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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姚颖怡     归朝txt下载     归朝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四八、第五四九章 我家有女已长成(两章合一)

    那一天,父子二人难得的说了很多话,霍江离开甜水胡同时,街上已经宵禁了。m.www.uu234.net

    霍江虽然有官凭,可也绕了大半个京城才回到槐树胡同。

    他回去时已经很晚了,霍思谨听说他回来了,微微一笑,看着炕桌上的残棋,拈起一粒黑子轻轻放了上去。

    “我要的不多,但是我想要的,就一定要是我的。”

    侍立一旁的翠缕打个寒颤,她望着面前霍思谨头上鸦青的发髻,忽然感到有些陌生。

    从小一起长大的小姐,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随云岭马场里,霍轻舟和霍柔风相对而坐,秋意渐凉,微风中夹杂着不知名的草木清香。

    “我喜欢住在半山腰,就是有片枣木林子的那里,你让人给我修个院子,一进的就行。院子里种几株海棠,要西府海棠,我喜欢有香味的。”

    霍轻舟喋喋不休地念叨着,霍柔风却微微蹙起了眉头。

    “你什么意思?这次来了就不走了吗?”马场那么大,又不是没有他住的地方,还要在半山腰再修座院子?

    “嗯,我不走了。”霍轻舟的声音不大,与他平日里完全不同。

    “不走了?”霍柔风吃了一惊,今天霍轻舟忽然出现在马场里,就有些让人奇怪了。

    “和你一样,我会假死,养父那里,我已经表明了态度。这不是我的一时冲动,我已深思熟虑。”

    “我虽与养父素来不睦,但是霍家把我从小养大,给了我安稳的生活,良好的教育,以前我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倒也罢了,如今我已知晓,我若是还留在霍家,占着霍家嫡长子的名头,总有一日会连累霍家的,那我岂不是猪狗不如?”

    “小风,你能做到的,我也能,此番离京我是打着公干的名头,我已经安排好了,如雾和如烟连同一顶空轿子,几天后便会遇到土匪,霍炎在逃跑途中坠入山涧,尸骨无存,到时如烟会回京城报讯,如雾会来榆林与我汇合。”

    “我没有成亲,无牵无挂,京城那边就不再回去了,从此以后,再无霍炎此人,我是谢炎。”

    霍柔风听得呆住了,她张大嘴巴,傻乎乎看着霍轻舟。

    霍轻舟口吐莲花,激(防)情(屏)澎湃,一低头就看到自家妹妹傻了吧叽地看着他。

    他有些无奈,聪明伶俐的妹妹,和展怀定亲以后就变成傻大姐了。

    他从荷包里掏了一块松子糖,扔到妹妹嘴里,小时候他执拗着不肯吃母亲亲手给他做的松子糖,现在他每次路过糖果铺子,都会买上一包,随身带着。

    霍柔风嘎崩崩嚼着吃了,这才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大哥,你想得有点多。

    “你来了榆林,是来帮我喂马吗?马场里人手足够了。”

    “要不,你练兵?你也不会啊。”

    “或者你服侍咱娘吧,免得咱娘整日嫌弃我,说我打扰她画咱爹。”

    “若是咱娘也嫌弃你,那你就去商州,跟着安海开矿,不过安海难免会认为你抢他饭碗,要知道开矿可是肥缺里的肥缺。”

    好吧,霍柔风还想继续说下去,她的脑门上便挨了一记爆栗,她咧嘴要哭,霍轻舟连忙用手给她揉了揉,就好像这么一揉,妹妹的脑袋就不会被他打疼了。

    “你以为我是吃闲饭的吗?我只能喂马吗?还说我和安海抢饭碗,你让展怀教坏了。”

    霍柔风翻个白眼,她教坏展怀还差不多,什么都能扯上展怀,她哥也真够闲的。

    “哥,我和展怀要做什么,别人不知道,你却肯定早就猜到了,与其你来榆林陪着我们同甘共苦,还不如留在京城。我巴望着你能做大官,做得越大越好,如果你能入阁拜相,那才是对我们最大的帮助。展驸马虽然也在京城,可是朝廷历来不会对驸马委以重任,且,他不但是驸马,他还是人质,他能打探消息,却无法左右朝局,但是你就不同了,如今的你就是一张白纸,你出身清贵,科举入仕,三元及第,仕途一片大好,假以时日,你一定能在朝堂之上有一席之地。”

    “我知道你不想留在京城,不想再给沈家人卖命,可是为了谢家,为了高家,你忍耐一下可好,哥,无论是娘,还是我,都不想看到你冲锋陷阵,你不仅是谢家人,你还是高家人,高家的血脉要由你来延续。谢高两家流的血够多了!”

    “哥,亲迎那天,你背我上花轿,等我三天回门,你就回京城,好不好?”

    霍柔风说到这里,眼中终于有了泪水,从始至终,无论是展怀还是她,都没有想过要把霍轻舟拉到榆林,就像前世一样,谢家一族都没了,可是因为母亲前面的安排,最终却保下了表哥谢明那一支。

    这一世,他们兄妹不仅是谢家的血脉,还是高家的,谢高两家只余下他们了。

    霍轻舟留在京城,除了霍江,没有人知道他和谢家的关系,真若是有那么一天,就像前世保全了表哥一样,还能留下霍轻舟这一条根。

    看到妹妹夺眶而出的热泪,霍轻舟吓了一跳,忙用衣袖给她擦拭,方才妹妹的那番话,他还没有完全消化,他需要静下心来,好好想一想。

    时间匆匆而过,转眼便到了亲迎的前三天,这日,吴欣欣和吴彬彬来了马场,两人来陪着霍柔风说话,都说要成亲的人最是紧张,她们特意学了几个笑话,来讲给霍柔风听。

    她们来的时候,霍柔风正在练箭,看到她们二话不说,便要教给她们射箭。

    “等我嫁了,就要榆林和马场两头跑,你们想学射箭,我也没空教了。”

    吴欣欣和吴彬彬面面相觑,我们又不当女兵,我们学射箭干嘛?

    最终,两人好不容易学来的笑话全都没有机会讲出来,反倒是累得精疲力尽,吴彬彬的两条胳膊又酸又痛,回到针线坊里,她连绣花针也拿不起来了。

    她们前脚离开马场,霍柔风后脚就被母亲谢红琳叫了过去。

    一进门,屋里服侍的丫鬟婆子便全都退了出去,有人还把门给随手关上了。

    霍柔风看看谢红琳,笑嘻嘻地问道:“娘,您是又有什么传家宝要给我当嫁妆吗?”

    谢红琳白她一眼,慢吞吞地从炕褥下面拿出一本书来。

    “仔细看看,看不懂的就问我。”

    霍柔风好奇起来,什么书啊,印像当中她娘就不是个爱看书的人啊。

    她拿起那本书随手翻了翻,立刻笑了起来:“娘,您给我看的是春(防)宫(屏)啊,我爹都不在了,您没事看这个干嘛?”

    谢红琳闭闭眼睛,不生气不生气,再过三天她就要当岳母了,当然不能生气。

    “你要成亲了,娘担心你洞房之夜什么都不懂,才让你看看这个的,但凡女儿出嫁之前,当娘的都会这样做。”

    霍柔风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啊,活了两世,第一次嫁人,她什么都不懂,没有经验。

    她又翻翻那本书,就把书交还给谢红琳,道:“这本印得不太好,不如我让人从西安买的那本。”

    谢红琳再闭闭眼睛,我还是不生气,我一点儿也不生气。

    “娘,这书我看过,没啥不懂的,您放心好了,洞房花烛时,我不会给您丢脸的。”

    霍柔风大言不惭地说道,她是当过十几年纨绔的人,霍九爷什么没见识过,再说,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词话本子她看得多了,经验丰富。

    谢红琳忽然觉得自己很累,太累了。

    “出去吧,对了,把这本破书也一并拿出去压箱底。”

    “不用了,这本印得不好,我就不带走了,您留着自己看吧。”霍柔风说道。

    “拿走,别让我再看到它!”谢红琳强压下要把这本书扔出窗子的念头,她不生气,她真的不生气。

    霍柔风把那本书往腋下一夹,也没有遮掩,便灰溜溜地出去了。

    走出母亲的院子,霍柔风噗哧笑了出来,把书揣进怀里藏好。

    母亲烦死她了,真好;

    这样一来,母亲就不会因为她出嫁而伤感了,真好。

    金豆儿和小乖在院子外面等着,看到霍柔风走出来,金豆儿摇着尾巴跑过来,小乖也学着金豆儿的样子摇尾巴,粗大的狼尾巴甩在地上,啪啪作响,霍柔风都替它尾巴疼。

    看着小乖,她有些发愁,这家伙住进总兵府里,半夜狼嚎不知道会吓坏多少人。

    她摸摸两个家伙的脑袋,便往自己院子里走去。

    刚刚走出没多远,便气喘吁吁跑来一个小丫头,霍柔风认识她,这是放在姐姐身边服侍的,名叫小螺。

    “九娘子,大娘子请您过去呢。”

    霍柔风扬扬眉毛,姐姐该不会也要拿本书给她看吧。

    出嫁啊,她们好像比她还要紧张。

    她一点也不紧张,她是嫁给小展,又不是嫁给别人,嫁给小展有什么好紧张的,那是天底下最快乐最轻松的事了。

    一人一狗一狼,蹦蹦跳跳跑进霍大娘子住的院子,在山里建马场,就是这个好处,想圈多少地方就圈多少地方,想盖多少房子就盖多少房子,霍大娘子虽然只是暂居,可也有个两进的院落。

    还没有走近,霍柔风便看到院子外面有一道苗条的人影。

    她知道,她是姐姐。

    霍大娘子是土生土长的江南女子,虽然已过花信之年,可是霍大娘子依旧身材纤细,若不是她那坚毅的目光,自信的神态,乍看上去会以为她是位弱不禁风的纤秀女子。

    姐姐是在门外等着她吧。

    像小时候很多次一样,姐姐去谈生意也要带着她,姐姐在里面谈生意,她在外面玩儿,姐姐出来后,便会带她去买好吃的好玩的;后来稍大一点,她常常偷偷溜出去玩儿,每一次回来的时候,姐姐总会亲自到她院子里等着她。

    越走越近,霍大娘子的脸庞便越发清晰。

    霍柔风的印像里,姐姐还是当年那个刚刚及笈的小姑娘,一转眼竟然这么多年过去了,姐姐长大了,她也长大了。

    她故意踮起脚尖,提着裙子,用她自认最淑女的模样走到霍大娘子面前,弯腰曲膝,行了个福礼。

    霍大娘子噗的笑了出来,两只手扶起她,笑道:“又不是过年,姐姐可没有准备金锞子给你。”

    “那你就欠着,我学采芹,找个小本本记上。”霍柔风冲着姐姐眨眨眼睛,一双杏眼随即笑成了月牙儿。

    “欠什么欠,咱家的规矩,不论男女只要成亲了,就只有派压岁钱的份儿,自己却不能收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霍柔风心里一酸,姐姐还没有出嫁,自己却抢在姐姐前面了。

    她何止是抢在姐姐前面,她还抢在了哥哥霍轻舟前面呢。

    “姐,你还想着罗杰吗?他虽然长得挺好看,可是这天底下一定还有比他更好看的。”

    霍柔风一副口无遮拦的样子,霍大娘子却对她这一套司空见惯,她这个妹妹,越是真心牵挂的事情,越会表现得很随意。

    “瞎说,我什么时候想着他了,你再瞎说,就别指望着逢年过节找我打秋风了。”

    霍柔风笑嘻嘻地扯着霍大娘子的衣袖,道:“别啊,你也知道我和展怀很穷的,以后免不了会拖家带口找你打秋风。”

    说到这里,她猛的想起一件事来。

    当初她不想让姐姐担心,所以就把这件事给瞒下了,可是现在她觉得她必须要说。

    姐姐虽然嘴上不说,可是这两年里一定是派人四处找寻罗杰了,因此她更不应该再隐瞒了,或许这件事对于寻找罗杰有所帮助。

    她把当年从广东回来,快到京城时遇到小渊的事情,以及后来被锦衣卫追踪,她让护卫杀死了七八名锦衣卫的事情,详详细细说了一遍。

    “小渊?你是说小渊可能是被人控制了,以至于你与小渊说了几句话,锦衣卫便要杀你们灭口?”霍大娘子沉声问道。

    霍柔风点点头:“没错,那些锦衣卫就是这个目的,若非我带的人多,恐怕被毁尸灭迹的就是我们了。”

    “姐,小渊的事情不简单,我怀疑罗杰的消失也和小渊有关系。”

