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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形骸     罪无可赦txt下载     罪无可赦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八章 卖女孩的小火柴(2)

    “我被电击过,有段时间失忆。顶 点 X 23 U S我记得……刚醒过来,是被埋在土里的,可能是闷得,胸口特别疼……我拼命扒土,把自己刨出来……那是片荒地,我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在那儿,之前发生过什么,就连我是谁,都完全不记得了。

    你们不知道那种感觉,除了眼前的一片黑,几点鬼火,你找不到一点自己跟这个世界的联系,好像……你是个从石头里蹦出来的人……

    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被活埋,不知道该去找谁,甚至,我饿了,都不知道该怎么弄点吃的……”

    有女警插话问道:“你没报警吗?”

    “我想过,可……没敢……”

    张雅兰沉默了一下,似乎是在组织语言,生怕引起两名女警的不满。

    立即有一名女警道:“有什么难言之隐,你都可以说出来,就算不相信我们,你总该相信小闫,他会保护你。”

    “嗯……我猜想了很多种可能,无论是怎样的可能,都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有人要害我,不然我为什么被活埋?

    而且,我心里隐隐有个感觉,害我的人很厉害,关系很广,我怕他们跟警察有关系。

    还有一个最主要的原因,就在我从土里出来不久,我碰见一个人我可以先告诉你们,是李建业,亚圣书院的校长。”

    无论张雅兰对面的两名女警,还是楼下车里的吴端、闫思弦,都同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张雅兰继续道:“我记得很清楚,我正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有一辆车开上了附近的土路,朝着我这边过来了。

    荒山野岭,我顾不上别的,跑过去拦那辆车。

    车里的人就是李建业,后来我猜他那天晚上去到那里,可能是为了转移我的’尸体’吧呵呵,可当时我不认得他。

    我记得他坐在车里的样子,他吓得脸都白了,哆哆嗦嗦地问我是人是鬼。

    当时我一点都没起疑心,以为是自己从土里爬出来的样子太狼狈,太吓人,还一个劲儿跟他解释我是人,不是鬼,我被坏人活埋,还失忆了,我求他帮帮我,至少载我一程,把我放到一个有人的地方。

    他一开始害怕得厉害,后来我好说歹说他就不那么害怕了,他问我还记得什么,我说什么都不记得,他还特意问我:’看你年纪挺小,应该还在上学吧,记不记得在读哪所学校?’类似这样的问题,他问了好多个,后来想想,他在试探我。

    也不知道磨蹭了多久,直到远处有车灯过来他肯定是害怕我向别人求助,一旦牵扯到别人,就麻烦了,终于答应让我上车。

    我能看出来他很害怕,就是那种干了亏心事,真的害怕遇见鬼,可当时我哪儿能想到这些,我还一个劲儿跟他保证,说绝不给他添麻烦,到一个有人的地方,无论是附近的村子还是什么,我就下车。

    可能是我的保证起了效果,他不太害怕了,一路上问了我好多问题,关于父母啊老师啊同学啊什么的,我也很努力地回忆,可是没用,脑袋好像被人给倒空了,什么都想不起来,想多了还头疼。

    很快我们就上了马路,路过了第一个村子,不过他没提让我下车的事儿他没提,我自然也不说,一来是希望他能把我捎到就近的城市,二来,他是我醒来以后认识的第一个人,可能当时太无助了吧,心里有点依赖他,希望多跟他呆一会儿……

    他开了回墨城,我看到路牌,就跟他说这名字有点熟悉,我可能在这儿呆过,他没说法,可能是在想对策吧。

    等到了墨城,他提出让我去他家,我一开始不想去,毕竟一个老男人,我有点害怕。

    可他说他是老师,高中老师,他手机上还有班里孩子的照片其实就是亚圣书院里的一些照片,可惜我当时没认出来……

    他说我这个年纪应该正在上高中,他可以帮我打听,万一我在墨城上过学,兴许他能打听出我的身份,帮我找到父母。

    这也是个办法,对吧?听起来还有点靠谱,对吧?……我就答应了。

    跟报警相比,我当时选择相信他……你们可能没法理解。刚才我说过了,我其实不太敢去报警,而且,他是我失忆后第一个帮我的人,就跟救命稻草一样,而且他是老师……你们能理解吗?”

    女警用尽量温和的声音道:“别紧张,那种情况下,对唯一一个可以信任的人,谁都会抓住不放吧,理解,真的,而且……不是你的错,他故意隐瞒了身份骗你……不是你的错……”

    张雅兰道:“真的吗?你真这么想?”

    “真的,不仅是我,任何听说你经历的人都会这么想。”

    张雅兰又问道:“那闫思弦呢?”

    女警毫不迟疑道:“他也一样,他会认为你是受害者。”

    “那我要告诉他吗?”张雅兰的声音里充满了希望。

    转而,她又低落道:“还是算了吧……算了……”

    闫思弦开口道:“转移话题吧,别聊我了,继续说她的经历。”

    女警通过耳机听到闫思弦的建议,立即问道:“那……你接受李建业的帮助之后呢?他伤害你了吗?”

    “他……他……”显然接下来的内容叫人难以启齿,张雅兰迟疑了。

    女警便安慰她道:“你放心,今天的谈话不会向任何人泄露。”

    张雅兰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小声道:“孩子……是他的……”

    “你是说……你曾经有的那个孩子,是……是李建业的?”女警问道。

    能听出来,女警在深呼吸缓解自己的情绪。

    “嗯。”

    “他是不是……强迫你?”

    “没有,”张雅兰替他解释道:“他没有,他把我安置在一套小房子里,那应该是他背着老婆孩子买下的房产吧。

    他跟我说那房子是他开课外补习班,给学生补课用的,我就相信了。

    我还问过他,为什么从来没见他带学生来补课,他说怕我见着生人害怕,他把好多赚外快的补课机会都给推了。说实话,那时候他对我不错的……

    我跟他接触,根本就想不到他是亚圣书院里那个电击过我的校长……”

    “所以,你是自愿的?”

    “我……我也没什么可报答他的……”张雅兰似乎很痛苦,“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他就是校长……我不记得啊……”

    女警急忙搂住她的肩膀安抚道:“没事了没事了,都过去了……我们知道你是被骗的,不怪你,你没错的……”

    待张雅兰情绪平复些,女警又道:“可是,你失踪后不久,亚圣书院就被查封了,李建业也被拘留了,他被拘留之后呢?”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被抓走,也不知道亚圣书院的事至少当时我不知道。

    只是突然有一天,一个警察开门进屋,说他是李建业的朋友,李建业拜托他照顾我,我是不相信的,那些天除了李建业,我再没见过第二个人,除了他我谁也不信。

    我想喊,还没喊出来,就被他打昏了……”

    “你是说……一个警察,把你给打昏了?”

    “是,然后……我不知道,我应该是被那个警察送到那地方去的吧……就是……一家洗头房……”

第九章 采姑娘的小蘑菇(1)

    女警问道:“你怎么知道他是警察?他给你看证件了吗?”

    “看了,不过他没穿警服,我记得……他给我的感觉就是特别犀利,特别像个警察。”

    “那你还记得他的样子吗?”

    “嗯……挺年轻的,大概……跟闫思弦年纪差不多?”张雅兰道:“说实话,那段时间我记性不太好,可能也是因为电击吧……而且,我就见过他一面,现在完全想不起他的脸。”

    女警追问道:“如果给你看他的照片,或者见到他人,你能认出来吗?”

    张雅兰沉默了一会儿,似是在思索。

    “我……不知道……真不知道……”

    “没关系,你接着说吧,你说被他送到一家洗头房,在哪儿?”

    “那地方叫玉园镇。”

    一名女警道:“离墨城不远啊。”

    张雅兰道:“嗯,你们没去过吧,那地方很小,沿着公路,是个专门给货车司机服务的地方,好多洗头房、桑拿房、夜总会,还有些饭馆什么的。

    我在那儿,就是每天接客呗。

    我是被胁迫的,老板手下养着打手,把我看得很紧,压根就不能出洗头房,不过跟其她人一样,来大姨妈的时候可以休息几天,也正因为这个,我发现我怀孕了。

    一开始还不明显,我也没敢跟人说……我……我想要那孩子的……

    我知道那孩子很可能是李建业的,因为我接客的时候都有措施,应该不会是接客的时候怀上的。

    而且,孩子让我觉得……怎么说呢,就是突然跟这个世界上的某个人可以建立起紧密的联系……他是我生的,我的孩子……你懂吗?”

    她那么在意别人的看法,总是小心翼翼地询问别人是否理解她,这比问题本身更令人揪心。

    女警声音里透出了浓浓的怜悯,“我们懂的。”

    “再后来就是……有一天我碰见一个客人,他是我的初中同学,学习很差的,初中没毕业就不上了,几年没见,也不知他怎么成了货车司机。

    他认出我来了,专门选的我,然后……然后他就说了好多羞辱我的话,什么没想到我也有今天,沦落到被他……他叫我张雅兰,他说我叫张雅兰。

    我知道碰见熟人了,就很激动,也顾不上他羞辱我的那些话,我就一个劲儿问他,我是谁,从前是干什么的,我家是什么情况。

    我跟他说我失忆了,他不信呵呵,正常人都不会信吧,他觉得我是因为没脸面对老同学,才想了这么一个烂理由。

    我哭了,那是失忆以来我第一次哭,我第一次觉得自己跟这个世界有了一点联系,第一次觉得我要是错过这个机会,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是谁了。

    我跪下求他,不是求他救我我知道他救不了我,只是求他跟我讲讲我的事。

    我不停地跟他解释,把我失忆以后的经历全告诉他,他可能是有点信了吧,开始跟我说以前的事。”

    “他都跟你说什么了?”

    “其实帮助不大,主要他是我的初中同学,而且他中途退学了,之后就再没见过,他只能告诉我,初中的时候我成绩挺好,几乎就不跟他们这些差等生说话。

    不过,他说了两个人,说是初中时候跟我关系挺好的两个女生。

    可能是因为好奇吧,纯粹是想打听我的事反正我不相信他真心想帮我他答应帮我联系那两个女生问问,要是她们愿意,就带她们过来,跟我讲讲以前的事。

    可她们一直没来,大概是不愿意到这种是非的地方吧,他后来倒是又带了两个同班的男生过来,都想打听我的事。

    他们告诉我,说我考上墨城一高了,还张罗着想帮我联系高中同学。

    事情已经变了味儿,你知道吗?就是每个人都想打听我的事,但也只是想满足自己的好奇,跟人聊天的时候能多一点谈资,没一个人真的想帮我……”

    闫思弦攥紧了拳头,吴端知道他在想什么。

    当年他们的调查方向错了,他们把重点放在寻找尸体上,再加上恰逢毕业季,同学们各奔东西,因此警方直接放弃了对同学的走访。可谁能想到张雅兰还是个大活人。

    以闫思弦的性格,更是夸张,出国后他断了跟所有同学的联络。

    如果那时候调查面能放得广一些,或许张雅兰早就获救了。

    女警又问道:“那之后呢?你怎么从那儿逃出来的?”

    “我很听话,他们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而且,我已经去了四个月,他们对我也放松了警惕,偶尔也让我跟其她的女孩儿一起出趟门了。

    我就偷了同住的两个女孩的银行卡,还想办法套话,把密码问出来了我们关系还可以,有心套话得话,还是能问出来的。

    她们属于自愿干这行的,跟老板五五分成,有钱,不像我,赚多少全归老板,自己一分也落不下。

    我选了个机会,逃回墨城了。

    一回去,我就找了个自动取款机,把她俩的钱取出来了。

    我觉得她们不敢报警,只能吃哑巴亏,毕竟自己干着违法的事,就算他们报警,我也是受害者,被抓就被抓了吧。

    回来以后,我去过当年读的初中,也去过墨城一高,我也试着联系以前的同学。

    可是……名声不好……你们知道的,有些传言就是会越传越夸张……我都没法想象,我在她们口中有多不堪。

    再加上,肚子一天天大了,要生孩子,我总得多弄点儿钱。

    可我那时的情况,连个身份证都没有,我只能……不,肚子大了,我连那行都干不了了,只能去陪酒……”

    女警敏锐地问道:“你没去找过李建业吗?”

