟却站着不动,依然若有所思地打量着霍柔风,这让霍柔风非常不高兴,九爷活了两世,也还没有人敢这么放肆。

    她冷冷地道:“看一眼一百两银子,霍大公子还要看几眼?”

    嗯,九爷的盛世美颜可比冬天的芦苇塘子贵多了。

    这句话果然有用,霍轻舟果断地把目光从她脸上移开,跟着苏浅走了。

    看着他们的背影,霍柔风双手叉腰,她要多倒霉,好好的一次冬日烤肉,就让这两个家伙给搅黄了。

    她甩甩头,把那两个家伙带给她的不快通通甩掉,飞奔着往后院去了。

    展怀正和毕道元在下棋,罗杰则和安海在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见她来了,三个人全都抬起头来,展怀问道:“走了?”

    霍柔风点头:“走了。”

    她坐到一边,看展怀和毕道元下棋,她没有想到占上风的居然是展怀,前世宫里有棋博士教她弈棋,但是她年纪小坐不住,于弈棋一道也只限于“会而不精”,因此,她能看出的只是展怀占了上风,其他的也看不出来。

    可是更让她想不到的是,最终这盘棋竟是毕道元胜了。

    她对展怀笑道:“明明是你占了上风,可是还输给了毕先生,你也真笨。”

    话一出口,她便想起来,毕道元也只是小胜而已。

    展怀默然不语,若有所思,毕道元道:“杨公子的棋霸气外漏,判断清晰,自信果断,可惜到了后面过于急进,有些浮躁,才让毕某小胜一局。”

    毕道元叹了口气,又道:“自古英雄出少年,出少年啊,杨公子,此局虽是毕某小胜,然毕某也只是胜在痴长了几十岁,多了几分经验而已,看棋如看人,假以时日,杨公子定当大展宏图。”

    即使是对弈棋略通皮毛的霍柔风,也听出毕道元的一语双关。

    霍九爷喜好如风,今天花了三千两买只玉笛,明天可能就把花三两银子买的竹笛当成宝贝,可是毕道元却是个例外。

    众所周知,她是在进京的路上忽发奇想,要找人给她写书,之后便找到毕道元,到了京城,更是把毕道元待若上宾,张先生明年要会试,搬出双井胡同后,毕道元在霍府的身份犹如西席,府里上上下下见到毕道元,都要尊称一声毕先生。

    毕道元说的话,霍柔风是能听得进去的。

    见毕道元这样说,霍柔风心里一动,毕道元跟着她去过国公府,之后他的小僮也多次去给展怀送信,以毕道元的眼光,定然早就猜出这位“杨公子”的身份了,且,他没有必要巴结展怀,那么他的这番话就是发自肺腑了?

    这时,展怀似是已经想通自己输棋的原因了,他爽朗地哈哈大笑,冲着毕道元抱拳:“毕先生一席话,真是一针见血,受教了,改日有机会,定当再向先生请教。”

    毕道元摸摸下巴上那几根稀稀落落的山羊胡子,对展怀道:“杨公子大智大勇之人,毕某幸哉。”

    这时,罗杰走过来,扬起手里的西洋怀表,对霍柔风道:“霍九爷,时辰不早了,我们是否也该启程回京了?”

    顺天府早有告示,直到初五,城门都是一更时分才关闭,这里距京城只有四十里,此时天色还早,并不急着赶回去。

    霍柔风问道:“罗大夫可是有事?”

    罗杰道:“小渊,就是我那位病患,明天一早便要回来了,我想回去准备准备。”

    那

第二五三章 防风

    对于那个叫小渊的孩子,霍柔风没有多问,但是她隐隐猜到,那个孩子定然出身不俗,否则罗杰不会一直隐瞒。顶 点 X 23 U S

    她道:“好啊,今天被两个讨厌的人扰了雅兴,改天我们再过来玩个尽兴。”

    几个人收拾停当,便启程回了京城。

    进了城,霍柔风看看天色尚早,便对展怀道:“到你家玩一会儿吧?”