第五五零章 催妆

    其实这句话是多余的,这两年里,霍大娘子一直在派人寻找罗杰,以她的聪慧,自是早就想到了小渊。m.www.uu234.net

    小渊是皇室子弟,可也是皇室中尴尬的一分子。

    霍大娘子甩甩头,明天就要催妆了,妹妹的大喜日子,她不应该去想这些恼人的事情。

    她拉着霍柔风的手走进屋里,炕桌上早就摆了一本簿子。

    霍柔风看到那本簿子,忍不住拍拍自己的胸口,她怀里还揣着她娘刚刚给她的那本春(防)宫。

    我的天呐,该不会同样的书,姐姐也准备了一本吧。

    但愿不要重样才好。

    可是当姐姐翻开那本簿子时,她就知道自己想多了。

    她一定是被她娘给带歪了,否则怎会把写着字的簿子当成春(防)宫呢。

    “这是霍家在西北和西南的所有生意,每家铺子的掌柜和二掌柜的情况也都有记录,我已经给他们打过招呼了,凭你的那枚小印,可以在他们任何一家支出银子和财物。”

    簿子里面用蝇头小楷密密麻麻写着铺名、地址,以及大掌柜和二掌柜的名字、年龄、出身和喜好。

    霍柔风猛的抬起头来:“姐,我能在四大钱庄提银子就行了,您不用再准我到铺子里提银子,这样容易混乱帐目,让人钻空子。”

    霍大娘子噗哧笑了:“连混乱帐目,让人钻空子也懂了?果真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懂事了。姐姐给你这个,不只是让你提钱,铺子里平时能有多少现银啊,还不是全都存到钱庄里去?姐姐之所以把这簿子交给你,是为了让你了解这些铺子,和这些人。”

    霍柔风顿时明白了,这些掌柜们无一不是老油条了,他们要么在当地广有人脉,要么就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开荒牛,这些人手里不仅是有钱,更重要的,他们有人,还有人脉。

    古往今来,但凡是成就霸业的人,永远不会在建业过程中放弃商户的。

    霍柔风不再推辞,她把簿子也揣进怀里,和那本春(防)宫放在一起。

    霍大娘子见她胸前鼓鼓囊囊,皱眉道:“以后不要再把东西揣进怀里了,你嫁人了,就不再是假小子了。”

    男人才有这种习惯吧,哪有女子像她这样。

    霍柔风呵呵干笑,好在我就要出嫁了,出嫁就是自由,自由啊。

    那夜,谢红琳和霍大娘子都是辗转反侧,彻夜难眠,眼前活蹦乱跳的小丫头就要出嫁了,她们心里除了不舍,还是深深的感慨。

    霍轻舟也没有睡好,他几乎每隔半个时辰就会醒来一次,走到窗前看看山间的明月,重又上炕睡觉,过一会儿,又再醒来,摸摸明天要穿的衣裳,继续睡觉。

    若说睡得香的,就只有霍柔风了。

    白天的时候她练箭累了,又要应付母亲和姐姐,她很累,也很困,几乎是脑袋挨到枕头便去会周公了。

    于是次日展怀带着手下几员大将来催妆时,无论是谢红琳和霍轻舟,还是霍大娘子,俱是眼下一片乌青。

    尤其是霍轻舟,父亲不在了,母亲是寡居,展怀他们便要来拜见他这个大舅哥。

    于是,他不但顶着两个黑眼圈,就连整张脸都是黑的,锅底一样的黑。

    如今不比当初,展怀管着的不仅是榆林,还有西安和甘州、酒泉。

    这样一来,从西安到这几个地方都要比榆林更加便利,以后他的重心便要由榆林转移到西安。

    以前的荣王府早在几年前就被他给占了,朝廷没说把这座府第如何,他便也没有动用。

    他也曾经想过在西安的时候住到那里,可是又觉不吉利,便打消了念头,通过吴家,他在西安买了一座宅子,那里便会是将来他和霍柔风的家。

    此时霍柔风的私兵都在随云岭,一两年里她都要经常回随云岭,因此西安的宅子即使修缮好了,也只能暂时空着。

    这样一来,谢红琳在给霍柔风置办嫁妆时,便只是打了一套黄梨花的,让他们先用着,虽然也算名贵,但是并不讲究。

    因此,霍柔风的八十抬嫁妆,看不去并不乍眼。

    除了谢红琳给她置办的以外,便是霍大娘子带来的五车东西了。

    运送嫁妆的车子在榆林城外停下,上了喜杠,一路吹吹打打进了总兵府。

    榆林城里早就围得水泄不通,老百姓们争先抢后,要看看总兵夫人的陪嫁。

    可是看来看去,虽然觉得富贵,可也并不如他们想像中的那么多。

    外面可都在传,这位新嫁娘是个有钱的,现在看来,也就是一般富户而已,不像传说中的那么神奇。

    看来,传言就是传言。

    无论是展家人还是谢家人,对外面的这种反应都很满意,展怀虽然贵为总兵,可对于勋贵人家来说就是家里没有祖荫的小儿子而已,若真是被人知道这位新妇陪嫁了足足几十万两,这件事就能像长了翅膀一样,飞快地传扬出去,到了那个时候,就会有人挖地三尺,发掘出霍柔风的身世。

    这边刚刚送走催妆的队伍,谢红琳便叫了霍大娘子和霍柔风过去说话,正在这时,有小丫鬟跑了进来,对谢红琳道:“夫人,庄子里来了客人,要拜见您。”

    说着,小丫鬟把拜帖呈给站在一旁的采荷。

    采荷接过来,又呈到谢红琳面前。

    方才还热热闹闹的屋子,此时雅雀无声。

    即使马场里有客人,也是来找霍柔风的,怎会有人要求见谢红琳呢?

    谢红琳接过拜帖,打开看了一眼,便咦了一声,对小丫鬟道:“请他到前厅吧。”

    说完,她对身边服侍的人道:“扶我去前厅。”

    来的是什么人啊,母亲显然非常重视。

    霍柔风拿起被谢红琳放在炕桌上的拜帖,一看便就明白了。

    帖子上只有几个字

    闽国公世子展忱。

    原来是展忱啊,闽国公展毅和钟夫人的嫡长子,展怀的大哥,这一代勋贵子弟中的佼佼者,十四岁便名震东南,让先皇几次召见、为人父母者整日用来教育自家熊孩子的展忱。

    霍柔风微笑:“是那个展忱啊。”

    谢红琳瞪她一眼,那是你的大伯子,怎么就成了那个展忱了。

第五五一章 展忱

    ,四十分钟后更新

    展忱来榆林,是做为男方家长的,他是长兄,自是不能跟着展怀一起过来催妆,因此无论是谢红琳还是霍柔风,对于他没有出现都觉正常。www.uu234.net

    且,他也刚到榆林。

    只是她们都没有想到,催妆队伍刚走,展忱的人便来了。

    显然,他早就到了,只是在等着催妆的人走了,他才出现。

    霍柔风虽然很想见见传说中的展忱,可是她这个明天就要出嫁的人,自是被排除在外。

    她想看看展忱长得好不好看,如果长得不好看,那么......能干的人不好看,天理难容!

    霍大娘子留下来陪着她,正好吴家姐妹来了,四个姑娘家坐在谢红琳的屋里玩起了叶子牌。

    霍轻舟陪着谢红琳一起过去。

    他们到的时候,展忱已经等在那里了。

    他应有三十五六岁了,可是挺拔的身材,清秀白净的面容,让他看上去很年轻,乍看并不像是令倭寇闻风丧胆的武将,而更像是儒雅的读书人。

    霍轻舟见过驸马展愉,展愉温润如玉,言谈举止都让人如沐春风。

    展愉给人的感觉就是一位长在锦绣丛中的世家公子。

    这也与他的实际身份相符合。

    霍轻舟最熟悉的当然还是那个就要把他妹妹拐走的展怀了。如果说展愉是美玉,那么展怀就是他在江南的**见过的雨花石,表面看来瑰丽夺目,可其实就是一块野蛮生长的顽石而已。

    其实这句话是多余的,这两年里,霍大娘子一直在派人寻找罗杰,以她的聪慧,自是早就想到了小渊。

    小渊是皇室子弟,可也是皇室中尴尬的一分子。

    霍大娘子甩甩头,明天就要催妆了,妹妹的大喜日子,她不应该去想这些恼人的事情。

    她拉着霍柔风的手走进屋里,炕桌上早就摆了一本簿子。

    霍柔风看到那本簿子,忍不住拍拍自己的胸口,她怀里还揣着她娘刚刚给她的那本春(防)宫。

    我的天呐,该不会同样的书,姐姐也准备了一本吧。

    但愿不要重样才好。

    可是当姐姐翻开那本簿子时,她就知道自己想多了。

    她一定是被她娘给带歪了,否则怎会把写着字的簿子当成春(防)宫呢。

    “这是霍家在西北和西南的所有生意,每家铺子的掌柜和二掌柜的情况也都有记录,我已经给他们打过招呼了,凭你的那枚小印,可以在他们任何一家支出银子和财物。”

    簿子里面用蝇头小楷密密麻麻写着铺名、地址,以及大掌柜和二掌柜的名字、年龄、出身和喜好。

    霍柔风猛的抬起头来:“姐,我能在四大钱庄提银子就行了,您不用再准我到铺子里提银子,这样容易混乱帐目,让人钻空子。”

    霍大娘子噗哧笑了:“连混乱帐目,让人钻空子也懂了?果真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懂事了。姐姐给你这个,不只是让你提钱,铺子里平时能有多少现银啊,还不是全都存到钱庄里去?姐姐之所以把这簿子交给你,是为了让你了解这些铺子,和这些人。”

    霍柔风顿时明白了,这些掌柜们无一不是老油条了,他们要么在当地广有人脉,要么就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开荒牛,这些人手里不仅是有钱,更重要的,他们有人,还有人脉。

    古往今来,但凡是成就霸业的人,永远不会在建业过程中放弃商户的。

    霍柔风不再推辞,她把簿子也揣进怀里,和那本春(防)宫放在一起。

    霍大娘子见她胸前鼓鼓囊囊,皱眉道:“以后不要再把东西揣进怀里了,你嫁人了,就不再是假小子了。”

    男人才有这种习惯吧,哪有女子像她这样。

    霍柔风呵呵干笑,好在我就要出嫁了,出嫁就是自由,自由啊。

    那夜,谢红琳和霍大娘子都是辗转反侧,彻夜难眠,眼前活蹦乱跳的小丫头就要出嫁了,她们心里除了不舍,还是深深的感慨。

    霍轻舟也没有睡好,他几乎每隔半个时辰就会醒来一次,走到窗前看看山间的明月,重又上炕睡觉,过一会儿,又再醒来,摸摸明天要穿的衣裳,继续睡觉。

    若说睡得香的,就只有霍柔风了。

    白天的时候她练箭累了,又要应付母亲和姐姐,她很累,也很困,几乎是脑袋挨到枕头便去会周公了。

    于是次日展怀带着手下几员大将来催妆时,无论是谢红琳和霍轻舟,还是霍大娘子,俱是眼下一片乌青。

    尤其是霍轻舟,父亲不在了,母亲是寡居,展怀他们便要来拜见他这个大舅哥。

    于是,他不但顶着两个黑眼圈,就连整张脸都是黑的,锅底一样的黑。

    如今不比当初,展怀管着的不仅是榆林,还有西安和甘州、酒泉。

    这样一来,从西安到这几个地方都要比榆林更加便利,以后他的重心便要由榆林转移到西安。

    以前的荣王府早在几年前就被他给占了,朝廷没说把这座府第如何,他便也没有动用。

    其实这句话是多余的,这两年里,霍大娘子一直在派人寻找罗杰,以她的聪慧,自是早就想到了小渊。

    小渊是皇室子弟,可也是皇室中尴尬的一分子。

    霍大娘子甩甩头,明天就要催妆了,妹妹的大喜日子,她不应该去想这些恼人的事情。

    她拉着霍柔风的手走进屋里,炕桌上早就摆了一本簿子。

    霍柔风看到那本簿子,忍不住拍拍自己的胸口,她怀里还揣着她娘刚刚给她的那本春(防)宫。

    霍大娘子甩甩头,明天就要催妆了,妹妹的大喜日子,她不应该去想这些恼人的事情。

    她拉着霍柔风的手走进屋里,炕桌上早就摆了一本簿子。

    霍柔风看到那本簿子,忍不住拍拍自己的胸口,她怀里还揣着她娘刚刚给她的那本春(防)宫。

    小渊是皇室子弟,可也是皇室中尴尬的一分子。

    霍大娘子甩甩头,明天就要催妆了,妹妹的大喜日子,她不应该去想这些恼人的事情。

    她拉着霍柔风的手走进屋里,炕桌上早就摆了一本簿子。

    霍柔风看到那本簿子,忍不住拍拍自己的胸口,她怀里还揣着她娘刚刚给她的那本春(防)宫。

第五五二章 姜家

    姜伯儒说他曾经见过九娘子,只是那时她尚混沌未开。顶 点 X 23 U S

    展忱的这两句话在谢红琳的脑海中一遍遍回荡,姜伯儒是什么时候见到小枫的?混沌未开又是什么意思?