    “我……我根本就找不到他,我连他当初把我安置在哪儿都不知道。

    那天晚上他带我回家,之后我就一直没出过门,直到那个警察闯进来,把我打晕,带走。

    我根本不知道那是哪个小区,哪栋房子,怎么找?

    哦,对了,我倒跟同学打听过,知不知道一个叫李建业的高中老师,他们都说不知道。”

    “那你的父母吗呢?你没去找过他们?”

    “我……没有……我这个样子,有什么脸去见他们?

    而且,因为我不记得以前的事,对父母……其实感觉很陌生的。我那时候一心想着我的孩子,我打算好了,我这辈子大概也就这样了,稀里糊涂过着吧。哪怕一直去卖,我也认了。

    但我要把孩子养大,他是唯一跟我有血缘关系的人,我好好爱他,他将来长大了也会爱我,保护我,那是真真正正的亲人。

    可我没想到的是,分娩的时候……可能是因为太疼了,脑子受了刺激吧,我……想起来了……”

第十章 采姑娘的小蘑菇(2)

    什么?!

    警用专线的耳麦里,每个人都沉默着,但大家又心照不宣地感受到了其他三人的吃惊。www.uu234.net

    “我想起来了,”张雅兰继续道:“我想起来自己是谁,想起来是怎么被送到亚圣书院,想起来他们是怎么折磨我的,还想起来,我一直惦记的孩子的爸爸,就是那个电击我、折磨我的人……

    可是……呵呵,可能是老天爷可怜我吧……我一下子就又想开了。

    你们可能没法理解,太疼了,即便想起来了,我当时也来不及有什么特别的情绪,疼到……不允许你有别的情绪和想法,除了疼,什么也感受不到。

    后来,孩子生出来了……我是在一个黑诊所生了孩子,生完我就在那儿睡着了,睡了好长的一觉。

    可能是那时候年轻,身体底子好吧,是真能抗住折腾啊,要是搁现在,八成得死那儿吧。

    诊所大夫是个大姐,人挺好,帮我把孩子收拾得干干净净,我在她诊所里住了几天,她帮我催奶,直到我能喂饱孩子,才回家。

    这些都是后话了。

    生完孩子,等我睡醒,脑子空空的,我就那么睁眼看着天花板,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又想起来那些事儿了……太累了,真的,生完一个孩子,累得就感觉……那口气儿好像没了,想不想得起来都不重要了,我自己怎么样也都不重要,就还按原先的计划,好好养孩子吧,我……我再也禁不起任何折腾了。”

    “你还是不想回家找父母吗?”女警问道:“还有李建业,你想起了以前的事,应该很容易就能打听到李建业被捕的情况,没想过报案,给自己讨个说法吗?”

    “我说了,禁不起折腾了……呵呵,算了,说实话吧,也不怕你们笑话,我去家里找了,可是父母已经搬家了他们都没想过有一天我可能会回去,直接就搬家了我心就凉了一大截。

    不过,我还是找到他们了,我看到他们住进新房子,还买了一辆车。

    我喊我妈,我妈看见我,没敢认刚生完孩子,那会儿变化太大了。

    他们一开始特激动,二话不说拽着我就回家,呵呵,可惜,回家后我妈首先问的不是我这一年怎么过的,而是学校里学的课程还记得多少,要是回去读高三,会不会跟不上,要是去高二蹲一级,年纪会不会太大了,让人笑话……

    可笑吧?没事,你们可以笑,我早就习惯了……

    我家条件一般,父母都是工人,打我小时候他们就特别要面子,自己没本事,只能拿我的成绩跟别人家小孩比。

    我学习好,他们脸上就特有光,走路都是昂着脖子的,后来玩了一阵子游戏,成绩下来点,他们就怕得要命,直接把我送亚圣书院去了。

    这样的家长,以前我还能忍,可我已经经历了那些事……怎么说呢,我跟以前完全都不一样了,可他们还是老样子,我怎么忍?

    我跟他们讲了这一年的遭遇,毫无保留我都是被迫的,没觉得丢人,我希望他们能理解我,接纳我,也接纳我的孩子。

    呵呵,他们被吓得不轻……一年了,对我的遭遇,我不相信他们没做过最坏的考虑,可他们就像两只鸵鸟,即便有那些念头闪过,也立马赶出脑海。

    他们做了妥协,我’死了’,他们选择跟亚圣书院私了,跟李建业私了,他们让人拿钱买断了我这些经历,拿人手软。

    现在我又’活了’,他们怎么面对?……呵呵,对他们来说,可能我死了更干净吧。”

    与几名刑警相比,张雅兰的情绪反倒显得十分平静,历经磨难的她本该在家里得到亲人的安慰和支持,显然,并没有。

    张雅兰继续道:“我在家住了三天,带着孩子,这三天里,我的父母一直暗戳戳地商量着,我只能等待他们商量的结果。

    第四天,他们把我叫到饭厅,我们坐在餐桌前,那是一次特别正式的谈话。

    真是讽刺,以前家里住小房子的时候,我想象过,什么时候能像电视剧里一样,一家人坐在一个正儿八经的餐桌前,而不是吃饭也要在茶几上凑合。

    现在倒是都有了,就是变了味道。

    他们是来通知我最终决定的,主要有三点:

    第一,孩子必须送走,他们觉得孩子是我的污点;

    第二,这一年的事不准提,他们嫌丢人,同时也害怕已经到手的房子、车、钱出什么岔子。我爸连理由都帮我编好了,就说我这一年抑郁了,看病去了;

    第三,我必须从形象上做出改变,瘦下来,不再浓妆艳抹,用他们的话来说,‘像原先一样,有个学生样子’,然后就是回学校,考大学。

    他们让我跳过这一年,就当什么都没发生。

    这话说出来好简单是不是?有点可笑是不是?

    可我真的考虑过,我真的,真的试着按他们说的来。

    我还年轻,就算荒废了一年,很多事情真的还可以捡起来重来的。

    唯独送走孩子,我不能同意。

    我最难的时候,他是我的精神支柱,我谁都不记得的时候,他才是跟我血脉相连最亲的人,而我的父母……他们只会计较利益,我怎么可能为了他们的计较抛弃这个孩子?

    我跟他们商量,只要把孩子留下,我就这一个条件,其他的什么我都可以答应,我甚至连考清华考北大这样的事,都敢承诺。

    可是,不行,死活不同意。

    他们跟我摆事实,讲道理,说了一大堆,什么带个孩子以后无论上学,工作,还是结婚,尤其是结婚,肯定要受影响,什么我没法想象今后日子有多艰难……

    我知道,他们说的都有道理,抛开面子不谈,他们的确也在为我打算,但我就是不同意。”

    张雅兰苦笑一下,“僵持不下的结果,我们都耗尽了耐心,可能就像所有离婚的人一样吧,一开始是一件事意见不合,升级到恶语相向,再升级到相互憎恨,恨不得杀了对方。

    总之,家里鸡飞狗跳了一通之后,我带着孩子走了,算是断绝关系了吧。

    家里就是这么个情况,至于你说报警,向李建业讨说法什么的……说实话,我那会儿……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会儿的感觉,好像对他也恨不起来。

    该怎么说呢,大概就是……已经发生的事,恨谁都没用,我不愿意再花精力去恨谁,太累了……而且,我父母收了李建业的钱,我去讨说法,家里收钱私了的事儿就瞒不住了,到时候……以我父母的个性,又要跟我闹。

    我真的不想折腾了,可能是失忆那段时间,让我习惯了什么都不想,只想眼前,只想怎么活过今天吧。

    我就想简简单单地卖个身,把孩子养大,其余的我什么都不管,都跟我没关系。”

    “可是……你的孩子还是……死了。”

第十一章 小王子

    张雅兰叹了口气,“是啊,是啊。”

    短暂地沉默片刻,张雅兰继续道:“那时候孩子刚过完两岁生日,能跑能走,话都能说得很清楚了,正是特别可爱的时候。

    对了,他叫闫文达,门三闫,文化的文,达到的达,我给他起的名字……”

    听到这个姓氏,闫思弦莫名出了一身冷汗。

    他知道张雅兰的意思,她没忘了自己,始终心有念想,或许是因为年少时的一点帮衬,令她念念不忘,就连孩子的姓氏,都用了自己的。

    这报答来得太突然,太重,这念想太过深沉,让闫思弦喘不过气。

    他伸手松了松领带,又挽起了衬衫袖子。

    “你没事儿吧?”吴端道。

    闫思弦摇摇头,不想说话,他喉咙里仿佛卡了个东西,上不去也下不来。

    张雅兰继续道:“我是怎么养活他的,就不用多说了吧,总之,那时候我认识了一个香港老板,说是包养也好,怎么都行。

    那个老板对我说不上多好,也说不上多差,大家就是各取所需。

    我住在他的一套房子里,他每月给我六千块钱,唯一的好处是,只要孩子不打扰我跟他相处,他就同意让我带着孩子一起住。

    可他有个毛病吸毒。

    我也说不上他有没有瘾,反正偶尔会吃一些药片。

    他让我跟他一块吃,我不同意,他也不勉强。

    可是那天……”

    张雅兰的声音突然抖了一下,紧接着就是压抑的哭声,“他……给孩子……吃药……”

    挤出这几个字,她终于嚎啕大哭起来。

    这个经历过无数磨难,无论遭受虐待还是沦落风尘,都没被击垮的女人,终于暴露出了心中无法愈合的狰狞伤口。

    她的哭声太过凄惨,犹如杜鹃啼血。女警们不断地在旁安慰,也只是徒劳。

    “你要不要上去看看?”吴端问道。

    闫思弦摇头,“我去了更尴尬,让她哭吧,她在我面前从没这么哭过,发泄一下也好。”

    吴端摘下耳机,欲言又止。

    闫思弦瞟了他一眼,“你想说什么?”

    “想好接下来该怎么办了吗?”

    闫思弦揉着眉心,摇头,“我不知道。”

    “你喜欢张雅兰吗?你爱她吗?”

    这两个问题接连从吴端嘴里问出来,让人听了觉得十分别扭。

    闫思弦此刻就很别扭。

    吴端才懒得管他的情绪,只道:“你能不能像个爷们儿?张雅兰的意思很明显,人家连孩子都跟了你的姓了,可她那种情况,能跟你直说吗?你闫公子身边的莺莺燕燕,想必随便哪个都比她强吧?

    她不能说,你要是也装傻,那你就是个臭流氓。

    问题是,你喜欢她吗?喜欢,你就好好问问自己,能不能做到不计前嫌。不喜欢,你就不该继续把她留在你身边,你又不缺女人,为什么还要给张雅兰念想?……”

    吴端还想再唠叨两句,发现闫思弦看他的目光实在古怪,只好问道:“我哪里说得不对?”

    闫思弦摇头,挑起嘴角笑了一下,“没有,你说得很对,我只是没想到你会跟我说这些……呃……其实,你问我接下来怎么办,我以为你问的是案子。”

    吴端摸了摸鼻子。

    闫思弦继续道:“我把她留家里,最主要原因是她身上有疑点……好吧我承认,那天晚上见到她的时候,我相当失态,还有刚才,她说她孩子姓闫,的确……有点吓着我了,喜当爹什么的,我可从没想过。

    跟她装傻是不道德,但你可别忘了,那天从大湾派出所出来,她就立即失踪了,我,笑笑,还有你,都没能把她找出来。

    我之所以能再见到她,是她主动联系我的。

    就从这一点,我有理由怀疑,她比你我道行都要深,所以,究竟谁装傻,谁顺水推舟,现在还不好说。

    悲惨事迹已经讲得差不多了,我相信,大部分都是真话,一些关键环节的人物诸如她那位初中同学,还有她的父母,包括她刚刚提到的港商,有心找得话,都能找到,求证,她不会傻到在这些问题上撒谎。

    问题是她没讲的事儿,七年了,她再没用过张雅兰的身份,不然你早找到她了,她一定有假身份,假身份是哪儿来的?