    展怀也有此意,两人和毕道元、罗杰告辞,绕了两个圈子,悄悄进了国公府。

    他们从国公府的角门进去,直通国公府的西路。

    这是霍柔风第二次来国公府,上次是走的大门旁边的侧门,走了两盏茶的功夫才到展怀住的那个破院子。

    这次从角门进来,也只用了半盏茶的时间便到了。

    沿路古树苍天,飞檐斗拱,处处透着威严大气,却没有看到一株花草,就连梅树也没有,在严寒的冬日里,这座古老的大宅更显肃穆。

    霍柔风忍不住问道:“你家在福建的宅子里,也没有种花吗?”

    展怀一怔,似是没有想到霍柔风会问起这个,他想了想,道:“逢年过节也会采办花木,不过都是种在花盆里的,不像你家在无锡庄子里那样,连墙头上都开满深红浅红花朵。”

    也就是说,福建的闽国公府里,也是只有树没有花。

    霍柔风觉得真是莫名其妙,还有人不喜欢院子里种花的吗?

    “你们家里人都不喜欢花吗?”她问道。

    展怀后悔了,小九是喜欢花的,他刚刚认识小九时,小九身上带着花香,那次他还犯病了。

    “那倒不是,可能是......唉,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可能是因为我们家男丁居多,没有想到要种花吧。”他连忙解释。

    霍柔风却猛的恍然大悟,她拉着展怀的衣袖说道:“我知道了,你受不了花露的味道,若是花多了,你也受不了吧,所以你们家心疼你,才不种花的。”

    展怀没想到霍柔风自己猜出来了,他道:“小九,其实也没有那么严重,我虽然闻不得花露,对花却并不敏感,最严重的是我四哥,四哥小时候跟着我娘去赴宴,那家的宴会设在花园里,四哥当场便病发了......后来四哥再也不跟着我娘出去了。”

    霍柔风知道,展怀的四哥早就故去了,她有些后悔,她不该多问。

    她连忙岔开话题,指着路边问这是什么树,那座楼叫什么,两人重又说说笑笑,很快便进了上次来的那座院子。

    院子里原先摆放的破烂家俱都已经搬走,显然是上次她走后院子重新收拾过,虽然依然处处透着陈旧,但是门帘窗帘却已经换成簇新的。

    展怀领着霍柔风进了隔壁的暖阁,暖阁里虽然也没有地龙,但是放了火盆,倒也暖洋洋的。

    霍柔风的手里一直拿着手炉,她四处打量着这间暖阁,见墙上光秃秃的,连张字画也没有,桌几上也同样光秃秃的,没有摆放一件多余的物件,她不由笑了起来:“你们家的下人可真省心,不用担心物件太多,擦拭起来麻烦。”

    展怀也笑,道:“桂伯和司空大娘上了年纪,更喜欢朴实无华,我也无所谓,这比起在军营里要舒服多了。”

    霍柔风也笑了起来,放下手炉,双手捧着茶杯喝了一口,便说起今天苏浅和霍轻舟来庄子里的事。

    她道:“苏浅主动说起郭咏的死讯,看到野猪,便说起通州的一家生药铺子里大量采购防风,我猜他可能还在怀疑我和你有关系。”

    毕竟上一次,锦衣卫曾从霍家在高升胡同的宅子里抓走了四个人,虽然后来这四个人又被放了出来,但是以苏浅的性格,肯定还是会怀疑霍家。

    展怀冷笑:“他居然拿那批防风来试探你?有机会我倒是想要会一会这个苏浅。”

    霍柔风问道:“那批防风和那家生药铺子被庆王府盯上了,会不会受到影响?”

    展家需要防风,大批的防风,之前为此曾大动干戈,霍柔风还问过霍大娘子,霍大娘子告诉她,如今不止是京城,就连整个北直隶,也没有哪家生药铺子敢和闽国公府做生意,就连最常用的防风也不敢大批采购,就怕被人怀疑是要给闽国公府供药,以免招来灭门之祸。

    那么通州的这家生药铺子,十有八、九就是展家自己开的。

    展怀摇摇头,对霍柔风道:“你不用担心,这家生药铺子只是个幌子而已,我用生药铺子和这批防风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实则另从邯郸买药了。”

    “邯郸?被灭门的那一家不就是邯郸的?”霍柔风好奇,苏浅说的那家生药铺子居然只是幌子而已,展怀果然机灵。

    “对啊,就是在邯郸,无论是谁,恐怕都不会想到,展家还会到邯郸采购防风,更加不会想到,邯郸还会有人胆敢和展家做生意。他们想不到的,便是我要去做的。”展怀说到后边,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霍柔风哈哈大笑,问道:“到底是哪一家这么大的胆子,冒着被灭门的危险还敢和你做生意?”

