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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姚颖怡     归朝txt下载     归朝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九九章 偷

    司徒大娘把手里的砂锅放到八仙桌上,笑眯眯地对花三娘道:“三丫头,快点,趁热吃了。www.uu234.net”

    花三娘笑着答应,掀开盖子看了看,惊喜地道:“扁肉燕?我好久没有吃过了。”

    这是福建小食,花三娘已经忘记有多少年没有吃过了。钟夫人刚到西安时,霍柔风本想给她找个擅做闽菜的厨子,可是万万没有想到,钟夫人到了北方就迷上了吃锅子,一年四季吃锅子,但凡是她能想到的食材,全都要放到锅子里涮着吃。她是长辈,展怀又不挑食,整府就他们两位算是福建人,他们不吃,自是也就不用请专门的厨子了。

    花家几代都在福建,花三娘算得上地地道道的福建人,司徒大娘的这锅扁肉燕让她吃得眉开眼笑,砂锅很快就见底了。

    对于花家的底细,桂伯和司徒大娘全都清楚,隔了好几年,花三娘忽然又出现在京城,两人都知道她是来做什么的。

    “三丫头,外头是不是有什么事了?”桂伯问道。

    花三娘拔下头上的发簪,发簪是空心的,她从里面取出一个纸卷,交给了司空大娘。

    司空大娘把纸卷展开,拿到灯下,看完便放在烛火上烧成了灰烬。

    “那两个人呢?”司空大娘问道。

    “明日就到了,两人都是生面孔。”花三娘道。

    司空大娘想了想,对不明所以的桂伯道:“你明天找人牙子过来,买几个人。”

    桂伯指指放在桌上的文房四宝:“我要给五爷写信。”

    司空大娘的脾气立刻就上来了:“那你还不快点写,明天去买人,买人!”

    桂伯摇摇头,他就想不明白了,展家是从哪里找来的这些凶巴巴的婆娘。

    花三娘忍住笑,起身告辞,消失在夜色中。

    她悄悄回到史府。

    昨天史云刚刚给她腾出来的单间,她告诉史云,自己是从家里偷跑出来的,男人赚了几个钱,就和邻村里的一个寡妇好上了,那寡妇手里有钱,给男人置办了一间铺子,男人索性住到了寡妇家里,她上门找了两次,次次都被打出来。婆家的亲戚听说以后,非但没有帮着她,反而说她是不会下蛋的鸡,活该被嫌弃。

    她一气之下就跑回了京城,原先的鱼摊子早就没有了,听史家厨房的刘大娘说缺个烧火的,她就过来了。

    史云听了又惊又喜,没想到花三娘居然和家里的男人离了心,更没想到竟然求到史家来讨生活。

    可是这么一个千娇百媚的可人儿,别说是去烧火了,就是在厨房那种遍是油烟的地方站一站,他都觉得心疼。

    史家兄弟一向不管后宅的事,如果他忽然过问,一定会被人说三道四。

    大嫂御下不严,府里下人爱嚼舌头,妻子为此还和他哭诉过,说是前天才给娘家送过去两筐桔子,第二天大嫂就知道了,把她气得半死。

    史云可不想让人知道,他对花三娘的那点心思。

    花三娘毕竟是有夫君的人,虽说两人离了心,可是他是有官身的,若是传扬出去,被御史知道了,他的名声就毁了。

    史云想来想去,也没有想出好办法,眼下能够做到的就是让花三娘离开厨房。

    他偷偷塞给刘大娘十两银子,让刘大娘装病告假回家,过完年再回来。

    刘大娘管着厨房里的采买,也是因为这个,花三娘早前才和她搭上的。

    刘大娘一眼就看出二老爷对花三娘有心思了,再接过三两银子,心里就更清楚了,她的月例也才一两,每个月加上捞的油水也不过二两,史云一出手就是十两,刘大娘高兴还来不及,当即就向大太太告假,说是老家的婆婆病了,她要回去照顾几天,并且大公无私地推荐了花三娘,说花三娘以前是卖鱼的,最懂菜市的行情,让花三娘代替她,她最放心了。

    大太太一向宽以待人,当即便准了假,并且给二太太上了一课,告诫二太太要怀着菩萨心肠对待下人,这样才能让下人也有一颗仁慈之心,你看现在多好啊,刘大娘请假还不忘推荐一个合适的人。

    二太太被恶心得差点吐了,想找史云诉苦,可是没有找到史云,叫来史云的随从,说是二老爷政务在身出去了。

    花三娘初来乍到就得了厨房采办的好差事,虽说是暂时的,可是一个月下来,也能捞上一两半两的银子,厨房里人人眼红,花三娘哭得眼睛都肿了,史云见了,便立刻让人腾出一个单间来,让花三娘住了进去。

    史云觉得,有了单间,就方便他和花三娘增进感情了。

    可是这正中花三娘的下怀,她经常要出去,自己住一个屋子,才不会惹人怀疑。

    就像今天,她悄无声息地翻墙而入,七转八拐,回到自己住的那间屋子里。

    屋子很小,在下人房的一角,原是堆放杂物的,好多年都没有人住了。

    屋子里冰冰凉凉,花三娘出去提了一壶热水进来,正想装到汤婆子里暖暖手脚,就见屋子里站着一个人,她吓得叫了一声,手里的铁皮壶噗通一下掉到地上。

    那人慌忙捂住了她的嘴,她闻到一股淡淡的墨香,这个味道她闻到过,这是史云。

    花三娘吓得几乎晕过去,浑身抖得筛糠似的。

    史云在她耳边压低声音说道:“花花,是我,我是二老爷,别害怕,乖了。”

    花花......

    花三娘差点把隔夜的饭给吐出来,她长这么大,还没有人叫过她花花。

    见她不像还要喊叫的样子,史云这才把手松开,问道:“吓着你了吧。”

    说着,又去摸她的手,花三娘的手冻得冰凉冰凉的,被史云一把握住,心疼得道:“小手这么凉,二老爷给你焐焐。”

    花三娘这才如梦方醒,她慌张地要把手抽出来,可是史云抓得紧,她没有抽出来,只能带着哭腔说道:“二老爷,黑灯瞎火的,您快走吧,让人看到那可了不得啊。”

    “我这就走,我就是来看看你,你在这里住得还习惯吗?”史云温声问道。

    “挺好的,二老爷对奴家真好,可是您快走吧,这屋子墙薄,隔壁能听到的。”花三娘吓得声音都打颤了,朦胧的灯光下,那副我见犹怜的模样比白天更要撩人。

    果然还是嫁过人的女子最合心意,也懂事,半夜三更屋里多个男人,她立刻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第七零零章 丰台市

    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www.uu234.net

    花三娘想,老娘就成全你,让你偷不着吧。

    于是花三娘抖得更厉害,如同深秋寒风中枝头上最后一朵娇花,她的胸前起伏着,两颗梅花型的盘扣摇摇欲坠,似是下一刻就要挣断,里面的波涛就要喷薄而出,席卷着面前的男人,翻滚进一片汪洋。

    史云的眼睛被那两颗盘扣吸引着,喉头嚅动,心里一遍遍地告诉自己: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可是他的眼睛却不受控制,盯着盘扣下的起起伏伏,片片也不想移开。

    “二老爷,二老爷。”莺声燕语,终于让史云记起身在何地。

    即使他不嫌弃屋里破破烂烂的木板床,可下人房里四壁透风,隔墙有耳,真若是在这里就与花三娘欢好,明日整个府里都能传得沸沸扬扬。

    且,他是君子,君子坦荡荡,不能做这等苟且之事。

    “花花啊,快过年了,厨房里的采买比平日要多吧,累不累啊?”史云压低声音和言悦色地问道。

    花三娘含羞带怯,偏偏眼波流转间,又有掩不住的妩媚,只是一眼,史云便觉得握着花三娘手的那边身子都不会动了,他听到花三娘轻轻柔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奴家不累,就是明天要到丰台市订菜,来来回回怪累的。”

    如同醍醐灌顶,史云顿时就明白了,佳人有约啊,可不是嘛,府里到处都不安全,当然比不上外面。

    “好好,明天二老爷下了衙就去接你,你在那里等着,不急着回来。”

    “嗯,二老爷说话可要算数,奴家一个人在那儿怪怕的。”

    “算数,算数,丰台市是吧,二老爷记住啦。”

    从下人房里出来,史云走路都带着风,丰台市,二老爷记住了,记得牢牢的,真是个聪明的女人。

    可是第二天,史云问了几个人,也不知道丰台市在哪里,最后还是同僚王大人的小厮恰好进来,这才知道所谓丰台市是指的董家坊。

    董家坊原本是卖花的,因为在这里摆摊的大多是丰台人,便又称做丰台市。

    最近几年丰台那边种菜的越来越多,也不知是谁先想出的法子,冬天里盖了一半地上一半地下的暖房,暖房里烧了暖炕和火墙,暖房里温暖如春,种出的小黄瓜水萝卜、绿缨缨的菠菜韭黄都能卖出高价,京城的大户人家,到了冬天待客的时候若是席上没有一两盘丰台暖房里出的菜,传出去都让人笑话。

    一来二去,丰台市的名头越来越大,京城里的老百姓都知道,只是像史云这些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读书人不知道罢了。

    想到花花那样娇滴滴的小美人要去丰台市这种腌地方和菜贩子打交道,史云就浑身上下不对劲了,给银子的时候,那些菜贩子的脏手,说不定连花花的小手也给摸了。

    当时只想到让花花接了刘大娘的差事,出出进进自由一些,却忘了这一茬了,难怪府里各处负责采买的要不是尖酸猴腮的男人,要么就是刘大娘那样的老女人。

    史云坐不住了,似乎看到有无数双脏兮兮的手伸向花三娘,在他就是那个英雄救美的人。

    好不容易盼到下衙,史云告诉轿夫,他要去同僚家里坐客,大家一起坐马车去,让轿子回府,不用跟着他了。

    史云原本还想让自己的随从也回去,可是想了想,还是跟着吧,要找个僻静却幽雅的地方与花三娘互诉衷肠,找地方的活儿还要让随从去做。

    主仆二人在街上拦了轿子,一个在轿子里坐着,一个跟着轿子跑,从六部街到丰台市,斜跨了大半个京城,那随从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几次都要落到后面,史云见了心烦,索性让他先去安排地方,然后再到丰台市去找自己。

    随从如获大赦,赶紧去安排地方去了。

    史云到了丰台市,就发现这里比他想像得还要不堪。

    董家坊分成花市和菜市,原本都被称做丰台市,这几年菜市越来越出名,人们便把花市叫做董家坊,菜市叫丰台市了。

    丰台市并不是史云想像中都是菜摊子,反倒一个个都有门市铺子,只是在门市铺子外面摆上菜,看上去不伦不类。

    出出进进都是拉菜的、搬菜的,史云刚刚下轿,还没有分清方向,就被几个运菜的粗汉子叫嚷着“让开让开”,他连忙让到一边,险些被菜筐撞上,脚下没留神,被石头绊了一下,摔倒在地。

    没有随从,史云只好自己爬起来,好在四周的人都在忙忙碌碌,没有人留意他,倒也不算丢脸,只是簇新的袍子上沾了一片白菜叶子,把菜叶子扯下去,就有块污渍留在了上面。

    还好他出来的时候换下了官服,否则这丑就出大了。

    花三娘正在一间铺子的后堂里,悠闲地嗑瓜子,那间铺子名叫崔记,在这里有四间铺面,是丰台市里最大的。

    一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端了一盘红红的果子进来,笑盈盈地说道:“娘子,这是老板娘让小的送来的,是咱们这儿新到的,叫番柿,能生着吃的,给您尝个鲜儿。”

    花三娘拈起一个,个头不大,乍看像临潼的火晶柿子,她正迟疑着这东西怎么吃,就见崔记的老板娘急匆匆的亲自过来了。

    她一进来就对屋里的小丫头道:“你到门口守着,就是老爷来了也不让他进来。”

    说着,还顺手拿起一颗番柿给了那小丫头,小丫头把番柿抱在手里,兴高采烈地出去了。

    屋里只有她们两个人了,花三娘笑着问道:“采芹,怎么了?”

