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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形骸     罪无可赦txt下载     罪无可赦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九章 论问题少女进了大学以后(6)

    第二天清早,吴端定了7点的闹钟,打算早早赶到学校,细细勘验一遍现场。顶 点 X 23 U S

    车刚驶出小区,就有同组刑警打来了电话。

    “队长,死者家长来了……闹得厉害,刚刚校长都被打了……”

    吴端真想骂一句废物,最终还是压下了火气,问道:“你们就没拦着点?”

    “拦了,李娜娜家来了一堆什么姑父姨夫姐夫大哥,十几个壮汉,拦不住啊,二队的帮忙,才勉强控制住场面,特警都来了……”

    “那现在什么情况?”

    “现在人都在会议室,不闹了,家长想要说法,校方把事儿都推咱们这儿,说全凭警方调查……要不……队长你来一趟吧?”

    “校方做得没错,案情还不明朗的情况下,少说,少承诺,就是正确做法。这样吧,你们务必安抚好死者家属,别再出什么乱子,我这就过去。”吴端一边调转车头,一边问道:“案情细节没向家长透露吧?”

    “队长,您是指……”

    “我是说起火的617宿舍被人从外面锁了门,这个细节家长知道吗?”

    “应该还不知道,刚才乱哄哄,根本没法交流,校长是个老油条,嘴巴严得很。”

    ……

    从面相就能看出来,校长的确是根老油条。

    五十多岁的男人,大腹便便,梳着典型的四周支援中央款发型。左眼的一片乌青抢了酒糟鼻的风头,成了他脸上最引人注意的东西。

    吴端赶到时,他正拿着一瓶冰矿泉水敷眼睛,低着头,缩手缩脚的。

    有时候,认怂是个好品质,吴端觉得,校长这个品质就格外优秀,要搁学校里,老师得点名表扬,再发一朵小红花以资鼓励。

    死者家属和校长被安置在一间大会议室里,与校长唯唯诺诺的样子不同,死者家属气势如虹,坐着都是四仰八叉,给人一种“今天要是没个说法,老子出门就去砍人泄愤”的感觉。

    会议室里隐隐有股戾气。

    除了戾气,当然还有浓浓的悲伤气息。

    两个女人哭得眼睛肿成了桃子,显然分别是两位死者的母亲。

    其中一个正低声抽噎,丈夫紧紧搂着她,神色茫然孩子的突然离世,让他不知所措。

    另一位则是嚎啕大哭,口中念念有词,哭几声,拿起手机看一眼,手机上是女儿李娜娜的照片,看完照片,哭声便又高了八度。

    大声哭嚎哭声渐弱看照片提高声调继续大声哭嚎……

    如此往复,女人的声音已经哭哑了。亲戚们有的劝,有的拍后背,有的撸胸口顺气。

    与另一边沉默的悲痛相比,这里的悲痛高调张扬。

    吴端在会议室门口站定,扫视一圈,将这一切尽收眼中,一旁有刑警低声对他道:“刚刚李娜娜妈已经哭晕过去一次了……劝不住啊,谁说都没用。”

    刑警压低了声音,本是想跟吴端悄悄汇报一下情况,吴端却大声道:“晕过去一次还不够?还要再来几次?出事了谁负得了责?你们办事能不能长点心?家属这么悲痛,留在这儿听案件细节,受得了吗?

    怎么还不带到小会议室去?其余的旁系亲属全送过去陪着,孩子爸留下。”

    吴端话说得有点重,却不是说给本组刑警听的,而是给那些面色不善的死者家属。

    挨了训斥的刑警立马会议,招呼同事,上前几步,架起李娜娜哭做一摊的妈就往门外走。

    特警们也很配合,严肃示意一群旁系亲属们跟上。

    清了场,吴端略微松了口气。

    此时,会议室里除了警务人员,还剩下四个人,分别是校长、李娜娜的父亲、李双的父母。

    几人眼巴巴地看着吴端,等他开口。

    吴端便开口问道:“李娜娜和李双在宿舍床下放了大量烈性酒,你们知道吗?”

    三名家长皆是一愣,做为受害者家属,他们理应受到同情、安慰,以及轻声细语的对待,万没想到一上来就是有些尖锐的问题。

    李娜娜的父亲噌地一下站了起来,吼道:“你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第一,据多名室友反应,李娜娜和李双有酗酒吸烟的习惯,火势之所以大到两人不得不跳楼,就是因为她们私藏的烈酒燃烧,甚至爆炸。

    我就是想问问,她们的酒是哪儿来的?自己买的?还是从家拿的?对于女儿的生活状态,你们究竟了解多少?”

    李双的父亲抹了一把眼泪道:“她……我承认,她从家里拿过酒。我们家……我都跟你说了吧,都是别人送我的酒,没个数儿,她拿了多少我也没细问过,只说是要去送礼。”

    吴端看过两名死者的家庭资料,知道李双的父亲是某事业单位的领导,跟公安系统说不定还有着关系。看来是真急了,女儿的死已经让他破罐破摔,不然他绝不会如此轻易地承认自己收礼。

    吴端问道:“李双小小年纪,给谁送礼?”

    “说是给学校领导送,实习分配的事儿,送礼了,学校就能给分个好点的单位,就不用自己找了。”

    校长连忙摆手表态,“我可没收过礼,真的!”

    李双的父亲冷笑一声道:“你收得还少?”

    吴端一看这是有隐情啊,也不说话,只等着李双父亲的下文。

    他抽了抽鼻子,继续道:“别以为我不知道!”

    他指着李娜娜的父亲道:“你女儿打架,把人打伤,脾脏都切除了,还不是跟学校联合起来,赔钱了事,连那学生的家长都瞒过去了,学校一分钱好处都没收?骗鬼呢?!”

    眼看着李双的父亲不管不顾,什么都往外说,校长和李娜娜的父亲慌了。

    李娜娜的父亲将矛头调转,吼道:“你他妈有病吧?!搞我们?啊?警察同志,他就不是来配合调查的,让他……”

    吴端直接打断他,盯着校长道:“是真的吗?有人恶性伤人,你们连伤者的家长都没通知?”

    校长看向李娜娜的父亲。

    那男人梗着脖子,显然一时半会儿是不会承认的。

    吴端继续对校长道:“火灾情况你应该清楚,人被从外头锁在屋里,仇家肯定要重点排查,我们迟早会找到那个被欺负的学生。

    是等我们找,还是你们自己说?”

第二十章 论问题少女进了大学以后(7)

    吴端的话对家长们是爆炸性的新闻。www.uu234.net

    李娜娜的父亲再次将炮筒对准吴端道:“你说什么?!啊?什么锁?……”

    吴端沉默不语,片刻过后,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的无礼,颓然坐下。

    吴端这才继续道:“你们没听错,李娜娜和李双被人锁在起火的宿舍里,所以,这起案件不是单纯的火灾,我们会……”

    校长抬了抬手,示意其有话讲。

    吴端便停下话头,看着校长。

    校长道:“人被锁在屋里的情况,其实还挺普遍的,比如有时候学生想睡觉,懒得下床插上门里面的插销,就会让出门的同学在外面把门锁住,所以……”

    吴端道:“这种情况我们考虑过,那是针对有独立卫生间的宿舍,像李娜娜她们那种,公共卫生间在走廊尽头的,在外面锁了门,万一里头的人想上厕所怎么办?

    而且,我们询问了住在617宿舍的另外两位同学,她们表示没锁过门,而且屋里有人的情况下,也从没在外面锁过门。

    再者就是,锁门用的锁头,不是学校统一配发的,而是有人专门买的。

    综合以上几点,我们认为这起案件有故意纵火或者故意锁门的可能。”

    有协警进来给进人倒水,会议室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听到水从水壶倒进一次性纸杯时略显沉闷的声音。

    等倒水的警员走了,李娜娜的父亲开口道:“仇人……仇人……是,娜娜是打伤过一个孩子,那孩子脾脏破裂,送医院,最后脾脏切除了。

    当时娜娜特害怕,给我打电话,我赶紧去医院,我去的时候,校长也在,还没通知那孩子的家长。我一看这是个机会,就跟校长商量,看能不能不通知家长,我跟那孩子直接谈赔偿的事儿。”

    “因为孩子好糊弄?”吴端冷冷道。

    李娜娜的父亲倒是一副敢作敢当的样子,“是,我当时就是那么想的。小孩不懂事,好说话,家长来了,闹起来,太麻烦了。

    不过,话虽这么说,我可没强迫她,那孩子农村的,挺懂事,不想家里担心,本身也没要求联系她的家长。”

    “那你是怎么跟那孩子商量的?”

    “我就跟她说,脾脏没那么重要,切了也就切了,你看那些卖肾的,肾切去一个,不也照样活吗?现在一个肾顶破天也就卖三万块钱,她的脾脏切除了,我愿意赔5万,有了这个钱,等一毕业,她就可以租个门面开家小店,不用去打工,多好……”

    吴端简直要被他气乐了。

    几年前吴端在基层派出所锻炼时,经常处理打架斗殴的案件,见过几例因为打架导致脾脏破裂,最后不得不切除的。

    吴端将伤者送医,就曾经听医生说过。

    脾脏这器官比较特殊,左腹部受到暴力击打时,特别容易破裂出血。

    别看它不起眼,平时想到五脏六腑,可能都会把它忘了,作用却极大。它是十分重要的淋巴器官,有造血、滤血、清除衰老细胞和参与免疫反应等诸多的功能。

    一旦它没了,轻则免疫系统受创,引起并发症,重则危及生命。

    青年切除脾脏,属于六级伤残。

    且不说这些理论上的东西,人体是一个十分精密的机器,少了其中一个零件,必然对寿命有极大的影响。仅这一条,就是多少钱都买不来的。

    区区五万块就将人打发了,说是伤天害理也不为过。现在伤者年轻,许多潜在的影响还不明显,等到年纪大一些,病痛缠身,上哪儿说理去?

    李娜娜的父亲竟还纠正道:“哦,不是五万,她跟我讨价还价,最后付了五万五。”

    他又转向校长,“学校这边我还花了两万呢,他们帮我瞒住那孩子的家长,就是这个价儿。”

    校长沉默,既不承认收礼,也不否认。

    吴端问道:“打架斗殴,致使同学伤残,如果按照校规,该怎么处理?”

    “勒令退学。”校长道。

    吴端看向李娜娜的父亲。

    他什么也没说,李娜娜的父亲却已经明了。

    无论李娜娜的死是否与当年打人有关,若他当初不去破坏规矩,走正规程序赔偿,女儿积极面对错误,接受退学处分,至少就不会在学校把命丢了。

    或许一切冥冥之中已有定数,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说说伤者的情况吧,她叫什么名字?我们随后会针对她展开调查。”

    “呃……”李娜娜的父亲语塞,他竟连对方的名字都不知道,或许在他心中,别人真的命如草芥。

    吴端只好转向校长,也不知这位颇有城府的校长是否提前做了功课,竟报出了对方的详细信息。

    “她叫关澜,旅游管理专业大二的学生,我也觉得那事做得不太妥当,经常问问她的情况,还给过她钱……”

    李娜娜的父亲噌地一下站了起来,伸手指着校长,手几乎戳到了校长脸上,“你少装好人!当时谁跟我说的,农村的家长最麻烦,胡搅蛮缠,最会讹人……妈的出事了你就一推三六五。

    我把话撂这儿,学校要是给不出说法,我弄死你!”

    吴端能体会到家长们的窝心了,不仅要为死去的孩子讨公道,还要忙着窝里斗,从前的利益联盟土崩瓦解,都怕对方在背后捅刀子。

    累!人活着怎么就那么累?!

    吴端又转向李双的父母道:“说说李双的情况吧,她在学校跟人有过节吗?”

    “应该……没有吧,”李双的父亲道:“她很乖的,虽说学习不怎么样吧,但从小到大没惹过什么事儿……”

    得,听到如此笼统的讲述,吴端就知道,这对父母根本不了解自己的孩子。

    还是从勘验现场、走访同学、走访卖锁的店面三个方向着手吧。吴端暗自想道。

    好在,忙活一个多小时,也不是毫无收获,至少跟李娜娜有过节的关澜浮出了水面。

    送走了死者家属,差一分钟九点,闫思弦进办公室,从容地打卡。

    “早啊吴队。”

    吴端丢给他一个生无可恋的眼神,对他来说,让他干一天勘验现场的活,都比跟死者家属接触一小时要简单,那简直就是斗智斗勇。

    闫思弦还不忘开他的玩笑,“呦,脸色不好啊?怎么?身体被掏空了?”

