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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和我的倾城时光全文阅读

作者:丁墨     你和我的倾城时光txt下载     你和我的倾城时光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31狭路相逢

    林浅感觉,厉致诚用一种很聪明的方式,让她和他的关系,转入了一个新的阶段。

    像朋友,但又充满了无限的可能。

    而他不再穷追猛打,而是让她慢慢地接受自己。

    当然,他的目的还是昭然若揭的。但一夜之后,埋在心里似有似无许久的种子,好像发了芽。至少她接受了他的观点——

    她应该去了解更多的他。

    不要仓促就范,不要明哲保身。也不要将他这位聪明而优秀的男士,遗憾错失。

    要情难自抑,要非你不可。要春去秋来天南海北,唯独这一人,令你心为之折义无反顾。

    ……

    所以此刻,林浅坐在出租车后排,看着窗外琉璃般的灯火,感觉到身旁男人无所不在的清冷气场,心情再不会慌乱,而是愉悦甘甜的。

    也不必说话。今夜如此美好。

    而厉致诚刚刚出了身汗,近日来在办公室坐得太久的一身筋骨,彻底得到活动。而且还是女人陪着他一起活动。所以此刻,他从身体到心,都十分舒展和放松。

    他静静地看着女人恬静的侧脸,那双伶俐的眼睛里波光熠熠,这代表着她不知又在想什么,兀自滋滋有味。

    厉致诚眸色轻敛。

    林浅,岩壁上那个势在必行,却忍而不发的吻,暂且替我们记下。

    动心忍性,徐徐图之。

    那一刻的强烈渴求,待你卸下心防、心甘情愿之日,一并奉还。

    这时,出租车已停在那一排漂亮的公寓门口。

    林浅用英语跟司机简短交谈,付款找零。而厉致诚淡淡抬眸望去,就见公寓二楼的窗前灯光朦胧,一个高挑的男人抄手立在窗前,望着楼下,似在审视,又似在思量。

    ——

    林莫臣的公寓从外观看起来,是洁白而典雅的,符合他眼高于一切的性格。

    而公寓外,还有排漂亮可爱的黄色小栅栏,中间是些花花草草——林浅某一年种下的。

    此刻,林浅就站在那一排栅栏旁,朝厉致诚展颜而笑:“那就晚安。你……快回酒店吧。”

    不知怎的,玩了一晚上,原本叫得极其顺口的“厉总”,现在反而叫不出口。但直接叫“致诚”又太惊悚。所以林浅一路就一直“你”啊“你”的。

    厉致诚立在夜色里,黑色外套和发梢上还有些微湿的痕迹。他点点头,眸中也有浅浅的笑意:“晚安。”

    话音刚落,就听到公寓大门“咔嚓”一声轻响,玄关的灯应声而开,有人推门走了出来。

    厉致诚神色平静地抬头看过去。

    而林浅的反应是……

    立马关上身后的栅栏,神色自若地走向门口:“哥,我回来了,新年好!”

    林莫臣穿着浅灰色毛衣、黑色长裤,完全是一副华尔街精英人士居家时,悠闲而清贵的做派。他看一眼妄图粉饰太平、与自己轻松擦肩而过的妹妹。又看一眼立在栅栏外,朝他礼貌颔首的英俊男人……

    来得挺快。

    微一沉吟,他沉声说:“有朋自远方来,进来坐坐?”

    刚走进门内的林浅倏地身子一僵。

    就听到门外的厉致诚,不急不缓地答:“林先生客气了。那我恭敬不如从命。”

    林浅瞬间就一头黑线。你干嘛从啊你!

    一转身,就见林莫臣已转身往里走,而厉致诚紧随其后,也踏入了玄关。两个男人同样高大俊朗,同样一脸的不动声色……

    ——

    大年初一,子夜一点钟。

    林莫臣家灯火通明,茶香阵阵。

    林浅看着沙发上宽坐的两个男人,有些滑稽地想,这回真如她所说,哥哥的夜生活变丰富了……大过年的不睡觉,也要宁可错杀不可放过,连夜审问他的“假想敌”了。

    想是这么想,真的请人入了门,避无可避,林浅倒也淡定起来。她将泡好的清茶端过去,放到两人面前,然后也在一旁坐下,说:“那我介绍一下。哥,这是我们爱达公司的厉致诚厉总;厉总,这是我哥,林莫臣。他是mk投资公司的高级合伙人。”

    她正要继续说,却见林莫臣抬眸看着她,神色疏淡:“很晚了,你上楼洗澡睡觉。我跟厉先生到书房聊聊。”

    林浅微笑答:“那怎么行。哥,他是我的客人,我怎么能撇下他自己去睡觉。”

    林莫臣眸光一敛,正要讲话,始终泰然坐在一旁的厉致诚却开口了:“去睡吧。”

    话是对林浅讲的,低沉的嗓音里,含着一丝淡淡的笑意。

    于是林浅就一怔,看向他。

    两人目光于空中交错,林浅看到他隽黑眼中的沉静与笃定。

    林浅静默片刻,起身:“好吧,那我也恭敬不如从命。不过你们别聊太晚,都早点休息。”说完就干脆地上了楼梯。踏上二楼时,忍不住回头,却见两个男人都目光灼灼地在抬头目送她……

    我勒个去!怎么还挺有默契!