    展怀笑道:“是我二哥。”

    “你二哥?驸马爷?”霍柔风吃惊极了,她万万没有想到,这个还敢和展家做生意的居然是芳仪长公主的驸马,展家二公子展愉。

    “对,就是我二哥,他用别人的名义,私下里在邯郸买了药田,并且收了那家人的仓库,说来也有趣,那家原本就是专种防风的,后来见出了事,便吓得半死,生怕也会招来杀身之祸,索性便要变卖药田和仓库,我二哥派人私底下买了过来,扬言说明年开春把那片药田改种庄稼,私底下把他的库房清理出来,暗中已经运了一批防风前往福建了。”

    霍柔风怔住,不是那人胆子大,而是展愉心机忱密。

    “对,就是我二哥,他用别人的名义,私下里在邯郸买了药田,并且收了那家人的仓库,说来也有趣,那家原本就是专种防风的,后来见出了事,便吓得半死,生怕也会招来杀身之祸,索性便要变卖药田和仓库,我二哥派人私底下买了过来,扬言说明年开春把那片药田改种庄稼,私底下把他的库房清理出来,暗中已经运了一批防风前往福建了。”

    霍柔风怔住,不是那人胆子大,而是展愉心机忱密。

第二五四章 领兵

    “既然通州的生药铺子只是乱人耳目的,那你还要过去?”暖阁里的大炕上,霍柔风双手捧着茶杯,舒服地靠在大迎枕上。m.www.uu234.net

    茶具虽然不是古物,但也不是时兴的样式,如今大户人家用来待客的要么是薄胎的甜白瓷,要么就是女眷们喜欢的粉彩,国公府用的却是青花。

    可是这素淡的青花瓷被捧在霍柔风的手里,展怀却觉得分外好看,霍柔风的手很小,手背上有三个浅浅的小涡,展怀总想用手指去按一按,小九的手一定很柔很软吧。

    “喂,喂,小展?”

    耳边响起霍柔风不满的声音,展怀才回过神来,他又走神了。

    “你叫我什么?”他问。

    “小展啊,要不我叫你小怀?不如小展好听。”霍柔风笑嘻嘻地说道,谁让展怀天天叫她小九的,她又不能叫他小五,小五比小九要大呢,才不要。

    展怀的嘴角高高地翘了起来,小展,透着亲切,小九终于不再连名带姓地叫他。

    “小九,我这次回到福建,我爹请人给我取了表字,我的表字叫鹏举,你也可以叫我的表字。”

    上次回到福建,展怀不但立了军功,也已年满十五岁,男子十五而束发,勋贵之家多是在束发之年取表字,展家亦是如此,因此这一次,闽国公便请了他的一位故人,给自己最小的儿子取了表字,国公夫人也开始给展怀张罗亲事,他的兄长们都已成亲,几个侄儿承欢膝下,但是勋贵之家的男丁大多早婚,他的大哥展忱十三岁成亲,三哥展悦十五岁成亲,他虽然是幼子,但是刚刚束发,提亲的便登门了。

    “鹏举?”霍柔风重复了几遍,摇摇头,“还是小展好听,我就叫你小展。”

    展怀的眼睛里都是笑意,小九是把他当成自己人了吧。

    “你喜欢叫什么都行,对了,你刚才问我为何会去通州,小九,我就是想让他们知道,我在通州现身了啊。”展怀说道。

    霍柔风眨眨大眼睛,她有些不解:“锦衣卫本来就找你,你为何还要故意让他们发现?”

    展怀站起身来,走到炕边,坐到霍柔风身边:“小九,你这样聪明,猜不出我想做什么吗?”