    “滚!”

第二十一章 论问题少女进了大学以后(8)

    十点钟,上午第二节课下课,吴端和闫思弦远远看着从教学楼里涌出来的学生。www.uu234.net

    他们叽叽喳喳,像一群迁徙的候鸟,分流向不同的方向,有的去往宿舍,有的去往食堂。

    吴端眼尖,在副驾驶位置上坐直了身子道:“你看那个!关澜!穿粉风衣的!”

    闫思弦眯起眼睛,“嗯,是她。”

    远远看到关澜抱着书,和同学一起出了教学楼,几个女生有说有笑,青春洋溢的样子。

    看到这样的画面,又有谁会想到,这姑娘在一年前切除了脾脏。

    两人下了车,快走几步,拦下了关澜。

    “关澜吧?警察,想跟你询问几个问题。”

    女生们面面相觑,关澜却只是稍微惊慌了一瞬,便大方地对同伴道:“那你们先走,我等会儿找你们去。”

    ……

    上了车,闫思弦问道:“你被李娜娜打到脾脏破裂的事儿,你的同学都不知道?”

    “为什么要让她们知道?挨打很光荣吗?”

    “李娜娜为什么打你?”

    关澜低头不语。

    “因为某个男生吗?”闫思弦问道。

    关澜冷笑一声,“呵,谁告诉你的?她的跟班?她们也好意思说。”

    闫思弦不接话,只等着关澜的下文。

    “我一进大学,就去了勤工俭学部家里条件不好,交学费都困难,我想自己攒学费。

    然后,就认识了我们部长,他那时候已经大四了,人特幽默,喜欢打篮球……”

    吴端道:“理解,这种男孩在学校里还挺受欢迎的。”

    闫思弦意味深长地看了吴端一眼,继续道:“三角恋的故事?我猜猜看,你和李娜娜都喜欢那个男孩,他更喜欢谁呢?是你吧?不然李娜娜也不至于那么气急败坏。”

    “呵,”关澜冷笑,道了一声“不值得。”

    关澜的情绪有些激动,她深吸了几口气,沉默片刻,待情绪好些了,便继续道:“在他眼里,李娜娜就是个暴发户吧,一言不合就开闹,谁受得了?

    至于我,更别提了,根本不可能在他考虑范围之内,在他眼里……呵呵,我这种柴火妞儿连备胎都算不上吧。

    可我就是喜欢他,我也的确利用社团活动,跟他把关系搞得不错。

    可是李娜娜那头蠢驴把我当敌人,她也太看得起我了。

    她堵了我好几次,警告我离部长远点,我……我……”

    “关于部长看不上你你自己是这么说的你并没有跟李娜娜说清楚,即便她找了你很多次麻烦。

    只有被她误会的时候,你才能感觉到自己跟部长在一起,你很享受被她误会。”

    关澜抬手,用无名指指腹将眼角的泪沾了沾。

    “还是部长精明,最后选了个家里当官儿的学姐,官二代。

    我受伤的时候是暑假前夕,正好我们部长毕业,他可能是不知道,也可能是躲着我们,怕有麻烦吧,反正我受伤以后,他就跟我断了联系,我给他打过电话,但他换号码了。

    后来有一次又在学校碰见,他可能是回来办事吧,我跟他打招呼,没说两句话,他就赶紧走了……哎……”

    听了前因后果,闫思弦和吴端心中不免唏嘘,没想到,这样的恶性伤害事件,不过是两个女孩臆想所牵扯出的闹剧。

    有人说青春就是用来挥霍犯错的,谁的青春不迷茫,话是不错,可是,若是犯了大错,对自己和旁人造成了不可逆转的伤害,这账又该怎么算?

    吴端问道:“那手术之后有人照顾你吗?”

    “照顾?我这命又硬又贱,用不着人照顾。”

    关澜话里话外满腹怨气。

    “为什么不通知父母?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你不仅需要照顾,还需要有人在身边帮你出谋划策。”

    “报喜不报忧,习惯了。

    再说了,我当时想了想……要是爸妈知道我切掉了一个器官,成了个残疾……哎!我父母啊……他们虽然在农村,可是很开明。

    别人家都是重男轻女,我们班几乎所有女孩都是上完初三就不上了,跟本村人去打工,挣钱供下面的弟弟妹妹上学。我们家不一样,我和弟弟是一视同仁的,所以我才能上到大学,哪怕是考了个三本,学费贵得要死,父母砸锅卖铁也要供我读。

    这种情况,你说,他们要是知道我成了残疾,心里得多疼,我是我妈身上掉下来的肉啊……”

    吴端低头掩饰惋惜的情绪,这个女孩有点自卑,只敢小心翼翼地喜欢一个人,可她又那么懂事,她有什么错呢?为什么要让她遭这些罪?

    闫思弦却冷静道:“当年的事儿说完了,说说眼前吧。”

    “眼前?你是说着火的事儿?”

    “嗯,我们查到你的宿舍正好跟617是斜对门,起火时你在宿舍吗?”

    “嗯。”

    “那你清楚当时起火的情况吗?”

    “我都看见了。”

    “什么?”

    “起火的过程,我看见了。”

    “详细说说。”

    “我看见彭一彤出去打水她没关门她们宿舍有时候门会开着,散散烟味什么的。

    我正好出门上卫生间,路过,看个正着。

    我看见李娜娜她俩拿打火机点杯子里的酒玩,转身的时候不注意,碰洒了,那杯点着火的酒全洒床上了,火一下就着起来了。

    李娜娜就让李双赶紧关门。”

    “关门?”

    “她们觉得不就是一床被子着火,能应付,那会儿她们担心的根本不是火灾,而是怕被学校发现,怕挨处分。”

    没想到还有这样的细节,完全说得通。两个女生以为自己能搞定,结果忽略了床下烈酒的威力,也给了想害她们的人可乘之机,最终葬身火海。

    闫思弦问道:“之后呢?”

    “我就去卫生间了呗,大概……有个十来分钟?具体我也记不清了,我喜欢蹲坑的时候看小说。

    再后来,我就听见有人喊着火了,我就知道肯定是617。

    但我没想到,火势能蔓延那么大,感觉整个一层楼的人都在跑。我吓了一跳,想回去抢救点东西,被同学拦住了。

    同学说会没命的,火太大了,我就跟着一块跑出来了。”

    “最后一个问题,”闫思弦随意问道:“你跟彭一彤熟吗?”

    关澜一愣,利索地答道:“不熟。”

第二十二章 论问题少女进了大学以后(9)

    “有多不熟?”意识到自己的问题有点奇怪,闫思弦解释道:“我是说,你们不在同一专业,她还比你高一届,再加上以我们之前对彭一彤的了解,她为人低调,没什么朋友,你却直接说出了她的名字,而未做任何修饰。顶 点 X 23 U S”

    关澜显然没明白闫思弦的意思,她脸上已有了担忧之色看不出是单纯因为遇到了难题而担忧,还是害怕什么东西藏不住了而担忧。

    闫思弦耐心解释道:“人们谈论起熟悉的人,往往会直呼其名,因为习惯了,最多说完给个解释,所以会用诸如’彭一彤如何如何’,或者’彭一彤如何如何,她就是617宿舍的某某’的句式,而谈论起不熟悉的人,就会在前面加上修饰,用诸如’617宿舍的彭一彤,就是那个某某,她如何如何了’这样的句式。

    这种专业性的研究还不普遍,所以我突然问你,你不明白,也不奇怪。

    现在你应该明白了,言归正传吧,你刚刚提起彭一彤去打水时,用了前一种句式,所以,对于你们究竟熟不熟这个问题,我建议你考虑清楚再回答。”

    关澜便真的考虑起来。

    考虑了几秒钟,她解释道:“好吧,我刚才就是……随口回答了一下,抱歉。

    我跟彭一彤的确认识,都在勤工俭学部,一起发过传单、当过超市促销。”

    “那可以说是患难与共了吧?”

    “这……其实,大学里本班的同学都不见得有多熟,更别说比我大一届的外专业学姐了。”

    “可你们俩的宿舍还离得挺近。”

    “那顶多也就是见面打个招呼的交情。”

    “勤工俭学部,所有的矛盾都跟它有关,你和李娜娜共同喜欢的人,是勤工俭学部的部长……而彭一彤,既是李娜娜她们的室友、同班同学,又和你同属勤工俭学部,那位部长,她应该也认识吧?”闫思弦颇有些紧追不舍的意思。

    “肯定认识。”

    “那她知道你喜欢部长吗?……她知道,即便你没说过,李娜娜也一定说过,李娜娜那么嚣张跋扈的性子,一定没少跟李双说你的坏话。”

    “这……我不知道……可能吧,我跟彭一彤真的不熟……”

    “那你被李娜娜打伤,导致脾脏摘除,这件事彭一彤知道吗?”

    关澜摇头,“她不知道……应该不知道吧,那件事我没跟任何人提起过……太伤人了,你们懂吗?为一个人受伤,甚至成了残疾,最后人家根本就不知道,我这究竟是……哎!我图个啥呀?太卑微了!太贱了!你们明白吗?”

    ……

    关澜离开后,吴端道:“看来,你那些关于彭一彤的推论,也只是推论。”

    闫思弦斜睨他一眼道:“好像,我错了,某人还挺高兴。”

    “谁?谁那么臭不要脸?”吴端装模作样地四下看看,又道:“来来来,站出来,爹帮你揍他。”

    “你再说一遍?”闫思弦眯起了眼睛。

    “咳咳……我是说,那个……今天天气不错……呵呵呵……”

    闫思弦摆出一副“我懒得跟你扯闲话”的样子,吴端则腹诽道:还不是你先起头的,输不起,真小气!

    还好小闫同志的读心术尚未修得大成,没看出吴端的小心思,只正色继续道:“我没错,不仅没错,还离对更近了一步。”

    “哦?”

    “哈哈,刚才关澜改了说法。”

    “那又怎么样?”

    闫思弦抬手在吴端眼前晃了晃,吴端有些莫名其妙,“你干嘛?!”

    “猪脑子下线了吗?我在呼唤人脑子,赶紧上线,精彩的部分就要来了。”

    吴端简直要喷出一口老血。他真想给闫思弦脑袋山来一掌,生生忍住了。

    幼稚鬼!熊孩子!吴端继续腹诽。

    这种想法又很快转变为:我是个成年人,大度,保持大度,不跟熊孩子计较。

    如此一来,还真起到了一点安慰作用,甚至,吴端都有了些成年人看孩子时的居高临下之感。

    最后,他妥帖地服了个软,“行了行了,人脑子上线了……呸!一直都是人脑子,没有猪脑子!赶紧说事儿!”

    “这可不像你啊,尖牙利嘴哪儿去了?”

    吴端心想:闫皮痒思弦,这可又是你先挑衅的,再敢挑衅一句,爹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损。

    “我刚才说的那套理论,你听懂了吗?”闫思弦却恢复了一本正经。

    吴端道:“听懂了啊,细琢磨还挺有道理的,没想到,你们这专业还挺神奇,细致到这种程度……”

    闫思弦勾起嘴角,笑得老灿烂了,得意之色自他的眼中晕开,挡也挡不住,“听懂了啊,真是难为你了。”

    吴端道:“得了,别给你点颜色就开染坊,说到底,人家也给了合理解释……”

    “合理解释?”闫思弦撇嘴,“就你这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的性子,怎么当上刑警的?小时候没被人骗走拐卖还真是奇迹。”

    闫思弦仿佛刚刚玩完了一场猫捉耗子的游戏,心情好得不得了,索性和盘托出:

    “根本就没有那些理论,全是我胡诌的,我就是想诈一诈她,看她会不会改口,结果……你也看到了,还是太嫩啊。

    那个……我知道你很佩服我,麻烦扶一下自个儿的下巴,啧啧啧……牙都晒黑了。”

    吴端依旧惊诧,不过终于能说话了,“天啊你是不是人,正常人脑子里哪儿有那么多弯弯绕?”