    “他说混沌未开?”谢红琳问道。

    “是的。”展忱肯定地说道,当时听到姜伯儒说出这四个字时,他和谢红琳的反应是一样的。

    他想不出来,一个人在何种情况下会是混沌未开。

    这时,霍轻舟插口道:“展世子,拒我所知自秦汉之后,姜家子弟便鲜有出仕,似闲云野鹤,却不知他们此番是如何找到你的?”

    霍轻舟一向言语犀利,这次姜家的目标是他妹子,他更是毫不留情,一定要问个清楚明白。

    展忱道:“姜家欠了展家一个人情,多年前,便派了家中一名子弟,名叫姜少儒的,给家父做了慕僚,当年姜家有言在先,姜少儒为家父所用,只以十年为限,今年正是十年之期,九娘子与舍弟定亲之时,姜少儒还在国公府里,我们家的事素不瞒他,之后姜少儒离开国公府,回到族中,没想到不久之后,家父便收到姜家的来信,信上说待到成亲的正日子定下来,请务必告知他们。家父是知道姜家与谢家有旧的,且,舍弟成亲又是喜事,于是在正日子定下之后,便写信告知了姜家。出乎意料的是,就在我要来榆林之前,姜家宗主,也就是姜伯儒,竟然亲自来到国公府,提议要跟着一起来。”

    这便是姜伯儒找到展家的原因。

    况且,闽国公也希望姜家能够再次派人出山,现在姜家主动提出要来榆林,他更是求之不得,于是二话不说,就让姜伯儒跟随展忱一起来了。

    可是到了榆林,姜伯儒却住进了客栈,他连展怀都不见,只是对展忱说:“我想见见你那位准弟妇九娘子。”

    了解了这件事的原因,谢红琳微笑:“既是如此,那就先请他喝喜酒吧,三日回门时,请他也来马场,到时与九娘子一见。”

    出于母亲的本能,谢红琳不想在现在这个时候,让姜伯儒见到霍柔风,明天就是亲迎的正日子,这是女子一生中最重要的日子,她希望她的女儿在这一天里快快乐乐,不留一丝遗憾。

    姜家虽然对谢家有恩,但是隔了一百多年,她不知道姜伯儒为何要绕开她和霍轻舟,独独要见霍柔风,她更不知道姜伯儒所说的浑沌未开是什么意思。

    太多的不确定,让她不想贸然为之,三天的时间刚刚好,既不会干扰到霍柔风在大喜之日的好情绪,也能让她把这件事情仔细想一想。

    显然,展忱也是这样想的,他道:“好的,那么晚辈便先告辞了......”

    霍轻舟亲自送了展忱出去,回来之后,他对谢红琳道:“展世子是坐马车来的。”

    从榆林到随云岭,骑马只需半日,马车却要多花上一两个时辰,且,一路之上颇多山路,马车颠簸,坐着并不舒服,如展忱这般惯骑马的武将,是不会改坐马车的。

    因此,马车上定然还有其他人,展忱之所以舍马坐车,只是为了就他。

    闻言,谢红琳眉头微蹙,姜伯儒居然也来了。

    显然他是想今天就见小枫的,可惜未能如愿,这人倒也好说话,就这么走了?

    “这个姜伯儒既是姜家这一代的宗主,想来年纪已经不轻了,小枫只有十几岁,就凭当年姜家救下老祖宗的恩情,他也应算是小枫的长辈。他既然来了,便是想立刻见到的,长辈要见晚辈,虽未被拒,却也推迟了三日,于他也是有几分尴尬了,他却就这样默默走了,此人性情倒也亲和。”谢红琳说道。

    “非也,娘,我倒是不这样认为。姓姜的要见小风,那就是冲着小风而来,而非谢家。他就这样白来一趟,倒并非是他性情亲和,反而可见他对此次见面的慎重,更或者,他对小风的慎重多过对您、对谢家。”霍轻舟说道。

    是啊,姜伯儒不是普通人,他是姜家宗主,这样的一个人,却委屈巴啦地跑到深山里,只为了要见一个素未平生的小姑娘。

    这件事本就透着古怪。

    霍柔风只是个二八年华的小姑娘,若说她有何能令姜家令眼相看的,也就是她是谢家后人了。可是谢家的后人不是只有她,还有谢红琳和霍轻舟,他们一个是长辈,一个是男丁,无论怎么说,姜伯儒都不应绕过他们,而见霍柔风的。

    若说是冲着展家而来,那就更加说不过去了。姜伯儒到了榆林之后,连展怀都不见,那他来做什么,就是为了霍柔风才来的?

    这样一想,这件事就越发蹊跷,而谢红琳心里想的,却并非是姜伯儒此番的目的,而是他说的那四个字“混沌未开”。

    她的女儿,是在什么情况下才会混沌未开?

    刚出生时,那或许是的,可是谢红琳敢保证,女儿在她身边时,姜家绝对没有派人来见过。

    如果不是在她身边,那么难道是在霍家?

    霍沛然抱走霍柔风时,她只有几个月,那时的孩子或许也算是混沌未开吧。

    若是如此,姜伯儒就是在霍家见过女儿。

    谢红琳回到自己屋里,见四个女孩子正围坐在临窗的大炕上玩叶子牌,女儿面前摆了一堆当做筹码的花生,别人面前则只有几颗,一看就是大家都在让着她这个准新娘,想让她在娘家的最后一天开开心心的。

    谢红琳更加不想今天的这件事影响到女儿的情绪,她伸手从女儿面前拿起一颗花生,剥开吃了。

    霍柔风立刻撒娇:“娘,你吃了我的花生,一会儿她们就不认帐了。”

    谢红琳笑着对身边的丫鬟道:“去开我的库房,把那匣子金花生拿来。”

    丫鬟笑盈盈地跑开,没过一会儿,便捧了只黄花梨匣子进来,匣子打开,里面是金光闪闪的金花生。

    “行了,把这个拿给你们当筹码,看看今天你们哪个从我这里拿走的金花生最多。”

    霍柔风欢呼,有个有钱的娘,真好。

第五五三章 细思想

    ,三十分钟后刷新

    到了晚膳时分,女孩子们才放下手中的叶子牌,那一匣子金花生,霍柔风赢了三十多颗。顶 点 X 23 U S

    她用胳膊圈着那堆金花生,嘴里喊着:“我发财了,你们谁也不许抢。”

    霍大娘子逗她:“展怀已经把你的嫁妆抬走了,这里没有你的东西了,你要把这些金花生藏在哪儿啊,还不如让我们分了,回头去看你时,还能给你买糖吃。”

    吴欣欣和吴彬彬闻言便做势去抢,霍柔风索性趴在炕桌上,把金花生压在身下:“谁说没有我的东西了,金豆儿和小乖还在呢,我让它俩给我收着。”

    又说笑了一会儿,丫鬟们抬了桌子进来,大家这才一起用了晚膳。

    饭后,好不容易得了空,霍柔风和吴家姐妹回自己院子里玩了,谢红琳叫了霍大娘子过来。

    “柔云,你可还记得小枫幼时的事情?”谢红琳问道。

    霍大娘子微笑:“小时候她很爱哭,稍有不如意就会嚎啕大哭,可是却又喜欢笑,她不哭的时候,总能逗得大家哈哈大笑,爹说过,有她在的地方,都是欢天喜地的。”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番话对于霍大娘子,就是最美好最宝贵的回忆;可是在谢红琳听来,却是阵阵心酸。

    虽然是被境遇所逼,不得已而为之,她亦从未后悔将一双儿女交给别人抚养长大,可是在那十几年间,她没有一天不在思念两个孩子,即使现在母子团聚,可她却错过了太多。

    她听着霍大娘子的话,想像着那个留着一撮茶壶盖,戴着金项圈,玉雪可爱的女儿。

    既爱哭又爱笑,是啊,小枫在她身边的时候也是这样,从小就是个开心果。直到现在仍然是,每天她都会被女儿逗笑几次。

    “有没有什么人找到霍家,要见小枫的?你还记得吗?”谢红琳问道。

    霍大娘子比霍柔风年长八岁,霍老爷把霍柔风抱回去时,她已经记事了。

    闻言,霍大娘子想了想,道:“家父把她抱回来之后,就到族里说服了几位长辈,开了祠堂,把她的名字记在了族谱上。为此,族里很多人都不高兴,但是家父态度坚决,他们也没有办法,何况那个时候,在他们看来也只是多了一个养子而已,不会伤害到任何人的利益。”

    “后来,家母的身体越来越差,家母自己和族中长辈都提议让我父亲纳妾,父亲坚决不答应,并说他已经有儿子了,不用再生。直到那时,族里才开始传出风言风语,都说小九是父亲在外面生的外室子,这些闲话一传就是多年,直到父亲去世,小九理所当然成为我们二房的继承人。”

    “那些年里,曾经有一次,小九忽然不见了,后来才知道是被绑票了,把她赎回来之后,家父便把她带在了身边,无论是去谈生意,还是与朋友小聚,都会带着她。”

    “若是真有什么人找到霍家要见她,想来也应是那个时候。”

    谢红琳叹了口气,若是这样,那就无从可考了。

    那个时候都是霍沛然带着女儿出出进进,霍沛然是生意人,他交友广阔,平时的应酬也多,他见过什么人,那就连他身边的人恐怕也记不清了。

    但是谢红琳还是不死心,她问霍大娘子:“柔云,你有没有听令尊和令堂提起过姓姜的人呢?”

    到了晚膳时分,女孩子们才放下手中的叶子牌,那一匣子金花生,霍柔风赢了三十多颗。

    她用胳膊圈着那堆金花生,嘴里喊着:“我发财了,你们谁也不许抢。”

    霍大娘子逗她:“展怀已经把你的嫁妆抬走了,这里没有你的东西了,你要把这些金花生藏在哪儿啊,还不如让我们分了,回头去看你时,还能给你买糖吃。”

    吴欣欣和吴彬彬闻言便做势去抢,霍柔风索性趴在炕桌上,把金花生压在身下:“谁说没有我的东西了,金豆儿和小乖还在呢,我让它俩给我收着。”

    又说笑了一会儿,丫鬟们抬了桌子进来,大家这才一起用了晚膳。

    饭后,好不容易得了空,霍柔风和吴家姐妹回自己院子里玩了,谢红琳叫了霍大娘子过来。

    “柔云,你可还记得小枫幼时的事情?”谢红琳问道。

    霍大娘子微笑:“小时候她很爱哭,稍有不如意就会嚎啕大哭,可是却又喜欢笑,她不哭的时候,总能逗得大家哈哈大笑,爹说过,有她在的地方,都是欢天喜地的。”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番话对于霍大娘子,就是最美好最宝贵的回忆;可是在谢红琳听来,却是阵阵心酸。

    虽然是被境遇所逼,不得已而为之,她亦从未后悔将一双儿女交给别人抚养长大,可是在那十几年间,她没有一天不在思念两个孩子,即使现在母子团聚,可她却错过了太多。

    她听着霍大娘子的话,想像着那个留着一撮茶壶盖,戴着金项圈,玉雪可爱的女儿。

    既爱哭又爱笑,是啊,小枫在她身边的时候也是这样,从小就是个开心果。直到现在仍然是,每天她都会被女儿逗笑几次。

    “有没有什么人找到霍家,要见小枫的?你还记得吗?”谢红琳问道。

    霍大娘子比霍柔风年长八岁,霍老爷把霍柔风抱回去时,她已经记事了。

    闻言,霍大娘子想了想,道:“家父把她抱回来之后,就到族里说服了几位长辈,开了祠堂,把她的名字记在了族谱上。为此,族里很多人都不高兴,但是家父态度坚决,他们也没有办法,何况那个时候,在他们看来也只是多了一个养子而已,不会伤害到任何人的利益。”

    “后来,家母的身体越来越差,家母自己和族中长辈都提议让我父亲纳妾,父亲坚决不答应,并说他已经有儿子了,不用再生。直到那时,族里才开始传出风言风语,都说小九是父亲在外面生的外室子,这些闲话一传就是多年,直到父亲去世,小九理所当然成为我们二房的继承人。”

第五五四章 嫁女

    比起初到中原时,谢红琳的身体已经大好。www.uu234.net她不但能站起身来,还能在别人搀扶下走上几步,白天的时候,她便让霍轻舟扶着,去前厅见过展忱。

    因此,未到四更,她便让人扶着,一步一步,缓慢而艰难地走去霍柔风的院子。

    她要走着去给女儿梳头,这是她身为母亲的责任与刚强,她要亲自走过去,有尊严地走过去。

    两个院子离得很近,但是比起同在一个院子的前厅还是远了许多。

    对于其他人而言,只是短短的一段路,对于谢红琳,却如同荆棘铺路,最初的十几步之后,她迈出的每一步都会带来一阵疼痛,随着越来越剧烈的疼痛,她的脚底渐渐发软,她把身体的重心放在被丫鬟们扶着的手臂上,几乎是踉踉跄跄走进了女儿的屋子。

    霍柔风早已被丫鬟婆子叫了起来,她已香汤沐浴过了,这会儿穿着大红中衣,坐在西洋美人镜前打瞌睡。

    她打着哈欠,对刘嬷嬷和全福太太说:“有其母必有其女,我娘就爱睡觉,所以这会儿她起不来,你们还是让我到床上睡一会儿吧。”

    “谁说我起不来的?”门外传来谢红琳的声音,声音高亢,听不出半分疲态。

    “娘,您起得早啊!”真是不能背后说人,瞧瞧,自由就在前面招手的时候,她却还要被她娘嫌弃。

    谢红琳步履从容地走了进来,把比她还高出一截的女儿按回玫瑰椅上,她从镜子里看着女儿,十六岁的少女,皮肤如羊脂般洁白细腻,吹弹得破。

    她爱怜地抚摸着女儿及腰的青丝,女儿的头发随了她,浓密乌黑,带着淡淡的皂角气息。

    她从喜盒里拿起梳篦,念着喜歌,给女儿梳通了头发.