    屋里的火盆烧得很热,炕几上摆着热茶,盅盖敞开着,水汽蒸腾,展怀的双眸被水汽熏染得温润通透,如同沾水的星子,霍柔风望着他的眸子,脑海中却如千军万马疾驰而过,马蹄声声中,她反而更加澄明。

    她伸手抓住展怀的衣袖,疑惑地问道:“郭咏已死,皇帝一派无人能撑起大局,西北战事紧急,皇帝既想辖制展家,又想平定桂王,当务之急,最好的办法便是用展家来打桂王,即使展家灭了桂王,也必元气大伤,皇帝什么都不做,又可换成几年的高枕无忧。”

    “而此时你大模大样走到人前,便会有人把郭咏之死怀疑到你的头上,皇帝要让展家去打桂王,就不能细查郭咏的死因,因此只能以擅进京城为由给你治罪,可是展家大军还要去打桂王,与其给你治罪不如让你去领兵!”

    “小展,你想带兵去打桂王!”

    霍柔风雪白小脸因为兴奋而染上一层粉红,如同抹了胭脂一般娇艳可爱。

    展怀不由自主地握住她抓住衣袖的手,霍柔风的手很软也很热,女子大多惧怕战争,可是霍柔风非但不怕,反而热血沸腾,她甚至没有留意,自己的手已被展怀双手合什捧在掌心。

    展怀感受到她手上的温度,并很快传到他的四肢百骸,他能感受到霍柔风的兴奋,他有些诧异:“小九,桂王筹划多年,他的军队虽然谈不上英勇善战,但是有打鞑子的经验,这一路而来所向披靡,小九,你不担心我吗?”

    他不想让霍柔风担心,可是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他又希望霍柔风会惦记他,或者舍不得他。

    霍柔风的脸蛋红扑扑的,一双大眼睛明媚通透:“小展,若是你能领兵,那么让我跟着行吗?我会骑马,不会拖累你,我就在你麾下当个小兵,最小最小的小兵就行。”

    饶是展怀了解霍柔风的性格,此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小九,霍大娘子不会让你去的,再说,真正的战场和戏文里的,话本子上的完全不同,我打倭人时,海面都被鲜血染红了,空气里都是血腥气味,海鸥低飞,啄食的可能不是鱼,而是人肉。若是你亲眼见到,一定不想多看一眼。”

    霍柔风摇摇头:“我上过战场,我亲眼见过,我知道战场是什么样子的。”

    她说完,忽然有些颓唐,前世她的确上过战场,不止一次,但是每一次都是迫不得已,其中有一次,她便是被高夫人绑在胸前。

    是啊,那时她还很小。

    这一世她养尊处优,别说是战场,她甚至没有见过杀人。就如展怀所说,姐姐不会舍得让她上战场的。

    兴奋过了,她冷静下来,没精打采地问展怀:“唉,你真的不能带上我了?”

    展怀哭笑不得,小九最可爱的地方,便是能自我感动,自我缓解。

    “小九,我会经常给你写信,把每一场战役都详细告诉你,你若是有兴趣,就让毕先生写下来,然后你再让那个什么白水仙去说书,你看这样好不好,就像你亲自去了战场一样的。”

    霍柔风点点头,对展怀道:“你说过你们家除了水军,还有五万军队是能打陆战的,你既然想去领兵,莫非你也懂得?”

    展怀昂起头来,少年的他眉眼舒展,神采飞扬:“不但我学过,我大哥、三哥和四哥也都学过,就连二哥在没来京城前,也擅骑射擅刀法。京城里的这些人,还以为我们展家下了船就不会打仗,他们想错了。”

    霍柔风聚精会神地望着展怀,她已然明白了,为了这一天,展家已经准备许久,或者,不只是这一代。

    “只是为了打桂王吗?”她喃喃地问道。

第二五五章 震惊

    京城闽国公府的暖阁内,十一岁的霍柔风问道:“只是为了打荣王吗?”