    “所以我当刑警了,麻烦你认清一下现状,你这种分分钟被人卖了的傻白甜才是行业另类好吧?”

    “呸!”吴端道:“分明是被你对比的,在我们正常人里,我算聪明的好吧!”

    “好吧,我就当你夸我了。给你三秒钟,把情绪收起来,我们该好好分析分析了,关于彭一彤和关澜的关系。

    我分析,纵火和锁门,需要两个人配合,问题是,这两个人是不是关澜和彭一彤。”

第二十三章 论问题少女进了大学以后(10)

    “首先还是关澜刚才撒的那个谎,她说她跟彭一彤不熟。www.uu234.net

    这是典型的合伙作案后的心理反应,害怕合作关系暴露,也害怕一方被抓,另一方受牵连,所以往往会说彼此不熟,不认识。”

    “你的意思是,彭一彤在宿舍放了火,而关澜她所说的一处细节应该是合理的,就是着火后,李娜娜两人的第一反应,是关门掩盖事故因此,她有机会神不知鬼不觉地在外头把门锁上。”

    “没错。”

    “那……”吴端将两个女生的照片发给正在走访锁具店的刑警,并发消息叮嘱他们,一定要问清楚买锁的是否在这两人中。

    交代完这些,吴端又继续道:“为什么不能是无意间失火呢?就像关澜说的那样,李娜娜她们俩玩火**。”

    “买锁,提前买锁的行为说明了,这是有预谋的犯罪,目的就是要将两人锁在屋里烧死。

    这种有预谋的犯罪,怎么可能把关键环节的成败寄托在偶发事件上。

    一定是故意纵火!”

    闫思弦又问道:“锁交给物证部门了吧?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高温灼烧,你还指望找到一个半个指纹不成?啥痕迹都没有。”

    闫思弦思索了片刻,继续道:“钥匙,那把锁的钥匙已经没用了,留下,反而是个把柄。

    凶手一定会把钥匙处理掉,你说她会怎么处理?”

    “金属材质,又不能销毁,只能扔掉……但……有没有可能早就扔掉了?”

    “可能性不大,至少得留一把,万一在使用前锁头不小心锁上了,还得拿它开呢。那你说……钥匙上会不会留有指纹之类的痕迹?”

    “可能。”

    闫思弦叹了口气,“可惜线索太少,这种费力还不见得讨好的线索,也得去找。”

    “习惯就好,线索要是都直接摆在眼皮子底下,那还叫刑侦吗?”吴端道:“从昨晚起火到现在,关澜和彭一彤从未出过学校,所以……学校的所有垃圾桶,还有已经清理出去的垃圾……我带人去搜。”

    “心态倒还不错,”闫思弦道:“那就……辛苦协警们了。”

    “你呢?”吴端问道,“你接下来有什么安排?”

    “再去跟彭一彤聊聊,还有,我要看一下起火当晚学校的监控。”

    ……

    冯笑香不仅给两人提供了学校内的监控,还打包了另一个视频文件夹。

    “这是啥?”吴端问道。

    “学生们当时拍的,视频、图片都有,昨晚上从网上拦截到的,我打包在一起了。主要是学校的摄像头角度不太好,很难有什么发现,所以,建议你们从这里找起。”

    “太棒了!笑笑做事就是周到。”

    冯笑香沉默了三秒钟,“队长,没什么事我就先挂电话了。”

    闫思弦听到,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黑客眼里,世界上只有两种人,一种是傻子,一种是比自己更厉害的黑客。

    你显然是前者,被傻子夸奖……啧啧啧,我都替笑笑尴尬。”

    “你滚!”吴端道:“懂得利用人民力量的黑客,是你能看透的?”

    人民的力量的确强大,那压缩包里,仅视频就有三十余段,照片上百张。

    只可惜,人民的拍摄水平还有待提升,有些视频画面抖动得厉害,还有一些则是拍摄角度奇怪。

    看了三个视频,吴端就皱起了眉头,脸色变得奇差。

    “不用这样吧?比这更恶劣的情况多了去了。”闫思弦一脸习以为常。

    “晕3d,从小就这样,看到这种抖动的画面,就头晕恶心想吐。”

    “真可怜。”

    “还行吧,也没什么不方便的,顶多就是不能玩射击类的游戏。”

    “看爱情动作电影有影响吗?”

    “哈?”

    吴端的下巴又掉地上了。

    闫思弦问得一本正经,要是光看他此时的神情,谁都想不到,他问的竟是这样一个问题。

    “我就是纯粹……呃……出于理论方面的好奇,你不想回答就算了。”

    吴端顶着一头黑线,生硬地回答道:“不影响。”

    “噗……你还真……”

    “打住!视频你自己看吧,我翻垃圾去了。”

    “哈哈哈哈哈走好不送……”

    闫思弦一直看到日落西山,揉着眼睛,打着瞌睡,一边习惯性地盯着屏幕,一边琢磨着点个什么外卖吃一下。

    正在播放的视频他已经看了第四遍,这一次,视频角落一闪而过的一个身影引起了他的主意。

    那是个女生,穿着校服,提着一只暖瓶,走得很快。黄头发不是染的黄,而是营养不良的那种黄。

    闫思弦瞬间来了精神,噌得一下坐直了腰杆,快退了十秒钟,伸脖子瞪眼睛盯着那一闪而过的人,几乎是一帧一帧看完了这极短的视频画面。

    可惜的是,她始终没抬头。

    即便没抬头,根据其步态,体态,还是能判断出,她正是彭一彤。

    视频末尾正好拍到彭一彤拎着暖瓶走出宿舍楼,在那之前长达12分钟的视频聚焦在了一个冒烟的窗户上,显然那就是着火的617。

    那窗户不仅冒着烟,夜色已微微降下,窗子里橘黄色的火舌若隐若现。

    爆炸声响起,窗户被震碎,玻璃碴子直向外喷。

    视频画面剧烈抖动,能感觉到拍摄视频的人正在向后退。

    一边退,他还一边说道:“第几次啦?有三次了吧?怎么还带爆炸的?……卧槽卧槽……宿舍里放炸弹了?

    我靠!里面有人!……快看!快看啊!……妈的!你拍到了没?……

    握草有没有人打119?哎要不咱们打一个?……算了算了,肯定有人打了,算了……”

    拍摄者不断跟旁边的人说着话,画面抖的厉害,以至于闫思弦没法看清他所说的人。

    但这段视频已经能说明一个重要问题了。

    时间对不上!

    据关澜的描述,彭一彤出门打水后,她先是看到了李娜娜李双二人玩火**的全过程,接着又去了卫生间,在卫生间大约呆了十分钟,有人发现着火,六楼的人才开始向外跑。

    理论上来说,彭一彤应该在火势蔓延开来之前就远离了宿舍楼,按照她自己的说法,直到她打完热水回来,才知道自己的宿舍着火了。

    视频却说明,彭一彤出宿舍时,火势已经大到引起围观了。

    闫思弦要给吴端拨电话,吴端却先打来了。

    “钥匙找到了!上面有半枚指纹!……比对结果……指纹是关澜的,可以着手抓人了……”

第二十四章 论问题少女进了大学以后(11)

    审讯室里,看到那枚钥匙,关澜低头沉默了足有十分钟。

    “门是我锁的。”

    说完这句话,她似乎一下子轻松了很多,靠在并不舒服的椅背上,绷紧的肩膀也松懈了下来。

    又是一阵沉默,她继续道:“我本来没想害她们,是她们自己玩火,着火以后又自己关了门。

    大好的机会就摆在眼前,能让害我变成残疾的人付出代价,我怎么可能不心动?”

    闫思弦摇头道:“说不过去,如果是临时起意,你怎么会提前买锁头?”

    “因为我们宿舍的锁被室友砸核桃给用坏了,本来就买了一把新的,赶巧而已。”

    只是赶巧?闫思弦皱起了眉毛。

    吴端则给留在学校的刑警布置了新的任务:询问关澜的室友,看有没有人砸核桃,把宿舍锁头用坏了。

    做完这些,吴端开口道:“你也是读大学的人,道理我就不多说了,只说一条。

    供出同伙来,以后量刑的时候,可以酌情从轻或者减轻。重要的选择上,可别一错再错。”

    关澜毫不犹豫道:“都是我自己干的。”

    闫思弦道:“怎么?切除脾脏的时候都不舍得告诉父母,怕他们伤心难过,干起杀人的事儿,眼都不带眨的?两条人命,你会死的!这是你唯一的减刑机会!”

    关澜干脆闭起眼睛。

    闫思弦起身就往审讯室外走,这种人他见得多了,犯了罪就给自己套上一层假想的英雄主义光环,悲壮的不得了,不是在受审讯,倒像是在渣滓洞里受敌人的严刑拷打。

    可怜吗?或许吧,好不容易从贫苦家庭出来,读了大学,一念之间又从大学坠入牢狱,这么大的落差,可不就是得靠假想活着。

    闫思弦走,吴端犹豫了一下,又道:“我跟你交个底吧,我们现在怀疑,彭一彤是你的同伙。

    不过,她情况比你好多了,那把钥匙,还有配钥匙的大爷的证词,已经形成了证据链,你是没跑了。

    彭一彤不一样,我们还没有直接证据,顶多就是一些小破绽,言语上的。撒谎圆谎,你们应该已经模拟过不少次了吧。

    所以,你觉得她能瞒过我们。

    那我告诉你,查不出破绽,我认,可已经露了马脚的嫌疑人,不查到头撞南墙,我是不会放弃的。和彭一彤情况类似的嫌疑人,要么绳之以法,要么还人家清白,至今为止没有一个稀里糊涂的,我还不打算让彭一彤打破记录。

    现在不是英雄意气的时候,已经跟你说过了,这就是笔买卖,两条人命,你得吃枪子儿!把同伙供出来,说不定你这步棋就从死变成活了。

    既然那么在意父母家人,你总得先活着,活着,说不定还有机会孝顺他们……”

    关澜睁开眼,笑了一下,“谢谢你跟我说这些,事儿真是我自己做的,我总不能随便把别人牵扯进来,让人受冤枉吧。”

    吴端也出了审讯室,出门前,他又叮嘱道:“你再好好想想。”

    ……

    第二天清晨,被搁置的现场勘验工作终于得以继续。

    阳光很好,照得被烧毁的宿舍亮堂堂的,少了几分森然的鬼气。

    吴端蹲在地上,腿已经麻了,他正一点点地翻看着地上黑不溜秋的灰烬。

    时不时从灰烬里巴拉出一块儿玻璃碴,玻璃碴被小心地装进证物袋。

    两个小时,已经装满了两只证物袋。

    除了玻璃碴,吴端还找到了一些没有完全烧毁的东西,包括一只奢侈品钢笔,一把塑料刀把被烧化了只剩下刀身的水果刀,两部烧得不成样子的手机,半片指甲刀、一把锁头是617宿舍的门锁。

    能剩下的都是些金属物件。

    除了能辨别出样子的,吴端还在彭一彤床底下发现了一坨那应该是某种熔点较低,被烧化了的金属。

    “会是什么呢?”吴端思索着。

    他正忙活,有个女生站在警戒带外探着头向里看。

    “看什么呢?”吴端严肃地问道,想要赶走那女生。

    女生却大胆道:“这是我宿舍,我来看看有没有剩下的东西。”

    吴端明白了,这个女生正是彭一彤所说的,跟男朋友一起搬去外面住的室友。

    于是吴端道:“看也看了,没剩什么了。”

    女生悻悻然转身要走,却又被吴端叫住了。

    “诶,你知道这是什么吗?”吴端指着地上的那坨金属问道。

    “那个啊……我也不……”女生掂着脚朝屋里看,“噢!我知道了!风筝!”

    “什么?”