    “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子孙满堂......”

    镜子里的少女笑得眉眼弯弯,全无应有的羞涩,等到母亲给她梳了头发,她笑盈盈地说道:“娘,您念的真好听,我还是第一次听呢。”

    谢红琳道:“那你们以后可要和和美美,就像这歌里的一样。”

    说到这里,她的鼻头微酸,嘴边却溢出了笑意。

    梳妆嬷嬷是吴家给请来的,榆林城里很有名,据说但凡是由她梳妆上花轿的年轻媳妇,全都是一举得男。

    展家和谢家都不信这些,可是能图吉利的事,却也不会拒绝。

    吴家推荐这位嬷嬷时,谢红琳一口答应下来。

    梳妆嬷嬷用嘴咬着丝线一端,麻利地给霍柔风绞面,霍柔风龇牙咧嘴,如同受刑一般,谢红琳翻翻眼睛,哪有这么疼啊,大喜的日子,真让这丫头给气着了,好在她只生了一个女儿,如果多生几个,她的头发怕是要早早白了。

    想到这里,她在心里叹了口气,小枫是遗腹女啊,表哥若是能看到女儿出嫁,该有多好。

    梳妆嬷嬷终于给霍柔风开了脸,看着镜中焕然一新的自己,霍柔风摸摸还有点微疼的脸蛋,对谢红琳道:“娘,我好看吧?”

    这下子,连全福太太也忍不住,噗哧笑了出来,她也不是头回做全福太太了,可还是第一次见到哪家的新娘子这么有趣。

    “好看,我的宝贝闺女最好看了。”谢红琳柔声说道,她的眼底都是笑意,她的小闺女终于要嫁人了。

    霍大娘子也早早起来了,秋寒料峭,她披着月色站在霍柔风的院子外面,按照江南的规矩,未嫁的姐姐不能送妹妹,就连梳头上妆也要避开。

    她在外面等了约末一个时辰,有亮光由远及近,来的是吴家姐妹。

    见她们也起得这么早,霍大娘子笑着说道:“你们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吴欣欣道:“这哪儿睡得着啊,我闭上眼睛都是九娘子戴着凤冠霞帔的样子呢。”

    是啊,是什么样呢?

    这时,有小丫鬟深一脚浅一脚地跑了过来:“大娘子,两位吴小姐,九娘子梳妆好了,你们快进去吧。”

    闻言,三人一刻不停地走了进去。

    烛光下,霍柔风正在吃力地摘着头上的凤冠,镶翠和嵌碧担心她弄坏梳好的发髻,连忙过去帮忙。

    凤冠被取下放在托盘里,霍柔风如释重负地长长舒了口气,这玩意儿也太沉了,只是戴了一会儿,她就累得脖子疼,若是戴上一天,她的脖子非要断了不可。

    “我看贵妃醉酒里面的戏子,戴着凤冠又扭又唱的,也没有这么累啊。”霍柔风抱怨着。

    “戏台上的凤冠是假的,哪如你这个真材实料。”谢红琳说道。

    这时,霍大娘子和吴家姐妹撩帘进来,霍柔风张着手,冲着霍大娘子道:“姐,你看我好看吧?”

    “好看好看,姐还是头回见到这么好看的新娘子。”霍大娘子由衷地笑着。

    这时吴欣欣问道:“咦,怎么没用花露呢。”

    昨天她来的时候,她娘还特意让她带了两瓶上好的花露,那是京城老字号的花露,西安城里也买不到。

    霍柔风道:“我已经够好看的了,就不用再抹花露了,免得迷倒一大片。”

    谢红琳和霍大娘子齐齐抚额,可算是把她嫁出去,以后这抚额的事情全都交给展怀了,真好。

    她们并不知道,霍柔风之所以不用花露,并非是她说的那样,而是为了展怀。

    或者说,自从那一年,展怀在无锡霍家庄子里,因为花露而病了一场,她便再也没有用过花露了。

    初时她是觉得花露险些害了展怀,她心里膈应,后来渐渐地成了习惯。

    隔着厚厚的嫁衣,她摸摸颈下,那里有一处突起,那是当年展怀送给她的小猴子。

    小猴子里面是水蜜桃的香味,酸酸甜甜。

    天光大亮的时候,外面响起了鞭炮声,有小丫鬟兴高采烈地跑进来:“夫人,迎亲的轿子到了马场外面了。”

    屋里的女眷们连忙站起身来,镶翠和嵌碧手脚麻利地把凤冠重又给霍柔风戴上,刘嬷嬷端了碗百合莲子汤,对霍柔风道:“九娘子,喝口汤,百年合好连生贵子。”

第五五五章 花轿

    ,一小时后刷新

    霍柔风端过汤碗,刚刚喝了一口,汤碗就被刘嬷嬷夺了过去,霍柔风要抢,可是又有一碟饺子端过来。www.uu234.net

    端饺子的却是母亲谢红琳。

    好吧,不让喝汤,那就吃饺子吧,话说她还真是不习惯大早晨吃饺子的。

    霍柔风伸手去接,却被刘嬷嬷按住,全福太太笑着说道:“吃口娘家的饺子,到了婆家得骄子;吃口娘家的饺子,和和美美一辈子。”

    谢红琳亲手把饺子夹到女儿嘴边,喂她吃下,这是关外的风俗,不但霍柔风没听说过,就连霍大娘子和吴家姐妹也是第一次见到。

    饺子是肉馅的,很好吃,可是霍柔风也只吃了一个,待她张大嘴巴,准备吃第二个时,她娘就把饺子端走了。

    端走了!

    霍柔风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她的饭量一向很大,她摸摸空空如也的肚子,问道:“那我总要用过早膳再上花轿吧?”

    “不能吃!”谢红琳和全福太太几乎异口同声。

    吃了就要上茅厕,哪有新娘子下了花轿就找茅厕的道理?

    霍柔风还要再问,就听外面的鞭炮声更响了,有小丫鬟隔着帘子就大喊:“新姑爷进门了!”

    下一刻,霍柔风眼前一暗,等她明白过来时,眼前已是红彤彤一片,她已被罩上了盖头。

    啥,真的连块点心也不给吃,就把她打发走了吗?

    霍柔风后悔极了,早知道今天没有早饭吃,她半夜起来沐浴时,就应该大吃一通。

    霍柔风端过汤碗,刚刚喝了一口,汤碗就被刘嬷嬷夺了过去,霍柔风要抢,可是又有一碟饺子端过来。

    端饺子的却是母亲谢红琳。

    好吧,不让喝汤,那就吃饺子吧,话说她还真是不习惯大早晨吃饺子的。

    霍柔风伸手去接,却被刘嬷嬷按住,全福太太笑着说道:“吃口娘家的饺子,到了婆家得骄子;吃口娘家的饺子,和和美美一辈子。”

    谢红琳亲手把饺子夹到女儿嘴边,喂她吃下,这是关外的风俗,不但霍柔风没听说过,就连霍大娘子和吴家姐妹也是第一次见到。

    饺子是肉馅的,很好吃,可是霍柔风也只吃了一个,待她张大嘴巴,准备吃第二个时,她娘就把饺子端走了。

    端走了!

    霍柔风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她的饭量一向很大,她摸摸空空如也的肚子,问道:“那我总要用过早膳再上花轿吧?”

    “不能吃!”谢红琳和全福太太几乎异口同声。

    吃了就要上茅厕,哪有新娘子下了花轿就找茅厕的道理?

    霍柔风还要再问,就听外面的鞭炮声更响了,有小丫鬟隔着帘子就大喊:“新姑爷进门了!”

    下一刻,霍柔风眼前一暗,等她明白过来时,眼前已是红彤彤一片,她已被罩上了盖头。

    啥,真的连块点心也不给吃,就把她打发走了吗?

    霍柔风后悔极了,早知道今天没有早饭吃,她半夜起来沐浴时,就应该大吃一通。

    饺子是肉馅的,她刚刚咬了半个,就听全福太太在旁边说:“再吃一口娘家的肉,女儿是从娘身上掉下来的肉

    霍柔风端过汤碗,刚刚喝了一口,汤碗就被刘嬷嬷夺了过去,霍柔风要抢,可是又有一碟饺子端过来。

    端饺子的却是母亲谢红琳。

    好吧,不让喝汤,那就吃饺子吧,话说她还真是不习惯大早晨吃饺子的。

    霍柔风伸手去接,却被刘嬷嬷按住,全福太太笑着说道:“吃口娘家的饺子,到了婆家得骄子;吃口娘家的饺子,和和美美一辈子。”

    谢红琳亲手把饺子夹到女儿嘴边,喂她吃下,这是关外的风俗,不但霍柔风没听说过,就连霍大娘子和吴家姐妹也是第一次见到。

    饺子是肉馅的,很好吃,可是霍柔风也只吃了一个,待她张大嘴巴,准备吃第二个时,她娘就把饺子端走了。

    端走了!

    霍柔风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她的饭量一向很大,她摸摸空空如也的肚子,问道:“那我总要用过早膳再上花轿吧?”

    “不能吃!”谢红琳和全福太太几乎异口同声。

    吃了就要上茅厕,哪有新娘子下了花轿就找茅厕的道理?

    霍柔风还要再问,就听外面的鞭炮声更响了,有小丫鬟隔着帘子就大喊:“新姑爷进门了!”

    下一刻,霍柔风眼前一暗,等她明白过来时,眼前已是红彤彤一片,她已被罩上了盖头。

    啥,真的连块点心也不给吃,就把她打发走了吗?

    霍柔风后悔极了,早知道今天没有早饭吃,她半夜起来沐浴时,就应该大吃一通。

    霍柔风端过汤碗,刚刚喝了一口,汤碗就被刘嬷嬷夺了过去,霍柔风要抢,可是又有一碟饺子端过来。

    端饺子的却是母亲谢红琳。

    好吧,不让喝汤,那就吃饺子吧,话说她还真是不习惯大早晨吃饺子的。

    霍柔风伸手去接,却被刘嬷嬷按住,全福太太笑着说道:“吃口娘家的饺子,到了婆家得骄子;吃口娘家的饺子,和和美美一辈子。”

    谢红琳亲手把饺子夹到女儿嘴边,喂她吃下,这是关外的风俗,不但霍柔风没听说过,就连霍大娘子和吴家姐妹也是第一次见到。

    饺子是肉馅的,很好吃,可是霍柔风也只吃了一个,待她张大嘴巴,准备吃第二个时,她娘就把饺子端走了。

    端走了!

    霍柔风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她的饭量一向很大,她摸摸空空如也的肚子,问道:“那我总要用过早膳再上花轿吧?”

    “不能吃!”谢红琳和全福太太几乎异口同声。

    吃了就要上茅厕,哪有新娘子下了花轿就找茅厕的道理?

    霍柔风还要再问,就听外面的鞭炮声更响了,有小丫鬟隔着帘子就大喊:“新姑爷进门了!”

    下一刻,霍柔风眼前一暗,等她明白过来时,眼前已是红彤彤一片,她已被罩上了盖头。

    啥,真的连块点心也不给吃,就把她打发走了吗?