    她没有指名道姓,但是听到的人都明白,她是指的展家。www.uu234.net

    闽国公智勇双全,也不是神仙,他掐算不出皇家会同室操戈,有朝一日,桂王会谋反,他也同样掐算不出太后和皇帝会离德离心,母子殊途,更不会掐算出朝廷忙于党征,国力越发薄弱。

    既然闽国公掐算不出,又怎么可能早早地培养几个儿子,让他们学习兵法,并且培养出一支精通陆战的军队。

    如果霍柔风猜得没错,上一代的闽国公便已经开始准备了。

    那么,展家是为什么?

    此时刚过春节,依照民间的习俗,展怀还只是十五岁的少年。他第一次在霍柔风的眼中看到了迷茫。

    他认识霍九快要一年了,她虽然只是一个十一岁的小孩,可是却和很多大户人家的男孩子一样,自信骄傲,他们含着金匙出生,得天独厚,因此,即使整日玩乐,却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展怀从未在霍柔风的眼中看到这种神情。

    他的声音变得温柔起来,他不想让霍柔风担心,可是却也不想瞒着她。

    “小九,我们家在福建已有几代,有一件事,我从来也没有告诉过你,我现在说给你听,你不要害怕,不对,你不会害怕的,不过你可能会吃惊。”

    霍柔风见展怀忽然就郑重起来,她没有说话,只是睁大眼睛看着他。

    展怀继续说道:“还让得那天在四方茶楼,白水仙说书时,说到一位百战百胜的女将军吗?”

    霍柔风点点头,她当然知道,那些书都是她让毕道元写的,然后也是她让人传播出去的。

    “那位女将军确有其人,只是民间说书夸大其辞而已。她不但千真万确地存在过,而且她还是我的曾祖母,没有她就没有我父亲,更加没有我们五兄弟。”

    虽然霍柔风早就知道高夫人是展怀的曾祖母,但是这番话真的从展怀口中说出来时,她还是大吃一惊。

    她曾经以为,这一世除了她以为,再也不会有人承认高夫人的存在,那女皇帝和女将军的故事,也只是故事而已,只是存在于街头巷尾说书人的口中。

    见她惊愕地张大了嘴,展怀忍不住握紧她的手,声音里多了一分喑哑:“小九,我的曾祖母姓高,她是名闻天下的女将军,而且还是超一品的诰命大妆。上次你说过的镇国公,便是她的堂兄,高氏一族并非世家大族,他们是关外名闻一时的土匪,以前是,现在也是。”

    以前是,现在也是。

    霍柔风曾听展怀说过,高家是关外的土匪,可是她也只是以为,在投奔谢家之前,高家是做土匪的。

    她更加以为,高家早已经没有了。

    镇国公自尽,高家满门凋零,没有族人收尸,还是高夫人千里迢迢,从福建到京城,又从京城到福建,带回了高家的棺木,高家人葬在了福建,至死没能回到故土安息。

    第一次,霍柔风的声音里带着颤抖,她问道:“你是说,高家还有人,高家还有人活着吗?”

    展怀郑重点头:“小九,其实我也不太清楚,因为这些事情我爹没有告诉我,我们家是每代只传给长子的,所以只有大哥知晓,但是平时他们偶尔也会提起,三哥比我大几岁,二哥去京城后,我爹和大哥,有什么事都会和三哥商量,因此,三哥零星也知道一些,这一次我爹遇袭后,我整天都和三哥在一起,有一次三哥多喝了几杯,便对我说了一些事,我便是从他口中得知,高家还有后人,就在关外,而且还是做老本行,朝廷忙着对抗鞑子,根本没有人力物力去关外剿匪,因此,高家不但过得很好,且还是关外最大的势力,只是除了我们家的人以外,没有人知道他们便是镇国公的后代。”

    是啊,当然没有人知道,自从本朝“太祖”开始,便已将史书更改,一代一代的,怕是连他们自己都搞不清楚真正的历史是什么样的,即使知道曾有一位镇国公,也不会知晓镇国公高家以前是做什么的。

    高家曾是土匪的事,就连前世的霍柔风也不知晓,可见在高家发迹之后,便已经不再提起早年的出身了。

    毕竟也不是能够让人津津乐道的出身。

    霍柔风瞪着展怀,好一会儿才又重复道:“真的还有人活着,有多少人,他们和你们展家还有联系吗?一定有的,对吧,否则当年那样艰难,高家怎会还有子孙存留下来,是你们家和高夫人保住了高家的骨血,对吗?”