    崔记铺子就是采芹家的,她婆家是丰台卖菜的,早早就在城里置了铺子,后来看到采芹嫁妆丰厚,生怕自家儿子在家里抬不起头来,公婆做主,把城里的铺子给了采芹的丈夫。

    采芹在双井胡同当管事媳妇,管着霍柔风住过的那个空院子,逢年过节便不去上工,回到自家铺子里帮忙看着。

    “你说的那人来了,就在外头挨个铺子张望。”采芹道。

    “采芹,不用我说,你或许也猜到我回京城是要做什么,所以一会儿让人打我时,千万不能手软,否则就露馅了。”

第七零一章 贼车

    当年花三娘在双井胡同里住过很长时间,她神出鬼没,有时还会伤痕累累,为此,采芹没少在九爷面前抱怨。m.www.uu234.net

    采芹是聪明人,抱怨过几次之后,心里也就有数了。

    这次花三娘原本没有想到要给她添麻烦,没想到来了丰台市,恰好遇到了采芹。

    与其让不明真相的采芹帮倒忙,还不如事先挑明。

    听花三娘说要真打,采芹皱起眉头:“那还是让我来吧,我怕别人手上没有准头。”

    花三娘想想也是,正要答应,采芹又道:“你放心吧,我不会把今天的事情告诉大娘子,九爷离得远,等到我见到她时,早就把这事给忘了。”

    这就是不会把自己卷进来的事情说出去了。

    花三娘冲着采芹笑了笑,拿了只番柿咬了一口,酸酸甜甜,汁液四溢。

    史云是被一阵女人的吵闹声吸引过去的,只见一个二十多岁,遍身绫罗的女子,正恶狠狠地抓着一个女人的头发,史云吓了一跳,被抓的那个就是花花啊。

    没想到在这个鬼地方,欺负花花的不是粗汉子,而是凶巴巴的女人。

    这时,旁边一个啃着番柿的小姑娘很开心地说道:“哼,以为说是大户人家的采买就能沾便宜了吗?少给一钱银子都不行。”

    史云连忙问那小姑娘是怎么回事,小姑娘口齿伶俐,原来那个打人的是这里的老板娘,被打的这个自称是大户人家的采买,可是老板娘和那家的采买是认识的,根本不是这个人,因此一点也不肯便宜,两人吵了几句,便动起手来。

    就在史云和小姑娘说话的时候,花三娘梳得整整齐齐的头发便被揪成了鸡窝一样,史云再也忍不住了,离得老远质问:“当街打人,这还有没有王法了。”

    他离得太远,打人的老板娘没有听到,在他身边看热闹的几个粗汉子听得清清楚楚,其中一个指着他的鼻子骂:“哪来的小白脸,跑到这里来撒野啊。”

    他撒野了吗?没有,他只是说了一句公道话而已。

    接下来的事情,史云也不知道是怎么发生的,更不知道那几个悍妇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等到花三娘拼死把他从人群里拉出来时,史云的脸上脖子上都是指甲道子,衣裳被扯破,帽子不知哪里去了。

    花三娘拽着他跑出丰台市,拦了一驾拉脚的骡车上了大路,走出很远,花三娘从车窗里向外看了看,拍着胸口松了口气:“二老爷,那些人没有追过来。”

    史云这才缓过神来,忽然觉得脸上很疼,他忙问花三娘:“我的脸,我的脸怎么了?”

    花三娘一边用帕子给他擦拭脸上渗出的血丝,一边流下了眼泪:“二老爷,要不报官吧。”

    报官?让顺天府的人知道被打的人是他吗?在菜市场?被一群泼妇抓破了脸?

    今天报官,御史们明天就能知道,后天就要闹到朝会上了。

    现在的小皇帝和先帝不一样,先帝从不早朝,小皇帝从不缺席朝会的。

    “花花,不要和那些人一般见识,你是为了给府里省点钱,才被人欺负的,二老爷知道,哎哟。”虽然是指甲挠的,可是也真是挺疼的,史云呲牙咧嘴。

    花三娘心疼得眼泪汪汪,不用地用帕子给他擦脸,史云个子比她要高,即使坐着,花三娘也要欠着身子才能够到他的脸上,花三娘每欠一下身子,胸前便晃荡一下,史云艰难地咽下口水。

    史云觉得吧,饱暖思**,这话太对了。方才担心被人追上来,他也没有想别的,现在安定下来,即使脸上还隐隐疼着,可是他也顾不上了,只想立刻抱住面前的可人儿。

    于是他伸出手来,一把就将花三娘抱进怀里:“花花,吓着了吧,来,让二老爷抱抱,给你顺顺气。”

    他边说,边把手往花三娘胸前放,还真要顺气不成?

    花三娘似是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给吓着了,哎哟一声,和身子发软,史云眼睁睁看着花三娘的身子从自己怀里瘫了下去,瘫倒在座位下面。

    史云连忙俯身去扶她,忽然发现不知何时,车厢里已经昏暗下来。

    天黑了吗?

    是啊,冬天里天短,天黑得早。

    史云忍不住撩开帘子向外面张望,这一看不要紧,把他吓了一跳。

    帘子外面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到了。

    史云怔怔一刻,忽然明白了,这不是天黑,是骡车外面被盖上了厚毡布!

    下雪了吗?

    不可能吧,他们上车的时候还是大晴天呢。

    “啊,二老爷,这天怎么说黑就黑下来了。”花三娘险然也发觉了,女人胆子小,她不由自主地拽住了史云的衣袖。

    “是啊,不知道是不是下雪了,外面罩上了毡布。”史云心里开始惴惴不安,一个不祥的念头涌上来,他甚至忘了趁机抱住身边的美人儿。

    “不会下雪的啊,今天是晴天......哎呀,二老爷,咱们不会是上了贼车吧。”这话一出口,花三娘便被自己吓得花容失色,她双手紧紧抱住史云的胳膊,簌簌发抖。

    史云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人就是这样,只有自己一个人这样想,他还会觉得是自己多疑了,可若是也有人和他想得一样,那么就是板上钉钉,是肯定的事了。

    “车把式,停车,快停车!”史云大喊,可是前面的车把式就像是聋了一样,骡车反而比刚才驶得更快了。

    他们是怎么上的这辆车的?史云的脑子里乱成一团,对了,就是随手在街上拦的,他们从丰台市里跑出来,随手一拦,街上就有一驾骡车走过来,他们就上了车。

    这种骡车到处都是,不可能是在大街上就有贼车吧。

    想多了,一定是想多了。

    可是心里还是不安啊,对,让他停车,如果停车那就是想多了,如是不停那肯定是贼车了。

    史云再一次大喊:“停车,快点停车,在下是朝廷命官,你若是不停车......”

    史云的话还没有说完,那驾骡车便硬生生停了下来,史云没有防备,脑袋撞到箱壁上,好在他的胳膊被花三娘牢牢箍住,适时拽了他一把,否则还不知被撞成什么样了。

第七零二章 笔墨

    此时佳人就在身侧,犹如受惊的小猫渴求他的保护,可是史云全无软玉温香之感,他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他被绑票了!

    史云倒也听说过绑票的事,但是那些被绑票的人,都是小孩子啊,且,大多还是商户人家的孩子,他可从来也没有听说过哪位朝廷命官家的小公子被人绑走的。www.uu234.net匪人求财,既不想惹官司也不想出人命,谁会绑个官家公子索要钱财的。

    可是史云自己就是朝廷命官,而且他也不是小孩子了。

    匪人绑他做甚?是嫌家里的米面吃不完,让他帮着吃吗?

    可能是脑海里浮现出太多惨案,也可能是被刚才那一下撞到了头,骡车骤然停下,史云却不喊不叫,呆在了那里。

    花三娘可没有二老爷这般镇定,她眼前一黑,便如风中落叶一般飘落地上,纤手松开处,史云的衣袖晃晃荡荡垂了下去。

    车帘从外面撩开,一只青筋暴起的大手伸进来,把史云如同小鸡子似的拽了出去。

    天色已晚,但却并非伸手不见五指。暮色四合,远处有炊烟袅袅升起。

    冷风一吹,史云打个哆嗦,这才清明起来。

    这里不是京城,至少不是在城内。

    出城了?

    是啊,丰台市所在的董家坊离城门只有三四里,坐着骡车出城也就是半炷香的时间。

    “这是哪儿?”史云的声音打颤了,两条腿不听使唤地开始发软,至于刚才还卿卿我我的花三娘,这时早就被他抛到脑后了。

    没有人理他,史云怔愣一下,这才想起去看拽他出来的人。

    和他想像的一样,五大三粗、面目狰狞,满足所有强盗土匪的条件。

    史云再向四周看去,没有其他人,只有这个人,就连骡车的辕头那里也是空的。

    史云立刻明白了,这人就是刚才的车把式!

    天啊,那个时候他们从丰台市里逃出来,根本没有来得及细看,便上了这驾骡车,否则只看面相,他也万万不会上这驾车的。

    “你是何人,带本官来此何干?”史云是庶吉士出身,他不是傻子,这个时候也知道,即使他喊哑了嗓子,也不会有人来救他,来不如平心静气,可是他一开口,却字字透出心里的不安。

    “没啥,咱们就是想借史大人笔墨一用。”那人说道。

    史云明白了,这人所说的笔墨当然不会是文房四宝中的笔墨,而是他的字,他们要让他写字。

    史云是两榜进士,又是庶吉士,在京城里,他虽然称不上学富五车的才子,可是他的墨宝也小有流传,不但翰林院的人认识,他所在的衙门里的人也认识,他的兄长史原更加认识。

    史云慌乱地把双手背到身后,就好像这样就能不写似的。

    “本官不写,本官不写!”

    那人嗤的笑了,走上前去,一把抓起史云藏在身后的两只手,也不知他是用的什么巧劲,史云疼得几乎背过气去,他听到那人在他身后阴测测地说道:“也好,老子把你的这双手给废了,你不但现在不用写,以后也不用写了。”

    钻心的疼痛从手上袭来,史云吸着气,还想说两句视死如归的硬气话,可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好说好说,我写我写。”

    史云回到府里时,已是二更时分,还是那驾骡车,拉着他和吓得花容失色的花三娘一路回来,路上遇到巡城的,车把式伸手要官凭,史云像块木头似的,还是花三娘从他怀里摸出官凭,巡城的挥挥手,放他们离开。

    骡车在史府门口停下,花三娘搀扶着史云下车,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砸开大门,门子披着棉袄出来,嘴里还不干不净地抱怨:“死人了怎么的,大半夜的砸什么门啊。”

    待到看清是个漂亮小媳妇时,那门子呆了呆,花三娘指着被自己扶着的史云道:“我在门口看到二老爷,你睡觉不长耳朵吗?二老爷敲门你们都不给开,若不是我使劲砸门,二老爷非要站上一夜不可。”

    门子这才看清楚旁边是史云,吓了一跳,伸手给了自己一个嘴巴,亲手扶了史云进去,走了几步,又回头对花三娘道:“大妹子,今儿这事可别说出去啊,回头哥哥好好谢谢你。”

    花三娘冲他抛个媚眼:“再说吧。”

    说完,她就径自往自己住的地方走去。

    那门子见史云木木呆呆,更害怕了,哪里还敢问花三娘半夜三更为何会出现在大门口。

    史云回到自己的书房,依然呆怔怔地坐着,他的随从已经回来了,这人把主子幽会的地方安排好,左等不来,右等也不来,到了丰台市也没有找到人,直到天色黑了,才回到府里,发现史云还是没有回来。

    他也不敢把这事告诉二太太,主子是去私会女人的,怎能告诉二太太呢。

    好在二太太又和大太太闹别扭了,据说正在自己屋里发脾气,史云半夜才回来,除了那个随从,府里竟然没有人问起来。

    随从给史云端了热茶,一杯热茶下肚,史云这才缓过神来。

    他看看四周,这是自己的书房,面前的是自己的亲信。

    或许那是一场梦,自己一直都在书房里,哪里都没去,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

    他问随从:“我一直坐在这儿?”