    还有,如你所说,既然她还惦记我,连孩子都跟了我的姓,为什么从没试着联系我?我跟她那对奇葩父母不一样,我可没搬家,连手机号都没舍得换。

    可是偏偏就在胡志明出事前后,她出现了,最近的巧合是不是也太多了点?

    我是滥情了点,必要的时候,我也不介意出卖一下色相,跟张雅兰发生点什么,但这不意味着智商下线任人利用。

    接下来的询问才是关键,所以,吴队,收起你泛滥的同情心吧。”

    闫思弦有些玩味地看着吴端,轻轻摇了摇头,笑道:“你还真是一朵奇葩。”

    “我?我怎么了?”

    “干咱们这行,同情心是奢侈品,留着那玩意,只会干扰你的理性判断,没有任何好处。

    你这么富有同情心,很容易抑郁的,要不要给你介绍个美女心理医生?提我的名字可以打5折。”

    “你滚!”

    对这狼心狗肺的玩意儿,吴端不想说话。

    这时,闫思弦的手机响起,他将来电显示亮给吴端看了一眼,是张雅兰打来的。

    闫思弦无奈道,“看来,她不打算给我们询问的机会了。”

    说完,闫思弦接起了电话,他拿捏着语气,表露出恰到好处的紧张担忧。

    “你还好吧?她们没问什么刁钻的问题吧?”

    “没,挺好的,有些事说出来心里就畅快些……谢谢,谢谢你,你的同事人很好的。”

    “怎么哭了?”闫思弦当然听出了对方的哭腔,焦急道:“我这就回去,你别哭了。”

    闫思弦指了指车外,吴端点头,闫思弦下车,回头打了个“回见”的手势,小跑进了公寓一楼大厅。

    吴端看着他的背影,心中有了种莫名的期待要是真能看到闫思弦棋逢对手,那应该相当有趣。

第十二章 小闫不怂

    入夜后,吴端家中。顶 点 X 23 U S

    冯笑香抱着笔记本电脑,一会儿看看闫思弦,一会儿又看看吴端。

    吴端率先开口道:“金屋藏娇的感觉怎么样?”

    “麻烦。”闫思弦的回答十分精炼,“倒是你找来的两个女警,靠谱吗?”

    “我带出来的人,当然靠谱,不过……你最好有个心理准备,如果事情真如我们想象的那样,有人采用了一些极端手法,对当年亚圣书院的加害者发起了报复,当年的事势必要重新调查,如果真是那样,无论张雅兰跟案件有没有关系,她迟早得出来见见阳光。”

    “我没意见,你公事公办吧,”闫思弦耸耸肩,转向冯笑香道:“真是巧了,咱们三个算是在亚圣书院认识的,谁知道七年后凑到一起,又是为了同一件事儿。

    我记得,当年吴队可是把笑笑当成小男孩儿来着。”

    冯笑香抽抽鼻子,以示不满。

    吴端赶紧转移话题道:“别扯那些没用的,今天叫你来,主要是笑笑的调查有了发现,笑笑你说说吧。”

    冯笑香低头看着平板电脑道:“从数据来看,你们的推测是对的,只是太片面了。

    有个人或者说这些人的报复对象可不仅仅是亚圣书院的校长、教官。”

    “还有谁?”闫思弦问道。

    冯笑香将平板电脑递给闫思弦,“看这个。

    徐龙,就是当年将杜珍珠的女儿樊庄庄骗进传销组织的人,因为他,樊庄庄坠楼丧命,可他只被判了四年三个月……”

    冯笑香沉默了一下,似乎是等待着两人对刑期的评价。却没想到,吴端和闫思弦都没开口。

    过了一会儿,吴端才反应过来,解释道:“不好意思,我习惯了只管抓人,不对法院判决做任何评价。”

    闫思弦笑道:“怎么?怕得罪兄弟单位?”

    “没空关注而已。”吴端一本正经地继续道:“樊庄庄的案宗我看过,量刑比较少主要有三方面的考虑:

    第一,虽然他们有虐待行为,但没有证据证明樊庄庄是被推下楼的,如果是被推下去的,那是故意杀人,如果是自己坠楼,那是虐待和拘禁致人死亡,在量刑上有本质区别;

    第二,三名嫌疑人的口供中,都提到了‘发现樊庄庄翻越窗户时,伸手施救’,且三人描述的施救细节,可以相互印证,可信度还是比较高的;

    第三,这个徐龙本身也是被骗进传销组织的,只是后来表现好,被吸纳进组织,变成了组织成员,这中间有一个从受害者到施害者的身份转变。

    有这三点原因,我不觉得对徐龙的量刑有失偏颇。况且,传销组织的头目还没抓到,说来说去被判刑的三个不过是小喽喽。”

    “有人可不这么想,”闫思弦道:“徐龙出狱后的第三天,就被一个疯子砍死了。跟胡志明情况不同,砍死他的疯子到现在都没抓到。”

    吴端也凑上前来,看着平板电脑上的资料,“徐龙是在深夜遇袭出狱后,有几个狐朋狗友给他接风,晚上喝完酒,跟朋友一块儿回住处,走在一条小巷子里,突然蹿出来个疯子,冲徐龙颈部、胸部捅了几刀,徐龙当场死亡。”

    “遇袭的事儿暂且不说,我有一点不太明白,”闫思弦道:“这家伙为了保全自己,把女朋友都骗进传销组织了,人性这么差,还有朋友?”

    “不好说啊,秦桧还有三个朋友呢。”吴端道:“不过,朋友只是这哥们儿自己说的,也不嫌臊得慌,他当时可是丢下徐龙自己跑路了。

    从笔录来看,疯子冲出来行凶的时候,他掉头就跑,事后又怕惹事上身,连个110都没打,还是警察找上门去,他才说明了当晚的情况……

    对了,之所以知道行凶的是个疯子,一来是对方蓬头垢面,行凶的时候又吼又叫,根本不在意是否会惊动周围的住户这跟正常人的行为逻辑可不相符走访调查,也的确有周围的住户反应当晚听到了喊叫声。

    二来,据徐龙这位朋友反应,那几天他在家附近见过一个疯疯癫癫的流浪汉,当时没留意,可事后回想起来,越想越觉得当晚行凶的就是那个流浪汉。

    一些居民也表示见过那个流浪汉,不过……案发之后,流浪汉就失踪了,再没人见过他,片区分局也组织警力进行过调查跟进。

    可是,因为凶手精神不正常,本身就不按常理出牌,查无可查,再加上受害人有个前科,有那么点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意思,案子最终也没能侦破……”

    闫思弦插嘴道:“这是好事,凶手是流浪汉,还有精神问题,对警察来说,想随便找个人顶罪,来提高破案率,太容易了,没这么干,就是进步。”

    “你今天怎么老是话中有话?”吴端道,“对我国法制建设不满意?”

    “不不不,我是为法制建设进步由衷感到高兴。”

    “少废话!”

    “赞扬两句,抱一抱祖国大腿也不行?吴队管这么宽啊?”

    “言多必失,容易封书知道吗?到时候你亲妈也救不了你。”

    闫思弦做了个在嘴上拉拉链的动作,“我错了,请求组织原谅。”

    “咳咳……”冯笑香伸手在平板电脑上划了一下,切换页面后,她道:“类似这样的疯子伤人案件,搁在五年前,好几年都发生不了一起,可是最近5年来,每年都有至少两起类似案件发生,多的时候比如去年,就发生了四起。

    五年来,此类案件总共发生了16起。”

    “有什么规律吗?”

    “但凡被抓住的,在精神鉴定时,ct扫描全部发现了大脑器质性病变可以不承担刑事责任的精神病,大多都有中枢神经系统方面的器质性病变,属于完全无刑事责任能力人。

    这些人全部脱罪,无一例外。

    还有三名没被抓住的精神病,情况就不清楚了。

    还有一个共同点,这些被害者都有那种’受到的惩罚过轻,或者并未受到法律惩罚’的前科,显然,他们是被人报复了。

    但是,我要说的是,这16起案件在我的所有发现中,不过是冰山一角,我接下来要跟你们讲的……呃……你们最好有个心理准备……”

第十四章 黄芯萝莉

    冯笑香本就话少,更不懂得夸大其词,所以,连她都说要两人做好心理准备,说明她的调查结果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m.www.uu234.net

    “说吧。”闫思弦道。

    “之前吴队不是让我查一些数据吗,关于最近三个月的失踪人员,我挨个查看了他们的履历,发现近三分之一有犯罪记录,而且和徐龙一样,他们的量刑有争议。

    比如这个叫李谦谦的,专门给大学女生做裸贷生意,逼得一个大学女生跳楼。裸贷虽然和女生的跳楼有直接关系,但毕竟跟亲自上手把人杀死是有区别的,而且借裸贷这种事,女生本身也有一定过错,所以李谦谦最终只判了5年10个月。

    还有一部分失踪人员,虽然没被判刑,但是民事纠纷缠身,而且民事纠纷的后果往往关联着人命。

    比如这个叫陈强的,救护车司机,赚黑心钱,把病人抬上救护车当他的’人质’,坐地起价,问家属要高额车费,不给钱就不开车,结果病人被耽误,送医途中死亡。

    类似这种欠下‘良心债’的失踪者,最近三个月就有共122个。”

    一百二十二,若是一堆尸体放在一起吴端无法想象,那将是何等壮观的场面,古时殉葬的人坑也不过如此吧。

    闫思弦同样倒抽了一口冷气,但他很快平静下来,说道:“也就是说,我们现在知道的情况是,有大量曾经欠下’良心债’的人,似乎是遭到了报应,其中16人被精神病捅死导致这部分人死亡的凶手,关注到了亚圣书院当年的事件,并已经对当年的校长李建业、教官胡志明展开了报复。

    除了精神病杀人的情况,还有122人直接失踪,下落不明。”

    “没错,”冯笑香继续道:“精神病人作案,分布在最近五年,历时比较长,而失踪的情况,则集中分布在最近三个月,平均一天失踪一个半人,简直……”

    冯笑香没说下去,她本就不擅长用一些修饰形容性的词句。

    吴端接住她的话头道:“我们面临的,可能是史上最有效率的凶手,或者犯罪组织。”

    吴端在屋里踱着步子,能看出来,他十分激动。

    “作案手法和时间都不一样,有理由相信,这是不同的两波人,为了惩治’法律所没能惩治的犯罪’这一共同目的,而做了类似的事,只是犯罪手法不尽相同。”

    一群疯子当街杀人,而且看起来背后有组织,有策划,有接应,这已经够让人觉得不真实了,现在又冒出一个神秘组织来,神不知鬼不觉地拿下了122条人命,实在是叫人不寒而栗。

    闫思弦捧着平板电脑,反反复复地看着上面的几页信息,沉默了足有20分钟。

    冯笑香从随身的背包里拿出一个u盘,递给吴端,“平板上显示的,只是我归纳出来的部分资料,具体到每桩案件,肯定漏过了许多细节,u盘里是我收集到的所有案件资料。”

    “辛苦了,”吴端接过u盘,插在卧室的台式电脑上,一边等待开机,一边道:“资料太多,咱们得先找一个切入点,不然像没头苍蝇似的,先把自己绕进去。”

    闫思弦深以为然,吴端便继续道:“我建议咱们主要抓两个案子,第一,就是现在手头上的杜珍珠砍死胡志明案,抓住杜珍珠,深挖她背后的人,既然这中间有猫腻,她想通过精神鉴定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第二,我建议从最近一个失踪的人查起,就是……”

    吴端说话的工夫,老旧的台式电脑终于以龟速开机。

    打开u盘里的文件,又花了近半分钟。

    连冯笑香这种惜字如金的人都忍不住吐槽道:“队长,你电脑也太破了,卖二手机都没人要,只能换把剪刀。”

    吴端满不在乎道:“要那么先进干嘛?我又不打游戏,浪费,能用个word就行。”

    冯笑香撇嘴,“你这要求比我奶奶还低,我奶奶还要求玩个连连看对对碰呢。”

    闫思弦噗嗤一笑,抬头瞄了一眼吴端的电脑,收获了吴端“你敢吐槽老子就让你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的眼神,讪讪闭嘴。

    “刚才说到哪儿了……哦,对,最近一个失踪者,就是笑笑刚才提到的陈强,救护车司机。就从陈强和杜珍珠查起。”

    闫思弦正色道:“同意,正好一人抓一个案子吧,笑笑继续负责分析数据搜罗证据吧?不过,u盘里的案宗给我拷一份,我要全部看一遍。”

    闫思弦抬手看了看表,对冯笑香道:“都半夜了,走不走?我先送你回家?”