    “之前我来拿东西因为我的东西就塞在床底下,得在床底下翻腾,我就看见不知道谁买了个风筝,也塞在床底下。

    线盘子好像是金属的,我看着那颜色,像是线盘子烧化了。”

    “风筝……线……”吴端脑海中电光火石地闪过了一个念头。

    “谁买的风筝?”他问道。

    “不知道啊。”女生怕是受到什么牵连,丢下一句“反正不是我买的,我好久没回过宿舍了。”便逃之夭夭。

    吴端再次来到起火点的位置,将燃烧灰烬和那一坨烧化了的金属统统装进证物袋,并给局里痕检室去了个电话。

    “大量燃烧灰烬需要化学检验,今天大家恐怕要加班了,夜宵我请。”

    找人将物证送回局里,吴端决定和闫思弦一起再去询问一次彭一彤。

    两人都是一身疲惫,尤其吴端,在火灾现场忙活一天,灰头土脸的。

    脱了防护服,又在车里拿了湿巾,擦了擦脸和手,吴端给彭一彤打了电话。

    彭一彤表示正在学校食堂吃饭,两人干脆也过去,就近点了两份蛋炒饭,和彭一彤一起吃了起来。

    这次,彭一彤从容了许多,甚至还率先问道:“锁门的人你们找到了吗?”

    “你好像很关心是谁锁了门。”

    “当然了,那是故意害人呀,这种人不抓起来,大家都不安心吧。”

    “那放火的人呢?”

    “放火?那不是……她们自己抽烟不小心……”

    “不是,”吴端道:“我们现在怀疑,有人故意纵火,证据……已经送回检验室了,很快就会有结果。”

    彭一彤的脸色突然变得不太好看,“什,什么证据?”

第二十五章 论问题少女进了大学以后(12)

    “凶手当然不能当着李娜娜和李双的面放火,所以她需要一个延时装置,简单来说,就是需要一根引线,就跟放炮仗似的。www.uu234.net

    而放风筝的那种尼龙线,易燃,最适合做引线了。

    不过,尼龙线有两个缺点,第一,燃烧时烟特别大,所以不能太长,太长了,没等烧完恐怕李娜娜和李双就闻见味儿了。这意味着,延时装置能够拖延的时间不会太久。

    第二,会留下燃烧残余,虽然看起来和床板燃烧后的灰烬一样,黑不溜秋的,但只要检验化学成分,还是会有发现。

    正好,据说你床底下曾经放了一个风筝,所以,我想问问,那风筝和线是你买的吗?”

    彭一彤额头上出了一层薄汗,“是,是我买的……可,可那又怎么样?买风筝难道犯法了?就算,就算真的有什么风筝线,也不是我干的!”

    “是,即便有风筝线,谁也不能说是你干的,除了那个锁门的。”

    “什么?……”

    “你那么在意锁门的人,因为你也清楚,整件事里,要是有一个人知道你犯罪,一定就是锁门的人。

    因此她才能跟你配合得那样完美。

    正好,我们抓到锁门的人了,她都招了。”

    吴端故意把话说得含含糊糊,彭一彤的肩膀发起抖来。

    闫思弦追问道:“你们通过气吧?你知道是谁锁的门,她也知道是谁放的火,对吗?”

    此时已到了询问的关键时刻,闫思弦和吴端心里焦灼,脸上却还要做出一副“无所谓,你不说我也知道”的淡定神色。

    他们越是淡定,彭一彤心里越没底。

    可这姑娘也清楚,毕竟是两条人命,一旦认下罪来,轻则无期徒刑,重则直接吃枪子。

    她使劲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儿这是长久以来形成的习惯,有人笑话她穷,她便这样咬一下自己,似乎身体的疼痛能够减轻心里的痛苦。

    舌尖儿一疼,她便清醒了些,止住了想要承认犯罪的冲动。

    “你们抓住锁门的人了?那太好了,总算能安心了。”

    闫思弦和吴端失望的同时,又暗暗感慨,彭一彤如此年轻,却有这样的心理素质,不简单啊!

    但吴端并不想放弃这个机会,继续道:“关澜你认识吧?就是你们斜对门宿舍那个。”

    “知道,旅游管理专业的,在勤工俭学部见过,一起打过工,认识。”

    “锁门的就是她。”

    彭一彤耸耸肩,“那就说得过去了,李娜娜她们没少找她麻烦,她俩好像都喜欢部长……就因为这个杀人?也太扯了吧。”

    “不止,李娜娜打过她,打得她脾脏破裂,不得不切除整个脾脏,成了残疾。”

    “啊?”彭一彤十分诧异,又问道:“这样啊……那……她这种情况,会从轻处理吗?我听说……要是受害人也有过错,是可以从轻处理的。”

    “你倒是懂法律,”吴端道:“这种情况能不能列入受害人有过错,我也说不准,要看双方律师和法官的具体操作,那不是我能控制的,但有一点我清楚,如果关澜供出那个纵火犯,我这里提交案宗的时候,可以给她记立功表现,对最后的判决会有影响。”

    “你说她会供出对方吗?”闫思弦晃了晃手里的录音笔,“尤其是,如果她知道纵火犯一心希望她落网,甚至将她形容成害大家人心惶惶的隐患,她会怎么想?”

    “我不是那意思!”彭一彤伸手,想要将录音笔抢过来。

    手还没碰到录音笔,她便意识到:坏事了!

    她岂不是已经承认了自己就是纵火犯?

    车里的沉默有些诡异,三个人都尽量收敛着擂鼓般的心跳声。

    最终,还是闫思弦先开了口。

    他拍了拍无端的肩膀,“走吧,回局里,我想她一定有很多事情想跟我们聊聊。”

    一路上,彭一彤低头不语,她咬着嘴唇,时不时轻轻晃一晃脑袋,能看出她内心十分挣扎。

    关澜此时还关在市局,两人故意带着彭一彤从拘留室前走过。

    透过金属栏杆看到彭一彤的瞬间,原本坐着的关澜一下子站了起来,满脸的不可置信。

    两人欲言又止,情绪十分复杂。

    可这短短的路过不过几秒钟,实在是不够让她们组织语言的,最终两人什么都没说。

    吴端带着彭一彤离开,进审讯室前,彭一彤突然大喊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她会锁门啊!我没想害死人……真的真的!警官你相信我……我就想给她俩点教训……抽烟,喝酒,着火,学校怎么也得处分她俩吧?……我就想让她们受点处分……

    我以为她们能跑出来的啊……关澜!关澜!你为什么害我?!”

    闫思弦留在了拘留室门口,就这么静静听完了彭一彤的喊叫,闫思弦让负责看守的协警打开了关澜那间拘留室的门。

    “提审,”闫思弦道:“这回,你不用瞒了。”

    进了审讯室,关澜呆呆的。

    “你们……你们抓她,抓住她了……”

    “她自己都承认了”闫思弦问道,“只是,不知道这种承认有没有让你失望。”

    关澜认真道:“特别失望。”

    她叹了口气,“我以为她比我有种,她敢放火,她敢那样反抗,她自己不知道,但在我心里,那天之后,我拿她当榜样的。”

    沉默片刻,关澜道:做出了决定:“好吧,你们问吧。”

    “所以,你知道彭一彤放火,她却不知道你锁门,是吗?”

    “是。”

    “你怎么知道她放火的?”

    “我没看见,所以并不是百分之百确定,但……怎么说呢,我猜了个**不离十。”

    “怎么猜的?”

    “我见过她点风筝线,那应该是做实验吧。

    那次我去617,本来是想找李娜娜,我后来又在网上查了一下,她们家赔我的钱太少了,我,我想再要点钱。

    去找李娜娜,结果撞见她们宿舍乌烟瘴气的……我闻出来了,明显不是抽烟的那种味儿,而是有什么东西烧焦了的味儿。

    当时就彭一彤一个人在宿舍,宿舍地上有一捆风筝线,还有一些灰。

    我当时也没多想,直到起火那天。

    那天,彭一彤出门打水她的确没关宿舍门从我们宿舍,能看到她们宿舍柜门上的穿衣镜,角度也是凑巧,镜子正好照到李娜娜的床底下。

    床底下光线很黑,所以那点火苗特别显眼。

    我还没弄明白是咋回事,火就把地上一滩酒给点着了。

    紧接着,就有酒瓶子炸了,火一下子烧得特别猛,李双当时彻底蒙了,想报警,李娜娜骂她,叫她别犯浑,赶紧关门。

    我那一瞬间也不知道怎么,脑子转得特别快,一下子就想到彭一彤那天在宿舍点风筝线,然后……我就觉得点火的就是她。

    我从镜子里看见李娜娜骂李双的样子,想到她对我做的那些事,心里就有个念头:要是能把李娜娜烧死就好了。

    我就把新买的锁头拿出来,在外头把她们宿舍锁上了。”

第二十六章 老赖(1)

    痕检实验室是在第二天中午给出检验结果的。顶 点 X 23 U S据查,吴端带回来的燃烧灰烬中,的确含有尼龙材质燃烧后的残留物。

    关澜和彭一彤先后认罪,案件告破。

    吴端曾考虑要不要让这两人见一面,最终作罢。

    这起案件里,两人风助火势,火借风威,没破案时候,可谓是黄金搭档,一旦被抓,那就真成了互坑的猪队友,想来心情应该都十分复杂。

    刑侦一支队办公室里,貂芳探了个头进来,喊了一声:“明天出去植树,吴队长,你们这儿派俩人。

    植树节,各机关单位都有“责任田”,市局因为积压的案子多,每年植树都是铁打不动地从3月拖到4月,有时候上头检查得不及时,甚至能拖到5月。

    大家破案还行,种起树来实在是不得要领,再加上小树苗缺伐后续呵护,存活率实在不高。

    所以年年都是那块儿地,年年都要种一波儿树。

    刚进市局的时候,吴端觉得新鲜,跟着去了两次。等发现了其中“套路”,顿时觉得十分无趣,便再也不去凑这个热闹了。

    今年正好有两个新来的小同志,吴端一脸惋惜,语重心长道:“闫思弦、笑笑,你们还没参加过单位植树吧?老哥我发扬精神,今年的名额就让给你俩了。”

    精明如闫思弦,立马察觉出不对劲儿。

    他踱着步,一边围着吴端转圈儿,一边道:“你这欲擒故纵也太明显了吧,肯定有猫腻……”

    冯笑香举了一下手,“那个……我记得市局有几台电脑要重装系统,跟我说了好几次了……我,那个……我忙去了。”

    说完,抱起笔记本,风驰电掣地出了门。

    “不,不是……哎我去,小妮子这会儿没有社交恐惧症了?”吴端一脸蒙圈。

    没想到闫思弦却一本正经道:“我去。”

    ……

    第二天,开往植树地点的大巴车上,吴端和闫思弦坐在倒数第二排。

    “想不到你还喜欢参加这种活动。”吴端有点没话找话的意思。

    闭目养神的闫思弦懒洋洋地回答道:“没什么兴趣,倒是那片地方,还记得吗?”

    说着话,他半睁开了靠近吴端这边的眼睛。

    吴端道:“哪儿那么容易忘,当年据说张雅兰就埋在那儿,可惜刑警们把那块地方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人……你是为这个来的呀?”

    “嗯,入职前我自己开车来过一趟,这么多年了,好像一点都没变。

    我总是在想,张雅兰会不会没死?要是她还活着,现在应该也参加工作了,不知道她有没有当上动画设计师以前她最爱看动漫,一直想做相关的工作。

    也不知道她结婚了没,有没有孩子……呵呵……”

    闫思弦自嘲地笑了笑,感觉自己像是痴人说梦,又道:“你说,报失踪但是找不到尸体的,全国得有多少人?”

    吴端没回答他,那是他心里的执念,不需要别人回答。

    车开得不快不慢,摇摇晃晃,对吴端和闫思弦来说,正是补觉的好时机。

    两人睡了一路,却也睡得不太踏实,吴端是被大家高昂的集体歌声吵醒了好几回,闫思弦主要是担心吴端再流他一身口水,时不时看看。

    到了地方,两人揉着惺忪的睡眼下车,吴端深吸了两口气道:“春天真好,空气真好。”

    “万物复苏,又到了动物们交配的季节……”赵忠祥老师……呸呸呸,不对,是貂芳的声音飘过……

    说这话时,她一会儿看看闫思弦,一会儿又看看吴端,直看得吴端后脖子发凉。

    “女流氓,别吓着我们的小闫同志。”吴端拿出了一副护仔的样子。

    貂芳伸出两只手,一边抹护手霜,一边道:“可怜了我这双拿解剖刀的手,等会儿要跟你们一块挖土,磨得一手泡,尸检手感不好,万一影响你们破案……”

    “停!姑奶奶我认输!您的树坑我刨了!行不?”