    随从咧嘴,主子该不会是傻了吧。

    “您刚回来。”随从说道。

    史云差点哭出来,那一切都是真的,他真的是刚从外面回来。

    他低头去看自己的手,指间还有墨渍,他想起来了,这是他写完以后,车把式从他手里抽笔的时候留下来的。

    他连忙去摸身上,他的小印还在,小印一面微潮,一看就是新近用过的。

    他还是写了,不但写了,而且还盖上了自己的印。

    “大老爷呢,大老爷在府里吗?”他霍的站起身来。

    随从不明所以,道:“大老爷和大理寺的两位大人去喝酒了,给家里送了信,说是喝多了,今天不回来了。”

    史云微微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大哥一时半刻还不会知道,他要好好想一想,想个办法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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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零三章 居不易

    与此同时,城外那座名不见经传的道观里,苏浅一袭布衣,正在欣赏史云的墨宝。顶 点 X 23 U S

    “车把式”已经换了装束,青丝成髻,木簪绾发,道袍加身,杂草丛生的胡子不见了,站在苏浅面前的是位面如新月的白净道人,就连身材也瘦了至少两圈。

    “史云对花三娘可有起疑?”苏浅问道。

    “应该没有,毕竟花三娘吓晕了,还是我给掐人中掐醒的。”回答他的是个女子声音,竟是从那白净道人口中发出。

    苏浅嘴角弯了弯,从小到大,姐姐都是这么机灵。

    他将史云的墨宝放好,对那道人说:“没有问题,明天你去六部街上走一走吧。”

    道人应声,闪身退了出去。

    次日,道人走在六部街上时,已经是个文文静静的读书人了。

    他微驼着背,脸上挂着谦虚的笑容,有人迎面走过来,无论是否拥挤,他都要侧着身子让路。

    六部街分为六部东街和六部西街,东街上是礼部、吏部、户部和工部等文衙门,西街则是兵部、刑部、五军都督府等武衙门。

    此时是上衙的时间,六部街上没有什么人,来来往往的都是衙门之间传送文书的小吏,还有就是读书人。

    这些读书人多是外地来京的,到了年根底下,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不能返乡,闲来无事,便到六部街上走一走,感受一下做官的气氛,以此来激励自己早跃龙门。

    年轻的读书人在每一个衙门前驻足,翘首观望,他的眼中都是艳羡。

    一名书吏从衙门里出来,手里抱着一只卷匣,急匆匆地从读书人面前经过。

    读书人连忙礼貌地侧身,垂手而立,冲着书吏点头,脸上的笑容谦卑有礼。

    书吏看他一眼,忽燥的心情平静下来,他缓下步伐,昂首挺胸从读书人面前走过。

    可是只顾着昂首了,脚下却被绊了一下,他一个踉跄,险些摔倒,一旁的读书人及时扶住了他,可是他手里的卷匣还是掉到了地上。

    衙门之间传递普通文书的卷匣都是不上锁的,卷匣掉到地上,匣盖敞开,里面的文书散落一地。

    书吏啊呀一声,连忙去捡,这就是日常文书,并非绝密,但是真若是弄丢了回去再补,他也是要挨训的。

    读书人见了,也俯身帮忙去捡,文书并不多,只有两三册,清一色蓝色折子,读书人虽然还没有做官,可也听人说起过,这种文书给相关的衙门盖章确认之后,就要再送进内阁,由阁老们统一批示。有的折子阁老们批示后就可下发,还有的则要再上呈皇帝,经由御笔批示后再由内阁下发。

    读书人把捡起的文书,珍而重之地交到书吏手中,就像是捧着圣旨似的。

    书吏看到他这副谨小慎微的样子觉得好笑,不过就是最普通的文书而已,用得着这样吗?也不知是哪里来的乡下人。

    尽管女眷们时兴苏样的衣裳苏样的首饰,可是对于大多数京城人而言,出了京城皆是乡下。

    直到书吏抱着卷匣走进另一座衙门,那位乡下来的读书人依然羡慕地看着他的背影,嘴角挂着谦卑的笑容。

    过了一会儿,读书人转身,去了六部西街,又在一座衙门前驻足,好奇而又崇敬地看着从衙门里走出来的人,终于,他看到想看的人,于是又是一次偶然的邂逅......

    两天后,史原正和两位大理寺的官员在四方茶楼喝茶。这两位都是五品官,和大多数科举入仕的五六品的京官一样,他们看上去光鲜,其实日子过得都不宽裕。

    上有高堂,下有幼子,四五个尚未出仕的兄弟或侄儿,还有时不时来京城打秋风的乡下亲戚,他们是全村甚至全县唯一一位在京城当官的人,因此同乡们到了京城,都会来登门拜访,就连家乡的父母官,也会让子侄来拜会。一来二去,他们的日子便越发拮据,逢年过节,只能四处周转。

    一直以来,史原就是帮着他们周转的人。

    朝廷严谨私放印子钱,因此,但凡是放印子钱的,大多都有靠山。

    史原官职不高,当然做不了这个靠山,但是官职高的人,也不会拉下脸来去放印子钱,还是要通过下面的人。

    史原便是那个下面的人。

    他在公主府做过十多年的长史。公主府里来来往往的都是京城里顶尖的贵妇贵女,史原和这些女眷府上的长史、管事大多交情匪浅,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史原便帮着女眷们放印子钱了。

    这些女眷身份高贵,有公主、有郡主,也有超品大妆和一二品的诰命。

    在京城里,提起史原的名字,三品以上的官员或许没有几人知道,但是他们家里的女眷十之八、九是听说过的,有的还让史原给做过事,当然了,这都是私底下进行的,没有哪个女眷会笨到逢人便提史原的名字。

    四方茶楼,便是史原常来的地方。一来这里人多,不会引人注意;二来是因为锦衣卫曾经在这里闹过事,那次的事情闹得很大,后来事情平息了,四方茶楼便成了锦衣卫和五城兵马司的禁地,没有人不让他们来,是他们自己不想来。现在锦衣卫偃旗息鼓,五城兵马司就更不来这里了。

    锦衣卫不来,五城兵马司不来,御史们自是也不来了,没有人打架,御史们去参谁告谁啊,当然不来了。

    于是现在的四方茶楼,对于史原而言,反倒是最安全的地方了。

    他把两个信封分别交给两个人,每个信封里各有十张二十两的银票,两人下意识地四下看看,把信封塞进衣袖。

    自从四方茶楼挂头牌的白水仙回乡以后,四方茶楼里说书的便不再那么讨人喜欢了,就像现在,说书先生说得口沫横飞,茶客们依然高谈阔论,说笑声掩住了说书人,没人知道那先生在说什么。

    也没人知道史原这一桌人在说什么。

    史原关心地问道:“这些银子可够用了?如不够用,只管再来找我。”

    “够了够了,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还上。”一名官员赦然道。

    “唉,京城里花钱的地方太多了,居不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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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零四章 抓捕

    “快过年了,衙门里也清闲了吧。www.uu234.net”就要休沐了,官员们一年里假期最长的时候。

    “哪里,忙得不可开交,都不能按时下衙,每天都要忙活到一更时分,今天我们二人是假借要给同窗送行才出来的。”一名官员说道,口气里都是悻悻。

    “我以为只有我们六部忙得团团转,没想到大理寺也如此,莫非真有那么多的案子要赶在年前结案的?”史原很好奇,人之常情,都要问一问,这也是一种关心。

    “实打实的案子倒是没有,就是新君登基,想要......史大人也懂的,就是把那些沉年的卷宗全都翻出来,将涉及到的人捋一遍。”

    “涉案的人,不是早就办理了?”不在其位不谋其职,史原不明白也能理解。

    “史大人不知,这里指的涉案之人并非真正涉案的,打个比方吧,有个案子里提到了,某位犯官是从江西调进京城的,那么他能进京总要走门路吧,他是走的何人门路?若是这人当初已被牵连也就罢了,若是没有,那么就要登记在册,报到上面去,是统一清查还是单个清查,这就是上面的意思了,我们只是做些案头小事而已,也是最繁琐的。”

    二百两银子在手,过年足够了,官员心头略松,话也就多了起来。

    “原来如此,那是真正辛苦,天气越来越冷,整日操劳,二位大人要保重身体啊。”史原拿起茶壶给二人把茶满上,又叫来伙计,添了两碟点心。

    只一位官员也叹了口气,道:“想一想,还是先帝在的时候最轻松,有案子就办,没案子时就是上衙下衙,闲来无事,还能去湖边垂钓、山间赏花,虽说内阁也常有吩咐,可那是内阁,真若是不想做,前面还有顾大人顶着,可现在这是皇上啊,而顾大人......唉。”

    他口中的顾大人是前任大理寺卿顾岭南,顾岭南与赵旭是同科,二人私交甚好,赵旭被遣至江苏后,顾岭南便称病致仕了,在返乡的路上遇到意外,身首异处了。

    听到这位官员提到顾岭南,史原像是忽然想起来,问道:“听说顾大人遇到土匪了?”

    那位官员连忙四下看看,压低声音道:“顾大人祖籍广东,南下哪有那么多的土匪?何况他走的是官道。”

    “也是啊,南下官道上若是常有土匪出没,要劫也是劫那些豪商,莫非顾大人是被仇家......”史原小心翼翼地问道。

    “可不就是仇家啊,原本我们也不知道,这次梳理那些旧案才知道,当年顾大人可是郭首辅亲自吩咐调到京城的,而且一来就是大理寺,有几个外官进京能进大理寺的,至于顾大人与赵首辅,那都是最近几年的事,真若算起来,顾大人应是郭首辅的人,所以说,顾大人的仇家是谁,史大人还想不到吗?”