    掩上门的一刹那,还听到厉致诚不卑不亢的声音传来:“明盛项目得到林先生帮助,我也一直想当面表示谢意。今天是大年初一,我来得仓促,没有准备年礼,实在失敬。改日一定再次登门拜访……”

    ——

    林莫臣请厉致诚到书房详谈。

    两人在小茶几旁就坐,窗外便是露台,花香阵阵,夜色幽深。

    但凡商场上的能人,大多精力充沛。这两人也是一样,虽已夜深,脸上却无半点倦色,自是神色清朗、谋定而后动。

    厉致诚是客,端坐不动,静待林莫臣开口。

    而林莫臣想起刚才妹妹抵抗自己“回房睡觉”的指令,却在与这个男人目光交流后,听他的话回房……

    呵……

    他在心中嗤笑一声,神色淡然地盯着厉致诚开口:“厉先生,听说你在追求舍妹。”

    厉致诚看着他,淡笑点头:“正是。看来她跟你提过了。”

    林莫臣端起茶浅抿了一口,而后轻轻放下,抬头。

    “你凭什么?”冷漠的语气。

    他问这话时,就用那修长淡漠的眼看着厉致诚。若是跟他合作过的人,看到他这般眼神,便知这外表俊朗衣冠楚楚的男人,只怕又要动什么冷酷的念头了。

    可厉致诚听到这突如其来的咄咄逼人的质疑,表情却没有半点变化,不答反问:“我需要凭什么?”

    林莫臣往黑色丝绒单人沙发里一靠,神色疏淡。

    “按照爱达如今的资产负债估算,即使vinda品牌销量惊人,你厉致诚的身价,也不过三亿。”他目光淡漠地看着他,“比你身价高出数倍的男人,我身边一抓一大把。况且你的企业不过是刚刚死里逃生。你我心知肚明,最晚不过明年,爱达就会遭遇同行的再度重拳封杀。既然你自己都岌岌可危,我凭什么放心把妹妹交给你?”

    厉致诚静静望着他。

    半晌后,他微垂下头,提起一旁的茶壶,给林莫臣添满,也给自己倒上。

    而后,他端起茶杯,轻抿一口,说:“流水不腐,户枢不蠹。三亿身家,在林氏兄妹面前,的确太低。但这只是现状,不是明年,不是后年,不是我要与林浅携手共度的将来。”

    林莫臣微挑眉头,眸色轻敛看着他。

    又见厉致诚放下茶杯,抬起沉黑的眸看着他,轻声说道:“林先生,愿不愿意与我立一个君子协定?”微微一顿:“我若能为她开出一个高枕无忧的未来,就请放心把她交给我。”

    ——

    林浅躺在床上。

    窗外雪花纷飞,楼下静静悄悄。

    时针已经指向了两点。他俩在书房里已聊了整整一个小时。

    俗话说得好,杀人不过头点地。他俩都不是话多的男人,竟然能聊这么久,实在是让林浅惊讶。

    不过转念一想,这是天大的好事。林莫臣对于不能带给他利益、同时他又不喜欢的人,向来是不屑于应付的。以前就多次有人上门拜访,不出一刻钟就被送客的情况。这只能说明……莫非哥哥还挺喜欢厉致诚的?

    对哦,狼这个族群,不是一向很团结,互相惺惺相惜么?

    现在她心中的好奇早已大过了担心,很想知道他们聊了什么。而且,让哥哥把关审核一下厉致诚也好,反正他这一关迟早要过……

    呃,这不是厉致诚讲过的话么?

    林浅伸手摸摸自己的鼻子。

    啧啧,“女生外向”啊……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脚步声、开门声,还有依稀的讲话声。

    林浅一下子就从床上跳起来。

    房门无声拉开一条缝。

    却见客厅里灯光通明,两道影子映在玄关——厉致诚已被送出去了?

    林浅又“噔噔噔”跑到窗口。果然就见厉致诚从那排小栅栏走出来,手插在裤兜里,外套领子立着,步伐沉稳,俊脸一如既往的淡漠。

    去……

    林浅手捏着窗帘一角,嘴里鼓了一口气又吐出来。

    差点忘了,面瘫就是面瘫。从他脸上根本看不出两人谈得如何嘛。

    就在这时,楼下的厉致诚仿佛察觉到她的存在,突然就抬头看过来。惊鸿一瞥间,目光如电。

    林浅下意识就往旁边一躲,避开他的目光。

    许是动作太迅猛,惹得她的心也突突突跳着。

    心里却想:嗯,避得好。不是要循序渐进好好发展吗,表现得太主动,还不转眼就被他看穿?