    “那……谢了。”冯笑香连忙收拾自己的设备。

    ……

    坐在闫思弦车里,冯笑香有些拘谨地低着头,闫思弦看她这样也觉得别扭,主动开口道:“怎么样?来当警察比进科技公司写代码有意思吧?”

    “嗯。”

    “就是薪水低了点,不过,你要是愿意做个兼职,挣点儿外快,也可以找我。”

    “哦。”

    “你记得亚圣书院咱俩坐同桌那会儿吗?我还帮你背书来着,没想到你成了黑客。”

    “呃……”

    闫思弦:“……”

    他后悔找什么话题了,做个安安静静的美男子……呸,是司机,多好啊!何苦跟自己过不去?

    这下可好,平时屡试不爽的搭讪三连接连夭折,信心大大受损。

    不划算,这波亏了。

    就在闫思弦在心里吐槽时,冯笑香却突然问道:“你是不是把张雅兰接回家了?”

    这姑娘说话时从不打个铺垫埋个伏笔什么的,闫思弦被她问得突然,考虑到她年纪小,还得避讳着点男女之事,一时间竟有点磕巴。

    “咳咳……她只是作为当年的受害者,而且我们曾经有些交情,那个……就是暂时住我那。”

    “你跟她睡了吗?”

    闫思弦:“……”

    闫思弦:天啊!这萝莉切开心芯儿是黄的!还黄得双手叉腰理直气壮,谁来教教我跟黄芯萝莉沟通的正确姿势!老天作证啊!可不是我把她教坏的啊!

第十四章 警察!别动!

    “完全无刑事责任能力?”

    法医办公室里,吴端坐在貂芳办公桌对面,“怎么可能?搞错了吧?”

    “受害者是当年亚圣书院的教官,做过一些违法勾当,只是象征性判了一两年,这些我知道,你在亚圣书院卧过底,对这个案子格外关注,我也知道,所以,你怀疑他被人报复,我完全理解。www.uu234.net

    但是,吴队,要搁20年前,精神鉴定造假还有可能,可是现在全靠仪器,尤其杜珍珠这种中枢神经细胞受损,脑部已经发生了器质性病变的,做个ct一目了然,不存在人为造假的可能性。

    当时给她做ct检查的时候,我和八名神经外科专家就在跟前看着,而且……我还留了个心眼,之后又单独带她去一家非三甲医院做过一次检查,和集体鉴定时的结果一模一样。”

    吴端看着那一纸鉴定,十分受挫。

    貂芳走到他面前,曲起中指在他头顶敲了一下。

    “还有,你下次要是再质疑我的工作能力,我就……就……”一时还真想不出能把他怎么样。

    吴端接过话头道:“要不你就以身相许?”

    “呸!臭流氓!”

    “说真的,还有什么比嫁给我更好的报复方式?以后你就能跟我作天作地,花我卡里的钱,吃我碗里的肉,心情不好了还能骂我两句,实在不好打两下也行……再过几年你还能打我的娃呢……啧啧啧,真的不考虑一下吗?我怎么这么优秀,我都想嫁给自个儿了……”

    “我去……”

    果然一物降一物,此刻侃侃而谈骚话满嘴的吴端,到了闫思弦面前准蔫头耷脑,果然闫思弦才是食物链顶端的男人吗?

    正当貂芳为自己在食物链底层的位置感慨时,吴端却言归正传道:“鉴定结果是一回事儿,但……咱们私下里说说,你看有没有这种可能:

    虽然杜珍珠的那什么细胞……有病变,ct可以扫描出来,她病得的确很严重,但她的病还是可以通过药物控制的,不然不可能出院回家,她是在意识清醒,有自主行为能力的时候对胡志明动手的,你们这个鉴定只能说明她现在无刑事责任能力,可说明不了她对胡志明动手时的状态。”

    “理论上来说有这种可能。”貂芳道。“但我毕竟不是精神科的专家,不好下定论,这样吧,我帮你约一个当年我在精神病院进修,带过我的导师,老资历了,在业内特别权威,这次给杜珍珠做精神鉴定,他也在场。你有什么问题,可以一次性问个清楚。”

    “行啊,那就太感谢了,你约好人了随时通知我,看你们这边的时间。”

    “得嘞。”

    ……

    “站住!”

    闫思弦大吼一声,能看出来,跑在他前头的男人比他矮半头,却比他胖出一圈,身体素质显然不如他,可对方拿出了逃命的架势,好像一旦被闫思弦抓住,就要立马拉去枪毙。

    穷途末路往往能激发人类的潜能,任凭闫思弦跑得口干舌燥,上气不接下气,前方的男人却始终能跟他保持匀速运动和恒定距离。

    “妈的!”闫思弦发了狠,“开枪了!”

    他是带了配枪的,但对方单方面逃窜,且是一打照面就逃,连话都没说上一句,这种情况并不符合开枪的标准,为避免麻烦,闫思弦只能口头上吓唬吓唬对方。

    这一点令闫思弦有些不习惯,国外对警用枪支使用的要求,可没有国内这么严格。

    不过,恐吓还是起到了一定效果。

    跑在他前头的中年男人吓得一缩肩膀,猫着腰回头观察“敌情”。

    就在他速度稍缓的瞬间,闫思弦脚下猛一发力,追上了几步,抬手死死揪住了对方后领子。

    “站住!”

    对方如同一匹被猛勒了一缰绳的马,吱嗷喊叫一声,差点儿飞起来。

    “还跑?!”闫思弦死死将那男人按在地上,在自己肩膀上蹭了蹭脖子上的汗珠。

    随行的警员迅速赶到,七手八脚地将那男人押上了警车。

    上了车,闫思弦坐在副驾驶位置上,极力克制着颤抖的双手这是他第一次单独擒拿一个成年男人,事发当时肾上腺素作用,大势所趋,只顾着一个劲儿往前冲,现在想想,后怕得厉害。

    这大概就是吴端的日常工作吧,闫思弦想道。

    七年前在亚圣书院,两人曾短暂地**相见了一次,闫思弦记得对方身形修长结实,如今……天热了,吴端穿过一次短袖,露出了右上臂外侧一道足有十厘米的伤疤。

    不知道他受过多少次伤。

    闫思弦今天有些不在状态,到了市局,下了车,还有点儿神游天外,也没注意周围,差点儿被人撞个趔趄。

    不过很快,就有一双手扶住了他。

    吴端问道:“你怎么样?吓傻了?还是受伤了?”

    闫思弦翻了个白眼儿,“你就不能盼我点儿好?”

    吴端挠挠头,“那……没受伤吧?”

    “嗯。”

    吴端指着从车上押下来的男人,问道:“这谁啊?跟陈强的失踪有关?”

    “陈强开救护车的时候,不是导致一个病人送医不及时死亡了吗?这是病人的儿子。”

    “有作案嫌疑?”

    “别提了,奇葩一个,我就是找他了解些情况,谁知道我刚亮出来证件,这小子拔腿就跑,我就追呗……一通跑啊……啧啧啧,这辈子在学校长跑偷的懒都给我补回来了。”

    吴端笑道:“没事,我就喜欢遇上这种怂人,越是肿胆小怕事的人,越好审,你不说话他自己先露怯了,随便吓唬吓唬,能吐得干干净净。”

    不出吴端所料,这小子还真爆了个猛料。

    审讯室里。

    “你跑个蛋啊?!”闫思弦少有地爆了句粗口。

    “警察同志,我怕啊,我怕说不清啊……我……我知道陈强死了,我还……我……”他低着头,肩膀不断颤抖,“我可能见过杀陈强的人,他给了我几样东西,陈强的金项链、金戒指,还有钱什么的……他还……还跟我说过几句话……那是个疯子!疯子!”

第十五章 学**做好事

    在吴端问了两三个问题之后,男人的思路清晰了些,向两人讲述了那段奇特的经历。www.uu234.net

    “我爸的事儿你们已经知道了?那我就不细说了吧,我就不能提这事儿,提起来我就……哎!太气人了!

    他们这些开救护车的,原本是救人的,却反过来草菅人命,出了事儿医院和陈强一块推卸责任,警察也不管,没天理啊!

    我那段时间正筹备跟陈强打官司,可是,有天晚上……

    我家住的是那种有点类似于老四合院,警官你见过吧?”

    闫思弦点头。

    “老房子了,院里没厕所,方便得去胡同口的公厕……那天晚上,大概11点多吧,我跟平常一样,睡觉之前想去一趟公厕。

    刚打开院门门口站了个人,离得太近了,吓了我一大跳。

    而且,他还冲我笑……他那种笑,弄得我汗毛都竖起来了,我第一反应就是:可别碰上个疯子,我知道,疯子杀人不犯法……”

    这描述并不准确,但闫思弦和吴端都没打算纠正他。

    他继续道:“我想关门儿,等疯子走了再去公厕,我们的院门是朝里开朝外关的,谁知道他一下子推住了门,劲儿特别大,我闹不清他想干啥啊,也赶紧推们,不敢放他进院儿。

    我还打算喊一声,招呼大家帮忙,可就在这时候,他跟我说了一句话。

    他说‘躲什么,陈强死了’。

    他声音不大,而且有点含糊,但我听得清清楚楚。我一愣神,门被他推开了一点,他的脸整个露出来,还是冲着我笑,我感觉他的牙都快要龇到我脸上了,离得太近了!

    我刚想往后躲,他就冲我吐了个东西。

    那东西吐在我脸上,又弹到地上后来等那疯子走了,我找到了他吐的东西……

    我的天!是一节手指头!太恐怖了!真的太恐怖了!这事儿我谁都没说,我老婆孩子都不知道,我怕吓着他们啊……”

    吴端问道:“那你怎么处理那节手指头的?”

    “我……我把它……扔公厕粪坑里了……”

    看来是别想找回来了,吴端有些不甘心地追问道:“左手还是右手?哪一根手只头?”

    “大拇指!是大拇指!哪只手上的……我可没留意。”

    吴端点点头,“他吐了手指头,然后呢?”

    “然后……对了,他说话声音就不含糊了,他跟我说那是好东西,重复说了好几遍‘好东西’,还边说边笑……”

    闫思弦道:“你刚才说他还给了你项链戒指什么的……”

    “对!吐完手指头,他一边说’好东西’,一边就把戒指项链什么的往我身上塞。

    一条金项链我记得那东西,跟陈强打交道的时候,他一直挂在脖子上。

    还有一个金戒指好像陈强也一直戴着,可能是结婚戒指吧。

    还有钱特零碎,总共200多块,有两张100的,三张10块的,还有1块的……

    扔得满地都是,扔完这些东西,那疯子就跑了。

    哦,对了,临走他还说了一句话,他说’不客气’。”

    手指……

    这东西的出现给男人的讲述蒙上了一层恐怖气氛,和“红色绣花鞋”“人皮面具”在鬼故事里的效果如出一辙。

    吴端摇摇头,将一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从脑袋里赶出去,问道:“项链戒指这些东西你是怎么处理的?”

    “藏起来了,就在我家……我……那个,我去给你们取,行吗?你们行行好,千万别派人去我家搜,我老婆孩子都不知道这事儿,别吓着她们……”

    “你不用紧张,我们又不是土匪。不过,现在的状况你最好有个心理准备:陈强失踪,而他的项链戒指在你家,你有重大作案嫌疑,我们一时半会儿不能放你,怎么跟家里人说,你好好想想吧。

    你要是没犯罪,也不用怕,积极配合调查,我们不会随便冤枉你。

    你把项链戒指具体藏哪儿了?等下刑警去你家取,会注意工作方式,不会吓着你的家人。”

    “这……好吧,东西藏在床头里头,我家那个木床,床头是空的。”

    “明白了。”吴端继续问道:“疯子出现是哪天的事,你还记得吗?”