    史原吓了一跳,嘴角动了动,想说可还是没敢说出来,手指蘸了茶水,在桌子上写了一个“展”字,写完了,就慌忙用衣袖拂去,桌面上只留一道没有擦干的水渍。

    “史大人睿智啊,不过我们私下里猜测,顾大人已经致仕了,那几位爷倒也不至于会斩尽杀绝,十有八、九是下面的人,想要溜须拍马,杀了顾大人,给那几位爷解解恨、消消气。”

    官员口中的几位爷,自是指的展家兄弟,最近两年,展忱渡江,展怀拥兵,细细想来无人令人胆颤心寒。

    史原叹息,神色戚然,道:“顾大人在位多年,即使无功亦也无过,这样的人死得不明不白,上面不去详查,反倒是翻腾那些陈芝麻烂谷子,唉,难为你们大理寺各位大人了。”

    “可不是嘛,您说吧,荆陆死了多少年了?在他死前也早就离开京城了,他的事有何好查的,再说,现在连赫刚都找不到了,还查什么荆陆,锦衣卫的事,我们大理寺能查出来吗?”另一位官员忿忿说道。

    “荆陆?荆陆是哪位?”史原茫然,仔细在脑海中搜寻,忽然哦了一声,道,“想起来了,这是上一任锦衣卫指挥使吧,一品大员,让二位笑话了,年代久远,史某竟已忘记了。”

    “何止是您忘记,我们也不记得了,当年荆陆在京城时,我们可还没有入仕呢。眼下却让我们查他,还是详查,说出来也让史大人乐一乐,就连荆陆睡过哪位姑娘,也要查呢。”

    “啊?”史原吃了一惊,这次是真的吃惊,不是装出来的。

    “是啊,也不知道是不是怀疑赫刚那厮是荆陆亲生的,想要给赫刚找到亲娘吧。”两位官员说到这里,脸上露出难得的笑容,想来这件事在大理寺里早就成了笑话,而且但凡是当官的,提起赫刚就会咬牙切齿,即使这件事与赫刚没有关系,借题骂骂赫刚,他们也觉痛快。

    两人许是骂得高兴了,其中一个向窗外看了一眼,咦了一声,另一个也去看,然后二人互视一眼,什么也没有说。

    史原也向外面望去,他看到那是吏部一个官员,想来此番上面交待下来要严查的人里,也有这个人吧。

    离开四方茶楼,史原便匆匆忙忙去了笔墨铺子,半个时辰后,便有一封密信从笔墨铺子里送出去了。

    史原拿了一卷上好的纸,像很多次一样,哼着小曲出了笔墨铺子,在街上遇到认识他的人,笑着打招呼,还把自己买的纸拿出来,听到赞美,他更高兴了。

    可是这种高兴在到了家门口的那一刹那,便完全消失了。

    史府门口,站了一队羽林军!

    史原怔了怔,羽林军?

    “大老爷,这些人来了一盏茶的功夫了,听说您还没有回来,他们就堵在门口,不对,是把整座府第都给围住了。”管事带着哭腔,看到史原回来就像看到了亲人。

    从来也没有羽林军登门啊,从来也没有过,大老爷该不会是犯了事吧。

    史原仔细回想近日做过的事情,他想起了大理寺正在详查旧案的事,该不会是因为他以前是公主府的,查到展家头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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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零五章 印折

    史云下了轿子,缓步走到门口,正要开口,就见领头的一名将官昂首走到他面前,肃声道:“本官羽林军总旗董志贤,奉命捉拿庆王余党,史大人,得罪了。www.uu234.net”

    话音一落,十几名羽林军将史原围住,其中两人一左一右擒住史原手臂,史原大惊,正要质问,一团东西塞到嘴里,除了呜咽,他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史大太太抱着女儿哭成泪人,她已经哭了有半个时辰了,自从下人报知羽林军要找大老爷,她就开始哭,她积德行善,就连下人犯错也不忍斥责半句,像她这般菩萨心肠的人不是应该好人有好报吗?为何却要遇到这种磨难。

    直到又有人进来告诉她,大老爷被羽林军带走了,史大太太反而不哭了,她坐起身来,对女儿道:“快点收拾东西,跟我回你外家。”

    史大太太的娘家在保定府,一去一回没有五六天是不下来的,等到她从娘家回来,谁知道史原被关到哪里去了呢?

    丫鬟们六神无主,只好跟着大太太和小姐收拾细软,待到史云闻讯从外面赶回来时,史大太太已经带着女儿出府走了。

    史云怔了半天,这一路上他都在想,他是对不起大哥的,大哥这一去凶多吉少,若是大哥出什么事,他一定会好好照顾大嫂和侄女。

    可是大哥还没出事呢,大嫂怎么就走了?

    史大太太走了,史云除了发呆还是发呆,谁也没有注意到,史家的一名管事悄悄从后门溜了出去,向着书铺街而去。

    就在昨天,前后有四个衙门的来往公文中,都有一张令人意想不到的纸,那不是别的,是印子钱的折子!

    折子上的印花都已盖满,这是已经本利还清的,也就是废折,按理这种折子都应烧掉或者交还给借钱的人,可不知为何会夹在公文折子里。

    折子上有借款人的名字和手印,除此之外还有放款人的。

    送往刑部的文书,是由刑部侍郎葛思秋打开的,那张印折就躺蓝色硬皮折子下面,他怔了怔,随即就明白这是什么了,待到看清上面的名字,他后背就冒出一层冷汗。

    借款的名字有点眼熟,他一时想不起,但是放款人的名字他却是熟的不能再熟。

    王存宝!

    自己府里的管事,也是妻子的陪房。

    王存宝原名叫王宝,跟着妻子到了葛家后,得知葛府里也有一个叫王宝的,于是便改成王存宝,这个名字还是当年葛侍郎和妻子新婚燕尔时,亲自给改的,寓意给主人家存下宝物,富贵吉祥。

    这哪里是给主人家存下宝物,还能赚钱了。

    折子的票面是八百两,王存宝一个卖身为奴的陪房,存上三辈子也没有八百两,这还用问吗?他只是个办事的,真正放印子钱的,是自家夫人。

    想到这里,再看看夹在公文里的那张折子,细思极恐,葛侍郎哪里还坐的住,他找个借口拿着折子便回府去了。

    葛夫人看到折子也给吓了一跳,随即使哭着说出了史原,朝廷禁止私放印子钱,因此无论是她还是王存宝,都是不方便露面的,这事都是由史原从中周旋,前前后后七八年了,从未出过差错啊。

    葛夫人认为是史原从中抽成惹出了麻烦,可是葛侍郎却不是这样想。

    他仔细盘问葛夫人,是如何认识史原,又是如何想到要放印子钱的,这一问不要紧,原来不仅是葛夫人,京城里放印子钱的大有人在,而且多是有身份有背景的贵妇,而借钱的多是五品以下官吏,还有一些是大宅门里的二世祖。

    是了,放印子钱最怕的就是有借无还,而这些人都是有点身份的,听说放债的贵妇不是宗室就是诰命,他们当然不敢不还。

    难怪折子上借款人的名字有点眼熟,想来也是某个衙门里的。

    葛侍郎是刑部的,他亲自判过或者参于过的案子不计其数,得罪的人当然也不少,究竟是谁想用这张废折子来要协他呢,他想来想去也没有头绪,或者收到这折子的不仅是他一个人?

    他立刻派人出去打探消息,又让葛夫人去找常在一起玩叶子牌一起听戏的手帕交去打听。

    这些手帕交,有一半也放着印子钱。

    不到半日,消息便传过来了,收到废折子的不只他一个人,其中五军都督府的大都督永康伯是个爆脾气,为此还打了伯夫人,伯夫人寻死觅活,葛夫人的一个手帕交就是伯夫人的弟媳,永康伯打了伯夫人的事,就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

    葛侍郎想了想,硬着头发去见永康伯。

    只要不是只针对他一个人,那就好说,无论这件事是谁在搞鬼,卷进来的人越多越好。

    很快,从永康伯夫人这里又带出了一位阁老夫人,就连一向以清正廉明著称的兵部侍郎孙寿光也被卷进来了。

    他们都在文书中收到了印子钱折子。

    葛侍郎松了口气,这当中有他的同科。

    出了这样的事,谁也不要藏着掖着,大家一合计,便想到了一个人。

    史原。

    赫刚逃走后,锦衣卫的人成了反叛,于是皇帝便将抓捕庆王余党的重任交给了刑部,而上个月,皇帝刚刚授予五军都督府动用羽林军之权。

    几乎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史原便进了刑部大牢。

    若是以前,史原身为官吏,是要交给大理寺的,可是一个庆王余党的帽子压下来,大理寺就不能插手了。

    直到被单独关进一间狭小的牢房里,史原还没有搞明白是出了什么差错,他怎么就成了庆王余党?即使是自己暴露了身份,那也不会算到庆王党啊?

    他百思不得其解,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给自己招来祸端的,竟然是印子钱的事。

    那本来应是他暗藏的一把刀,一把悬在很多人头顶的刀。

    只是他没有想到,有朝一日,那把刀会掉下来,而站在刀下面的人,竟然会是他。

    城外的道观里,那位白净道士又站到了苏浅面前:“史原被关到了刑部大牢,想来是不能活着出来了。”

    苏浅淡淡一笑,对道士道:“即使葛侍郎对他网开一面,蓝先生也不会留他性命,我们这样做,不是让他死,真想要他性命,又何必费这周折?你从背后给他一刀不就行了?我们是要让他死得其所。书铺街上的那间笔墨铺子,你盯紧了,还有,让千声往宫里递个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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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零六章 胜算

    道士应声离去,次日一早,他就回到了京城里的国公府。顶 点 X 23 U S

    国公府虽然一如既往的冷冷清清,但是因为住了大长公主,每天清晨,后门所在的胡同里,也还是排满驴车和骡车。

    有倒夜香的,有送柴火的,也有送菜送水果的,这些车马中,以送水车最为显眼。

    自立朝开始,紫禁城和京城里开府的亲王、郡王、公主日常食用的便是玉泉山的水,每天天未亮,城门尚未开启,送水车便进城了。

    先帝在玉泉山建了玉净寺,将整座山围了起来,送水车也不能近前。那几年间,也只有皇帝和太后能喝上玉泉山的水。

    后来玉净寺烧毁,不久先帝驾崩,明和帝继位后,为表对宗室的圣眷,除了紫禁城里以外,重又赐了辈份高的几位皇室宗亲享用玉泉山水,这其中便有芳仪大长公主。

    芳仪虽然已经搬出公主府,一切从简,但是人不能不喝水,因此每天早上,都会有从玉泉山过来的送水车停在国公府后巷。

    千面就是跟着送水车进到国公府的。

    他已经不再是道士,而是老实敦厚的送水役。

    没有人怀疑他,直到他走到桂伯面前,笑眯眯地和桂伯说话,桂伯怔愣一刻,才想起这人是谁。

    千面。

    她的名字叫千面,有时她是女的,有时他是男的,她和千声一起从南边过来,她们和花三娘一样,都是来协助苏浅的。

    与此同时,千声已经混在另一队送水车中,把苏浅交待下来的事情送进了紫禁城。

    待到把这些事情做完,千声和千面一样,在国公府里打扫庭院,她们只是前两日桂伯刚刚买回来的丫鬟。

    西安,霍柔风与姜伯儒一起出了城。

    他们出来的时候,天空也只是散散落落飘着雪粒子,霍柔风还打趣姜伯儒:“您不是夜观天象说要下雪吗?这就是您说的雪吗?”

    姜伯儒道:“老夫断定今日有雪还用夜观天象吗?老夫说下雪就会下雪。”

    霍柔风笑道:“好啊,如果整天都是下这种雪粒子,你就请我去回回街吃泡馍。”

    可是出了城,雪粒子就变成了片片雪花,又走了四五里,大雪纷飞,张升平不得不对同样骑在马上的霍柔风道:“五夫人,您还是到车上去吧。”

    霍柔风整整风帽,笑道:“无妨,快到了,就让姜大先生自己坐在车里吧。”

    隔着车帘,她的声音飘进姜伯儒的耳中,冷哼道:“有何得意,那碗羊肉泡馍你是吃不上了。”

    这么大的雪,霍柔风自是赌输了。

    一队人在庄子前停下,只有两个半大小子在门口候着,霍柔风并不在意,与姜伯儒一起走了进去。

    刚刚走进去,便听到叮叮当当的打铁声,中间还杂着推拉风箱的声音,冰天雪地中,这里却是一番热火朝天的景象。

    无名一身灰扑扑地迎了出来,见姜伯儒也到了,连忙将他们迎进屋里,又让人多放了两个火盆。

    霍柔风问道:“还需要增加人手?”