    霍柔风后悔极了,早知道今天没有早饭吃,她半夜起来沐浴时,就应该大吃一通。

第五五六章 甜蜜(一更)

    马场里,谢红琳由丫鬟们搀扶着站在庑廊下面,直到有小丫鬟跑过来,告诉她:“九姑奶奶已经上车了,新姑爷和咱家大爷都是骑马跟着呢。”

    这也不过大半个时辰,她的女儿就由九娘子变成九姑奶奶了。

    谢红琳牵牵嘴角,依然没有动,秋风微凉,吹起她的裙摆,她忽然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对站在一旁的采荷说道:“呀,我忘了告诉她为妻之道了。”

    采荷噗哧笑出来:“夫人,您放心吧,九娘子,不对,是九姑奶奶聪明着呢,一定早就知道了。”

    都上花轿了,您老人家才想起来没教给女儿为妻之道,这也太晚了吧。

    谢红琳感觉自己做为母亲很不合格,她不但从未抚养过一双儿女,就连他们长大之后,她也没有教导过他们。

    她甚至不知道应该如何与一对儿女相处,她只能努力回忆自己的母亲曾经对自己说过什么,做过什么,可是就如今天,直到女儿亲迎了,她才记起她是应该教给女儿为妻之道的。

    唉,但愿真如采荷所说,女儿天资聪颖,生而知之吧。

    谢红琳忍不住笑了,宝贝女儿是个有福气的。

    她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来,她竟然忘记让女儿摘下那条水晶手串,让她仔细看看了。

    谢红琳叹了口气,女儿那个粗心大意的毛病,全都是随了她。

    谢红琳越发感觉自己做母亲很失败,她决定进屋给丈夫画张像忏悔一下。

    榆林总兵府的后衙里,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进了洞房,霍柔风便感觉四周忽然安静下来,她的手里还抱着红花,沉重的凤冠令她不得不挺直背脊,否则一定会掉下来,她看不到自己的脚,也看不到展怀走在前面的脚,但她知道,他和她离得很近,终于,他停下了脚步,她也由喜娘扶着坐到了炕上。

    每个地方的风俗不同,北方有新娘坐炕之说。新郎给新娘揭了盖头,新娘子就要坐到炕上,直到新房里的女宾们离开,她才能起身。

    今天在场的都是榆林和西安文武官员家的女眷,她们大多知道展怀曾与孙副将的孙女定亲的事,去年孙姑娘去世,还不到一年,展怀便要迎娶这位谢姑娘。

    且,谢姑娘不但没有家世,而且还是孤女,先是听说她父母双亡,后来又听说只是失怙,其母健在,但是这也没有区别,皆是孤儿寡母无人依仗,因为保不住家中产业,便千方百计搭上了展怀,展怀年少,谢家姑娘与之年龄相当,一来二去居然定亲了。

    展怀年青不懂事也就罢了,可偌大的国公府竟然也答应了,这就让人啧啧称奇了。不过说起来,展怀之前定亲的孙小姐虽然是将门之女,可是与展家相比,也是门不当户不对,只不过占着青梅竹马的名头而已。

    如今这位谢姑娘,可连青梅竹马都不是。

    初时众人还猜测展家图了谢姑娘的钱财,毕竟明眼人都知道,展家这些年军备开销巨大,即使是百年传承的勋贵之家,也难免捉襟见肘。

    可是昨天谢家的嫁妆抬进总兵府时。成千上百双眼睛都看着,八十抬的嫁妆平平无奇,非但没有百里红妆的场面,甚至还不如前年吴家老姑奶奶出嫁时的风光。

    今天来的女眷们心里存着好奇,在她们眼中,谢家小姐是小门小户出来的,与她们不是一个圈子里的人,因此,她们临来的时候,大多都被自家夫君叮嘱过,见到新娘子千万不要拿张拿乔,这位谢姑娘无论出身如何,从今以后就是总兵夫人,待到宫里的诰封下来,她便是二品诰命,整个西北位份最高的女子。

    好吧,无论这位总兵夫人是小家碧玉还是乡下村姑,她们奉承着就是了,多说几句好听的,又不会少块肉。

    霍柔风坐到炕沿上,就听到全福太太高声说道:“新郎倌,快别傻站着了,给新娘子掀盖头吧。”

    屋里传出笑声,打破了方才瞬间的安静。

    全福太太讲的虽是官话,可是却夹杂着南方口音,霍柔风有些奇怪,莫非榆林城里的官誊中,也有南方来的?

    全福太太的话音刚落,展怀便接过喜秤,掀开了霍柔风头上的盖头。

    和方才进屋时一样,屋里又瞬间安静下来,霍柔风被盖头蒙得久了,忽然看到亮光,眼睛有些不适应,她闭上眼睛再睁开,便看到面前穿着大红喜袍的展怀。

    大多数有官阶的,成亲时都会穿官袍,只在胸前戴朵大红花。可展怀却和平民百姓一样,穿了一身红彤彤的喜袍。

    霍柔风恍惚记得,那一年从杭州往宁波的官道上,她第一次遇到展怀,那时的他也是穿了件红衣裳,只是现在的更红更艳更喜兴。

    那年她十一,展怀十五。

    一转眼已经很多年过去了,她离开了杭州,后来又离开了京城,她不再是霍家的九爷,她变成了谢九娘子。

    而展怀也不再是当年那个青涩少年,他的眉目更加舒朗,身材更加伟岸,多年的军旅生涯令他有了与同龄人不同的气势......而他是她的夫君。

    他在对她笑,他的眼眸中映出她的影子,他俊美的脸颊上有一抹晕红,似是染了烛光,又似是写上了心事。

    霍柔风也笑了,笑得眉眼弯弯,满室的安静瞬间被她的笑容打破了,就连见多识广的全福太太也微微吃惊,她当过十几二十次全福太太了,还没见过掀开盖头后,哪个新娘子笑得这么美这么甜这么称心如意。

    屋里的女眷们也同样的吃惊,新嫁娘不是都应该羞人答答,低眉垂目吗?

    可是这又有何不妥吗?当然没有了,新娘子不就是应该开开心心、喜气洋洋的吗?如果新娘看到新郎倌还笑不出来,那以后的日子还怎么过?

    女眷们相互交换着目光,她们脸上的笑容比刚才真诚了许多。

    是啊,她们成亲的时候也都是很欢喜的,大户人家的男女大多都在成亲之前暗中相看过,她们知道自己的夫君是什么模样,掀开盖头时,眼前的人比远远看到的更加清晰,难免有的欢喜,有的失望,可无论是欢喜还是失望,现在回想起来都是甜蜜的。

    那是年少时的欢笑悲忧啊,就如眼前的这位新娘子,没有柴米油盐的烦恼,没有生儿育女的艰辛,没有亲戚妯娌的勾心斗角,眼前的一切都是崭新的,如同三四月里枝头的新蕊。

    也只有青春年少的年华才能笑得这么甜美,这么满足,这么无忧无虑。

第五六七章 相悦(二更)

    展怀也在望着霍柔风,他的眼里都是笑意,比起霍柔风灿若朝霞的笑容,他的笑则如和煦的阳光,让人从里到外温暖起来。www.uu234.net四目相对,如同两个在春日暖阳中向着彼此奔跑的孩子,愉悦在他们的眼底眉梢。

    从今以后,她是他的妻。

    为了这一天,他等了五年,只有五年啊,他原本做好了等待更久的准备,他能等,他肯等,只要能够等到她,漫漫长路上的荆棘就会成为花朵。

    可是她没有让他久等,她向着他跑来了,一个人漫长的旅程变成了两个人的交集,时光在京城那个小院子里凝固,他们相互心悦,他们不是相互的彼岸,他们是向着同一彼岸一行的伙伴。

    两人的目光粘在一起,直到全福太太煞有介事地咳嗽一声,两个人才想起还有一屋子围观的人。

    不知是谁带头说道:“新娘子太漂亮了,咱们的新郎倌都舍不得把眼睛移开了。”

    众人一起笑,有的夸新娘长得有福气,有的说新郎和新娘有夫妻相,天生一对,满屋子的欢声笑语。

    喜娘过来服侍霍柔风脱鞋上炕,展怀则在炕桌的另一侧坐了,不过他也就坐了片刻,便起身去前面招呼宾客。

    展怀前脚刚走,傧相便开始向霍柔风引荐在场的女眷。

    全福太太姓张,长得一团和气,令霍柔风没有想到的是,张太太竟是展家从福建请来的,她不但父母公婆健在,而且膝下还有两儿两女,凑成一对好字。两位女傧相中也有一位是从福建来的,她是展怀的隔房嫂子,夫君叫展悟,她让霍柔风叫她悟二嫂子。另一位女傧相只有二十出头,娘家姓杨,杨氏相貌娟秀,长得斯斯文文,却很是健谈,她的夫君居然是那个长得很好看的薛盛。

    在此之前,霍柔风并不知道展家还有女眷过来,悟二嫂子向她解释道:“若不是世子夫人有喜了,这次也会一起来的。”

    霍柔风忙问:“大嫂又有喜了?”

    据她所知,展怀的大嫂已经有两个儿子了,长子只比展怀小一岁。

    悟二嫂子笑道:“可不是嘛,世子夫人自从生下二少爷,就没有开怀,没想到今年诊出了喜脉,把钟夫人高兴得不成,大家都说这是沾了五爷成亲的喜气。”

    女人对于生孩子的话题永远不会嫌多,何况悟二嫂子又是能言善道的,于是大家纷纷称赞闽国公世子夫人这一胎来得巧,所谓喜事连连就是这个了。

    霍柔风便又问杨氏有几个孩子,杨氏笑着说道:“我家是孪生子,已经三岁了。”

    杨氏就又给霍柔风一一引见屋中女眷,霍柔风全无新妇的羞涩拘束,她大方得体地和她们闲聊,问起她们家中孩子时,还会风趣地说上几句,让她们有空时带孩子来玩儿。

    全都引荐完了,女眷们纷纷告辞,全福太太和两位傧相送了她们出去,回来后对霍柔风道:“累了一天,你也歇会儿吧,一会儿厨房的人送饭菜进来,你就先用着,今天来的宾客多,五将军恐怕要晚些时候才能回来。”

    霍柔风打个呵欠,道:“可不是嘛,我的脖子都快要抬不起来了。”

    全福太太和两位傧相对望一眼,齐齐说道:“那你就休息休息,我们不打扰了。”

    霍柔风谢过她们,让镶翠和嵌碧送了三个人出去,然后自己便摘下了头上的凤冠,仰面朝天躺在大炕上,她的脖子啊,她的后背啊,她的老腰啊,她的屁屁啊,她全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不累的。

    镶翠和嵌碧连忙拉她起来,道:“您可不能在这里躺着,总要先把喜袍脱下来。”

    霍柔风皱眉:“喜袍可以脱下来吗?不是要等到他回来了再脱吗?”

    镶翠和嵌碧对望一眼,两个人的脸蛋都红了,九娘子是理解错了吧,一定是的。

    “给您把外面的大衣裳换下来,换成日常穿的褙子,这会子不会再有宾客来了。”

    “我不脱,我看那边床上有花生和红枣,你们拿几个过来,我饿了。”

    她饿得没有力气了。

    正在这时,门外响起女子说话的声音,守在门外的小丫头跑进来,道:“镶翠姐姐,厨房里的妈妈送饭来了。”

    依然躺在大炕上的霍柔风吸吸鼻子,就像是打了鸡血似的弹了起来:“羊蝎子,是羊蝎子!”

    镶翠转身看看自家女主子,是她看错了吗?女主子的眼睛咋都冒绿光了,和小乖一模一样了。

    两个婆子抬了炕桌进来,炕桌上是只紫铜锅子连同几个小菜和点心。

    那香味就是从锅子里发出来的。

    镶翠拿了赏钱,两个婆子放下炕桌满脸是笑地出去,霍柔风早已忍不住了,不用丫鬟服侍,自己捞了块羊蝎子就吃。

    嵌碧连忙把那块羊蝎子从她手里抢了过去:“总要等到锅子里的汤开滚了,您再吃啊,这会子还没热透呢。”

    可是她饿啊,霍柔风望着那一锅羊蝎子连咽几下口水。

    “以后轮到我嫁女儿时,一定不会让她饿上一整天的。”

    待到展怀从外面进来的时候,一大锅羊蝎子全都吃光,紫铜锅子里还飘着几片青菜叶儿。

    镶翠和嵌碧见他回来了,连忙招呼着外面的小丫鬟把炕桌抬出去,展怀笑着问霍柔风:“你要的羊蝎子,可吃饱了?”

    霍柔风舒服地呼出一口气:“吃饱了,我若是再多饿一会儿,你回来以后肯定就找不到我了。”

    “找不到?我怎会找不到你?”展怀问道。

    “因为我被饿成了纸片儿,掉到墙缝里了。”霍柔风无奈地说道。

    展怀哈哈大笑,他挨着霍柔风坐下,见她嘴上的口脂已经都吃没了,露出原本的唇色,粉嘟嘟的,带着一层水色,如同一颗诱(防)人的红菱,他忙把眼睛移开,可是下一刻,重又看向霍柔风。

    他差点忘了,他们已经成亲了。

    “小九,这身喜袍也很重吧,要不你脱下来吧。”

第五五八章 女攻(三更)

    “好啊,你给我脱吧。顶 点 X 23 U S”霍柔风笑嘻嘻地说道。

    镶翠和嵌碧登时僵在那里,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她们是应该出去呢,还是应该出去呢。

    两个人终于决定还是出去吧,伫在这里难道还等着人家往外轰吗?