    貂芳满意地叉腰笑道:“不错不错,小吴同志反应很快嘛!”

    闫思弦也看了看自己的手,“那个……我……”

    “你自己挖!”吴端说得斩钉截铁。

    貂芳噗嗤一笑,故意对闫思弦道:“来来来,看在你长得帅的份上,姐姐帮你。”

    吴端七窍生烟,表示不想说话。

    树坑要挖一米深,直挖到半下午,吴端和闫思弦终于合力挖完了三个坑,貂芳嘴上说着帮忙,不过是在精神上支持两人,在言语上鞭策两人,外加……不知从哪儿摘来的小野花,还挺好看,编了俩花环,非要给两人戴上。

    吴端义正言辞地拒绝,开玩笑,他一个沉稳持重老干部,能丢这个人?

    闫思弦却毫不在意,二话不说,顶在头上当凉帽,遮阳效果还不错。

    闫思弦本没干过这种活儿,好在入职后查案需要,去农村挖过一条死狗,也算是有了一点挖坑经验。

    加之,他第一次干这个活儿,卯足了劲儿,相当实在,直挖得近两米深,自己陷在坑底爬不上来,引得一群同事拍照围观。

    小闫同志保持了良好的家教,一一微笑配合,当真是应了那句话脸上笑嘻嘻,心里那啥啥。

    待人群散开,吴端嘲笑他道:“哎,你说,现在要是把你埋起来,到秋天会不会长出两个闫思弦,到时候一个负责破案,一个给你爸管公司,多好。”

    “三个,还有一个用来揍你。”闫思弦摩拳擦掌。

    “呦呦呦,你别哭啊,别哭啊小闫!”吴端故意大喊,“来来来,哥这就拉你上来。”

    根本没哭的闫思弦:“吴端!我要砍你狗头!”

    ……

    两人这一天算是撒了欢了,其实心里还是有根弦在绷着。怕有突发案件,怕局里突然来电话,更怕自己不能及时赶回去。

    好在,这一天风平浪静,直到两人随车回到市区,手机始终安安静静,吴端一路上甚至看了好几次手机,总怀疑自己是不是出了服务区。

    “喂,你能不能对咱们国家的基础设施建设有点信心?”闫思弦忍不住嘲讽他。

    “我就是心里不踏实,总觉得……咳……”吴端意识到自己有张开光嘴,没敢把话说完。

    结果,还是没逃脱开光的厄运,当晚刑侦一支队就接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案件。

第二十七章 老赖(2)

    “死者系男性青年,身高在一米八零以上,体格强壮,上身……保暖衣、毛衣、黑色皮夹克,下身保暖裤、牛仔裤……够厚的呀……

    **巨人观现象严重,多处组织脱落,从衣着和尸体情况判断,死亡时间在两个月以上……”

    案发现场,貂芳蹲在一具尸体前,一边检查一边说道。顶 点 X 23 U S

    吴端接过话头道:“一月底二月初,天最冷的时候,符合死者的衣着情况。

    问题是,隆冬时节他跑湖边儿干嘛来了?”

    几人此时身处的地方,正是鹿角湖旁的一处破旧建筑。

    鹿角湖位于墨城东南方向,从地图上看,形状像是鹿角,因此得名。

    这是一处休闲的好地方,夏天湖上有游船,湖心的小岛上还有不少农家乐,既可以钓鱼,又可以享受湖中鱼虾等美食。

    几人所在的建筑,不过是一间四处漏风的土砖房,四面墙有三面都是倾斜的,还有一面倒塌了一半儿。

    房顶不过几片草席,破了三四个碗口大的窟窿。

    房子周围有股骚臭味儿,看来这地方经常被人当成“公厕”。

    好在房子实在太破太脏,人们大概是懒得走进去,所以并不会真的在里面方便,只是将它当成一堵墙,在其四周方便,让它起到些遮挡作用罢了。

    吴端在屋内发现了两根塑料捆扎绳,其中一根系成了圆圈,明显有被拉扯的痕迹,红色的捆扎绳被拉长,有些发白。

    另一根……看起来像是被咬断了。

    吴端立马凑到尸体跟前去看手腕脚腕的部位。

    貂芳道:“不用看了,我检查过,没有束缚伤。”

    吴端还是将两节捆扎绳装进了证物袋。

    “能看出致命伤在哪儿吗?”吴端问道。

    “尸体**程度高,身上有没有伤不好判断,不过你看这儿……”貂芳指着尸体的头,“左边这儿,看见了吗?”

    “嗯,有凹陷,像是钝器击打,还有……”吴端上手摸了一下伤口周围的头发,“这是……”

    他的橡胶手套上,粘上了少量红色粉末。

    “是砖头,凶器是一块儿砖头。”貂芳颇有经验。

    吴端立即起身四下里扫视,因为有一堵墙塌了一半,屋里屋外的地上都掉了不少砖头。

    他一块儿块儿地捡起,仔细查看……

    吴端忙活的时候,闫思弦则在询问报案人。

    报案人是一对小情侣,趁着周末开车来湖边踏青,还带了一条金毛狗。

    此时女人带着狗站得远远的,压根儿不敢朝这边看,男人则向闫思弦描述道:

    “seven跑到那附近,狂叫哦,我们的狗叫seven喊它回来,它也不听,我就跟过去……结果一看……哎妈呀我的天……

    夏天我们老在这片玩,那一会儿还好着呢,也没出什么事儿,就是一入冬,天冷人就少了,等湖面一结冰,钓鱼的不来了,附近就跟大雪封山似的,一冬天都不一定能来一个人,鬼知道死人是怎么回事呦,吓死我了……”

    “你好像对这边挺熟啊。”闫思弦道。

    “嗨,我小时候就在这片长大的。”男人抬手指了指附近山坡上正在建设的高层建筑,“我们家以前就住那儿,农村,成天就跟湖跟前儿玩,这不是拆迁了吗,虽说搬到城里了,还喜欢时不时来湖边儿转转。”

    已经问清两人发现尸体的经过,没什么疑点,闫思弦便不打算继续浪费时间,他递上一张名片道:“感谢您的配合,要是想起什么线索,还请随时联系我们。”

    “没问题。”男人接过名片,不多逗留,很快就回到了女朋友身旁。

    ……

    中午吃饭前,吴端在一堆砖头里发现了一块带有少量血迹的,除了砖头和捆扎绳,便再也没有其余线索了。

    砖面粗糙,不具备留下指纹的条件,墙面地面也是又粗糙又脏。尤其地面,积雪融化时,房顶上没少往屋里漏水,地面整个被冲洗了一遍,尽是些积水干涸后的痕迹,没有脚印。

    吴端只好组织人手在屋子四周排查,希望能在荒地里找到一些足迹。

    直至下午收工,也没再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回去的路上,冯笑香将平板电脑递给吴端,“吴队,我查了墨城从一月份到现在的失踪报案记录,发现三条跟死者情况相似的失踪信息,要不要联系家属来认尸?”

    “三条?这才多长时间,你是说光跟死者情况相符失踪者,就有三个人?”

    “嗯。”

    吴端本能地觉得不太对劲,“那你先查查这几个月的总失踪人数,跟之前的做个比较。”

    “好,就查一二三这三个月吧,报失踪的,无论男女老幼,总共272人,跟之前的三个月相比……不是吧?!是之前三个月的两倍还要多!”

    吴端略一沉吟,“这个对比不准,毕竟中间夹了个过年,过年期间流动人口多。

    这样吧,你跟去年的一二三月份做个比较。”

    “好,”又是一阵噼里啪啦敲打键盘,冯笑香道:“不对劲儿,跟去年同期比,失踪人口也多了107个呢。

    稍等,我再看看前年……嗯,去年跟前年情况差不多,就是今年的失踪人口突然暴增。”

    吴端拧起了眉头,“这样吧,联系家属认尸的事儿我来,笑笑,你有个新任务。”

    “分析失踪人口暴增的原因吗?”

    “嗯,看看失踪的都是些什么人,有没有共同特点,这种不正常的数据变化……我担心是某种有组织的犯罪,比如限制人身自由的传销组织,或者倒卖人体器官之类的……”

    “明白了,”冯笑香低头看着电脑屏幕,“我尽快弄出个结果。”

    冯笑香的业务能力吴端还是很放心的,交代好任务,他便一门心思关注手头的案件。

    ……

    认尸的过程无论对刑警还是对失踪者家属,都是巨大的折磨。

    家属们当然不希望尸体是自家人,不是,至少还能对失踪者抱有“活着”的期待。

    刑警们当然希望尽快找到尸源,却也不忍看家属们肝肠寸断。

    尸检室门口,三组家庭沉默着,心照不宣地期待对方认出尸体来。

    第一组进尸检室认尸的,是一对40多岁的夫妇,他们进门不多时,里面就传来了哭天抢地之声,门外的两组家庭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出松了一口气的意思。

    看来,尸源找到了。

第二十八章 老赖(3)

    市局会议室。m.www.uu234.net

    投影正在播放一张不怎么下饭的尸体局部特写照片。那是尸体头部的伤口,貂芳低头调试着投影。

    吴端正向众人描述案情。

    “死者林蔚,23岁,中专学历,无业,未婚,墨城本地人,今天父母来认了尸。

    在鹿角湖边的小屋里,尸体呈俯卧姿势,头冲屋里,脚冲’门口’……呃……门已经没了,门口就是那面倒了一半的墙。

    其父母2月15日曾经在辖区派出所报案,说林蔚失踪了。

    值得注意的是,在报失踪前,林蔚已经一个多礼拜不着家了,但因为他平时总是跟狐朋狗友在外面瞎混,夜不归宿已经司空见惯,所以家里没有及时报案。

    从接警记录来看,辖区派出所民警曾向林蔚的两个酒肉朋友询问,他们也不知道林蔚的下落,此事就此搁置。”

    吴端看向貂芳道:“貂儿先介绍一下尸体情况吧。”

    貂芳点点头,“尸体高度**,死因系脑挫裂伤、颅内血肿合并导致死亡,可以说是一击毙命。将现场发现的砖头和死者头部的伤痕进行比对,伤痕契合,凶器就是那块砖头无疑了。

    尸体内脏完好,没有束缚伤,没有挣扎、打斗伤,可以说,除了头部的致命伤之外,没有发现其余伤痕。

    值得注意的是,从现场带回来的塑料捆扎绳上发现了少量血液及牙齿前釉细胞,我采集了dna样本,已经进行了检验,是一名男性的dna,但不是死者的。

    前釉细胞说明,绳子是被咬断的,而且咬断它的人崩坏了牙。

    哦,还有,值得注意的是伤痕位置,大家看。”貂芳指着投影道:“伤口在死者左侧耳朵上方,与太阳穴齐平。伤口下方有少量擦蹭痕迹,擦蹭痕迹的方向是自下向上。

    说明凶手这一击方向是自下朝上,可以进一步得出结论:凶手比死者要矮,而且不是矮一点儿。

    死者身高186,据此推论:凶手的身高在160到170,男性,健壮。”

    貂芳冲吴端点点头,示意她说完了。

    吴端继续道:“从现场的情况来看,凶器是就地取材的砖头,凶手行凶之后也没有处理凶器的行为,而是随手一扔。由此推断没有事先预谋,更侧重于激情杀人。

    除此以外,还有几个疑问:

    第一,行凶地点。隆冬时节,林蔚为什么出现在那么偏僻的地方?是凶手把他带过去的吗?……”

    一直没说话的闫思弦突然道:“林蔚跟那地方有什么交集吗?就是发现尸体的鹿角湖那一片。”

    “林蔚?”冯笑香虽有点莫名其妙,却还是查起了林蔚的履历。

    “他……没什么交集啊,林蔚的父母全是工人,他从小就跟父母在墨城市区长大……等等,他父亲的祖籍倒是在鹿角湖附近的一个村子里,父亲是接了爷爷的班,进城工作的,家里大伯和叔叔还住在鹿角湖附近。”

    “祖籍……”闫思弦皱眉,又问道:“家属还没走吧?”