    “可有一阵子了……不不,也没几天,应该就是上个月吧……礼拜天!是一个礼拜天晚上,我记得我已经准备好材料了,等礼拜一就去法院……”

    吴端打开手机,翻出三月份的日历,将手机举到男人眼前。

    “三月有四个礼拜天,你看看是哪个。”

    “是18号。”

    “确定吗?”

    “不会错,就是18号。”

    吴端翻看着陈强失踪案的资料。时间基本对上了,从手指这个细节来看,3月18号当晚陈强已经遇害了,直至3月20号,陈强的妻子去辖区派出所报了失踪。

    “能描述一下那个人的体貌特征吗?他有多高?”吴端问道。

    “跟我一样高!”

    “这么肯定?”

    “嗯!因为开门的时候,我最先看到的就是他的眼睛那双眼睛……我记得很清楚,他正好跟我平视,所以个头应该差不多。”

    “是胖还是瘦?”

    “中等吧……有点偏瘦,他下巴挺尖的。”

    “看来你对他的脸印象比较深刻。”闫思弦道。

    “是啊,他往门里挤的时候,脸真的离我很近,实在是……我后来还梦到那张脸几次。”

    “画像。”闫思弦转向单面玻璃说了一句。

    单面玻璃外,负责审讯记录的文职刑警很快联络了画像师。

    三小时后,闫思弦回到刑侦一支队办公室,一进门就道:“叫陈强的老婆辨认过东西了,项链和戒指都是陈强的没错。”

    吴端招呼闫思弦到他跟前来看画像,并问道:“你觉不觉得这人眼熟?”

    “许阳?福利院那个养含羞草的许阳。”闫思弦道。

    吴端摇头,翻看起了手头的案宗,“说不过去啊,福利院对精神病患者的看护还是比较严格的,我查了那里的出入记录,许阳至少有半年没离开过福利院了。”

    “那就只有两种可能了,”闫思弦道:“要么只是碰巧长得像,要么福利院的出入记录动过手脚。”

第十六章 吴先生,我会让你满意

    再次见到许阳时,他正坐在福利院凉亭里晒太阳,一身蓝白的病号服,和他苍白的脸一起反着光,从远处看,虚虚实实,竟让人觉得这人非常的“仙”。www.uu234.net

    他腿上放着那盆含羞草,不知是不是被晒蔫了,吴端觉得这盆植物没有上次看起来精神。

    听到脚步声,许阳眼皮微微一动,睁开了一条小缝。

    看到吴端,许阳彻底睁开了眼睛。

    “我认得你。”他对吴端道:“上次让你见笑了。”

    他似乎很乐意跟吴端聊两句,不是友善的乐意,而是清楚与闫思弦相比,吴端是“无害”的,所以能够放松精神。

    像是逗弄一只低等智慧的猫狗。

    这让吴端隐隐不爽,但他还是礼貌地答道“没关系。”

    吴端在许阳身旁坐下,看着他腿上的植物,“你真的很喜欢这盆含羞草。”

    “是呀,”许阳眨眨眼睛,“杜珍珠送给我的。”

    “上次我们的来的时候,你也提起杜珍珠了。”

    “因为你是来找她的呀。”

    “可这次我是来找你的。”

    “喔……”许阳的眼睛狡黠地转了转。

    突然,他双手在胸前交叉,死死抱住自己。他腿上的花盆差点掉下去。

    吴端被他吓了一跳,本能地伸伸手,却不敢碰他,只能问道:“你怎了?没事吧?……你别激动……”

    “你是不是爱上我了?”许阳突然高声问道。

    “哈?”吴端懵了。

    “走开!离我远点!我知道你爱我!你已经无法自拔!……走开啊!你真恶心!恶心!……”

    什么鬼?

    不待吴端多想,突然,许阳的身体又放松下来。

    他的双手环住了膝上的植物,瞬间恢复了刚才慵懒的状态,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好玩吗?”许阳眨着眼睛问道:“以前在精神病院,我见过一个得被爱妄想症的,她就这样,觉得全世界都爱她,不仅是异性,甚至同性和动物,她好苦恼,觉得自己每时每刻都被人窥伺和骚扰……

    不过,后来她的病治好了,你知道怎么让一个人相信你不爱她吗?”

    吴端讨厌这个故弄玄虚的疯子,是时候拿回谈话的主动权了。

    于是吴端问道:“你最近离开过福利院吗?”

    “你真不该转移话题,真的。”咕哝了一句,许阳决定不跟眼前的低等智慧计较,“离开?为什么离开?这儿不好吗?每个人都是疯子,只有在这儿一个疯子才能得到’普通人’的待遇,只有这儿才是避难所……”

    吴端扯了扯t恤的衣领,跟许阳交流让他浑身不自在,他似乎有点理解上一次闫思弦为何会抓狂。

    疯子的身份就是免死金牌,无论他干嘛,你都拿他没辙,打不得骂不得抓不得。

    他没注意到,许阳的目光若有若无地在他脖子上划过。

    “喂,我给你看个好东西吧。”许阳笑道。

    ……

    院长办公室。

    不仅院长,还有两名护工一同证实,许阳绝不可能离开福利院。

    可是,仅有证词,并不足以打消闫思弦的疑虑。

    监控录像?不存在的,福利院虽然每个房间都有监控,十分完备,但监控内容只保留七天,超过七天自动覆盖。

    就在闫思弦皱着眉,盯着最近七天的监控录像,试图从中发现一些蛛丝马迹时,窗外突然传来一声大喊。

    器皿摔碎的声音自窗口传来。

    闫思弦一个箭步冲到窗前,视线被凉亭顶子挡得七七八八,他只能看到两双小腿。

    一双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另一双穿牛仔裤,一盆含羞草掉在地上,花盆已经摔碎,泥土散了一地,被两人踩在脚下。

    看来刚才的声音正是花盆落地。

    从两双腿的移动和步幅来看,它们的主人此刻正扭打在一起,而且,病号服更主动一些。

    只看了一眼,闫思弦回身就冲出院长办公室,冲下了楼。

    吴端倒没什么生命危险,就是颇为狼狈。

    他的两只手跟许阳的手互相抓着,像四条缠在一起的藤曼。甚至,许阳还伸出一条腿,想缠住吴端的腿。

    许阳正伸着脑袋大张着嘴,试图去咬吴端的下巴,而吴端的手臂和脖子上,已经有两处被他咬出了血。

    脖子上的伤口有些恐怖,直接被咬掉了一块皮,血流下来,吴端的t恤领口被血染湿了一小块。

    他想尽办法,试图腾出一只手来,将那张危险的嘴推得远一些。能看出来,即便如此,他还是不愿伤着许阳。

    闫思弦皱起了眉,上前,毫不犹豫地一个擒拿。

    两人都听到了许阳手臂脱臼的声音。

    “啊啊啊啊”

    这次换许阳鬼叫了。

    院长和护工也冲了下来,院长干练冷静地指挥道:“把他弄回屋,叫大夫!叫大夫去!实在不行就上安定!”

    五大三粗的护工熟练地给许阳戴上了一个牙套,防止他乱咬,一通蛮力,人很快被抬进了屋。

    “咿咿呀呀呦~”

    屋里,许阳似乎又哼起了小曲。

    院长严肃地转向两人:“杜珍珠从我这儿跑了,你们想查她,随时欢迎,但其他病人我希望你们别再骚扰其他病人了。

    许阳的情况你们也看见了,对付他,最好的办法就是别去招惹他。”

    吴端郁闷地想争辩几句,闫思弦却道:“是我们欠考虑了,抱歉。”

    说完,他拽着吴端就回了车上。

    车上备有一个急救箱,闫思弦将急救箱塞给吴端,吴端娴熟地将酒精倒在药棉上,拿药棉擦拭着伤口。

    疼痛很快让他出了一身汗,但他已经习以为常,眉头都没皱一下,还对闫思弦道:“你知道刚才许阳说什么了?他说……”

    “有受虐倾向是吗?那你可以加入我们的聚会,我保证让你满意。”闫思弦冷冷地打断他:“我只知道,让一个比自己弱的对手咬成这样,可耻!”

    “我……”

    “别对着我说话,”闫思弦再次粗暴地打断他:“鬼知道你有没有染上狂犬病……”

    吴端挠挠头,“狂犬病好像不会通过说话传播吧?”

    他已经尽力缓和气氛,闫思弦却还是摆着一张臭脸。

    “我故意让他咬的,我们商量好的……只有这样,他才能名正言顺地被’抓走’啊。”

    “你要抓他?”

    “是他自己要求的。”

    “为什么?”

    “有人要害他,他希望得到我们的保护。”

    “呵,这种鬼话你也信?”

    “我信,因为他给我看了这个。”吴端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药丸。

    “这是……”闫思弦眯眼看着他手里的东西。

    “许阳偷偷藏在花盆里的,自从我们那天来过,他日常吃的药就被福利院换了。”

    “因为他那天提起亚圣书院了?”

    “只有这一个原因。”

    “说不定只是因为他那天犯病了,药物才做了调整。”

    “我不否认,任一个疯子摆布的确蠢得可以。

    把这些药拿去做个分析鉴定,就都清楚了,只是……万一他没撒谎呢?万一他的怀疑是对的呢?一旦今天我们离开,他还能活吗?”

    闫思弦突然拿起一块沾了酒精的药棉,狠狠按在吴端脖子的伤口上。

    突如其来的剧痛让吴端倒吸了一口凉气。

    似乎是解了恨,闫思弦终于道:“走吧,抓人去。”

第十七章 八月!八月!

    许阳打量着周围。www.uu234.net

    一路上,他的眼睛始终透过车窗向外看,对他来说,似乎一切都是新鲜的。

    闫思弦和吴端也在用目光交流。

    吴端:你看他的样子,应该很长时间没离开过福利院了吧?

    闫思弦:不好说。

    直到进了市局的小会议室,许阳还在四处张望,眼睛都不够用了。

    吴端敲敲桌子,让他集中注意力。

    “可以说说你的事了吧?他们为什么害你?”

    “因为……我听到……他们要杀人!”

    “谁要杀人?”

    “就是……他们……他们让疯子去杀人,疯子要是不听话,就要被秘密处死……我不想杜珍珠死……”

    “所以,杜珍珠杀人,是有人逼迫的?”

    “嗯。”

    “是谁逼她的,你知道吗?”

    “一个……女的。”

    吴端追问道:“是福利院的院长吗?”

    “院长……院长……她只是个小丑。”许阳狡黠地一笑:“和你一样。”

    吴端当然不会被他的一句挑衅激怒,继续问道:“你在哪儿听到这些消息的?”

    “喔……在鸡冠花旁边……阳光下面……”

    算了,不能对疯子要求太高。吴端暗暗摇摇头。

    闫思弦却拿出一沓照片,递给许阳,“你看看,逼迫杜珍珠杀人的女人,在这些人里面吗?”

    吴端注意到,张雅兰的照片也在里面。而且许阳似乎对张亚兰的照片很感兴趣。

    许阳把其余的照片一把全扔了,天女散花一般,他挥舞着张雅兰的照片,看着飘落的“花瓣”傻笑。

    闫思弦努力克制着想揪住许阳领子问个清楚的冲动,吴端赶紧替他问道:“是她吗?你为什么拿着她的照片?”