    无名微笑,他喜欢和霍九打交道,有一半的原因就是霍九不但机灵,而且不喜绕弯子,就像今天,他请霍九过来,霍九从门外走到门里,便把他的心思点了出来。

    “对,至少还需要百人,外加一处更大的地方。”无名说道。

    “银子呢?”霍柔风又问。

    “三万两。”无名边说,边将帐目送了上来。

    霍柔风翻开看了看,并非是她曾经在小渊那里见过的弯弯曲曲的文字,而是工工整整誊抄过的。

    她把帐目交给同来的一名中年人,道:“汪先生,你看看吧。”

    无名在心里笑了,霍九越发持重了,居然连帐房也一并带来了。

    趁着汪先生看帐,无名让人抬了一口箱子进来,箱子里是最新打制的一批兵刃,霍柔风捡了一柄最轻的交给姜伯儒,自己则一件件拿起来细看。

    少顷,她问姜伯儒:“比起昔年,可多些胜算?”

    姜伯儒看着她,眸子中的精光若隐若现,良久,他笑着放下手中兵器,道:“何为胜算,比起昔日那位,你不过就是运气好些而已。”

    是啊,同样背负血海深仇,可她前有为她机关算尽的母亲,后有运筹帷幄的婆家,身边有勇猛善战的夫君、有珍她重她的兄姐,有前世母亲为她留下的谋士,还有如同天助的无名。

    而前世她的母亲,除了一腔孤勇和父兄留下的残兵,一无所有。

    霍柔风道:“是啊,我的运气好,这也是上辈子留下来的。”

    这时汪先生已将帐目理完,正指出其中两项不明的地方与无名核对,小渊从外面进来,抖着一身的雪花,冲着姜伯儒和霍柔风抱拳,比起前阵子,他的个头又长高了一些,看上去像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了,而他的实际年龄,其实已有二十多岁。

    霍柔风知道小渊是和四时堂的大夫一起去了随云岭,前阵子有兵士染上风寒,小渊此去,便是将送第一批无名口中的疫苗送了过去。

    小渊和大夫们在随云岭待了十日,直到确认兵士们没有不良反应,也没有再有人感染风寒,他们这才回来。

    待到无名与汪先生将帐目理好,霍柔风再拿过来看了看,便对汪先生道:“你回去后立刻兑出三万两银子出来,三天之内要把银子送过来。”

    然后,她又对无名道:“银子好说,地方也好说,就是人难了一些......”

    一行人马不停蹄回到西安,霍柔风先让人送了姜伯儒回四时堂,她这才回到府里,还没有下马,就见漫天飞雪中站着一个身影,那是展怀。虽然身后有人撑伞,可是他的肩膀上还是落了一层雪花,显然已经等了许久。

    没等她下马,展怀便快步走过来,伸手把她从马上抱下来,拍着她身上的雪,板着脸道:“早知你不坐车,我就不让你去了。”

    霍柔风在他怀里眯着眼睛,笑得像朵花似的,展怀忽然就没了脾气,一只手托着她,另一只手在她鼻子上捏了捏,道:“下不为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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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零七章 甜

    雪很大,霍柔风挣扎着要下来自己走,被展怀瞪了一眼,便把脸缩进展怀的斗篷里面,由着他一路抱她进去。www.uu234.net

    她是不是太惯着小展了?惯得他都敢在众目睽睽下抱着她了?算了,明媒正娶的,惯着就惯着吧。

    进了二门,甬道上的雪显然已被扫过了,但是又有雪花落上去,花石子铺就的路面上沾了一层薄雪,反而更滑。

    展怀原想把霍柔风放下的,看看这打滑的路面,眉头动了动,索性抱着她继续往前走。

    这一下子,后宅里上上下下都看到了,就连没看到的那三位谢红琳、钟夫人以及正在啃布猴子的阿裳也听说了。

    “雪下得大,五将军抱着五夫人进来的,从大门口到院子里,半刻都没有放下呢。”

    钟夫人假装喝茶,悄悄看一眼谢红琳,儿子和儿媳恩爱是好事,可是这大庭广众下的,好像有点......

    谢红琳的眼角子扫到钟夫人在看她,哼了一声,道:“小枫也不胖,阿怀抱得动。”

    钟夫人一口茶差点喷出来,好在阿怀没在中途把小九放下,否则这当丈母娘的说不定会说阿怀手无缚鸡之力了。

    她只好亲亲阿裳白里透红的小脸蛋,半真半假地道:“可怜我们阿裳啊,你爹都没抱过你几回。”

    人家在说自己儿子,谢红琳就不管了,钟夫人说的也是真的,当着钟夫人的面,展怀还真没有抱过阿裳几回,倒不是展怀不想抱,而是他不敢,他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把粉团儿信的女儿给抱坏了。

    过了一会儿,谢红琳幽幽地道:“两人这么好,我看过不了一两年,就要给阿裳添个弟弟妹妹了,人算不如天算,小九终归还是免不了要受场辛苦。”

    钟夫人懂她的意思,谢红琳所说的受场辛苦,并非只是女子生育之苦,霍柔风是要跟着出征的,一旦有孕,她要受的辛苦比普通女子要多几倍。

    钟夫人心里也是咯登一下,她想起一些往事,便问道:“虽说我们家世代认谢家为方,可是传到国公爷这一代,前尘往事所知寥寥,倒是来了西安,曾听吴家大奶奶说起过昔年女帝在汉中产女之事,不知九容公主是否真是于两军阵前诞下的。”

    汉中有片山坡,坡上生红草,传说是女帝阵前产女,鲜血染红了山坡,从此后坡上的草便是红色。

    谢红琳道:“是真是假无从可考,但是我绝不会让小枫如此这般。”

    另一座院子里,展怀把霍柔风的脚揣在怀里暖着,嘟哝着:“这是人脚吗?我还以为是雪地里捡回来的石头。”

    “石头啊,要不就扔了?”霍柔风逗他,小展像个独守空房的怨妇,她还从没见过他这样呢,那模样让她喜欢得不成不成的。

    “扔到雪地里绊了人怎么办,算了,留着给我垫床脚吧。”

    展怀探手入怀,用指尖挠她的脚心,霍柔风格格直笑,想要蹬他,可是两只脚都被他抓着,她只好求饶:“好了好了,我给你垫床脚,你给我暖床,我错了,我错了,我给你暖床,啊啊啊。”

    两人闹腾了好一会儿,直到霍柔风的脚终于暖和过来,镶翠端了铜盆进来,展怀看着霍柔风用热水泡了脚,又用锦被把她的腿脚盖上,这才说道:“再歇一会儿,晚些时候和二哥一起议事。”

    霍柔风的眼睛亮了,这些天她其实是很担心的。

    那天花三娘忽然来求她,要求再去京城,霍柔风便就猜到,展愉这次要动用的人,一定非同小可。

    她不能说对花三娘了解透彻,可也知道几分。花三娘决不是舍身取义的人,花家世代做查子,查子对于她而言只是一项差事,谋生的差事。

    花三娘在京城是露过相的,再回京城危险重重,除非京城里有她放不下的人,否则像花三娘这样已经找到更好差使的人,是不会再入险境的。

    但是一直以来,查子的事情都是展愉管着。来到西北后,展愉比以前更加沉默,他不说,展怀不问,霍柔风也不问。

    鸡蛋源源不断送到面前,你还一定要去查这蛋是哪只鸡下的,下蛋的过程中有没有难产,这不是有病吗?

    地上有路,地下有洞,相辅相成,殊途同归,这便是正路,这便是大道。

    听说要与展愉一起议事,霍柔风免不了好奇,她问展怀:“这是你提出来的,还是二哥提出来的?”

    “二哥。”展怀把手探进被洞里,摸了摸霍柔风已经暖洋洋的双脚。

    霍柔风坐起身来,叫来丫鬟服侍她穿衣梳头,她对展怀道:“我们早点过去,不要让二哥久等,和他议事千载难逢,可别迟到了。”

    展怀哈哈大笑,看着霍柔风梳妆打扮。霍柔风让镶翠给她把头发梳梳整齐,插了朵珠花并两只珠簪,换了身湖蓝绣百鸟的褙子,自己对着一人高的西洋美人镜照了照,亭亭玉立,挺满意的,便问展怀:“我好看吧?”

    展怀憋着笑,故意说:“不如你穿男装好看。”

    霍柔风皱眉,也是,九爷穿男装那才是真好看,可是要去见的人是展愉,总要有点弟媳的样子吧。

    展怀握住她的手,道:“逗你玩的,小九当小九时是穿男装好看,当我夫人是这样打扮最漂亮。”

    去往展愉院子的路上,霍柔风反复回想着展怀的这两句话,或许这就是展怀越来越让她喜欢的地方吧。

    展怀虽然和她做了夫妻,但是展怀同时也给了她一片空间,让她能在这片空间里恣意成长。

    放任她帮助她也成全好,让她可以去做自己想做要做喜欢做的事。

    她首先是霍柔风,其次她才是展怀的妻子和阿裳的母亲。

    有时霍柔风会想,如果那年她没被展怀绑了,会不会再也找不到比展怀更适合做自己夫君的人了?

    会的吧。

    所以冥冥中自有天意,让她重生而来,让她在乍暖还寒的清晨,遇到那个鲜衣怒马的少年。

    霍柔风伸手抱住展怀的胳膊,展怀以为她怕脚下打滑,拦腰便想抱她,霍柔风却抬头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第七零八章 不忿

    自从展愉来到西北,几乎从不参与议事。www.uu234.net刚开始,展怀为了就他,特意去随云岭,大帐议事时,让人请他过来,展愉都说他不参与军务,不肯前来。一来二去,展怀也就不再让人请他了。

    因此,今天展愉主动提出要议事,无论是展怀还是霍柔风,都是非常重视。

    展愉请他们来自己住的客房,两人到的时候,展愉正坐在茶桌前烹茶。

    看到他们来了,展愉指指一旁的蒲团,示意二人坐下。

    展怀素来没有这种雅兴,见霍柔风一屁股坐下去,他皱皱眉,看到还多出一只蒲团,便拿过来,给霍柔风垫上。

    这屋里没有地龙,地上冰凉,小九可不能凉到。

    两人的动作非常自然,一个拿了蒲团给另一个垫上,另一个抬抬身子,让他把蒲团塞进去,并没有因为当着展愉,而有任何避讳。

    展愉唇角微挑,带出一抹淡淡的笑容,这小两口就是青梅竹马的情意吧,就像当年,年仅十一岁的霍九找到他,竭尽所能说服他,让他去帮助五弟脱难。那时的霍九还是个小孩子,对老五自是还没有男女之情,那时的他们是朋友,很好很好的朋友。

    那时的他,也还是芳仪的驸马......

    “二哥。”耳旁传来展怀的声音,展愉淡淡一笑,收回了思绪。

    “今天叫你们过来,是要说说京城的事。一直以来,京城那边......”

    窗外的雪花纷纷扬扬,雪落无声,只有遍地琼粉,将四周天地装点如琼楼玉宇。

    霍柔风的目光从好奇到惊异,再到了然于胸后的淡定。

    从展愉的住处出来,夫妻二人谁也没有说话,回到自己的院子时,镶翠说钟夫人让人来叫过他们,霍柔风一天没有看到阿裳了,便又和展怀一起去了钟夫人的院子。

    阿裳并没在屋里,见他们来了,钟夫人指指炕桌对面,让他们坐下,道:“听说你二哥让你们过去,我猜他是要把京城那边的事情合盘托出了,毕竟他的人已不在京城,何时能回去,是否回去,都还是未知定数,那些军机大事我不管,也不参于,我今天叫你们过来,是想要告诉你们,无论他日你们站得有多高,身在何等位置,也不要去受那些酸儒影响,无论谢家还是展家,都是刀枪箭雨中闯出来的,仁义道德只对百姓苍生,而不是沈氏。无论何时,我也是你们的长辈,我决不允许沈氏女子再与展家有任何瓜葛。”

    霍柔风张嘴、合上、再张嘴,她这个婆婆是担心他们为芳仪公主说话吧。

    霍柔风决定还是闭上嘴。

    展怀沉下脸来,对钟夫人道:“娘,如今二嫂就在国公府里住着,她明明知道二哥尚在人世,可她还是选择搬出公主府,为二哥守节。娘,我觉得......”