    貂芳叹了口气,“自从认完尸体,就一直没走,在大厅坐着,等咱们的说法呢。”

    闫思弦立即起身,出会议室,奔向市局一楼的办公大厅。

    窗口岗位的文职人员已经下班了,白天里人来人往的一楼大厅,此时空落落的,靠墙的一排塑料板凳上,坐着一对年近60的夫妇。

    闫思弦有点不敢置信,来认尸时,他们看起来不过四十余岁,此时……要说一夜白了头,也没那么夸张,但就是整个人的精气神都不对劲了,腰也弯了,背也佝偻着,脸是死气沉沉的灰色,像两尊雕像。因此才显得格外苍老。

    闫思弦少有的于心不忍,他已经了解到,林蔚是这个家庭里的独生子,他死了,这个家也就完了。

    他掏出手机,点了两份外卖,然后安安静静地在老两口身旁坐下。

    女人直愣愣地盯着自己的脚面,全然没察觉到身旁有了人,男人抬起头来,呆滞地看了闫思弦足足三秒钟,一开口却是十分热切的声音。

    “警察同志,我儿子怎么样了?”

    他不像询问案情的受害者家属,倒像是守在医院手术室门口,期待着手术室里的病人能有一线生机。

    闫思弦无法给他任何希望,只能沉默地回看着他。

    终于,林蔚的父亲回过神来,想起了目前的状况,像一只老乌鸦,悲鸣一声。

    他的母亲很快夫唱妇随起来。

    哭了不知多久,还是男人先止住了哭声,闫思弦便见缝插针地问道:“林蔚是在鹿角湖旁边被发现的,他对那一片熟悉吗?”

    男人长长地叹了口气。

    “有什么用?”他问道:“人死了,搞这些还有什么用?”

    “总不能白死。”

    “没用了,查清楚,人也活不过来……”

    无论闫思弦再问什么,这对夫妻都不答话。闫思弦甚至怀疑,他们是不是在刻意隐瞒什么。

    时间尴尬地流逝,好在外卖送到了,闫思弦知道问不出什么,只能招呼两人先吃东西。

    吴端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道:“这么大年纪遭遇这种事儿,以后可怎么活,总要给他们点时间。”

    闫思弦点头,“我明白。”

    吴端问道:“你想问什么呀?是不是有什么发现?”

    “现在还不确定,等我确认完再说吧。”

    “行吧,”吴端拽着闫思弦回到会议室,布置任务道:“笑笑负责查林蔚的通讯记录,我要知道他死亡前一周联系过的所有人。”

    “得嘞,回家前发你。”冯笑香道。

    吴端继续道:“我跟小闫从死者的人际关系查起,先把林蔚的狐朋狗友,以及跟他有过节的人,通通过一遍筛子。”

    ……

    散会后,吴端回到一楼大厅。闫思弦离开时,看到吴端正轻声细语地跟两名被害者家属说着什么。

    闫思弦也想留下,但他今晚有约,看了看手表上的时间,犹豫了一下。

    最终,闫思弦选择离开。

第二十九章 老赖(4)

    夜色深沉,不知是不是受到手头案件的影响,开车路过酒吧一条街时,闫思弦总觉得这里的灯红酒绿不太真实。www.uu234.net

    当然,他的目的地并不是这条恶俗的街道,又行驶了十余分钟,闫思弦的车驶进了一处闹中取静的所在。

    那是一片高档别墅区,一栋栋二层小楼在夜幕下安静乖巧地蛰伏着。

    它们像精致的巧克力,入口之前,你永远不知道里面的夹心是黑还是白。

    闫思弦走进的这块巧克力,充满了猎奇的味道,从开门姑娘的穿着打扮,就看得出来。

    黑色性感内衣让人一眼就能看出姑娘凹凸有致的身材。黑色的蕾丝眼罩遮住了她上半截脸,也不知她是如何开门的。

    她就这样几乎是**的将自己暴露在门口,和高跟鞋一样尖利的下巴让闫思弦为她感到担心担心下巴会把胸里的硅胶戳破。

    闫思弦的目光只在那姑娘身上停留了一瞬,因为屋里还有至少十个同样衣着暴露的姑娘。

    “呦呦呦!闫少爷!最近忙啥呢?哥儿几个攒了好几次局,也请不动你。”一个咋咋呼呼的胖子推开怀里的两个女人,又用脚拨开半跪在他面前的另一个女人,快步迎了上来。

    还有三个小年轻,和胖子的反应差不多。众人的注意力一下子全放在了闫思弦身上。

    这些人无论样貌、穿着都看不出什么特别之处,往人群里一扔,你绝对想不到这是一群太子爷,家里要是没个上市公司,根本混不进圈儿。

    闫思弦随意地脱了外套,随意地扔给胖子,胖子接过,帮他挂好,陪着他往屋里走。

    胖子将圆滚滚的脸往闫思弦跟前凑了凑,“听说你家老爷子退休,出国定居了?怎么样,天高皇帝远爽坏了吧?”

    另一个小年轻打趣道:“闫哥这几天躲着我们,是不是金屋藏娇呢?”

    “娇没见着,倒是天天跟一群糙汉子打交道。”闫思弦实话实说。

    胖子还不知道闫思弦悄摸儿去市局谋了份差事,立即想歪了。

    “闫哥口味变得挺快啊,那可惜了,今儿我还想着你要来,给你找了个极品,失算失算……”胖子没羞没臊地开玩笑道:“要不小爷我舍身让你……”

    “滚!”

    闫思弦抬脚去踹胖子,胖子大笑,脚底抹油躲开了。

    等胖子再回来,还拽了一个姑娘。

    那姑娘和屋里其余的姑娘一样,穿着性感内衣,踩着高跟鞋,戴着蕾丝材质的眼罩。

    她和她们一样静默着,却又不太一样。

    她们的静默是习以为常,而她却是因为紧张害怕,不希望被人注意,她轻微地抿着嘴。

    闫思弦皱了皱眉头,斜睨了胖子一眼。

    胖子颇有眼力见儿,立即解释道:“你情我愿,闫哥放心,绝对你情我愿,规矩我懂。她就是……第一次来,有点害怕……楼上,电击设备我帮你准备好了……”

    胖子说话时,闫思弦始终盯着姑娘露出来的半截脸,确切的说,是盯着她脸上因为抿嘴而出现的酒窝。

    胖子还在絮絮叨叨,闫思弦却抬手,摘了那姑娘的眼罩。

    “闫哥,你……”胖子十分诧异。

    屋里的取乐项目被传统道德观所不容,是秘密,所以几位太子爷玩得很小心,从不让对方看到自己的脸。

    闫思弦这一行为,无异于触了大家共同的底线。

    几人却没敢吭声,因为闫思弦从未露出过如此惊诧和痴迷的样子。

    张雅兰!

    是张雅兰吗?

    他的心跳漏了好几拍,紧接着开始狂跳。

    闫思弦无数次脑补张雅兰的样子,七年了,如果她还活着,应该成熟了许多吧,马尾辫是不是变成了披肩长发?松松垮垮的校服,是不是变成了精致了职业套装?运动鞋是不是变成了高跟鞋,她是否也像公司里的女白领们一样,在办公桌下偷偷藏一双拖鞋,以免脚趾头被高跟鞋折磨得不像样子。

    闫思弦想了很多,却始终想象不出她的脸。仿佛有一团云雾将她的脸遮住。

    如今,云开见月,看到眼前的人,闫思弦便一下子明白了:如果张雅兰还活着,她就应该变成这般模样。

    还是大眼睛,还是小酒窝,变了点,又好像一点都没变。

    闫思弦的目光无处安放,他发现她竟然只穿着内衣。

    不敢看。

    闫思弦一把抓起真皮沙发上用作装饰的一张薄毯,将那姑娘裹了个严严实实,并凶恶地剜了胖子等人一眼。

    胖子立即低头,眼观鼻,鼻观心,其余三个小青年照做。

    不知所措的姑娘被闫思弦打横抱,想要惊呼,却忍住了,伸手捂着自己的嘴。

    闫思弦问道:“你衣服呢?”

    姑娘指了指楼上,闫思弦便抱着她上楼,留下胖子等人面面相觑。

    等闫思弦进屋了,有个小青年低声问胖子道:“胖爷,什么情况啊?”

    “我他娘的哪儿知道,”胖子心有余悸,一拍脑门道:“卧槽不会吧,不会是大水冲了龙王庙,约炮约来了自家大嫂吧……你们见闫哥对谁这么好过?”

    几人摇头,脸色都不太好看。

    太尴尬了。

    这事儿要出在胖子身上,闹一通也就过去了,毕竟胖子信奉“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又觉得“人生苦短,及时行乐”,没有什么烦心事儿能在他心里过夜。

    可是闫思弦……几人真猜不透喜怒不行于色的闫思弦会是个什么反应。

    胖子此时只觉得右手手掌的皮肤上全是汗,在裤子上蹭了蹭,又酸又痒,他反应过来:右手正是刚才拽那姑娘的手。

    心理上的恐惧已经引起了身体的不适,港台片里不是演过吗,敢碰老大的女人,哪只手碰的剁哪只手。

    胖子还没来得及替自己的右手默哀,敲门声响起。

    “谁?”胖子吼道。

    “外卖。”

    几人倒是真点了外卖。

    “来了来了。”一个小年轻去开门。

    门刚刚拉开一条缝,就被人从外面猛然撞开。

    紧接着,几个大汉冲进了屋。

    “警察!抱头!蹲下!都蹲下!”

第三十章 老赖(5)

    “操!”胖子急促地骂了一声,拔腿就往花房跑。

    别墅一楼有一间玻璃花房,花房有扇玻璃门,可以由此出去。

    胖子已经握上了玻璃门把手,却在这时身体一阵抽搐,大张着嘴,想喊什么还没喊出来,整个人就扑倒在了门上。

    门……质量真好。

    薄薄的一层玻璃门,生生架住了胖子近350斤的体重。

    “怎么样?”有人大喊着问道。

    问话的是个年近四十面庞黝黑的汉子,看样子是警察中的头头儿。

    胖子身后,一名警察一边收起电棍,一边道:“丫还想跑,出息吧!”

    闫思弦带着姑娘从楼上下来时,姑娘已经穿好了衣服。

    警察们正把胖子往门外抬,其余几个小青年已经坐上了外面的警车,女人们被要求在客厅里蹲成一排,别提有多狼狈了。

    闫思弦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直到有警察拿出手铐,指着他道:“你们俩!下来!”

    闫思弦伸手挡了身边的人一下,示意她留在原地,自己则下楼,掏出警官证,对方一愣,接过来查验了证件真伪,对那黑脸汉子道:“队长,自己人。”

    不等那队长开口,闫思弦先指着楼上的女人道:“我市局的,她是我的线人,我正在调查的案件,跟你们抓走的胖子有关,但具体细节不方便透露。”

    别说,拿着鸡毛当令箭的感觉还挺不赖。

    负责抓捕的刑警队长是个老资历了,处变不惊,他道:“我是大湾区分局的,接到群众举报,说这间别墅经常有人聚众嫖娼,我们蹲守半个月了,今天收网,抓现行。

    既然市局也有行动,那就听你调遣,看你怎么安排。

    不过,我有个建议,你要继续潜伏接近嫌疑人得话,最好还是跟他们一块儿抓起来,我配合你演一场,保证不露馅儿。”

    “行啊,请吧。”闫思弦伸手,队长给他拷上手铐。

    闫思弦又道:“那我的线人……”

    “放心,我跟兄弟们打好招呼,妥善安置,不会为难她的。”

    临走,闫思弦最后回头看了一眼楼上的姑娘。

    他有太多话想说,有太多问题,可时间只来得及让他招呼那姑娘把衣服穿上,他甚至都没能问问对方是否认得自己。

    她认出我了吗?