    许阳突然尖叫着将手中的照片撕得七零八落。

    “她来了!她来报仇了!……都得死!你们都得死!……”

    他的声音尖利,刺得人耳膜生痛。

    在这凄厉的声音之下,吴端“老司机带带我”的手机铃声,甚至都有了种雅致之感。

    李八月打来的。

    自从那天在医院错过见面,两人各自忙着,一直没联系过。

    吴端捂住左耳,用右耳接听了电话。

    令他始料未及的是,电话那头的呼喊声并不比吴端这边的情况更好。

    那种喊叫声吴端并不陌生,几乎每个受害者的女性家属都会那么喊叫有时候,她们甚至都没了眼泪,只剩下嘶哑的喊叫。

    吴端已经听出,发出喊叫的正是李八月的老婆,这让吴端的心骤然缩紧。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啊……”

    “怎么了?孩子怎么了?”吴端焦灼地大声问道。

    “孩子……被抢……了”电话那头突然换了李八月的声音,“灰色……面包车,往江北……路……车牌号……703……”

    “八月!八月啊!……你不能死啊……孩子!孩子啊……”又换上了女人的哭喊。

    听着电话那头的声音,吴端只觉得头皮发麻,拿着手机的手已经不听使唤了。

    ……

    半小时前,李八月家。

    这十天来,李八月学会的东西,比以往半个月还要多。

    从面对一个柔软新生命时的手无足措,到能熟练地抱着孩子,响应这个小生命的一切需要。

    他不仅要忙着照顾妻儿,还要想方设法协调因为突如其来的大家庭生活,而时不时发生的摩擦为了照顾产妇和孩子,李八月的母亲、丈母娘、老丈人都搬了过来。

    他的父亲也想来的,可是……每天早晨大家排队用卫生间都成了家里的一个难题,老爷子忍住了。

    就在刚才,李八月的妻子还跟两位母亲就“孕妇能不能洗头”发生了争执,李八月陀螺一般,一会儿劝这边,一会儿又让那边少说两句。

    终于,在妻子提出“出门转转”这个更大胆的想法后,两位老人终于妥协,准备了热性的生姜水,让她洗头。

    头才洗了一半,又因为李八月的妈母亲提了一嘴“二胎”,还没从疼痛阴影中走出来的妻子委屈地大哭起来。

    妻子的父母虽然没说什么,但毫不掩饰眼中的埋怨,李八月的母亲脸上一下子挂不住了,讪讪地让儿子去劝。

    他能怎么劝?原本通情达理的老婆现在变得喜怒无常,他都快不认识了。

    李八月真是深刻感受到了做为女人的不容易,生产不仅让她们身体上承受痛苦,还在某种程度上折磨着她们的心理。

    他甚至有点庆幸,幸好同事们都忙,没时间来参观他的家庭此刻有多狼狈。

    他哄了自己的老妈两句,将孩子塞给老妈,又帮哭泣的妻子把头发冲干净,扶她回卧室,拍着妻子的背低声道:“谁说要二胎了,咱不要,一个小祖宗我现在都供不过来。”

    李八月还不忘补充一句:“再说,我也舍不得再让你受罪啊,你太不容易了。”

    李八月决定,妻子要是还哭,他就再加上几句诸如“做牛做马”“一心一意”的保证。

    好在,妻子听了软话,哭声渐弱,李八月又劝慰道:“我知道,两家老人都是老观念,总跟你有摩擦,人多也让你心烦,但他们总是为了咱好,就相互理解理解。你前阵子怀孕的时候,不是还总想你妈,也想我妈做的糖醋排骨吗?

    人都这样,不见面了想,见了面又恨得慌,这才是一家人嘛……你要实在不爽,我就……让我妈回家去。”

    妻子抽着鼻子道:“你妈也不容易。”

    李八月笑道:“我就知道,我老婆最懂事了。”

    妻子在他肩上打了两下,“你也就敢嘴上说说,真把你妈赶走,你不得跟我急啊?”

    “呦,谁敢跟你急,我现在就恨不能把你当老佛爷供起来。”

    妻子听足了软话,态度已经缓和下来,嘴还硬道:“那你去跟老太太说清楚,我可不生二胎,以后咱家少提这事儿。”

    “成,我马上就去做老太太的思想工作,首长还有什么指示?”

    妻子终于破涕为笑。就在这时,敲门声传来。

    外面有三位老人,所以夫妻俩并没有过多关注。

    “谁啊?”李八月是母亲将孩子放在客厅地毯上的婴儿床里,走到门口问道。

    另外两位老人,一个在卫生间收拾儿媳妇洗完头之后湿漉漉的地面,另一个则在厨房准备午饭。

    “快递。”

    李八月没少在网上采购孩子的一应用品,最近家里常常收到快递。所以,他母亲也没多想,就开了门。

    “您好。”

    “您也好。”老太太一边回应门外小伙子的问好,一边在心里琢磨:不是送快递吗?手里怎么没拿东西?

    就在这是,那小伙子一把将老太太推了个大屁股蹲。

    “哎呦”

    老太太大叫一声,与此同时,小伙子已经眼疾手快地捞了孩子,夺门而逃。

    李八月从卧室冲出来的时候,脑子轰地一声。

    纵然他有着好几年的一线办案经验,却还是愣了三秒钟。

    “操!”

    他大骂一声,追了出去。

第十八章 分崩离析(1)

    李八月从未如此心惊胆战过。www.uu234.net

    他看到自己的孩子像一只面口袋,被人拎着小脚,随意的搭在肩膀上。

    那只光着的脚白生生的,晃得人眼花。

    孩子还太小,身子都是软的,细细的脖子好像支撑不住那颗大头,脑袋仿佛随时能被甩下来。

    看到这光景,李八月就是有一身力气也不敢使,他真怕追的急了,孩子出什么意外。

    他只能边跑边跟对方打商量。

    “你轻点儿!停啊你别跑了!……你要多少钱?把孩子还我,你要什么都行……”

    “嘿嘿嘿嘿……”

    那青年连头也不回,跑得更快了。

    小区门口,保安远远看到了追逐的一幕,他认出李八月是这里的业主,想帮着拦,可孩子实在太小,万一出点儿什么差池,他哪儿赔的起?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不好意思了。

    保安慌慌张张地闪身,让抱着孩子的青年蹿出了小区大门。

    一出小区大门,孩子就被扔进了一辆停在路边的面包车。

    是真的扔,李八月甚至都听到了孩子小小的身躯砸在面包车座位上发出的一声“噗”。

    李八月牙龇欲裂,大吼一声。

    “啊”

    他一个猛扑,刚刚蓄势而不敢发的力量突然爆发,硬是抢在那青年上车前扑到了面包车门前,伸手就去抱孩子。

    噗嗤

    刀子捅进身体的声音,李八月知道,这声音是从他自己的身体里发出来的。

    那个抢走他孩子的小伙正握着刀柄。

    噗嗤噗嗤

    李八月不知道自己被捅了几刀,内脏被绞得七零八落,他什么也顾不上,只想离自己的孩子近一点儿。

    “啊”

    妻子的声音自李八月身后传来。

    青年跳上车,一脚踹开扒在车门旁的李八月。

    面包车绝尘而去。

    李八月最后听到的是孩子的哭声,看到的是孩子伸着小手,似乎是在寻找什么。

    给吴端打电话……李八月仅有的意识让他摸出了口袋里的手机。

    他感到热呼呼的血自胸腹部的伤口往外冒,很快就在他身下形成血泊。

    血渐渐的凉了,泡在里面,好冷……好冷……

    ……

    市局。

    吴端指着许阳,凶狠地冲小会议室外的协警道:“让这货他娘的闭嘴!”

    他一把抓住路过的冯笑香,“调监控!”

    这种时候,大概只有冯笑香能对吴端这副要吃人的样子视若无睹吧。

    “查哪儿?”冯笑香问道。

    “江北路,灰色面包车,车牌号上带有703三个数字。”

    “好。”

    冯笑香已经在电脑跟前操作起来。

    “江北路……江北路……李八月家的小区,就在江北路上……”

    吴端烦躁地打了一通120电话,又对两名刑警道:“嘉和苑小区,八月应该是出事了,但具体位置不清楚,我怕120的找不到人,你们去……”

    不等吴端说完,两人已经脚下生风跑向了地下停车场。

    貂芳听到动静,从不远处的法医办公室探了个头出来,问道:“八月出事了?我没听错吧?”

    吴端沉重的面色就是回答。

    貂芳冲那两名跑走的刑警喊道:“我跟你们一块!我去帮忙!”

    吴端闭上眼睛,揉了一下眉心,在心里默念着:但愿你是去帮忙抢救活人,而不是……

    他睁开眼,看到闫思弦跟冯笑香说了句什么,抓起车钥匙,也奔向了地下停车场。吴端不由分说,跟了上去。

    闫思弦将车钥匙扔给吴端,“你来开,我打几个电话。”

    吴端发动车子,闫思弦的越野车发出一声嘶吼,冲了出去。

    ……

    城市里,面包车并不算太多,况且又有车牌上的三位数字,冯笑香很快就发现了目标车辆。

    除了车窗上的贴膜格外黑一些,这辆车没有任何稀奇之处。

    “面包车还在江北路上,正朝西行驶,刚刚通过江北路和衡山路交叉口……”

    吴端焦急地拍了一下方向盘,“联络最近的派出所,让他们出警帮忙。”

    “好。”

    “务必跟他们说清楚,车上有未满月的婴儿,不能动用警车,千万谨慎,不能打草惊蛇。”

    “好。”

    “务必保证婴儿安全!”

    “好。”

    另一边,闫思弦情绪也有些激动,冲着电话那头喊道:“对,灰色面包车,车牌号里有703三个数字……总之,要是看到那辆车!先跟紧了!……不,也别跟太紧,招子放亮,别叫人认出来……好,不说了,随时联系……”

    不等闫思弦挂电话,吴端便焦急地问道:“你跟谁打电话呢?什么情况?”

    “有个朋友沉迷改车,自己弄了家修车行,专门帮人改车,就在江北路上,一群喜欢玩车的二世祖总在他那儿聚,我让他们帮忙盯着点……”

    朋友多就是好啊。

    不过此时吴端可没心思跟他贫嘴,他脑海中闪过是从前和李八月一起抓捕过的犯人。

    难道有人报复?

    如果真是这样,孩子怕是凶多吉少。

    市局距离江北路大约20分钟车程,吴端钻大街,过小巷,生生将时间缩短到了10分钟。

    可等他赶到,冯笑香这边再也没有进一步的消息了。

    “什么情况啊?小小。”

    “从监控消失了,后续几个路口的监控再没见到那辆面包车,要么是从没有监控的小路逃了,要么有人接应,换车了。”

    “跟丢了?跟丢了?……”

    吴端不敢相信,也不能接受,他握着方向盘的手颤抖着,他努力的深呼吸,对电话那头的冯笑香道:“联系交警部分配合,面包车失踪的地点方圆十公里,所有主干道设卡,检查车上有没有新生婴儿……江北路附近所有巡逻车全部分散到没有监控的小路上去,配枪,看到任何可以车辆立即盘查……”

    吴端的大脑一片空白,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决定是否正确,他只知道,必须做点什么,必须让所有人都把精力放到这件事上来,不然他就对不起李八月。

    路卡和巡逻以最快的速度布置完毕,可是,那辆面包车就像人间蒸发了一般。

    一小时后,吴端不得不接受:婴儿很可能已经被带离他们的布控区域了。

第十九章 分崩离析(2)

    吴端的手机再次响起,是貂芳打来的。m.www.uu234.net

    他拿着手机的手不住地发着抖。不敢接,怕听到什么坏消息。

    闫思弦一把拽过他的手机,按了接听键。

    “什么情况?”他的声音沉稳冷静。

    “不好,”貂芳道:“多处内脏受损,失血性休克,正在抢救,是最好的外科大夫……伤得挺重,但是凭心来说,能不能挺过来要看伤者的意志力,一念之间……家里人都来了,老婆刚生完孩子,哪儿受得了这个刺激,昏过去两次,哎……你们那边有没有好消息?”