    “闭嘴,你带你的兵,你攻你的城,家里的事情轮不到你来管。”钟夫人怒道。

    “既然不用我们管,那您叫我们过来做什么,小九,我们回去!”

    说完,展怀二话不说,拽着霍柔风就走,霍柔风不由自主地被他拉着走到门边,转过身来,抱歉地冲着钟夫人笑笑:“母亲,我......”

    “小九,我们回去!”一句话还没说完,霍柔风就被展怀拖走了。

    一转眼,两个人连同带来的丫鬟婆子全都走得干干净净。

    钟夫人怔了一会儿,眼圈儿发酸,转身进了阿裳的屋子,抱着阿裳便掉下了眼泪。

    直到回了自己院子,霍柔风才摔开展怀的手:“弄得我像个受气的小媳妇似的。”

    展怀哈哈大笑:“我不这样做,你到现在还在我娘面前张嘴闭上、闭上张嘴,我可不能让我媳妇这么为难。我娘那里你不用管了,她舍不得数落二哥,就朝我们来,她就是心里别扭,让她别扭些日子,自己想通就好了。”

    “你又知道了?”霍柔风觉得好笑。

    “当然知道了,从小到大,我娘拿我最没办法,她人在西北,眼前没有别人,也只能找我,若是在福建,她早就找到出气筒了。”展怀笑道。

    霍柔风觉得吧,难怪钟夫人做梦都想要生女儿,瞧瞧,生了一堆儿子,到头来连个能好好听她说话的也没有。

    可是转念一想,霍柔风又有些心疼展愉和芳仪公主了。

    她对芳仪公主没有喜恶之感,她不会与芳仪结交,永远也不会与芳仪成为朋友,但是如果展愉与芳仪重拾旧好,她也不会像钟夫人那么针锋相对。

    可是现在看来,即使他朝展愉肯放开胸怀,钟夫人这一关也不好过。

    不过这都是别人的事,也轮不到她和展怀去管,但是今天展愉说的事,却是头等大事。

    霍柔风对展怀道:“我真没想到那个人是苏浅。”

    展怀道:“除了苏浅,宫里那位也已堪大用了。”

    是啊,当年净身进宫的十几个孩子,死的死亡的亡,还有的被安排在冷冷清清的地方,进宫多年也没有见过皇帝,但是他们当中有一个人,终于爬到了最高处,如同一根毒刺插到明和帝的肉里,不动不疼,一动就能要了性命。

    霍柔风道:“史原已经进了刑部大牢,就看他能搅起多大的局了。如果这一局搅得够大,明年我们起事时,就能省下不少力气。”

    展怀点头:“可惜离得太远,否则我真想亲眼去瞧瞧。”

    霍柔风哈哈大笑,两人转眼间已把方才惹怒钟夫人的事情抛到了九霄云外。

    次日,雪依然在下,倒是一大早阿裳就被乳娘抱了过来,霍柔风还没有起床,把阿裳抱到自己被窝里。

    她早就没有奶了,可是阿裳见到她,还是往她怀里钻。母女俩在被窝里好一阵亲昵,然后抱在一起睡着了。

    展怀从净房出来,便看到一大一小两张白里透红的脸蛋,他本想出去的,可是却又不舍得离开了。

    他看着她们,看了好一会儿。小孩子真是神奇,阿裳刚生下来时皱巴巴的像个红猴子,也不过几个月,就变得粉团儿似的,眉眼像他,嘴巴鼻子像极了小九,还不满周岁的孩子,已能看出长大后是个小美人了。

第七零九章 大牢

    阿裳张开小嘴打个哈欠,几乎同时,霍柔风也在打哈欠,睡着觉也能打哈欠,而且就连打哈欠的样子也是一模一样,展怀看着想笑,俯身在这一大一小的脸上各亲了一口。

    这是他的妻子,他的孩子。

    ......

    京城之中,史原被关进刑部大牢里,还是没有明白自己究竟是如何暴露,又是如何成为庆王余党的。

    当年进京赶考途中,他曾得蓝先生恩惠,而同时,他也有把柄握在蓝先生手中,从此,他追随了蓝先生。

    初时他是迫不得已,可是后来他便是心甘情愿了。

    他出仕之后遇到过几次为难的事,每一次都能中断他的仕途,多亏蓝先生,他才能稳稳当当到了现在。

    之后弟弟史云出仕,若是没有蓝先生给了银子上下打点,他也给史云谋不到现在的差使。

    做为回报,这些年来,史原一直勤勤恳恳。在公主府任长史的时候,他利用长公主的名头,先是给宗室女眷们放印子钱,后来经他手放印子钱的,还有勋贵家的夫人,权臣家的女眷。

    朝廷明令不允许私人放印子钱,可真若是把事情捅出来,这些女眷的夫君也有办法压下去,毕竟也不是能掉脑袋的大事。

    可是若是在合适的时机用这种事要协他们,便能适得其所,有超出意料的结果。

    比如前阵子,赵旭死在金陵,小皇帝虽然做足面子,可是私底下却开始将赵旭的人逐一铲除。

    赵旭身为当朝首辅,他的人在朝中不在少数,小皇帝自是不可能一锅端,也不会完全肃清。若是在这个时候,忽然爆出某某大人的夫人私放印子钱,而且印子钱还是放给那些五六品的官员,那么这件小事便就变成了大事,足能令这位大人落马的大事。

    因此,一直以后,史原在这方面把握得很好,也从未出过差错。

    也正是因为这样,在关进大牢之后,他才会没有想过印子钱的事。

    他没有想到是区区印子钱的事,就为他招来大祸。

    他被关进大牢的第一天,他把最近一年为蓝先生做过的事情详详细细想了一遍,自觉并无错漏,心中略安。

    可是这一天却没有人来提审他,狱卒来送饭,他问何时提审,狱卒只是摇头,像哑巴似的,一句话也不和他说。

    他苦苦挨了一天,到了第二天,依然没有人理会他,直到这时史原才发现,他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自从他被关进来,他没有见过其他犯人,甚至没有听到任何人的声音。

    大牢不是这样的,也不应该是这样的。

    虽然他没有管过刑狱,可是也曾去过两次大牢,即使是单独关押的牢房,也能听到隐隐传来的大骂声、哭闹声、求饶声。

    可是这里太安静了,安静得不像是牢房。

    那个哑巴似的狱卒再来的时候,他便问:“这是什么地方?”

    狱卒还是没有理会他,这一次,狱卒甚至没用眼睛去看他,如同他是一团空气。

    第三天,史原开始心慌,这些年他已经被历练得足能称得上冷静了,但是现在的情况还是让他不得不重新审视。

    或许是他想错了,或许是蓝先生那边有了动作?

    不对,张宝辰早就反了,只是朝廷并不知道张宝辰起事与蓝先生有关而已。

    史原越想越是心乱,他如困兽一般在牢房里走来走去。

    那狱卒再来的时候,隔着铁栅栏,他一把拽住狱卒的手,激动地说道:“我要见你们刑部的葛侍郎。”

    狱卒的手骨骼粗壮,还史原只是个文弱书生,拽住狱卒的手被狠狠甩开,一口带着酸臭味的浓痰吐到他的脸上。

    史原呆住,来不及擦拭脸上的污渍,他瞪大眼睛,质问道:“你不是狱卒,你究竟是何人?”

    他还未审,他便还是朝廷命官,除了诏狱的人,其他衙门的狱卒是不能这样待他的。

    所以这不是狱卒。

    那狱卒轻蔑地看他一眼,转身走了。

    夜半,史原被一阵开锁的声音惊醒,这些年来,他的睡眠越来越浅,或许是心中秘密越来越多的缘故吧。

    他把眼睛睁开一条线,他看到几个人从打开的牢门里鱼贯而入。

    这里面并没有白天见过的狱卒,这些人他全都不认识。

    史原不敢再装睡了,他蓦地睁大了眼睛,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几个人没有理他,其中一个拿出一张纸,透过他们手里拿着的灯笼,史原能看到力透纸背的墨字,可是他看不清楚那纸上写的是什么。

    他正想凑近一点看看清楚,脖子上一阵冰凉,一柄短刀抵在他的脖子上。

    他没有看到他们是何时掏出刀的,也许那刀就藏在他们身后,只是他没有看到而已。

    另一个人手里端着托盘,托盘里有笔墨,还有一方失泥。

    先前拿纸的手走过来,对他说道:“史大人,识实务者就在这张纸上签个名字,顺便再盖个手印。如果你不配合,咱们这把刀可是不留情面的。”

    “那是什么,为何要让我签字?”史原问道。

    “呵呵,是什么?莫非到了此时此刻,你还揣着明白装糊涂吗?那是你私通庆王的供词啊,你是庆王余党,隐身京城为庆王做事,现已全部查明,人证物证俱在,你不招没有关系,你那亲弟弟可是全都招了,并且亲手写了疏亲书,陈述你为庆王做过的大事小事。那罪状如今就在咱们刑部,就差你自己认罪画押了。”

    他的亲弟弟?

    他只有一个弟弟,就是二弟史云。

    不可能,他做的事情史云全都不知,再说史云与他血浓于水,又怎会出卖他?

    史原不信,他怒目圆睁,对那人道:“胡说八道,你们是挑拨离间。”

    其实按照史原一贯的冷静,此时他原应紧闭双唇一言不方的,这个时候,说得越多错得越多。

    可是这几天来,他被硬生生困在这里,他一天比一天慌乱,一天比一天急燥,也一天比一天心惊。

    他已无法冷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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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一零章 招供

    不但史原不敢相信,葛侍郎同样也不敢相信。

    就像想睡觉有人递枕头,他这边刚刚给史原抓进来,证据便有了。

    最初,他们几个也只是想借着抓庆王余党的名头,把史原抓进刑部大牢,上过大刑,再吓唬一通,史原只是个文弱书生,这样一番折腾下来,不死也能脱层皮,借他胆子也不敢再用印子钱的事情要协他们。

    若是史原是个硬骨头,死活不肯就范,那么就在狱里结果了他,再做个畏罪自杀的假象,不但除掉心头大患,而且人死如灯灭,这件事就此了结。

    可是葛侍郎没有想到,他们杜撰出庆王余党这么一个抓人的理由,便真的收到史原私通庆王的罪证。

    这是证词,字迹飘逸隽秀,写字的人小有名气,只要拿着这份证词在士子圈子里询问,不出半个时辰,就能问明出处。

    何况,证词下面有印章,还有签名。

    史云,字逸仙,号逸庐居士。

    某年某月,史原打着公主府的名义,在金宝钱庄周转出五千两银子,当天便送至庆王府,直到金宝钱庄将对帐单子送至公主府,身为长史的史原才将这五千两连本带息还上,至于他还帐的银子是从哪里来的,未曾知晓。

    某年某月,史原通过庆王,为自己的某位同乡谋到府衙同知一职,而后来庆王兵败时,便正是逃往此处。

    ......