    展怀没有想到,霍柔风的反应会这样大,但是他没有多想,道:“我也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是我猜一定会是这样的,否则为何我的曾祖母会把棺木带到福建安葬呢,只有可能是因为福建相对更加安全吧,朝廷已经治罪,那就不可能再打开坟墓鞭尸了,可是她还要这样慎重,以前我没有想过,现在你这样一说,我猜会不会是当时她带回福建的,不只是一堆棺木,还会有高家幸存下来的后人?”

    霍柔风不住点头:“一定是这样,否则高家现在为何还存在啊,一定是像你所说,高夫人保住了高家最后的骨血。”

    展怀原本没想说高家的事,可是霍柔风的反应太大,太出乎他的意料,他只好松开霍柔风的手,重又给她换了一杯热茶。

    霍柔风喝了一口茶,情绪才渐渐稳定下来,她叹了口气,道:“这真比说书的还要精彩。”

    展怀莞尔,伸手拍拍她的脑袋,继续说道:“因为镇国公的事,我的曾祖父和曾祖母虽然未被连坐,可也失了帝心,当时倭人上岸奸杀掳掠,沿海一带民不聊生,朝廷远隔千里,束手无策,只能依靠我们家,因此从我曾祖父到我祖父那一代,我们家一直都在打仗,朝廷虽然千方百计想要辖制我们,可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我们家的势力在沿海日渐壮大。”

第二五六章 竹牌

    青花瓷杯里的茶水已经没有了水汽,霍柔风咕咚咕咚一阵牛饮,一杯茶灌下肚去。www.uu234.net

    展怀默默地看着她,把空了的杯子拿过来,重又给她倒了一杯茶。

    “我们家和高家之间的事情,我也并不清楚,但是我们家和皇家的事,我却从小就知道。这一次我爹遇袭,皇帝却在地方官员的折子递上来之前就已经知晓,而刺客穿的鞋垫只有在京城才能买到,策划这件事的人是谁,我们都已心知肚明。”

    “如果那天遇刺的不是替身,而是我爹本人,那么此时皇帝恐怕已经开始瓦解展家的兵权了。小九,我们家必须要有所行动了,这么多年的避让,换来的只是朝廷的变本加厉,再这样忍下去,下一次恐怕就不是暗中行刺了。”

    有人要把你踩到脚底下,躲避和忍让只是一时,要想永绝后患,便是反戈一击。

    霍柔风抬起头来,大眼睛波光粼粼,展家要利用荣王之乱占据上风。

    前世闽国公和镇国公一南一北,她当时年纪太小,对在南边的闽国公并不熟悉,所有的了解也仅限于展家是高夫人的夫家而已。

    而现在,她不由得对展家肃然起敬。

    她喜欢这样,痛快淋漓,毫不憋屈。

    “小展,你要去打仗,需要我做什么,只管开口。”霍柔风详道。

    展怀笑了,道:“小九,若是我能如愿以偿,你送我一件能随身带的物件行吗?那些石头虽然好,可是我不能带着上战场。”

    霍柔风一呆,满头雾水:“你要什么呢,马?还是刀剑?”

    展怀惭愧,他觉得自己像是哄骗小孩。

    “我有自己的马,也有用惯的兵刃,你送的即使再好,我一时半刻用不惯,反而不好。小九,永济寺为你开过功德殿,想来那里的大和尚会给你面子吧,你送我一个永济寺大和尚开过光的物件吧,我随身带着做护身符。”

    霍柔风拍拍脑门,对啊,展怀要上战场,送战马送刀剑,都不如送他一个护身符。

    “好,这件事交给我吧,不用等你上战场时再送,我看你自从到了京城就危机重重,这几日我就到永济寺去一趟。”

    霍柔风边说边从炕上跳下来,展怀一把拉住她:“小九,你去哪儿?”