    直到坐上警车,闫思弦满脑子都是这个疑问。

    从那姑娘的表情,他看不出来,他甚至不太敢看对方,生怕这是一场梦,看得多了,看出破绽,梦就要醒了。

    ……

    一小时后,墨城大湾区分局,闫思弦垂头丧气地被吴端从拘留室领出来。

    不明真相的胖子在隔壁的拘留室一个劲儿喊道:“闫哥你也太厉害了吧!这效率……哎,你别一个人走啊,救救兄弟们呀……”

    其余三名小青年也是一个劲儿附和。

    闫思弦哪儿是被救,他原本计划瞒天过海,天知地知只有他自己知,鬼知道吴端为什么从天而降。

    吴端正在气头上,懒得跟他解释,闫思弦便悄悄地察言观色,没敢吭声。

    “可以啊你,带着警官证招妓,还是一群人招了一群人,房间里搜出来的那一堆……呃……工具,那都什么玩意儿?!啊?挺会玩啊你们,也不怕得病?!”

    闫思弦低头不语。

    吴端继续道:“你是怕老局长中一次风不够,还是嫌我工作太顺利,生活太美满,想给我找点事儿?”

    闫思弦还是不说话。

    吴端:“还卧底任务,你当拍电影儿呢?”

    闫思弦终于道:“所以,你究竟是怎么知道的?”

    “八月拉你进的微信群,里面有一个昵称叫‘勤劳敬业爱国奉献’的,你记得吗?”吴端问道。

    “嗯,记得,老爱在群里晒猫片儿,头像好像也是个猫吧。”

    “就是刚才抓你的大叔。”

    闫思弦:这尼玛……点儿也太背了吧!

    “谁叫你昵称用自己的大名,人家看你的警官证,一下就把你认出来了。

    人家还怕耽误你的‘任务’,旁敲侧击来问我,我才知道,你小子还有这些猫腻。

    不让人省心,老子还得帮你圆谎。”

    闫思弦张口,吴端打断他道:“不用解释,你聪明正直的形象已经坍塌了,十吨水泥也竖不起来了。”

    “我没打算解释。”闫思弦面无表情,“事情就是你看到的那样,没什么好解释的,谎你也可以不圆。”

    “操!”吴端烦躁地点了一根烟,“你丫怎么通过政审的?!有钱了不起啊?你他娘……”

    到了嘴边的粗话被吴端硬生生克制住,变成了气愤的粗重喘息。

    吴端觉得,这口气今天是喘不匀了。

    他开车,一直将车开到一所学校门口。

    “你记得这儿吗?”吴端问道。

    “以前的亚圣书院,怎么可能忘。”

    “我那会儿还没从警校毕业,第一次执行任务就是进亚圣书院,那次任务的结果你比谁都清楚,人没救出来,而且,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后来毕业了去基层派出所锻炼,我发现老百姓对警察其实不太信任,我见过失主孤身追小偷,正好追到派出所门口,小偷急了,掏出刀子来把失主捅伤了那种紧急情况,只来得及救命,来不及避免伤害啊可是当天晚上舆论就是’警察都是废物’,媒体们好像特别喜欢这种新闻调调,老百姓看到了,第一反应不是求证真伪,而是’果然,和我想得一样’。

    后来我考进市局,我师傅老赵就是现在的局长他跟我说’谁让你手握公权力,你有了权利,就有义务被人高标准,严要求。’

    我还听另一位姓吴的前辈说过,’想要破坏警察的形象,几个人就够了,想要挽回形象,需要几代公务员的努力。’”

    吴端给出令人压抑的结论:“你就属于那几个人。”

    闫思弦不否认,他知道,这件事自己理亏。

    “你有什么特别的爱好,我无权干涉,也不做评判,那是你的私事,但从职业角度,我不接受。”吴端伸出手来,“警官证。”

    闫思弦犹豫了一下,猜到了他要干嘛,挣扎道:“吴队,平心而论,我的破案效率是不是……”

    吴端坚持地伸着手,“警官证,交出来。”

    “我今天……”

    闫思弦略一犹豫,忍住了“见到张雅兰了”的下文,交出了警官证。

    也好,反正他当警察的初衷就是为了那件事,现在人找到了,不干就不干吧。闫思弦这么劝着自己,强压下心里丝丝缕缕不舍的情绪。

    只是闫思弦怎么也没想到,因为吴端的圆谎,大湾分局很快就释放了他的“线人”。

    他穷尽了所有方法寻找,再也没找到过那个高度疑似张雅兰的姑娘,她就像几年前一样,轻轻松松就消失了。

第三十一章 老赖(6)

    早晨来上班,路过刑侦一支队办公室,貂芳照例大喇喇地伸个脑袋进来,每天过往时看帅哥养眼是她的习惯。

    “哎不对啊,都过点儿了,今儿小闫怎么没来?那家伙不是向来踩着点儿上班儿吗?”

    吴端没好气道:“谁知道,可能上厕所掉坑里了。”

    “不带你这样的,嫉妒人家长得帅,背后说人坏话,”貂芳道:“破坏组织团结,鄙视你啊。”

    吴端心里烦躁得很。他很清楚,闫思弦犯的错误属于作风问题,一旦传扬开来,必然上纲上线,会搞得很难看,这还是他当了刑侦队长后第一次遇到此类问题,所以他处理起来实在没什么把握,只能先晾着。

    吴端没想好,他觉得闫思弦该受到惩罚,却不该受身败名裂那么重的惩罚,况且随之而来的很可能还有各种言语上的冷暴力,职场上的穿小鞋。

    一旦事态失控,他这个小小的队长,很有可能会失去主动权,没法保护自己的下属。

    摇摇头,干脆不去想,手头还有案子,林蔚的尸体还停在尸检室,他的父母还木然地坐在一楼大厅,两人不是那种赖着不走非要讨个说法的受害者家属,而是精神坍塌,无论做什么,无论走与不走,对他们都没什么意义了。

    千头万绪,吴端现在没工夫考虑闫思弦的问题。

    今天的工作……就从走访林蔚的狐朋狗友开始吧。

    ……

    “林蔚?我认识啊,挺长时间没见了,他怎么……死啦?不是吧?您开玩笑的吧……他怎么可能……”

    被吴端询问的,是个染了一头蓝毛的小青年。

    已经临近中午饭点儿,小青年才刚刚被吴端的敲门声从被窝里拽出来,一脸没睡醒的样子。

    他虽是个青年,却已经有了因为懒惰和生活不规律而微微发福的样子,加上他个头不矮吴端目测了一下,有将近一米八的样子乍一看挺壮,仔细一看却是虚胖。

    听到林蔚遇害的消息,小青年十分茫然。

    吴端解释道:“我们查到,2月5号之后林蔚的手机便没有了通讯记录,直至2月15号,他的家人报警。

    在这之前,2月4号晚上你曾经和林蔚通了电话,那是我们能查到的他最后一次跟外界联络。

    所以现在请你回忆一下,你们最后一次通话内容是什么?”

    “那个呀……”蓝毛青年道:“我叫他出来玩,他说……感冒了,挺严重的,不想来。”

    “就这个?”吴端问道。

    “嗯,就这点事。”

    “可你们通了十四分钟的话,这点事需要聊这么久?”

    “有那么久?”蓝毛青年掏手机,确认了当天的通话记录,“还真挺……这……我也不知道啊……

    警官您看,这事儿都过俩月了,我有点想不起来了……”

    吴端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蓝毛,显然是不太相信他的话,“要不咱们回局里,你慢慢想?”

    蓝毛一愣,“别啊警官,我真不知……嗨,算了,告诉你吧,是他女朋友的事儿。

    林蔚没感冒,我刚才撒谎了,他就是被人戴绿帽子了,心里憋屈,跟我倾诉了半天。

    警官,我真不是故意撒谎的,你看我这兄弟都死了,他那点事儿……说出来挺丢人是吧?我就是不想给死人添堵……”

    “你还挺讲究。”听不出吴端是不是真心夸他。

    “嗨,怎么说呢,林蔚对我是挺仗义,我们一块上的中专,同班同学,上学那会儿我爸死了,我妈改嫁,吃不上饭都是林蔚接济我。

    我们都认识十年了,铁哥们儿,他什么事儿都跟我说。”

    原来还有这层关系,吴端默默记下,继续道:“具体说说吧,林蔚怎么被戴绿帽子的?”

    “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儿,女朋友找了个比他更有钱工作也更稳定的,想分手呗。”蓝毛的叙述十分笼统。

    吴端追问道:“双方有过正面冲突吗?”

    “应该没有吧,林蔚倒是想跟那男的正面刚,可我听他那意思……他女朋友一直瞒着呢,那男的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成了小三……你明白我意思吧?”

    “明白,对方根本不知道林蔚的存在,以为自己是跟一个单身女性正常交往。”

    “嗯,就是这意思。我听说那小子是个程序员,人傻钱多死得早那种,怪不得女的喜欢他呢。”

    吴端道:“所以,2月4号那天,你们的通话内容就是围绕林蔚女朋友劈腿的事儿?”

    “是。”

    “请你仔细回忆那天的具体通话内容,复述一下,尽量不要漏过细节。”

    “行……那……我开始说了啊……

    那天是我打给他的,晚上的时候,想叫他出来喝酒,结果人没叫出来,倒是听他絮叨了半天。

    他女朋友跟他摊牌了,彻底要分手,说是找到一个靠谱的结婚对象不容易,让林蔚成全她。

    林蔚不服气啊,一顿骂,说自己为这女的花了多少多少钱什么的,还说自己家有拆迁款,条件也不差……话说得挺难听,我就说个大概意思吧……”

    “就这些?”

    蓝毛思索了近一分钟,“哦,对了,林蔚好像还说起钱的事儿了。”

    “什么钱?”

    “我也不太清楚,他就是骂人的时候顺便提了一嘴,说一次性能搞到三十万,让她女朋友后悔什么的……应该是吹牛吧,具体的我也没问。

    我知道的都说了,真的,警官。”

    吴端递上一张名片,“你要是想起来什么……”

    蓝毛迅速接话道:“明白明白,一准儿联系您,放心吧,我什么都不瞒您。”

    走出蓝毛凌乱不堪充满异味的家,吴端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

    肚子咕噜噜地叫,他还没吃午饭,正好约了林蔚的女朋友,在她工作地点附近的一家咖啡厅见面。

    不,确切地说,应该是前女友,毕竟姑娘单方面提出分手了。

    姑娘听闻林蔚的死讯,也很诧异。但她有着自己的顾虑,姑娘不希望林蔚的事儿被现男友知道,据说,他们已经谈婚论嫁,实在不想节外生枝。

    吴端充分尊重姑娘的意愿,约在咖啡馆偷偷碰面,此时,吴端只希望那咖啡馆提供餐食,能让他填饱肚子。

第三十二章 老赖(7)

    姑娘姓兰,单名一个雪字。m.www.uu234.net

    这名字颇具琼瑶风格,所以吴端一下就记住了。

    兰雪十分腼腆,落座之后警觉地四下看看,虽然没有熟人,但她还是不安,手不停地搓着衣角。

    “您有什么想问的,就赶紧问吧,公司中午吃饭时间有限。”兰雪道。

    吴端放下手里的三明治,擦了擦嘴,“行,先说说你跟林蔚分手的事儿吧。”

    “分手……”兰雪自嘲似的笑了一下,“我都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了,光分手就断断续续分了快一年。”

    吴端有点不能理解。

    兰雪解释道:“刚开始跟他在一起,是因为他这人挺有意思的,特幽默,再加上长得也不差……

    可是接触下来发现他游手好闲坐吃山空,是,他家拆迁补偿了点钱,但家里就算有金山银山,也顶不住他在外头胡吃海喝地瞎玩啊。

    我也劝过他,每次他都答应得好好的,什么找份工作上班啊,这话都不知道说了多少遍了……后来我看劝也没用,他这好吃懒做的习惯,也不是我一个人能改变的,我就跟他提分手。

    你能理解的吧?警官,毕竟我要为将来打算。”

    吴端还真不大能理解,他觉得可能是自己老了,跟不上年轻人的逻辑了,谈恋爱不是应该先了解清楚对方的情况吗,比如是干什么工作的,两个人稀里糊涂在一起,这算怎么回事儿?

    这就是传说中的快餐文化?