    如此这番,林林总总,配上史云的一笔好字,洋洋洒洒写满一页。

    葛侍郎看到这些罪证时,他惊呆了。

    他污陷史原是庆王余党,没想到史原真的就是!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不但是他始料未及,也是他无法控制的了。

    一切全都脱离了预先轨道,向着他们无法掌控的方向发展。

    事已至此,他们已经不能把史原悄悄放出去了,这个局是他们设的,他们只能咬牙走下去。

    史原真的是庆王余党,这个案子很大。

    葛侍郎快要愁死了,史原的事情必须要上报了,可是一旦脱离了他的掌控,史原说出印子钱的事可如何是好?

    葛侍郎精通刑狱,他想来想去,葛侍郎才下定决心,先将史原单独关押,待到史原的精神快要崩溃时,再让人告诉他被史云出卖的事实,这个时候,史原的神经绷紧,患得患失,然后再让人把刀抵在史原脖子上,逼他签字画押。

    史原果然很快就撑不住了,他说自己不是庆王余党,以前不是,现在不是,将来也不是。

    两个人按住史原的手,让他在那张纸上签字画押。

    史原不从,尖刀刺入脖颈,鲜血涌出,滴滴哒哒,很疼,但却不会死人。

    这些人走后,史原再也没有了一点精神,他如同一具行尸走肉瘫倒在地上。

    往事如烟,一幕幕在脑海里浮现,弟弟从小体弱,他为弟弟求医问药,弟弟长大了要娶亲,他便四处张罗,最后选定了现在这位弟媳妇。

    弟弟为何要害他?

    刚才画押的时候,他看得很清楚,那些人没有说错,纸上的字迹是史云的,千真万确,他被亲弟弟给出卖了。

    自从他被抓进来,没有见过家人,想来并不是家里人想要求人不得其门,而是史云故意而为之。

    晕晕沉沉中,史原喊出了蓝先生,这些年里,与他打交道的并非是蓝先生本人,中间还有过谢思成,有过很多人。

    这些人的影子一个个在脑海里闪过,史原像是做了一场梦。

    梦醒时,他还在那间牢房里,没有其他人,只有他自己。

    葛侍郎是真的给吓住了,何止是庆王余党,被他抓进来的,到底是什么人啊!

    因此,当明和帝下旨,让他将人移送大理寺时,葛侍郎更是给吓了一跳。

    皇帝知道了!

    刑部大牢坚固如同铁桶,何况,史原还是秘密关押,除了葛侍郎的几名亲信,没有人知道。

    葛侍郎跪倒磕头,一抬眼正遇到来传旨的大太监常小贵。

    常小贵神色淡淡,扫了他一眼,冷冰冰地道:“葛侍郎,洒家奉圣命而来,还请葛侍郎不要再推三阻四了,那个史原呢,快让洒家亲眼看看这人的模样。”

    葛侍郎一头的冷汗,那天他派了羽林军将史原抓过来的时候,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最终竟然会惊动了皇帝。

    见他沉吟不语,常小贵不悦,这一两年,他在皇帝身边,即使算不上呼风唤雨,也是顺风顺水,这个葛侍郎也不是没有见过,他记得葛侍郎以前并不是这样的人啊,怎么官越做越大,人却越来越像一截木头呢。

    “葛侍郎,你还想违悖圣意吗?”

    “不敢不敢,公公还请见谅,下官这就让人去提史原。”葛侍郎抹一把额头上的冷汗。

    常小贵上下打量着他,像是在打量一个蠢货,良久,常小贵才从鼻子里挤出一个字:“哼。”

    史原被带过来时,目光涣散,嘴辱抖个不停。

    葛侍郎指指史原,对常小贵道:“公公,这人就是史原。”

    常小贵很认真地打量着史原,对葛侍郎道:“这可真好,洒家这便带人走了。”

    待到常小贵一行人走了,葛侍郎才如大梦方醒,他的里面衣裳都被冷汗湿透了。

    明和帝亲自见了史原,可惜他什么也没有从史原口中得知。

    明和帝大发雷霆,常小贵低声把史原说出的那些梦呓讲了一遍。

    明和帝听到了三个字“蓝先生”!

    这还是明和帝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他忽然发现,有很多事情,忽然被一条线给串起来了,而这个所谓的蓝先生,便是串起一切的那条线。

    史原还是晕晕沉沉,他也不知道自己说过什么,做过什么,而常小贵却有办法,把所有的供词都安在史原身上。

    蓝先生便是太平会的老主人史原说的;

    河南起事的张宝辰是蓝先生的人史原说的;

    锦衣卫一直以来就和蓝先生有关连,从荆陆到赫刚,历任锦衣卫都是蓝先生的刀,蓝先生的手。

    蓝先生有皇室血统,他便是早已死去多年的顺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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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一一章 天下大乱

    史原打死也不会想到,就在他浑浑噩噩的时候,那些他知道的或者他从不知道的事情,已经化做无法逆转的铁证,听在了明和帝的耳中。顶 点 X 23 U S

    “查封史家,详查,把这些年里所有与史原来往过密的人一个个地查,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经办此事的还是刑部,就连葛侍郎都没有想到,这个差使转了一个圈,最后还是落到了刑部。

    明和帝下令,将庆王余党案与蓝先生案两案并成一案,全都交由刑部,葛侍郎抓捕史原有功,派葛侍郎继续承办此事,由常小贵督办。

    葛侍郎因祸得福,虽然没有升官,但是却凭此第一次入了皇帝的眼。

    所有人全都心知肚明,只要这个案子办成了,葛侍郎便会超过其他几位小九卿,进入内阁之日不远矣。

    葛侍郎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好在自己够机灵,否则谁知道会怎样啊。

    他不能辜负皇帝,更不能给史原以可乘之机,他要把这个案子办成铁案。

    三日后,朝廷颁发海捕公文,全国各级衙门一并抓捕太平会党首蓝先生。

    当天,又一道公文颁下,抓捕太平会会众,百姓可相互举报,先前入会的人,只要主动承认错误,朝廷既往不咎。

    短短几天之内,京城内外便乱成了一锅粥。

    那些加入太平会的,哭爹喊娘,有的胆子小的,便主动自首,为了表达自己知错就改,自首的时候免不了再咬出几位太平会中的熟人。

    不过五日,仅在京城便已有五百余人登记上册,京城里三家撷文堂都被连锅端起,就连做为情报传递的江南笔墨铺子也被查抄。

    葛侍郎又下令,但凡是来自首的,必须要供出其他人,否则照样抓起来。

    刚刚一天,便又抓到了一百余人!

    葛侍郎心情大好,太平会的规模太大了,京城主动自首的就有这么多人,谁知道暗藏的会是多少。

    他决定要在全国范围内推广京城的经验,让太平会的人一个咬一个,他就不信了,还咬不出蓝先生来。

    葛侍郎下了命令,上元节之前,各地要完成摊派的数字,比如河南一千人,江苏三千人。

    转眼便是大年三十,这件事也随着各地衙门陆续收到公文,而变得白热化起来。

    就连远在陕西的展怀也收到了公文,勒令陕西各级衙门搜捕太平会党羽,上元节产,陕西要抓捕太平会党羽五百人。

    展怀不高兴了,对霍柔风抱怨:“为何别处都是上千人,而给陕西的却只有区区五百人?这是看不起我吗?以为我抓不到上千人?”

    霍柔风被他逗乐了,伸手抚着他的胸口:“小的给您顺顺气,五爷您别气着,气大伤肝,若是您给气出病来,老婆就要带着孩子跟野男人跑了。”

    也不知这是哄他还是气他。

    展怀一把揪过霍柔风,在那张气死人不偿命的小脸上连亲了三口。

    每一口就是恶狠狠的,像是要吃人。

    其实仔细一想,葛侍郎只给陕西五百名额,倒也说得过去。如今陕西被展怀完全掌控,当地衙门还不如展怀有用,葛侍郎可不敢招惹展怀,那可是每隔几天都要找皇帝要帐的主儿,如果摊派多了,这位派人杀到京城,像当年对付郭咏一样,再给他一刀可如何是好。

    所以,并非是葛侍郎看不起展怀,而是他惹不起。

    各地抱怨声起,一浪高过一浪,老百姓们寝食难安,生怕下一步他们就会被当成太平会党羽抓走。

    各地衙门的大牢里都被塞得满满当当,这些人都是被抓来的太平会党羽,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也没有男女之分,全部被关在一起。

    而那些因为招出同党名字,而没被抓走的人,也是吓得魂不复体,生怕太平会的人会来报复,有的人举家逃亡,有的人吓得惶惶不可终日。

    上元节刚过,各地的抓捕情况还没有送到京城,京城里便出了事。

    一个开饭馆的小老板,被人供出其太平会党羽的身份,他被抓走的时候,妻子竟然正在生产!

    公差来抓人时,当着妻子的面便给丈夫上了枷锁,那妻子正痛得死去活来,心里一急,一口气没上来,便没了动静。

    说来也怪,她刚刚咽气,孩子便给生出来了,是个足月的男婴,可惜母亲已死,这孩子出生不到半炷香的时间便也跟着母亲去了。

    家里人去牢里看望丈夫时,把这件事告诉了他。

    他听说以后,当场便发起狂来。因为关押的人太多了,牢房早就不够用了,现在关人的是个临时搭就的棚子,那人一把抱住正在探头进来斥责的狱卒,一口咬在那人脖子上,鲜血淋漓。

    就这样一口一口,他竟然把那名狱卒活活咬死了。

    这件事闹出来之后,便有听说此事的读书人去衙门前请命,要求朝廷收回承命。

    而正在杭州自怨自艾的霍轻舟,自是不会放过这个天赐良机。

    还没出正月,金陵君子议再次重开,读书人上书谏言,太平会虽然可恨,但是很多人入会都是迫不得已,不能一概论之。

    而就在这个时候,各地又有太平会众抵抗抓捕,聚众闹事的消息传来。

    朝会之上,十几名御史又是撞柱子又是捶胸顿足,请求皇帝收回圣命,不要再以举国之势抓捕区区太平会了,再这样下去,国将不国,朝将不朝。

    有几名御史更将矛头指向葛侍郎,指责他假公济私,借着抓捕太平会终饱私囊,葛侍郎在朝中当然并非单打独斗,他的人立刻站出来,与御史们争吵起来。

    正在这个时候,八百里加急的战报传来,张宝辰大军再下一城,官军一万余人或缴械或战死,七零八落。

    明和帝龙颜大怒,指着那些正闹得不可开交的御史道:“听到了吗?太平会又攻一城,朕的江山正在被太平会逆匪蚕食,尔等居然还不让搜捕太平会,尔等是何居心!从今以后,若是再有人胆敢提起此事,斩立决!”

    阳春二月,便在明和帝的这番话里到来了。

    天下大乱!