    “没,嫌疑车辆没找到。”

    貂芳叹了口气,“那还是别说了,赶紧找吧,我就在医院盯着,放心。”

    “好。”

    警察遇袭孩子被抢的消息,很快传扬开来,但凡在公安口子上工作的人,都在打听这一消息,出于某种兔死狐悲的同理心,和不想警察威严受到践踏的自尊心,大家多少都希望出些力,能出动的警察,全部上街寻找孩子,市公安局局长亲自主持工作。

    “小区监控拍到嫌疑人的脸了,很清楚,”冯笑香这边终于有了一个好消息,但她又道:“监控拍到的画面很……奇怪,你们自己看吧。”

    的确很奇怪,那个抢走孩子的人,一边奔跑,一边咧着嘴,看样子是在大笑。

    “这是……嗑药了?”吴端道。

    “不像,”闫思弦摇头,“你看这里,他把孩子仍上车,接连捅了李八月六刀,自己上车,又踹了李八月一脚……这些动作精准度很高,一气呵成,可不像是磕了药。”

    “那……”

    冯笑香处理过的高清截图发到了两人手机上。

    “这人……”

    “是他……”

    闫思弦和吴端同时一愣,一个从车后座上拽出一本案宗,另一个则翻看起手机里的资料。

    “这人……当街捅死李建业的疯子……就是他啊……那怎么会……怎么……”

    就俩闫思弦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吴端道:“他叫郭子爱,男,29岁,感情受挫期间经历了一次车祸,因此患上重度被害妄想症,曾经送医治疗,但效果不好,被父母接回家看护。

    因为看护疏忽,导致他拿刀当街刺伤亚圣书院的前校长李建业,当时他就被抓住了那案子后来转我手上,绝对不会错!就是他!我对他很熟!当时的精神鉴定结果,郭子爱完全无刑事责任能力,所以法院只能判他强制治疗,人被送到省精神康复中心去了。

    算下来,已经三年了,可现在……怎么会……”

    闫思弦对电话那头的冯笑香道:“我要知道郭子爱什么时候离开精神康复中心的,能查到记录吗?”

    “查到了,”冯笑香道:“一个月前他的监护人也就是父母,给他办理了出院手续,他的主治医生给出的意见是:病情大幅度好转,情绪稳定,可以出院由家人看护。

    不过,有一点比较可疑……我调取了郭子爱的探病记录,自从他被送到精神康复中心,他的家人就再也没去看望过他……”

    “有他家地址吗?我要去见见他的父母和主治医生,现在!”

    “有,我发你手机上。”

    几人终于开始正儿八经地分析起问题,吴端被这氛围影响着,很快冷静下来。

    赶往郭子爱家的途中,吴端又联系了交通部门,查询面包车的车主信息,很快便有了结果。

    “被盗车辆!又是被盗车辆!”吴端道。

    两人还记得,杜珍珠从福利院走丢,正是因为福利院的车子和一辆被盗桑塔纳发生刮蹭。

    “又是被盗车辆。”闫思弦皱着眉重复了一遍。

    李八月的孩子被抢,似乎跟那群惩罚犯罪的疯子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甚至,这案子就是那群人做的。

    可是闫思弦想不明白,为什么?

    为什么那群惩罚犯罪的人突然将枪口对准了警察,而且是一个已经转到文职岗位的警察。

    闫思弦掂量这吴端跟李八月的关系,斟酌了一会儿道:“有没有可能我只是说一个假设李八月他会不会……”

    “你想说他和那些被报复的对象一样,欠过某种’良心债’?”“是。”

    “不可能!我们大学四年同学,一起参加工作七年,11年了,我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

    “可是……”

    “没有可是!你不了解他!”

    闫思弦没再接话,只在心里叹了一句:是啊,我不了解他,所以我才能保持中立。

    车里的沉默让两人都有些烦躁,好在,闫思弦的手机响了,看来电显示,是张雅兰打来的。

    在闫思弦的印象中,张雅兰很懂事,懂事到没什么存在感,就像他家里的一件家具。

    她从不会在闫思弦工作的时候打电话来,今天倒是破了例。

    “怎么了?”闫思弦问道。

    “你忙吗?”

    “忙,不过现在有点空闲,你说。”

    “那……算了……你今天能早点回来吗?”

    “恐怕不行,有案子,这两天可能都回不去。”

    “那……你放心,我会帮你照顾好……家里。”

    虽然闫思弦不明白那套空房子有什么好照顾的,但他还是道了谢,并嘱咐张雅兰好好吃饭,给她的卡不必舍不得花。

    “礼貌有余真情不足啊。”吴端道。

    闫思弦耸耸肩,“有时候真是……搞不懂女人。”

    闫思弦怎么也不会想到,正是这通他不太上心的电话,为以后的一系列变故,埋下了祸根。

    ……

    一天后。

    天刚蒙蒙亮,环卫工人老李就赶到了自己负责清扫的路段。

    那是墨城的“富人区”,出了名的环境优雅治安一流。分配到了这样的路段,简直就是环卫工人中的王者段位。

    老李像往常一样扫干净了整条街,空余时间他便去翻一翻垃圾桶。

    倾倒垃圾桶并不是他的工作,可垃圾桶里总有惊喜。

    今天,他真的遇到了“惊喜”。

    那是一小团被子,从大小和形状来看,应该是个婴儿的襁褓老李有这方面的经验。

    老李一边感慨“有钱人真浪费,九成新的东西就扔了”,一边盘算着捡回去可以给孙子做一个小褥子。

    当他将那襁褓反过来……

    “啊啊啊啊”

    僵硬苍白的小脸儿,空洞的眼睛……

    “死小孩啊啊啊啊”

第二十章 分崩离析(3)

    市局,会议室。m.www.uu234.net

    每个人都是面色铁青,紧咬着后槽牙。

    局长赵正亲自主持会议,老人中过风,半边身子不大灵便,说起话来嘴有点歪,却一点看不出滑稽,反倒给人一种坚毅之感。

    貂芳道:“八月今早上醒了一下,医生说各项生命体征正常,就是……伤得太重,而且切除了部分脾脏,至少还要在icu住一个礼拜。

    他问孩子……我没敢跟他说,只说还没找到。”

    “保住命比什么都重要,不能让他情绪波动,严格封锁消息,任何人不得向他的家属透露。”赵正道。

    网监科主任道:“网上的消息也需要封锁,现在已经有谣传……说……”

    “说什么?”

    “说我们没本事破案,就抓疯子顶罪,杜珍珠和许阳被抓的事,也不知道怎么泄露出去了。”

    “无耻!”赵正道:“哪些媒体散布这种谣言?通知他们删!立马删!谁不删就整改谁!”

    “是是,通知已经发下去了……就是网民的舆论一时半会儿……”

    “那是你的工作职责,你想办法解决!”

    “是是是。”

    网监科主任戴着厚厚的眼镜,一看就是个技术宅,被赵正强硬的态度一吓唬,满头瀑布汗,怪可怜的。

    赵正转向吴端,“说说案子进展吧。”

    “已经在机场、车站、公路设卡,也在墨城展开通缉,郭子爱逃不出去……可……也找不到这个人,地毯式的搜捕需要时间。

    我走访了郭子爱的父母,他们一听说儿子又犯案,就什么都交代了。

    据他们说,原本他们已经不认这个儿子了,可是一个月前,有一家福利院找到他们,希望他们把儿子从精神病院接出来,送到福利院里。

    原因大家可能不太清楚,国家对一些符合资质的福利院是有补贴的,按照他们收留的无劳动能力人的数量补贴,多收容一个人,就多一份钱。

    不过,对无劳动能力人的鉴定,过程十分繁琐,其中还牵扯到吃回扣等诸多问题,我就不细说了,总之,福利院非常喜欢郭子爱这种在精神病院里已经经过了鉴定的人,收容这种人可以省去很多麻烦。

    郭子爱的父母当时也说明了,自己的儿子杀过人,精神病院可能不会放人,但对方让他们放宽心,说是医院方面已经打点好了。

    还承诺给他们一笔钱,这老两口就同意了。

    后来,就如我们查到的,郭子爱出院了。

    顺着这条线,我们又查了郭子爱在省精神康复中的主治医生。高压询问下,医生很快承认,他给郭子爱出院开绿灯,的确收了钱。

    但是,我们去查给郭子爱的父母和主治医生送钱的人,两边却又都说不清那人的身份,只说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

    去男人提起的福利院里查,根本没有这么个人他假借了福利院的名头。

    对那个男人……没有监控资料,画像也失败了,一个月前的事,双方都记不清那人的长相了。

    ……

    孩子……尸检显示孩子昨天下午4点钟死亡,死因是肝脏破裂导致的多器官衰竭。

    孩子死前不久被喂过奶粉……同一个垃圾桶里发现了一整罐刚刚拆封,几乎还没有喝过的奶粉,还有奶瓶,应该是跟孩子一起扔掉的,可惜这些东西上没提取到指纹。

    弃尸时间应该是在深夜,凶手对弃尸区域的监控分布很熟悉,再加上……高档社区的业主比较注重**,监控探头大都分布在社区周围,而社区内几乎没有监控……

    只有一处监控在凌晨4点45分远远拍到了一个人影向垃圾桶的方向走,那人好像抱了个东西,但画面实在是太模糊了,根本无从分辨那人是男是女,更别说是不是弃尸的人……”

    “过往车辆呢?”赵正言简意赅地问道。

    “查过了,没发现可疑车辆。”

    结果令每个人气结,难道只能大海捞针般地找一个疯子?难道要成悬案?难道……李八月的孩子就要白死了?

    散会之后,赵正将吴端单独留了下来。

    老人问道:“我看了你整理的案宗,胡志明和李建业的死,也跟疯子有关,这件事跟当年亚圣书院的案子扯上关系了?”

    “看来是。”

    “你要小心。”

    “我?”

    “你。你毕竟是我手把手带出来的人。”老人的身体向前倾了倾,似是有悄悄话要说,吴端赶紧将耳朵凑上前去。

    老人道:“这几年你的工作我看在眼里,冲在最前线的从来都是你……虽然我想不明白,为什么对方选李八月下手……但你还是小心些。”

    “我知道,”吴端低着头,“八月出这种事,是我无能……”

    “你不用有压力,警察嘛,有几个能真正走到罪犯前头去,不都是追着罪犯跑,尽力就是了了……我老了,现在是你们年轻人一展身手的时候,我只能做做后勤,给你们打打下手了。”

    赵正越这么说,吴端越是压力山大。

    他这位上司就是太懂得御人之道,你跟他越亲近,他对你越好,微风和煦,但你要细细品他的话,又总能觉出另一种锋利的味道。

    “我一定抓住凶手,给您和八月一个交代。”

    赵正挥挥手,“忙去吧。”

    出了会议室,吴端直接被闫思弦拽到地下停车场,拖进了车里。

    “这是要上哪儿去?”吴端问道。

    “你相信我吗?”

    “怎么突然……”

    闫思弦打断他道:“你以前说,关键时刻不会把后背交给我,现在呢?”

    “老子现在焦头烂额,你能不能别作妖?”吴端没好气,“有这个时间你不如去……”

    闫思弦依然坚持道:“你到底相不相信我?”

    “我信!信你!行了吧?”

    “那你看好了。”闫思弦将自己的手机递给了吴端,“小区里的监控没拍到,我家的拍到了。”

    “你家……这……”

    只看了一眼,吴端突然转头,瞪着闫思弦,一副“三秒钟内没个解释老子锤死你”的样子。

    “我没什么好解释的,监控拍到什么,就是什么。

    有人敲门,张雅兰开了一下门,出去,在走廊停留了一会儿这段时间不知道她做了什么,有没有见过什么人,总之她抱了个孩子回来。

    在屋里徘徊了一会儿,看起来她有些手无足措……然后她就给我打了电话就是案发当天我接到的那通电话。

    我说呢,为什么那天她莫名其妙……

    ……然后她出门,应该是去附近超市买了奶瓶奶粉之类的东西……从监控来看,她一直在照顾孩子,直到昨天深夜……她起来看孩子被吓得坐在地上,之后就是收拾东西,抱着孩子还有她买的奶瓶奶粉,出了一趟门,空手回来的……”

第二十一章 分崩离析(4)

    吴端眼里只剩下婴儿襁褓,那小花被子是李八月的母亲亲手缝的。

    毋庸置疑,曾经出现在闫思弦家的正是李八月的孩子。

    “为什么?!”吴端怒不可遏地揪住闫思弦的衣领,“为什么这样对八月?他退居二线,他就想有个家!你让他怎么活?!”