    屋门被悄无声息地关上,展怀笑道:“你这两个丫鬟真懂事。”

    好在采芹早就嫁了,否则采芹陪嫁过来,这会儿不仅不会主动出去,还会拽了小九去换衣裳。

    他站起身来,目光灼灼地看着霍柔风,他身上有淡淡的酒气,当兵的都爱酒,展怀的酒量很好,霍柔风闻一闻,就知道这点酒是不足以让他酒后乱性的。

    “咦,我们好像还没有喝合卺酒呢。”霍柔风提醒。

    “你不说我倒是忘了。”展怀说道,其实他进门的时候已经看到全福太太带着人捧着合卺酒过来,估计这会儿看到镶翠和嵌碧站在门外,便没有进来吧。

    他高声说道:“把合卺酒端进来吧。”

    他猜得没错,他的话音刚落,外面的门便被打开了,全福太太领着几个小丫鬟捧了合卺酒进来。

    喝完合卺酒,余下的便没有别人什么事了。霍柔风端端正正坐在炕沿上,等着展怀给她脱喜袍。

    喜袍厚重,式样繁复,里里外外有四层,若不是想让展怀亲手给她脱,霍柔风早就自己扯下来了。

    展怀小心翼翼掩上门,他转过身来,望间烛光下端坐的人儿,他的心没来由地砰砰狂跳。

    上战场时他都没有这么慌乱过,可是现在他却紧张了。

    “小九......”他涩涩地说道。

    “你快点给我脱了啊,这衣裳太重了,这辈子我也不想再穿了。”

    展怀被她逗得笑了出来,道:“你就是想再穿,我也不会给你机会的。”

    这是喜袍啊,你不想再穿那就对了。

    展怀的手落到霍柔风的衣襟上,他忽然变得笨拙起来,一颗盘扣就无论如何也解不开,而这件衣裳上,大大小小的盘扣就有十几个。

    霍柔风起先还端庄地坐着,等着展怀亲手脱下她身上的喜袍。

    可是展怀也太笨了吧!

    她只好自己动手,厚重的喜袍即将落下时,她看到展怀的脸彻底红了......

    “小展,你......”

    后面的话还没有传出来,她已被展怀纳入怀中。

    展怀的身上有淡淡酒香,熏得她晕晕沉沉。

    两人的身子紧紧相连,霍柔风能听到展怀的心跳声。

    她还想听得更仔细一点儿,下一刻,她的唇已经被展怀紧紧吻住。

    次日,霍柔风醒来的时候,被展怀给吓了一跳。

    展怀正坐在她身边,睁着一双好看的大眼睛正在看着她。

    他精赤着上身,露出古铜色的皮肤,全身上下只有腰下的一条亵裤,好身材暴露无遗。

    霍柔风一下子便想起了昨天晚上的事情,她动了动仍然酸疼的身体,伸出一根白嫩的手指,冲着展怀勾了勾。

    “小展,你过来,我问你几句话。”

    晨曦中的她慵慵懒懒,脸上有淡淡的红晕,散开的长发如同海藻般洒在大红鸳鸯枕上。

    一股热流从下向上涌动着,展怀下意识地俯下身子,清清甜甜的香味传来,这是水蜜桃的味道,那只小猴子的水晶瓶,便挂在霍柔风颈上,平日里穿得多闻不到,现在霍柔风躺在热被窝里,那份清乱便肆无忌惮地弥漫开来。

    他的头与霍柔风越来越近,一条光滑的手臂从绣着百子图的锦被里伸出来,勾住了他的脖子。

    “小九,你别着凉......”后面的话展怀没有说出来,因为那个勾住他的人,已经吻住了他。

    接着,也不知是怎么的,原本在下面的人忽然用力,便把他压在了身下。

    这几个动作一气呵成,几乎是瞬间完成,展怀还没有明白过来时,已经听到身上的人笑着说道:“小哥哥,别害怕,我会轻轻的。”

    直到日上三竿,侯在庑廊下的镶翠和嵌碧才听到里面传来声音,是要水......

    洗了个热水澡,霍柔风神清气爽从屏风后面走出来,展怀已经打扮得整整齐齐坐在那里等着她。

    沐浴过的霍柔风,双颊白里透红,一双杏眼湿漉漉的,宛若沾水的星子。

    展怀站起身来,从丫鬟手里接过帕子,亲手给她擦拭头发,霍柔风的头发已经被焐得半干,垂到腰间,带着皂角的清香,新鲜得如同这清晨的微风,展怀强忍着想把头埋进她发间的冲动,柔声说道:“大哥还在等着我们去敬茶。”

    闽国公和钟夫人远在福建,展忱是长兄,便代替父母接受新媳妇敬茶。

    霍柔风换上大红洒金的通袖袄,头发高高挽起,戴了一套赤金红宝石的头面,与展怀手挽手去见展忱。

    这还是霍柔风第一次正式见到展忱。

    那天展忱去马场时,霍柔风想见,可是被硬按着避嫌,没有见到;

    昨天拜堂时,她虽然向代表父母坐在上首的展忱行礼,可是头上蒙着盖头,她也没有看到。

    展忱比展怀年长十几岁,他的长子早在三年前便已经成亲,如今已是做了祖父的人。

    可是他比霍柔风想像中要年轻许多,儒雅得让人忽略了他的年岁。

    霍柔风奉茶,展忱喝了一口,便笑着让早就侍立一旁的小厮们捧上礼物。

    礼物分为四份,一份是闽国公的,一份是钟夫人的,还有展忱夫妻和展愉夫妻各两份。

    除了钟夫人送的一套十二只羊脂玉簪环,其他人的都是银票!

    霍柔风为此感到很开心,她的眼光真好,找到小展这么好的夫君,遇到展家这样爽快不做作的人家。

    当她把给夫家众人准备的礼品取出来时,便就真的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了。

    除了给钟夫人的是一对水头极好的玉镯以外,给其他人的,无论老少,全是银票。

    霍柔风笑嘻嘻地说道:“大哥长途跋涉,带别的回去也不方便,我想来想去,还是银票最好带了。”

    于是回到自己屋里,她便兴高采烈地数银票,展怀无奈地看着她,小九,我这么一个大活人在旁边,不是比银票要好看吗?

第五五九章 金器

    刚刚用过午膳,京城国公府和长公主府的人便到了。顶 点 X 23 U S他们是一个月前动身的,可惜还是晚到了一天。

    国公府来的是司空大娘,而公主府来的人却令霍柔风没有想到,竟然是郭玉龄。

    霍柔风顿时明白了展愉为何会派年事已高的司空大娘长途跋涉,郭玉龄自幼便在长公主身边,紫禁城里出来的女人,哪个都是七窍玲珑心,想来展愉是担心换成其他人,会被郭玉龄三言两语套出些不该说的吧。

    这是霍柔风第二次见到郭玉龄了。

    第一次是在永济寺的功德殿,那年她十一岁,初到京城,她也还是霍家的九爷。

    事隔五年,霍柔风的相貌有了变化,从玉雪可爱的小男孩变成了明眸皓齿的姑娘,现在又是妇人打扮,她自己照过镜子,觉得换做是她一定认不出来,不过郭玉龄能否认出来,那就不知道了。

    但是郭玉龄看上去没有半分惊诧,她落落大方,举止从容,反倒是司空大娘看着霍柔风时,眼里闪过一丝迷茫。

    司空大娘想起了那个叫霍九的小孩,霍九很喜欢她做的扁肉燕。

    后来有一次她出门办事,听人说双井胡同的霍家在办丧事,死的就是那个霍九时,她难过得几天食不下咽。

    她看惯生死,可是一个活蹦乱跳的孩子说死就死了,她还是很伤心。

    展愉和芳仪长公主给新弟妇的礼物是一套珍珠头面、二十匹贡品的料子、一套文房四宝,还有一幅前朝画圣的牡丹图。

    礼单送到霍柔风面前,霍柔风逐行看去,看到最后眉头微蹙。

    就在礼单的最后一列赫然是宫制龙凤呈祥、富贵天成金器四大八小共十二件!

    即使是宫制的金器,对于长公主府来说也不算是稀罕物,让霍柔风诧异的是这十二件金器不应列到最后,且,虽是十二件金器,可是也只能算做一件礼物,而前面已有四件,加上这一件便成了单数,这也与惯例不合。

    这些礼品千里迢迢送到京城,霍柔风断没有不收的道理,她不动声色让人把礼品抬进库房,又给郭玉龄和司空大娘安排了客房,便坐到临窗的大炕上,一边嗑瓜子,一边等着郭玉龄过来。

    果然,过了约末半个时辰,郭玉龄就来见她了。

    郭玉龄穿了件湖蓝色的素色褙子,单螺髻,插了两支羊脂玉的簪子,素淡得如同水墨画中走出来的人。

    霍柔风请她坐了,开门见山地问道:“郭姑姑可是为了那十二件金器而来?”

    郭玉龄莞尔:“五奶奶猜得没错。”

    刚刚成亲,展怀还没有向朝廷为霍柔风请封,因此上上下下都稳呼她五奶奶。

    “如果我真如郭姑姑所言猜得没错的话,那么这些金器是庆王爷托您带来的了?”郭玉龄原是宫中女官,芳仪长公主开府后,她虽脱了宫籍,但也没有归家,因此霍柔风还是按照宫里的规矩称呼她为郭姑姑。

    郭玉龄那平静无波的眸子微不可见地闪烁一下,随即便又恢复了平淡安祥。

    “五奶奶果真是晶莹剔透的人儿,正如您所说,这四大八小十二件金器便是庆王殿下让玉龄带来的,庆王殿下素对展五将军赞赏有加,可惜被身份拘着,即使得知庆王殿下大婚,他也不能明正言顺送上贺仪,听说驸马和长公主要派人往西北送礼,便让我一并带过来,还请展五将军和五奶奶不要多想,这只是一份贺仪而已。”

    庆王身为宗室,不能结党营私,当然更不能正大光明结交如展怀这种手握重兵的封疆大将。

    霍柔风微微一笑,让镶翠把桌上的一碟子西域葡萄送到郭玉龄面前。

    “是啊,就是一份贺仪而已。”

    她是在重复着郭玉龄的最后一句话,可是在郭玉龄听来,却已经变了意思。

    即使庆王送来一座金山,也只是一份贺仪而已,与众多的贺仪等同视之,展怀断不用为了一份成亲时的贺仪便领了哪个人的人情。

    郭玉龄心里微动,无论是长公主还是她,俱都不了解这位五奶奶。她们所知道的,其实和外面所说的大同小异,无非少了外人的那些猜测而已。

    谢姑娘是失怙之女,先父留下万贯家财,孤儿寡母难以支撑,机缘巧合结识了一位致仕的官太太,那位官太太的儿子又是与展怀相识的,一次谢姑娘来这位太太家时,刚好被展怀看到,于是便有了这门亲事。

    芳仪长公主为此还甚是感慨,当初展怀与孙家小姐定亲的时候,谁又能想到,几年之后,展怀要迎娶的会是另外一位女子呢,且,这样一桩门不当户不对的亲事,闽国公和钟夫人居然答应了!

    可惜芳仪长公主也只是感慨而已,她虽然贵为公主,可是在展家没有什么地位。她甚至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婆婆钟夫人,更没有见过其他妯娌,她在婆婆面前,除了逢年过节送送东西,也没有别的了。

    在来榆林之前,在郭玉龄的想像中,这位五奶奶应该是一个有几分姿色亦有几分手段的女子,她倒是没有像陕西那些官誊们的想法,认为谢氏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小户女。

    无论宫里还是宫外,郭玉龄见过的女子太多了。别人或许以为只有市井女子和破落户才使得出下作手段,可是在郭玉龄看来,大家闺秀们的手段或许也不比那些破落户们高贵多少。

    就如霍江嫡女霍思谨。

    如果说谢氏能嫁进展家是用了手段,霍思谨能被指给庆王,其手段又何其不下作?

    都是一样的,除去出身,谁也不比谁高贵。

    可是现在,郭玉龄已经决定收回自己先前对谢氏的猜测了。

    这个谢氏,决非小门小户出来的女子。

    她出身书香世家,六岁便被太后从一堆世家小姐中挑选出来陪在公主身边。

    二十多年来,她见过的贵女贵妇比别人见过的女人都多,谢氏巧笑嫣然,一副少年不识愁滋味的样子,可是那从骨子里透出来的贵气,是京城里诸多贵女比不上的,况且,谢氏身上流露出来的,不仅仅是贵气,可也不是盛气凌人,是什么呢?

    郭玉龄想了想,或许那是霸气吧,不应出现在女子身上的霸气!