第七一二章 西出长安

    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m.www.uu234.net最是一年好去处,绝胜烟柳满皇都。

    阳春三月,是西安最令人遐思的季节。城里的花,城外的柳,半山腰上染了春光的点点淡粉,这座古老的都城,在水墨缱绻中,被古城墙上嘹亮的号角蓦然惊醒。

    昔年陕西谢氏有好女,起兵长安城,挥戈东去矣,报我父兄仇,铁马金戈十数载,一朝为天子,凤歌帝业震九州。

    百年光阴弹指过,天下无人敢再提起女帝,然而在西北大地,在她曾经浴血过的大秦川,在她自幼长大的长安城,她的传说依然存在。

    春风得意马蹄疾,阳春三月的古城,这些传说终于不再是传说,这是历史,这是曾经真实存在的。

    昔日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谢氏还有后人,这一代的谢氏女儿飞进了展家,做了展家的小儿媳。

    她就是展怀的夫人。

    三月十五,宜出师。

    霍柔风一身戎装,与展怀并排站在城楼之上,钟夫人和谢红琳亦是一身铠甲立于二人身后,谢红琳将一柄长剑郑重地交给他们,道:“当年我成亲时,这是我的嫁妆,你们的外祖父对我说,若寻到能接下此剑的人,便将此剑托付于他,如果不能,便将此剑留于谢氏后人代代传承。这剑随我辗转多年,幸不辱命,不但寻到能接此剑之人,还将此剑传给了谢氏后人。现在,我就把这柄剑交给你们了,有生之年,我要看到你们用这把剑直捣黄龙,用这把剑饮沈家狼子之血,以报谢家和高家血海深仇。”

    霍柔风和展怀一起接过了这柄剑,霍柔风用另一只手轻轻抚过剑鞘上镶嵌的翡翠玛瑙,她认识这柄剑,这并非前世母亲的天子剑,这是她的剑,是她十二岁生辰时,母亲赏赐给她的。

    这柄剑从未饮血,镶金嵌玉,极尽奢华,这是十二岁的九容公主将它悬在腰间做装饰,可惜她身量尚未长成,系上这柄剑并不好看,一两次后也就成了摆设,放在百宝阁里,和会冒热气的玉荷叶、口吐珍珠的小青蛙一样,偶尔取下把玩一番,在宫女们大呼小叫着“别割破手指”的惊呼声里,重又被束之高阁。

    也不知道当年她死后,这柄剑是怎样落到谢家手里的。现在的谢家人都是表哥的后人,表哥没有见过这柄剑,想来是错当成是天子之剑了。

    冥冥中似有天意,两世的母亲都将这柄剑赐于了她,百年沧桑,辗转红尘,这柄剑还是回到了她的手中。

    霍柔风刷的一声抽出长剑,剑光如水,寒气森人。

    她怔住,这还是当年的剑鞘,然而已经不再是当年的剑了。

    或许,剑也与人是一样的,人有魂,剑亦有魄。

    这柄前世未曾饮血的剑,这些年来跟随一代代的谢家人,绝处中求生存,碧血剑心,腥风血雨中,这柄剑依然在,昔时空有剑身,如今剑魄已成。

    霍柔风站在高高的城楼上,放眼望去,在她面前是整装待发的千军万马,是她挚爱的秦川大地,在她身边伫立着的是她的夫君,她的兄姐都在远方等待着她,他们等着她重新书写历史,他们等着她堂堂正正回到京城。

    霍柔风面对城楼下的将士,面对远处的百姓,她高声说道:“太祖皇帝,女帝安然,出自谢氏,帝起西安,辅有良将,北高南展,忠勇定邦!奸人当道,明珠蒙尘,忠义护主,一脉传承。高氏蛰伏关外,守护谢家百年;展氏一门英烈,靖海抗倭百余载,高展之举,忠肝义胆,功在千秋。”

    “......而今大好河山生灵涂炭,苛政暴敛百姓惶惶不可终日,夫君展怀兴军十万,挥戈东去,讨伐沈氏暴君,救黎民于水火,还河山以清明。我,展门谢氏,与夫君共进退!”

    展门谢氏!

    坐在骡车里,望向城楼的姜伯儒捋着山羊胡子微笑,这一代的谢氏女没有秉承女帝的铮铮铁骨和大智大勇,但却比女帝多了几分小聪明。

    或许当年的女帝不是没有这些小聪明,只是她不够幸运,遇到的是沈慧冲,而谢小九却遇到了展怀。

    不过,谢小九还是有小聪明的,她明明早就把自己活成了谢小九,可是她却要在这等重要的时刻,先提展门,然后才是谢氏。

    所以说,谢红琳将女儿交给商贾,并非败笔。

    商贾人家长大的谢小九,懂得进退,懂得取舍,更懂得利弊。

    城楼之上,展怀已经颁下兵符,他朗声道:“众将官听令,即刻出兵!”

    战鼓擂动,将士欢呼响应,两面大旗迎风高展,一面上写着斗大的展字,一面上则写着谢字。

    钟夫人把阿裳抱到霍柔风面前,涩声道:“阿裳,快让你娘再抱抱。”

    小小阿裳,好像也已知道与母亲分离在即,她没有哭闹,只是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霍柔风。

    霍柔风把她抱到怀里,在她的小脸上亲了又亲,柔声说道:“阿裳,乖乖地跟着祖母和外祖母,等着爹娘来接你。”

    展怀和她,要为阿裳打下一片真正的太平盛世,阿裳不用隐姓埋名,不用女扮男装,他们的阿裳,会长成她自己喜欢的样子。

    “想娘了,就抱着猴子睡觉觉,就像娘在你身边一样。”

    霍柔风强忍着眼泪,把阿裳交给钟夫人,然后,她向钟夫人和谢红琳深施一礼,便跟着展怀转身走下城楼,两匹战马早已候在下面,两人飞身上马,走出几步,不约而同,一起转身看向城楼,城楼上,钟夫人正举起阿裳的小手,向他们挥舞。

    两人也挥挥手,然后便策马扬鞭,扬尘而去,再也没有回头。

    城楼上的阿裳忽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钟夫人和谢红琳连忙哄她,阿裳哭得声嘶力竭,小脸胀得通红。

    霍柔风没有听到阿裳的哭声,即使听到,她也不会停下来,但是就在这一刻,她越发理解当年母亲把她送走的举动了。

    为了阿裳,她也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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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一三章 莲花座

    就在同一天,闽国公世子展忱率闽浙军队五万人挥师北上。www.uu234.net

    消息传到京城,明和帝盛怒,他指着垂手而立的几位阁老,吼道:“展家不会说反就反,你们难道没有收到风声吗?莫非你们与展家是同谋?一起谋算朕的江山!”

    “臣惶恐,臣不敢!”

    有人走出来,说道:“万岁,先帝在时便曾对展怀私自募兵予以惩戒,万岁您登基后也曾对其严惩,这几年里,展怀一直在招兵买马,当初赫刚在位的时候,就曾说过展怀练兵滴水不漏,这桩桩件件,都能显示展怀谋逆早有预谋啊,万岁!”

    是啊,当初先帝的确是惩罚了展怀,怎么罚的呢?抵消了朝廷欠下的军饷;后来明和帝也惩罚了,好像也是抵钱了吧。

    总之,因为前面欠了展怀太多军饷,展怀又是隔三差五催债,以至于就连对展怀的惩罚也变成了冲抵债务。

    又有人出来,捶胸顿足:“展家早有反意,当初展忱要渡长江,老臣以死相谏啊,无奈有人不以为然,以为展家不敢反,如今看到了吧,先帝和太后尸骨未寒,展家就反了!”

    “胡说八道,展忱麾下的部队也只有闽浙军反了,其他的可没有,无关当初渡江一事,倒是你们,当年展怀刺杀郭首辅时,你们这些人不敢惹展家,非但不为郭首辅申冤,展怀要领兵时,你们可没有一个出来反对的,什么少年将军,什么精忠传家,若是郭首辅还在,又岂会有今日局面?”

    ......

    这个吵完那个骂,每个人都成了预言家,他们早就看出展家会反了,都是别人养虎为患,朝堂上乱成一团,明和帝气得嘴唇发抖,马后炮,这些废物只会马后炮。

    他忽然想起了赫刚,如果赫刚还在,如果锦衣卫听他的使唤,展怀要起兵的事,早在几个月前就已传至京城了吧。

    可是现在却让他措手不及。

    明和帝的头嗡嗡作响,他站起身来,身子摇晃了一下,常小贵连忙扶住他,正在争吵的双方这才闭上嘴巴,相互恶狠狠地瞪了一眼,一起高呼:“万岁当心龙体啊!”

    明和帝强忍着怒气,对常小贵道:“摆驾乾清宫。”

    去年的时候,明和帝才由承乾宫搬过来,乾清宫是由历代皇帝居住,先帝也是死在乾清宫里的。

    明和帝背负着双手,缓缓走到一道门前,他对常小贵道:“让人把门打开。”

    这是乾清宫的偏殿,自从明和帝住进来,还是第一次来到这里。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内侍跑过来,用钥匙开了锁。门推开时,一阵灰尘扑面而来,明和帝用袖子掩住口鼻,可还是干咳了几声。

    偏殿正中,摆着一只硕大的莲花宝座,莲花的花瓣上结着蛛网,一只小蜘蛛正在结网,宝座前有供台,台上的香炉倒了,香灰洒了一地。

    常小贵捂着鼻子,对开门的内侍斥道:“你们是怎么办事的,瞧瞧,这灰多的都够两簸箕了,你们长着手是干啥的,没用了就剁了。”

    内侍吓得面如土色,身子像筛糠似的抖个不停。

    明和帝心烦,冲他们挥挥手:“都给朕滚出去。”

    闻言,常小贵率先躺到地上,滚着出去,那名内侍见了,也有样学样,跟在常小贵后面滚出了偏殿。

    若是往常,明和帝一定会笑骂几句,可是今天,他却一点也笑不出来。

    他缓步走向那张巨大的莲花座,这是先帝的东西,以前就摆在乾清宫的正殿,明和帝搬进来后,让人移到了偏殿。

    从前,这张莲花座是明和帝厌恶的东西,可是今天,他忽然想要坐上去。

    他学着先帝的样子,盘膝坐到莲花座上,冰冰凉凉,并没有什么不同,就连眼睛所见之物也和站着时是一样的,没有成仙,也没有成佛。

    明和帝忽然笑了,哈哈大笑,震得梁柱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笑够了,明和帝对着满殿空旷说道:“你一定很得意吧,你觉得朕这个皇帝还比不上你,你在位十几年,做了十几年废人,可是风调雨顺,外有武将内有文臣,你连早朝都不上,只管躲起来念经玩尼姑,就连奏章都是母后替你批阅。而朕呢,朕什么都没有,朕的母后不在了,朕的朝堂上只有你留下的那群废物,展家这么多年都没有反,就是在等着朕登基吧,朕无依无靠,他们不足为惧,因此展家便反了,说起来展家也是你给养起来的吧,如果不是你答应让展怀领兵平乱,他也还是一个不学无术的勋贵子弟,所以都是你,这是你早就预料到的吧,你想看朕出丑,你在位时,从不把朕放在眼里。现在你死了,还不肯还朕安宁,你这个昏君,你死得好,只是你死得太晚了,你若是早死几年,朕又何必来给你收拾这个烂摊子啊,你等着,即使你死了,朕也不会让你好过!”

    候在外面的常小贵正用手摸着脖子,刚才滚出来时,脖子给别了一下,有点疼。

    一个小内侍见了,连忙讨好地凑过来:“贵公公,小的手干净,给您按两下吧。”

    常小贵白了他一眼,嘴角微笑:“猴崽子,算你有眼色,轻点,别太用力,公公的脖子娇贵着呢。”

    正在这时,偏殿的门忽然从里面打开了,明和帝走了出来,常小贵一把拍开小内侍的手,哈腰迎了上去:“万岁,您......”

    “来人,把那个莲花座给朕砸了,砸得越碎越好,朕不想再看到它!”明和帝沉声说道。

    常小贵吓了一跳,以为自己听错了,或许皇上说的是莲花座前的那只香炉吧,那只香炉倒了,皇上不高兴了。

    见他愣着不动,明和帝抬腿就是一脚:“还站着做甚,去把那只莲花座给朕砸了,快去!”

    常小贵这才反应过来,真的是先帝的那张宝贝莲花座啊,我的乖乖!

    一团混乱之后,偏殿里传来震耳欲聋的敲击声,常小贵故意让人砸得大声些,声音越大,皇帝就越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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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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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朝介绍:
归去来兮,已是百年身,母亲和她用鲜血染成的历史,都已不复存在。霍九:小爷我雌雄莫辨,可却腰缠万贯,翻云覆雨我来,冲锋陷阵你去。嗨,那少年,我说的就是你了!归朝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归朝,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归朝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