    吴端不禁又想起闫思弦的行为,心里乱成一锅粥。

    他很快调整好情绪,做出一副“完全理解”的样子,示意兰雪继续说下去。

    “我提分手,他不同意,我都不记得提了多少次,反正每次他都跟我闹,上我们家堵门什么的,我记得有一次吵架,我想开车走,他直接躺我车前头,跟碰瓷似的。

    您说,就这样的人,哪个正常的女人能跟他在一起?

    我都怀疑,我要是不跟他分手,哪天他一冲动,会不会把我给杀了。”

    兰雪喝了一口咖啡,继续道:“哦,对了,这些事儿我的邻居应该知道,林蔚有一回在我家门口不走,大喊大叫的,还是邻居大哥把他给赶走了。

    您要是去问他的朋友,肯定都不知道。

    林蔚就是在我面前闹,前一秒还跟我哭天抢地打滚撒泼,下一秒……比方说他朋友要是来个电话,他能瞬间变得特别正常,没事儿人似的在那扯淡,等挂了电话,一秒恢复作天作地,继续跟我闹。

    奥斯卡没给他发个小金人,都委屈他了。”

    兰雪的语速很快,她赶时间,而且,吴端能感觉到,这些不满已经在她心中压抑了很久,几乎不用组织语言,她就能有条有理地说出来。

    吴端甚至能想象到,她跟朋友闺蜜说起这个奇葩前男友,大致也是现在的样子。

    “那你现在的男朋友呢?不,应该叫未婚夫了吧?你们在一起的时候……”

    兰雪立即道:“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我已经跟林蔚分手了,是他还单方面纠缠我。”

    意识到自己在这个问题上太敏感了,兰雪又解释道:“林蔚三天两头威胁,说要找我未婚夫,还说要揍他,被他吓唬了好长一段时间,我是真怕了。”

    吴端问道:“2月4号到2月15号之间,你见过林蔚吗?”

    “2月4号见过面。”

    “你这么确定?”

    “我知道,过去挺长时间了,不过,因为2月4号是我未婚夫生日,而且正赶上过年前夕,特别忙,天天加班我做财务工作的,年前都在轧账。

    我记得很清楚,为了给他过生日,我加了好几天班,那天好不容易能准时下班。

    结果……唉,他反倒加班呢。我在他公司附近的餐厅等到10点……他们老板就是不放人,眼看没戏了,只能回家。

    那会儿心情已经够差的了,谁知道还在家门口碰见林蔚了他动不动就去我家堵我。

    我那天真是没什么耐心,直接报警了。”

    “报警?”

    “嗯,一句废话都不想说,想让警察把他弄走,我好回家睡觉。

    警察来了,让他走,他没办法,真跟警察下楼了。

    不过,那天也有点怪……”

    “怎么了?”

    “按他以往的套路,走一次肯定不够。”

    “哦?”

    “有前车之鉴啊。以前他在我家门口闹,我给住在附近的同事打电话,让同事过来把他弄走哦,他认识我的几个同事。

    同事一来我前面不是说了吗,他在别人面前就特正常,也不闹了,也能讲道理了,让他走他就走。

    结果,我同事眼看着他打车,往家的方向走,不到十分钟,他就又回来了,而且这种事不是一次两次,次次都要走个三四回,再回来个三四回。

    真的,跟他僵持这几个月,心太累了。

    诶,说到哪儿来着……哦,对了,2月4号那天,他直接就走了,再没回来,可以说是速战速决,特别效率了,跟以前可不一样。”

    吴端适时问道:“他几点走的,你还记得吗?”

    “大概是……11点多,应该还不到11点半吧,我跟他总共也没说几句话,警察来得也挺快的……反正那天我躺下睡觉的时候还不到12点,我当时还想,好久没有这么早睡觉了,林蔚可千万别回来。”

    吴端在心中盘算道:11点半左右从兰雪这儿离开,紧接着,据冯笑香所查,11点54分,死者林蔚接到蓝毛的电话,时间基本能对上。

    吴端又问道:“那之后呢?你们还有联系吗?”

    “那天之后就再没见过面,他也再没给我打过电话了,”兰雪道:“我还以为他终于想开了,没想到……哎!”

    短暂地感慨了一下,兰雪很快又陷入了焦虑,她道:“那个……警官,你们要问啥,我都配合,就有一点,能不能别找我未婚夫,他根本不知道这茬事儿,我实在不想节外生枝。”

    “好,尽量不去询问他,除非……”

    兰雪很聪明地接道:“他没问题的,我们没做亏心事,真的。”

    吴端不予置评,继续道:“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说完这话,吴端隐约觉得有点不对劲儿,才发现这好像是闫思弦的口头禅,他总是喜欢问最后一个问题。

    吴端顾不得多想,继续道:“2月4号那天,林蔚有没有跟你提钱的事儿?”

    “钱,呵呵,每次吵架都说呢,说以前给我买过什么东西,花过多少钱,我还给他买东西了呢,他怎么不说……

    等等……”兰雪自己也愣了一下,“你问的不会是那个吧……

    他那天跟我放话,说他很快就能赚到一笔钱,30万,到时候让我后悔。”

    对上了!

    2月4日林蔚先后向(前?)女友兰雪、朋友蓝毛提起过,他很快就能赚到一大笔钱,之后林蔚就失踪了,再也没人见过他。

    吴端隐隐觉得,林蔚的失踪,跟他提及的这笔钱有某种关联。

第三十三章 老赖(8)

    “具体是什么钱?怎么赚?他有没有说起过?”吴端问道:“请你务必仔细回忆一下。顶 点 X 23 U S”

    兰雪被吴端盯得有点紧张。

    “呃……”

    “没事你慢慢想。”吴端向服务员招招手,示意给兰雪续上咖啡。

    兰雪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拒绝了。

    “我能想起来点,但是……特别零碎,而且我也不太确定。”

    “没事,你说。”

    “那天……嗯……林蔚好像提到他爸了……”

    “他爸?”

    “嗯……反正说到钱的时候,提了一嘴,但我当时注意力真不在这个上面……哦,还有,好像还提到什么欠债还是讨债来着……时间太久了,真的只能想起这么多。”

    “行,知道了,感谢你的配合。”吴端拿起吃了一半的三明治,三口两口吃完,觉得挺噎得慌,又就了半杯咖啡,起身冲服务员招手,结账。

    兰雪跟他抢,吴端拿出凶狠的样子来,“上你的班去,少来这套。”

    小姑娘立马怂了,赶紧走人。

    开车回市局的路上,吴端问跟他同行的冯笑香道:“那事儿查得怎么样?有进展吗?”

    冯笑香盯着平板电脑,头也没抬道:“近三个月的失踪人员,我已经根据年龄、职业、报案人描述等诸多因素做了分析,目前找不到规律,现在只能用笨办法:一个个地查履历,看有没有相似之处。”

    吴端注意到冯笑香脸色不太好,黑眼圈严重,眼睛里面有红血丝,道:“不要命了?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事儿再多,再难,你也该睡睡该吃吃,别到了一支队从小萝莉变成老太太,那我得多大罪过。”

    “哦。”

    除了探讨案件,冯笑香平时跟人沟通可谓惜字如金,吴端已经习惯了。

    没想到今天她却多问了一句:

    “队长……那个……闫思弦他还回来吗?”

    坐在驾驶位置上的吴端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要不是问这个问题时冯笑香看着他,他真要以为自己出现幻听了。

    这家伙……跟他打听闫思弦?

    吴端不是貂芳,没有什么八卦之心,纵然他在这方面比较迟钝,可此时也感觉到了些许异样。

    她……是不是喜欢闫思弦啊?

    冯笑香等不到答案,面无表情地低头继续看平板电脑。

    “咳咳,”吴端这才后知后觉地回答道:“他犯了点错误,我还没想好怎么处理……”

    “嫖娼?”冯笑香问道。

    “你怎么知道?”

    “我问他,他就跟我说了。”

    吴端气不打一处来。好啊你个姓闫的,老子怕你有负担,帮你欺上瞒下,你自己嘴可够大的,丑事传千里,不知道啊?!

    冯笑香继续道:“他说嫖娼是你给他安的罪名,他不承认。”

    “呵,他还说什么了?”

    “讲了一下嫖娼和约炮的区别,一个犯法,一个不犯法。”

    吴端炸了,也顾不得自己在冯萝莉面前的形象了,破口骂道:“混蛋!胡说什么呢?!带坏小孩儿!妈的智障!……”

    “哦,”等吴端骂完了,冯笑香对着平板电脑道:“你听到了吧?队长的答复。”

    吴端一愣,瞄了一眼冯笑香手中的平板,只见其上有个小小的悬浮视频窗口,闫思弦的脸在那窗口里,也是小小的,失望的神色却是掩不住。

    吴端又觉得好笑,这家伙找谁传话不好,偏找惜字如金的冯笑香,能把事儿办成就算有鬼了。

    可是转念又一想,吴端有绷住了嘴角的笑意。

    闫思弦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吗?只有一个解释:这家伙是故意的!他知道吴端冲着冯笑香发不起火来,故意把小姑娘推到前头探路。

    臭不要脸!

    吴端心中暗骂。

    这时候,冯笑香拔了耳机,用了外放声音,悬浮窗里的闫思弦道:“吴队,那事儿咱们能不能先放一边,我帮你把手头的案子……”

    “不用,”吴端回答得斩钉截铁,“没你添乱,爹效率高得很。”

    从小到大,闫思弦字典里就没有“怂”这个字,在吴端面前服了软,对方却不给他台阶下,脸上挂不住,心里窝着火。

    闫思弦冷笑一声,“行啊,有种你就把事儿捅上去,上头甭管是停职还是解聘,我都没话说,你把我晾着?你算什么……”

    吴端伸手,直接挂了视频通话,并对冯笑香道:“不准搭理他!不准给他透露案情。”

    “哦……”冯笑香有点犹豫。

    吴端看了她一眼。

    冯笑香道:“算了,还是告诉你吧,他让我查一个人。”

    “谁?”

    冯笑香调出一张照片,吴端只看了一眼,就在路边停下车来,开了双闪。

    他接过平板,仔仔细细地看那张照片。

    照片是偷拍的,只有一个姑娘的侧脸,还被披肩的头发遮挡严重,但吴端还是能看出。

    太像了!太像张雅兰了!

    那是他参与的第一桩案件,直到现在,他家的电脑桌上还摆着一张高中生张雅兰的照片,那张脸已经印在了他的脑海中。

    他以为张雅兰已经死了,直到看见冯笑香递来的照片。

    看起来20多岁的年纪,成熟了很多。

    是张雅兰吗?……好像是吧?

    震惊过后,吴端又不太确定了,毕竟,做为一个在人口大国长大的公民,见识过冠希和本山撞脸……再说他终究没见过真人,对于照片相似这种事儿,还是持有一定怀疑态度。

    他问冯笑香道:“那你查得怎么样?”

    “查不到,闫哥提供的身份信息是假的,他被骗了。”

    这句话包含的信息可太多了,冯笑香便又简要解释了一番,诸如被“扫黄”的那天晚上,闫思弦是如何发现这姑娘的,如何被抓的,如何问人家要了联系方式的,又是如何因为吴端的赶到而跟姑娘失之交臂。

    回头再想联络那姑娘,姓名倒真的是张雅兰,可惜电话是空号,从此石沉大海。

    吴端又道:“查监控了吗?”

    “在大湾分局的时候,她好像有意避开监控,一直没拍到正脸,之后……因为你们打掩护的关系,她很快就被放了,连指纹也没采集。

    出了大湾分局以后,她步行至一段没有监控的路段。

    之后就查不到了,我怀疑有车辆接应她,这个人……不简单。”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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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无可赦介绍:
“我死去,并不是你们的胜利,顶多证明庸才对天才发动了可怕的战争……你们打着正义的旗号,剿灭异己,颠倒黑白……你们笔下的史书记录我鲸吞一切,横行霸道,压制弱小。多年后,我的优点会变成缺点,唯有借我之手得到正义的人,将铭记我的功德。”——摘自本世纪最负盛名的犯罪天才语录。
墨城公安局刑侦副队长闫思弦:“狗屁!这混蛋还挺会往自个儿脸上贴金。”
墨城公安局刑侦支队长吴端:“人都被你抓住了,你还不让她逞会儿口舌之快?”
罪无可赦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罪无可赦,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罪无可赦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