第五六零章 回门

    当年在功德殿,霍柔风能够顺利筹集军费,芳仪长公主功不可沧桑;后来在通州,展怀被锦衣卫包围的时候,芳仪长公主不惜众目睽睽之下抛头露面为自家小叔解围。m.www.uu234.net仅凭这个,霍柔风对芳仪长公主是有好感的。

    但是,也只是好感而已。

    对于霍柔风而言,她对沈家的人是生不出结交之心的。

    她和郭玉龄又扯了些有的没的,无非是这个季节还能吃到西域葡萄很是难得,还有甘肃的甜瓜也能寻到之类的。

    忽然,郭玉龄笑着说道:“五奶奶的官话讲得真是好听,玉龄见过很多进京的命妇,过上一两年也难改乡音。”

    霍柔风的官话没有半丝西北口音,且,还有着江南女子特有的绵软,她虽然已经离开杭州多年,但是从小到大养成的口音却难以更改。

    呵,你倒是好奇心大啊。

    “我的乳娘是绍兴人氏,后来嫁到北直隶,让郭姑姑见笑,我的口音便是随了乳娘。”霍柔风又把面前的糯米枣子向前推了推,示意丫鬟端到郭玉龄面前。

    “郭姑姑,我这厨娘惯会做这些,你尝尝看。”

    言外之意,把嘴留着吃东西吧。

    郭玉龄用银勺舀起一颗,浅浅尝了一口,微笑道:“手艺着实不错。”

    晚上,霍柔风靠在展怀肩头,说起庆王送来贺礼的事,展怀凝眉,道:“太子回宫后,太后对这个孙子宠爱有加,据说十天里倒有三五天会去慈宁宫里用膳。”

    霍柔风笑道:“那庆王呢,难道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侄儿坐上那把椅子?”

    展怀道:“我觉得他不会,你呢?”

    霍柔风哈哈大笑:“我也是这么觉得。”

    霍柔风便和展怀说起霍轻舟的事来,霍轻舟回来几天了,可是直到今天,霍柔风才有机会把霍轻舟的想法告知展怀。

    “这样不好,吴家还懂得把四房分出去,给自家留一条生机,吴家只不过是跟了我们而已,我们要做的事,比他们凶险百倍,舅兄这一支,无论如何也要保留。”

    霍柔风点点头:“我也是这样和哥哥说的,也不知这两天他是否改变了主意,明天回到随云岭,我们多住一天,不如你和他聊聊。”

    说到这里,霍柔风噗哧笑了出来:“我哥别和你吵架就好。”

    展怀甚是无奈:“其实舅兄以前和我称兄道弟,关系还是很好的,可是当他知道你是他妹子以后,就看我哪里都不顺眼了,没办法,谁让他有个天下最好的妹妹呢,我若是他,说不定也会如此。”

    霍柔风抬头在他脸上啄了一口,笑道:“我哥就是嘴上说说罢了......他是世上最好的哥哥。”

    展怀把她拉进怀里,柔声说道:“小九,过两天送走大哥,我便要去西安了,天气渐渐冷了,你不如回马场陪岳母住些日子,我回来以后去接你。”

    马场建在两山之间,冬暖夏凉,冬天比榆林还要暖和。

    霍柔风知道,展怀是担心她一个人住在总兵府里会寂寞,她笑着说道:“你不用挂念我,我两边住住,不会烦闷的。”

    转眼便是三朝回门,一大早霍轻舟便来了,看到眼下一片乌青的霍轻舟,霍柔风心头暖洋洋的。

    哥哥是马不停蹄连夜赶路,才能在早上城门刚开时进城。

    “哥,我可以在家多住一晚的。”

    霍轻舟上下左右打量着她,黑着脸道:“你看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

    一旁的展怀满头黑线,你也只是一天没见到你妹子而已,怎么就能瘦了呢?

    努力了三年,展怀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无论是过去现在还是将来,在大舅哥眼里,他都是拐走人家妹子的大灰狼。

    可是展怀想错了,此时此刻,霍轻舟在确认妹妹瘦了之后,他恶狠狠地瞪着展怀,就像是瞪着一只拱了自家白菜的猪。

    他的妹妹又聪明又漂亮,乖巧懂事,天真活泼,这么好的一棵白菜,可惜被展怀这头猪给拱了。

    趁着展怀没注意,霍轻舟问妹子:“我给你的镯子呢,怎么没戴?”

    此时,霍柔风手上是只赤金镶红宝石的镯子,而不是霍轻舟送她的空心镯。

    霍柔风笑嘻嘻地道:“哥放心吧,我当宝贝一样收起来了,免得整日戴着惹人注意。”

    那声“哥放心吧”,甜甜糯糯,霍轻舟的嘴角总算露出笑容,他对霍柔风道:“走吧,娘还在家等着你呢。”

    回门的马车刚刚出城,霍柔风便从车上下来,改为骑马。

    她穿的是大红的骑马服,红衣红马英姿飒爽。

    霍轻舟皱眉,斥责道:“坐车吧,哪有新娘子骑在马上的?”

    霍柔风嘟嘴,就要反驳,她想早点到马场,再说,马车又慢又颠,哪如骑车畅快?

    “舅兄,岳母恐是已经等急了,骑马还快一些,我们赶在晌午前回去,陪岳母吃顿团圆饭。”展怀插口道。

    霍轻舟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真是的,他就不该管,人家丈夫都不管,他管什么,好人都让展怀这厮做了,他这个当哥的,就是坏人。

    展怀已经飞身上马,与霍柔风并驾齐驱,霍轻舟虽然不高兴,可是妹妹回门是大事,他也想妹妹早点到家。

    三人带着护卫绝尘而去,带着礼品的马车跟在后面,向随云岭行去。

    回到马场,金豆和小乖见到霍柔风就扑了过来,呜呜低吟,像是两个被遗弃的孩子。

    刘嬷嬷笑着说道:“这两个嚎了整晚,尤其是小乖,把马场里的小马驹都给吓着了。”

    狼嚎啊,何况是整夜的狼嚎。

    进了屋里,小夫妻给谢红琳见过礼,待到喝完回门酒,谢红琳把霍柔风叫到自己屋里,打量着她,问道:“鹏举没有难为你吧?”

    霍柔风笑道:“没有,我们挺好的。”

    谢红琳叹了口气,当年她三朝回门时,母亲问她是同样的话,她当时可还是羞红了脸,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

    可自家女儿......算了,女儿笑得很甜,想来是真的很好,那就行了,害不害羞的无关紧要。

第五六一章 弱主

    “小枫,我记得你成亲前经常戴着一串水晶的。顶 点 X 23 U S”谢红琳盯着女儿手腕上的赤金红宝石镯子问道。

    这只镯子是展家给的聘礼之一,霍柔风还是新妇,一身大红衣裳和红宝石很配。

    “戴着呢。”霍柔风说着,挽起衣袖,她回到娘家已经换过衣裳,这会儿穿的是件大红镶金线的通袖,秋日里穿的多些,水晶手串儿戴在中衣里面,没有露出来。

    谢红琳仔细端祥着这条手串儿,良久,她问道:“小枫,小时候的事情,你可还记得?”

    她娘是看着那条手串儿问她的,霍柔风下意识地用另一只手捂住自己的嘴,她娘看似粗枝大叶,实则精明着呢,否则当年也不会用霍思谨保护了自己,又威胁了霍江。

    这条手串儿是她前世的东西,她万万不能说漏嘴。

    如果让她娘知道,她就是九容公主......

    这辈份有点混乱,她娘逢年过节祭拜的祖先当中,就有九容公主。

    呜呼哀哉,她一个在甜蜜中的新娘子,可不想面对这复杂的亲戚关系。

    “小时候的事啊,我记得啊,我爹,就是我养父每天都会带着我去永丰茶楼喝茶,永丰茶楼和浮玉楼都是临着西湖而建,我爹在茶楼里谈生意,我就由乳娘带着去喂鱼,后来有一次我还差点掉进去,我爹就不许乳娘带我去了。”

    像这样的事,霍柔风能讲上三天三夜都不重样,霍九爷的童年时代多姿多彩......其实和大多有钱人家的小孩也差不多。

    “那你可记得,霍老爷有没有带你见过一个姓姜的人呢?”谢红琳问道。

    “姓姜啊......”果然啊,她娘问的一定是姜先生。

    当然,前世她的皇帝母亲口中的姜先生,和她娘现在问的不会是同一个人,但却属于同一个家族。

    她摇摇头,再摇摇头,一脸的傻白甜。

    谢红琳叹了口气:“你还那么小,自是不会记得了。”

    她再一次端详那条手串儿,虽然精光四射,可是也就是一条手串儿而已,她看不出有何特别。

    “娘,您问我这些,有事吗?”霍柔风虽然不想让娘知道她前世的事,可是却不防碍她打听姜家和这条手串儿的来历。

    这一世,这条手串儿是养母经由姐姐之手交给她的。

    前世被自己弄丢的手串儿,为何在一百多年后到了养母手中呢?

    “小枫,娘说的姜家是古时的一个家族......自秦汉之后,姜家子弟鲜少入朝为官,可是每次出现都会与改朝换代有关......史书当中对于姜家的记载凤毛鳞角......当年,太祖皇帝与九容公主相继离世,老祖宗便是由姜家所救,展家的高太夫人进京为高家收尸,并且带着高家满门尸骨去福建安葬,暗中则也悄悄带走了高家留下的一棵独苗,这便是我的太公公,你们的曾祖父。”

    “令高太夫人没有想到的是,姜家的人忽然找到闽国公府,她这才知道姜家救下了老祖宗,太祖皇帝的亲侄儿,安国公世子谢明,我们这一支便是谢明的后人。”

    从展怀口中,霍柔风知道姜家曾经欠过展家一个人情,后来姜家便派了姜先生,也就是姜少儒给闽国公做了十年幕僚。

    可是她却没有想到,当年救下表哥谢明的人,竟然是姜家。

    “娘,您说姜家救下了表哥,不对,是救下了老祖宗,嗯,老祖宗,那后来呢,姜家后来有没有与谢高两家有来往?”

    她险些说漏嘴,好在谢红琳的注意力都在手串上,并没有留神霍柔风的口误。

    “没有,这些年来姜家只与展家有来往,与关外的谢家和高家再来联系。”谢红琳说道。

    看着女儿疑惑的目光,谢红琳全将姜伯儒到了榆林,想要见她,并声称曾经见过她,但她那时还浑沌未开,连同已经答应在她三朝回门时与姜伯儒一见的事,也原原本本告诉了霍柔风。

    霍柔风越听越吃惊,姜家宗主指名道姓要见她?见她?见她?

    且,姜伯儒还说曾经见过她,只是那时她还浑沌未开。

    谢红琳或许不懂浑沌未开是怎么回事,可是霍柔风明白!

    可是明白了还不如不明白,如果真是她想的那回事,那么姜家也太神奇了。

    比她重生到谢红琳肚子里还有神奇。

    如果她没有猜错,姜伯儒口中的浑沌未开,指的是她还没有记起前世种种的时候。

    那一年,她只有三岁左右,有一夜她坐了一个梦,梦中她坐在一个女子膝上,女子龙袍凤冠,那是她前世的母亲。

    她醒来后,大脑中像是打开了一道门,她记起梦中的女子是她的母亲,而她是九容公主。

    从那以后,她便断断续续记起前世的零星事情,前世的过往,便如一块块碎片慢慢拼凑起来,直到她十岁那年,她才感觉自己终于记起全部,她知道她是谁,她也知道发生过什么。

    那么,姜家来人见到她的时候,应该是在她三岁之前。

    姜伯儒不知以何种方式见到她,并且将那条手串儿留给了养母。

    为什么是交给养母,而不是她爹霍老爷?

    养母是个体弱多病的后宅妇人,由于身体的原因,去世之前已经几年没有出过家门,连族里的婚丧嫁娶都不参加,姜伯儒又是如何见到养母的?

    “娘,我要见见这位姜先生!”太多的不可思议,让霍柔风恨不能立刻见到姜伯儒。

    “小枫,姜家不同于其他幕僚,姜伯儒此番来榆林,他连展怀都不见,只是单独要见你,这事情透着古怪,你若是不想见,不用委屈自己,娘替你回绝便是。”虽然明知若能得到姜家相助,对于展怀和霍柔风而言便是如虎添翼,可是做为一个母亲,谢红琳宁可放弃一切,也不愿意让女儿受制于人。

    姜家能助天子成霸业,亦能挟天子以令诸侯。

    姜伯儒只要见霍柔风,难说他是不是只想辅佐弱主。

    弱主出强臣。

    谢红琳有这样的疑虑,不能说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无论是谢家还是高家,不但对当年的姜家没有了解,而且对现在的姜家更是一无所知。

    为了自己的一双儿女,她必须要做最坏打算。

第五六二章 见面

    母女二人正在说话,有小丫头跑了进来:“夫人、九姑奶奶,亲家大爷来了,这会子咱家大爷和姑爷迎出去了。”

    这一串新称呼,霍柔风被绕得头疼,谁是九姑奶奶、谁是姑爷、谁是自家大爷、谁又是亲家大爷,她好一会儿才接受自己就是九姑奶奶的事实。

    九爷自己还没有适应,你们这些猴崽子倒是叫得顺口。

    今天是三朝回门的日子,按理,展忱不应过来。

    可是无论谢红琳还是霍柔风,全都心知肚明。

    展忱不是自己来的,他更不是专程来看望亲家的,他是陪着姜伯儒而来。

    谢红琳望着女儿目光沉沉:“你想好了吗?”