    “我回家开库房,看看有没有合适你的物件。”说着,她已经趿上鞋子,在原地转个圈儿,想起苏浅和霍轻舟的事来,临走时对展怀道,“我最初见到苏浅时,还以为他是个不喜与人交往的,没想到他不但和沈彦青关系不错,和这位鲜少回京的霍轻舟也是好友,那天你说你带了不少人手,能不能派个人盯着他啊。”

    展怀想都没想,便点头答应:“是我以前忽视他了,今天他既然再三说起通州的事,那就一定要留意了,看看庆王府究竟想要做什么。”

    霍柔风放下心来,出了国公府,回到了双井胡同。

    她一回到自己的院子,便让采芹打开库房,她进去东翻西翻,找到一只平安牌,非金非玉,像是被打磨得光润如玉的竹牌,采茶翻翻帐簿,帐簿上记载,这只平安牌是九爷五岁生日时,永丰号广东分号的大掌柜所送。

    霍柔风对自己的眼光非常满意,展怀粗枝大叶的,这个平安牌很适合他。

    次日,大年初三,她让帐房备了一千两银子,一大早便去了永济寺。

    霍九爷已经打听过了,永济寺里道行最高的并非是住持大师,而是一位长年累月在后山修行的老禅师,据说已是百岁高龄。

    于是霍九爷想了想,又让人到帐房要了三千两银票,银票都是五十两一张,足足六十张。

    采芹问她:“不就是让老和尚开光啊,用得着这么多银子吗?”

    霍柔风道:“咱们打个赌,永济寺的和尚一准儿会说后山的老和尚年世已高,不问俗事,所以啊,想要让他开光,一定要先用银子搞定他的那些徒子徒孙。”

    采芹翻个白眼:“奴婢才不和九爷打赌呢,奴婢每个月只有二两月例,哪够输给您的。”

    霍柔风哈哈大笑,带着张亭和张轩出了双井胡同。

    今天虽然不是初一十五,可是还是正月里,永济寺里的香客很多。这些人大多都是大年初一没来上香的,趁着还没出正月,来给菩萨上上香,图个吉利。

    霍柔风没想到大年初三还有这么多人,她让张亭去找了知客僧过来,说明来意,知客僧知道这位便是打开功德殿的霍九爷,也不敢怠慢,带着她去见方丈。

    霍柔风问那知客:“方丈大师没有客人?”

    在她看来,寺院的住持也和铺子里的大掌柜差不多,一天到晚要接待来找他办事的人,比如说她吧,现在就是拿着银子来找方丈办事了。

    知客道:“小僧也不知道方丈师叔是否有客,但是霍施主既然来了,小僧万不能耽误。”

    也就是说,不管方丈大师屋里有没有人,反正我也把你带来了。

    霍柔风也没有想过能立刻见到住持方丈,她在廊下站了一会儿,便有小沙弥出来,对霍柔风道:“请问这位可是霍施主?”

    霍柔风点点头,手里还磨搓着那枚竹牌。

    小沙弥道:“那就劳烦霍施主进去吧,住持大师有请。”

    霍柔风在这里也站了一会儿,除了这个小沙弥,她没有看到还有人经过。

    住持方丈既然让她在这里等着,一定是面前还有客人,可是现在却又让她进去,而她并没有看到有人出来。

    也就是说,住持方丈的客人还在里面。

    霍柔风问那小沙弥:“请问里面除了住持大师以外,屋里还有别人吗?”

    小沙弥道:“阿弥陀佛,还有一位霍施主也在,正在与方丈大师下棋。”

    还有一位霍施主?

    霍柔风问道:“这位霍施主多大年纪,是男是女?”

    小沙弥道:“霍施主常到寺里来,贫僧也见过几次,霍施主是男子,约末四五十岁的样子。”

    男的,四五十岁,那当然不会是霍轻舟和霍思谨了。

    莫非是霍江?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21138/ 第一时间欣赏归朝最新章节! 作者:姚颖怡所写的《归朝》为转载作品,归朝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归朝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归朝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归朝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归朝介绍:
归去来兮,已是百年身,母亲和她用鲜血染成的历史,都已不复存在。霍九:小爷我雌雄莫辨,可却腰缠万贯,翻云覆雨我来,冲锋陷阵你去。嗨,那少年,我说的就是你了!归朝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归朝,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归朝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