    闫思弦一动不动,任由他拽着自己,被喷了一脸吐沫星子。

    最后,吴端撒了手,茫然地自言自语道:“你让我怎么办……”

    “我也是刚刚才知道。”闫思弦这才开始解释:“我跟你说过,让张雅兰住进我家,因为她身上还有太多疑点,所以我在家里装了监控。不仅如此,她的手机还被监听了……

    可一切都很正常,她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没见过什么奇怪的人,也没接过什么奇怪的电话,看起来她仅仅只是一个受过伤害的女人。

    孩子的尸体被找到你知道吗,当我得知发现尸体的垃圾桶就在我家附近,我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张雅兰。

    可我很快又否定了这个想法,如果是张雅兰,她怎么可能把孩子扔在居住地附近?直到看见家里的这段监控……我承认,我有给她找理由开脱的嫌疑,我不希望她跟这件事有任何瓜葛,我……多希望她还是那个小姑娘啊……那个小姑娘,不会因为我脾气差又高傲,就疏远我,也不会因为我有钱,就刻意亲近我……”

    闫思弦叹了口气,继续道:“你还记得吧,咱们调查救护车司机陈强的失踪案。

    陈强失踪当晚,有人去过被陈强害死的病人家里,给病人的儿子留下了金项链、金戒指、钱,还有据说还有一截手指头。

    这个凶手或者说这群凶手已经不仅仅满足于犯罪,他们还需要获得认同。

    当他们惩罚了法律没有严惩的犯罪,他们迫不及待地通知被害者,希望跟他们分享喜悦。

    我总觉得张雅兰跟胡志明、李建业的死有关,跟疯子作案有关,可这种关联有两种可能性:

    其一,她直接参与了犯罪,她跟疯子们是一伙的,甚至,做为一个精神正常的人,她可能是犯罪组织的核心大脑;

    还有另一种可能,那就是这些疯子自发为她报仇,就像他们被其他受害者报仇一样,张雅兰只是一个毫不知情的获益者!

    她失去过一个孩子,所以,将一个孩子送给她。这是补偿,更是寻求认同,疯子们的作案手法在进化!

    监控内容就是证据!

    张雅兰把死去的孩子扔在居住地附近,她根本不懂得如何犯罪!

    还有,你还记得吗?伤害过她的除了亚圣书院的校长、教官,还有一个警察就是那个在李建业东窗事发被捕后,闯入她的住所,将她打昏,并送到洗头房的警察!”

    “胡说!不是八月!……不可能!他那会儿还没毕业呢!”

    “你也没毕业!可你已经去亚圣书院卧底了!”这次,换闫思弦的声音坚定起来,“醒醒吧!你冒着被电成傻子的风险去卧底,你的好哥们儿却在背后跟李建业勾结,把最关键的证据张雅兰本人藏起来了!

    你难道就算了,他现在的状况也不允许你去当面对质可你就一点都不想查清真相?就算是为了还李八月一个清白。”

    “你不会懂。”

    吴端沉默了,闫思弦不会懂得他跟李八月在一个战壕里相互保护的情谊。

    案发当天闫思弦就曾质疑过李八月,被吴端一口否决。

    可是显然,闫思弦并没有放弃私下里调查。

    吴端深吸了几口气,让自己平静一些。

    “你竟然也有帮人开脱的时候,”吴端笑得有些勉强,“我还以为,你是单纯地怀疑张雅兰。”

    “是,可我也讨厌怀疑,我讨厌所有不确定,所以无论如何,我要把这件事查清楚。”

    “你还查到什么了?”

    问出这句话,吴端觉得自己仿佛做出了某种背叛,他仿佛听见自己跟李八月之间的情谊咔得一声出现了一道裂缝。

    闫思弦却没心思理会他的小情绪,“要印证我的想法很简单,只要把李八月的照片发给张雅兰,我发了七年前你们毕业照里的李八月。

    张雅兰一下就把他认出来了!

    她明明白白地告诉我,就是那个人!当年把她送进洗头房的,就是李八月!”

    吴端痛苦地捂着眼睛,“你别说了,让我想想。”

    他此刻什么都思考不了,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但闫思弦还是闭了嘴,还将烟盒向吴端递了递。

    吴端摆摆手,闫思弦又将烟盒收了起来。

    他习惯了跟人情感疏离,对吴端的情绪,并不能感同身受。

    可是,被这样一个人信任,应当值得骄傲。闫思弦有些替李八月遗憾,同时他也暗暗下了个决心,他绝不辜负吴端的信任。

    闫思弦伸手,犹豫了一下,手终于落在了吴端肩膀上。

    吴端的一只手依然捂着眼睛,嘴里却凶狠地吐出了一个字。“查!”

    闫思弦等的就是这句话。

    他将车里的抽纸放在吴端手边,独自下了车。

    男儿有泪不轻弹,无论吴端有没有掉眼泪,他一定都不希望被人看到自己这幅样子。

    在地下车库的电梯口徘徊了一会儿,闫思弦等到了吴端。

    吴端的脸上已经看不出太多情绪。

    “我跟你说过,无论张雅兰跟案件有没有关系,她迟早得出来见见阳光。”

    “是。”

    “现在是时候了。”

    “我没意见。”闫思弦又问道:“你打算怎么……?”

    “人必须带局里来正式审讯,你家里的监控内容,就是抓她的依据。

    另外,因为你近段时间跟她的……嗯……同居关系,你必须回避。

    当然,如果你有什么想问她的问题,可以写下来,我会帮你问。

    李八月和张雅兰,他们俩在这件事里究竟扮演什么角色,我都要查清楚。”

    “再好不过,我没意见。”

    吴端犹豫了一下,又道:“这件事公开以后,尤其是八月的孩子曾经出现在你家,你可能会受到牵连和怀疑……”

    “我知道,”闫思弦挑起嘴角笑笑,“我信你,你会还我清白的,是吧?吴队。”

第二十二章 分崩离析(5)

    市公安局,审讯室。www.uu234.net

    吴端打量着对面的女人。

    她是那种天生丽质的女人,高额头,高鼻梁,坚毅的微微向外翘着的下巴。

    她有一双杏眼,据说这种眼睛瞪起人来不仅不会叫人觉得你生气,反倒很是俏皮。这样一双眼睛,撒起娇来事半功倍。

    可她的眼中看不出一丝俏皮,只有沧桑过后的老练沉稳。

    她试图用惊慌掩盖这种老练沉稳,使自己看起来符合年纪。

    真是个懂得自我保护的女人,吴端有理由相信,即便不依靠任何人,她也能将自己照顾得很好。

    那她留在闫思弦身边的原因是什么呢?仅仅是喜欢吗?

    见吴端不说话,张雅兰率先开口,怯怯地问道:“闫思弦呢?”

    她一提起闫思弦,不仅吴端,单面玻璃外旁听审讯的所有人都皱起了眉头。

    丑闻!简直是丑闻!

    一名刑警伙同一个拎不清关系的女人,谋害了另一名刑警的孩子,并致他重伤。

    这可不就是个天大的丑闻?!

    吴端如实道:“他在另外一间审讯室,也被抓起来了,你应该知道他为什么被抓。”

    张雅兰低下头,抽了抽鼻子,再抬起头时,她眼中满是坚毅。

    “跟他没关系,是我连累他了。”

    “那说说吧,你是怎么连累他的?”

    “我……我收留了一个小孩,我有过一个孩子的,可是没了,我真的很想……可我发誓,我好好照顾他了,没日没夜,真的,可他死了……不知道怎么的,就死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趁半夜把他……把他……”

    “你把他扔到了垃圾桶里。”

    “我……嗯……”

    “你刚刚说收留,怎么收留的?孩子怎么到你手上的?”

    “是他们!他们送我的!”张雅兰环视着四周,似乎她所说的“他们”正无处不在地监视着她。

    吴端敲了敲桌子,让她集中注意力。

    “说具体点!”

    张雅兰点点头,沉默了一会儿组织语言。

    “我很早以前就见过他们,那应该是李建业死了以后,有人守在我家门口,在我出门的时候,冲我扔了个钱包。

    扔给我钱包的男人,一看就精神不太正常……”

    “你记得那个男人的长相吗?”吴端问道。

    “记不太清了……不过,他除了扔东西,还说了一句话,大高意思就是说’已经帮我报仇了’。

    当时不懂,我害怕他有什么过激行为,毕竟精神病杀人都不犯法的,我只顾着赶紧关门。

    我在屋里打开钱包看了看,那里面有钱,还有一些证件,是李建业的证件,所以我知道那是李建业的钱包。

    可那时候……我孩子已经死了,港商为了封口,赔给我一大笔钱,够我挥霍好几年的。

    我过着今朝有酒今朝醉的生活,什么都不在乎,思考?呵呵,最好别让我用大脑……我好像还因此混进了富二代的圈子,你可以说我是外围女……无所谓,都不重要。

    那个状态,我哪儿有心思在意什么钱包,完全不记得钱包最后被我扔哪儿去了。

    包括李建业死了,我其实一直不知道……直到我遇见闫思弦,有一次说起当年亚圣书院的事儿,我才知道李建业和胡志明都死了。”

    “胡志明死了,没人找过你?”

    “有……可……我不知道算不算。”

    “什么意思?”

    “算上给我孩子,他们总过找过我四次……胡志明……那是第二次……那时候我刚搬到闫思弦家,出门逛街,买点儿生活用品,就在大街上,有个流浪汉跟我擦肩而过,说了一句话,他说’胡教官死了,报仇了!’

    就是这句话,我记得很清楚!因为实在是……太莫名其妙了。说完这句话,流浪汉就疯疯癫癫地跑走了。”

    “你没深究?”

    “我当时心里的确咯噔了一下,也想起来了亚圣书院的那个胡教官,可我连李建业都不打算关注,何况那个胡教官呢?而且……当街的一个疯子,我怎么深究?我连他究竟是在跟我说话,还是在自言自语都不知道。”

    “所以这件事你也没告诉闫思弦?”

    “没……我……我怕给他添麻烦。”

    “那第三次呢?他们第三次找你又是什么时候?”

    “你应该也知道吧,闫思弦找人问我过去的经历,是两个女警去他家问的。”

    “我知道。”

    “就在那之后没过两天,我天晚上去社区诊所买药,帮闫思弦买的,那天晚上他胃疼,中学时候就那样,老毛病了。

    买完药从诊所出来,有个疯子一下冲上来,大晚上的,我还以为碰上抢劫的了,结果,他冲上来只说了一句话。

    他说’离警察远点!这是警告!离警察远点!’

    我觉得不对劲,可我那时候还是没往亚圣书院去想,我只是担心……会不会是闫思弦得罪了什么人,毕竟,警察这个职业……

    我怕他被报复,趁他有空的时候跟他说了几句,无非提醒他小心。

    结果,就是那次他跟我聊起亚圣书院,我才知道胡志明和李建业都死了。可我当时只顾着诧异和……说实话,我心里挺爽的,毕竟仇人死了。

    后来想了想,我才想起那些莫名其妙的疯子,那些细节。

    而且我这么说肯定是自作多情了我甚至有点怀疑,是不是闫思弦在帮我报复那些人。”

    吴端将一只拳头挡在嘴巴前,咳嗽了一声。

    他真的无语,这女人为什么这么说?她不知道这样是在把闫思弦往火坑里推吗?

    吴端甚至都能透过单面玻璃,感受到来自旁听者的怨恨。

    他必须承认,凭生第一次,他有了诱供,骗供,或者暴力逼供的想法,总之,只要能让这女人改口就行了。

    “话不能乱说,”吴端道:“你这么怀疑,有理由吗?”

    “当年他主动进亚圣书院找过我啊。”

    “那是七年前了,”吴端道:“他那会儿才多大?一个毛头小子,初生牛犊不怕虎,现在能一样吗?”

    “可他还帮我找到了那个警察!那个把我送到蛇窝子里的警察!”张雅兰的情绪激动起来,“我有那警察的照片!就在我手机里!”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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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无可赦介绍:
“我死去,并不是你们的胜利,顶多证明庸才对天才发动了可怕的战争……你们打着正义的旗号,剿灭异己,颠倒黑白……你们笔下的史书记录我鲸吞一切,横行霸道,压制弱小。多年后,我的优点会变成缺点,唯有借我之手得到正义的人,将铭记我的功德。”——摘自本世纪最负盛名的犯罪天才语录。
墨城公安局刑侦副队长闫思弦:“狗屁!这混蛋还挺会往自个儿脸上贴金。”
墨城公安局刑侦支队长吴端:“人都被你抓住了,你还不让她逞会儿口舌之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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