    霍柔风收起平日里在母亲面前的嘻皮笑脸,她郑重地说道:“不用想,我决定了。”

    谢红琳扬眉,她或许真的是年纪大了,做事瞻前顾后,是啊,她不用想也应该清楚,谢家女子不但敢爱敢恨,更是敢做敢为。

    宴客厅里,展怀和霍轻舟已经将展忱迎了进来。

    对于展忱的忽然而至,展怀有些吃惊,但是霍轻舟却心知肚明。

    “大哥,您怎么来了?”展怀对于大哥一向敬重,他和展忱差了十几岁,如同两代人,从小到大,都是大哥管着他,在他眼中,大哥与父亲相差无几。

    展忱微笑:“我是陪姜大先生来的,姜大先生就在马场外面的马车里。”

    这一次,他开门见山,比上次更加坦然。

    展怀微微蹙眉,他知道姜伯儒到了榆林,他也曾经亲自去客栈送喜帖,可是姜伯儒不但没有见他,甚至没有收下喜帖。

    当年姜家的姜少儒来给闽国公做幕僚时,展怀还是几岁的孩子,因此他从很小便知道姜家的人与其他幕僚不同,展家上至闽国公,下至几个侄儿,都对姜家的人很尊敬,且,姜家的人都有几分古怪,现在姜伯儒不见他,展怀也不觉奇怪。

    但是现在姜伯儒居然来了马场!

    展怀正想问个究竟,霍轻舟已经沉声说道:“展世子,舍妹刚刚回来,还不知此事,请你稍等,我去后宅问问她吧。”

    话外音:我还是不想让姜家人见她。

    但是这是谢红琳一口答应的事,霍轻舟自是不能阻拦,但是也把丑话说在前头,妹妹若是不想见,那么这件事便做罢。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问安声,有小厮高声说道:“九姑奶奶来了!”

    小厮话音刚落,便有丫鬟撩开帘子,一袭大红通袖的霍柔风走了进来。

    她直接走到展忱面前,落落大方地见过礼,笑盈盈地说道:“大哥,既然姜大先生来了,就请他进来吧,哪有客人来了在外面见面的道理,总要喝杯茶吧。”

    展忱苦笑:“五弟媳,姜大先生说他此行只是为了见你,是否登门拜访,还需见过你之后再做决定。”

    此言一出,屋里其他三个人全都怔住了。

    姜家虽对谢家有救命之恩,可是现在的所做所为无疑是轻视了谢家。

    霍柔风是女眷,而且还是年轻女眷,一个小辈!

    姜伯儒却说要先见过霍柔风,再决定是否与谢家结交,这不但于理不合,也让人听着很不舒服。

    展怀沉声对展忱道:“她是我的妻子,我陪她一起去见姜大先生。”

    展忱摇头:“前日我来时,已与谢夫人说过了,姜大先生此行就是为了五弟媳而来,如果他想见你,在榆林时便就见了,你放心,姜大先生以长者之尊,不会为难五弟媳的。”

    展怀还欲再说,霍柔风轻轻拍拍他的手臂,冲他摇摇头。

    “大哥,既然姜大先生这样说,那我就出去见他吧,于他,我是晚辈。”

    在自己家门口,姜伯儒还能吃了她吗?展怀和哥哥都把她当成小孩子了,她已经嫁人了,是大人了。

    展忱满意地点点头,母亲果然没有说错,这个小弟媳不是普通女子。

    谢家血脉啊!

    展忱没有多言,对霍轻舟拱拱手:“还请谢老弟陪我去拜见亲家夫人。”

    转身,他又对展怀道:“五弟,你陪五弟媳一起出去吧。”

    展怀遂牵起霍柔风的手,两人一起出了马场。

    不远处,孤零零停着一驾马车,马车外面站着两名护卫,展怀却并不认识,这两人不是大哥的人,想来应是姜伯儒身边的。

    看到他们,其中一名侍从迎了过来,神情恭敬:“请问二位可是展五爷和谢九娘子?”

    展怀眉头微动,姜家的侍从明知霍柔风已经出嫁,却还是以姑娘身份称呼她,这是什么意思?

    他沉下脸,对那名侍从道:“我是展怀,这位是我刚门的夫人。”

    霍柔风强忍着笑,隔着衣袖悄悄在展怀手背上捏了一把,没人和你抢,你不用见谁都要宣布主权。

    侍从再次施礼,却没有改口。

    霍柔风朗声说道:“还请前面带路,我要见姜大先生。”

    侍从谦恭地应声,做个请的动作,便走在了前面。

    霍柔风又捏捏展怀的手,轻声道:“你等着我啊。”

    说完,她便跟上侍从向马车走去。

    刚才在宴客厅里时,霍柔风也曾拍过他的手臂,现在又捏过他的手,而且还捏了两次。

    这些小动作以前是没有的,展怀心里甜滋滋的,就连对马车中姜伯儒的疑惑也冲淡了不少。

    霍柔风立于车前,道:“谢氏见过姜大先生。”

    马车里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请进来吧。”

    侍从放下脚凳,撩开车帘,霍柔风提起裙子,轻盈地上了马车。

    车厢里有两个小窗子,光线明明暗暗,霍柔风看到光影里坐着一个羽扇纶巾的文士。

    这就是姜家这一代的宗主姜伯儒。

    姜伯儒看上去应有五六十岁了,花白山羊胡子,眼睛不大却晶光四射。

    霍柔风在打量着他,他也在看着霍柔风。

    稍顷,霍柔风退下那条水晶手串儿,问道:“当年被九容公主弄丢的物件儿,如何到了你手中?”

    四周一片死寂,如同置身于传说中水银缔造的山海世界,看似波光涌动,实则凝滞在那一瞬之间。

第五六三章 追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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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容公主......果真是九容公主......”姜伯儒喃喃自语,像是终于得到了一个等候许久的答案。

    “原来姜大先生并不知这手串儿的来历。”霍柔风很是随意地在姜伯儒对面坐下,坦然地如同是在自己家里。

    “哈哈,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九娘子生而知之,然姜某只是浊世一老翁,凡夫俗子也。”

    一句生而知之,便已道破霍柔风前世今生。

    霍柔风想起适才母亲转述的话,便笑着说道:“并非生而知之,谢九亦有浑沌未开之时,对了,姜大先生应是见过吧。”

    “见过,见过”,姜伯儒捋着胡子,神情中多了几分愉悦,又像是放下了一件心事,“那年在西子湖畔,老朽曾经见过九娘子。”

    “你如何得知那就是我?”霍柔风问道。

    她的这句话说得含糊,可是姜伯儒懂得。

    “昔年谢氏女帝毒发之时,已是口不能言,手不能抬,她知大势已去,便用嘴叼了一条帕子交给亲信高婉高女官,那帕子便是家祖交给女帝的,也是我姜家沿用千年的信物,高女官跟在女帝身边,自是认识此物,她悄悄出宫,将这方帕子送去给正在城外白云观暂居的家祖。”

    “可惜高女官出宫时便已受伤,奄奄一息时将帕子交给一个小乞丐,让他送去白云观。”

    “小乞丐去到白云观时,却洽逢家祖出外云游,那小乞丐也是忠义之人,他拿了高女官的银子,便一定要将这方帕子交给家祖。他在白云观一等便是十天,十天后家祖归来,得知此事后便立刻动身,可惜还是晚了。”

    “至于家祖如何能在箭拔弩张之时混进紫禁城,我等不得而知,只是知道家祖见到九容公主时,九容公主已回天乏术,而家祖昔日赠给九容公主的一串水晶却不知去向。”

    “说来也巧,侍候九容公主的人都要去陪葬,那些人哭哭啼啼,先祖三言两语便让其中一个粗使宫女交出了那串水晶,据她所说是在树下捡的,起了贪心便藏了起来,如今公主已死,她也要死了,她觉得此物不祥,又听先祖问起,便交了出来。”

    “先祖看到那串水晶,便松了口气,将那串水晶连同九容公主的一缕头发一起悄悄带出了紫禁城。”

    听到这里,霍柔风终于知道她临死之时看到的那双穿着布鞋的脚是谁的了。

    那居然是姜家的人!

    “后来呢?”她问道。

    “之后家祖便带着这两样物件离开了京城,后来他与家父找到了正在外面游历体会民情的安国公世子谢明,并将谢明送去了关外,家祖和家父再次回到族中时,已是五年之后了,那时家祖已年迈,不久便去世了,他老人家临终前只有一句遗言,那便是:她会回来的。”

    霍柔风怔住,这叫什么遗言?

    她会回来的?一个垂暮老人临终时说的话,无头无尾含糊不清,难怪姜伯儒要说那句“果真是九容公主”。

    原来在此之前,姜家人并不确定重生之人是九容公主。

    “你们也不知道那个她会是九容公主?”霍柔风问道。

    姜伯儒微笑:“家父一直跟随在家祖身边,据他所说当年家祖拿着九容公主的头发和那串水晶去了一个地方,见过一个人,回来的时候,便只有那串水晶了。因此,家父也猜测先祖的遗言便是指的九容公主,但我们也不知九容公主何时归来,又是以何种形式归来,因此多年来我们家一直在暗中关注谢明那一支,后来谢家后人在洛阳蒙难,而后不久,我们便得知杭州霍家从洛阳带回一个儿子,此事虽巧,却并不能证明什么,老朽更想打听的是锦衣卫在洛阳的所做所为,以此推断谢家后人是否还能活下来,那毕竟是谢家唯一的骨血。”

    “姜家从不欠人情,答应过别人的事,就是这一代办不到,子孙后代也不辱使命。”

    于是当年老朽亲自去了杭州,只想

    “见过,见过”,姜伯儒捋着胡子,神情中多了几分愉悦,又像是放下了一件心事,“那年在西子湖畔,老朽曾经见过九娘子。”

    “你如何得知那就是我?”霍柔风问道。

    她的这句话说得含糊,可是姜伯儒懂得。

    “昔年谢氏女帝毒发之时,已是口不能言,手不能抬,她知大势已去,便用嘴叼了一条帕子交给亲信高婉高女官,那帕子便是家祖交给女帝的,也是我姜家沿用千年的信物,高女官跟在女帝身边,自是认识此物,她悄悄出宫,将这方帕子送去给正在城外白云观暂居的家祖。”

    “可惜高女官出宫时便已受伤,奄奄一息时将帕子交给一个小乞丐,让他送去白云观。”

    “小乞丐去到白云观时,却洽逢家祖出外云游,那小乞丐也是忠义之人,他拿了高女官的银子,便一定要将这方帕子交给家祖。他在白云观一等便是十天,十天后家祖归来,得知此事后便立刻动身,可惜还是晚了。”

    “至于家祖如何能在箭拔弩张之时混进紫禁城,我等不得而知,只是知道家祖见到九容公主时,九容公主已回天乏术,而家祖昔日赠给九容公主的一串水晶却不知去向。”

    “说来也巧,侍候九容公主的人都要去陪葬,那些人哭哭啼啼,先祖三言两语便让其中一个粗使宫女交出了那串水晶,据她所说是在树下捡的,起了贪心便藏了起来,如今公主已死,她也要死了,她觉得此物不祥,又听先祖问起,便交了出来。”

    “先祖看到那串水晶,便松了口气,将那串水晶连同九容公主的一缕头发一起悄悄带出了紫禁城。”

    听到这里,霍柔风终于知道她临死之时看到的那双穿着布鞋的脚是谁的了。

    那居然是姜家的人!

    “后来呢?”她问道。

    “之后家祖便带着这两样物件离开了京城,后来他与家父找到了正在外面游历体会民情的安国公世子谢明,并将谢明送去了关外,家祖和家父再次回到族中时,已是五年之后了,那时家祖已年迈,不久便去世了,他老人家临终前只有一句遗言,那便是:她会回来的。”

    霍柔风怔住,这叫什么遗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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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朝介绍:
归去来兮,已是百年身,母亲和她用鲜血染成的历史,都已不复存在。霍九:小爷我雌雄莫辨,可却腰缠万贯,翻云覆雨我来,冲锋陷阵你去。嗨,那少年,我说的就是你了!归朝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归朝,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归朝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