    待听到脚步声渐远,她才偷偷转头,又朝外望去……

    “还没看够?”

    一道挺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林浅立刻转身,朝他甜甜地笑了。果然就见林莫臣抄手靠在房门口,用那修长桀骜的眼睛,淡淡地看着她。

    “我跟他真的没好,普通朋友而已。你干嘛三堂会审?”林浅走过去,挽住他的胳膊。

    林莫臣看她一眼,没说话。

    林浅又问道:“那你们都聊了什么?聊这么久。”

    林莫臣意味不明地低笑了一声,然后把自己的胳膊从她手里抽出来。

    “放心,短期内,他不会再对你造次。”

    林浅眨了眨眼。

    ——

    林浅再次躺回床上,望着天花板。

    唉。讲完那一句高深莫测的话,林莫臣就沉下脸,勒令她赶紧睡觉。看样子是不打算告诉她内情了。

    而他不想讲的事,天王老子都逼不出来绕不出来。林浅当然也不行。

    这时,手机“滴滴”一响,有短信。

    都这个点儿了……林浅精神一振,拿过来一看,果然是厉致诚。

    “我已到酒店。晚安。”

    林浅马上回复:“好的。另外,你跟我哥怎么聊那么久啊?”

    厉致诚的回复也很快:“放心,我能应付他。”

    林浅看着这简短的七个字,脸颊微微一烫。

    这语气……

    可她真的不是在担心他啊,她完全就是好奇而已啊。

    林浅把手机往旁边一丢。

    这算什么事儿?他叫她放心,他也叫她放心。却都对谈话内容绝口不提。

    他俩高来高去,把她丢到一旁。哼……

    过了一会儿,又想起今晚,厉致诚在漫天雪花下,轻声在她耳边说的那句“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暧昧和脸红早已褪去。此刻她心头涌起的,是一股异常柔软动人的情绪。

    然后就突然想到了哥哥。

    这几年,他的睡眠似乎一直不好。现在又过了睡觉的点儿,他应该是很难入睡吧。

    她起身下楼,果然就见林莫臣神色淡淡地靠在花厅的躺椅里,手边一杯热茶,望着窗外的雪花,不知在想什么。

    林浅心口微微一疼,动作却轻快无比。走到他身旁沙发坐下,将他的手一搂:“哥,我还没对你说新年祝福呢。”

    林莫臣微微一笑,转头看着她。

    林浅往他肩上一靠,说:“但愿我们俩,一家人,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夜色弥漫。

    兄妹俩也不睡了,看电视里重播的春节晚会。林浅一边看一边摇头叹气,百般挑剔。而林莫臣看着久违的相声、小品、中国杂技,心思却仿佛飘到了九重山外。

    最后,他的目光再次落到妹妹身上。

    林浅说过,厉致诚和他是一类人。

    今日所见,的确堪称对手。

    但他们又是不同的。

    其实在厉致诚身上,他反而看到了跟林浅相似的地方。

    在机关算尽的外表下,这个男人,还保留着跟林浅一样的赤诚和决绝。

    而这种东西……林莫臣无声失笑,他早已不再拥有。

    至于他们今晚达成的协议,彼此都有默契,不必让林浅知道。

    他厉致诚若是有能力又有真心,他自然会放任他对妹妹的追求。

    但若两者中,任意一样有所欠缺,将来他倾家荡产、身败名裂,与人无尤。

    ——

    林浅第二天睡到中午才起床,看到厉致诚一大早发来的短信。

    内容很简短:公司有事,我已搭乘最早一班飞机离开。回国见。

    这令林浅很意外。后来她才从蒋垣处得知,是明盛康总,给厉致诚介绍了另一位国企的老总,有意让爱达提供订单。那老总恰好回霖市探亲,所以才有了这么突然的一出。

    ——

    节后上班第一天,林浅按时归来。

    而包括新宝瑞、司美琪、爱达在内的所有行业巨头,也开始了新一年的业务和计划。

    以及,新的争夺。

32虚虚实实

    周一,公司管理层例会。

    林浅到得挺早。坐了一会儿,就见各部门经理、公司高管6续走进来。

    窗外飘着大雪,纷纷扬扬一片苍茫。衬得灯光雪亮的会议室里,有一种静谧安详的气氛。年前悬挂在天花板上的一排红色小年画,还没取下,给室内平添了几分温暖色彩。而过去一年再坎坷,此刻经理们的面容也是愉悦含笑的,互相嘘寒问暖,调笑打趣。

    大boss没到之前,会议室里总是热热闹闹。

    林浅是在场最年轻的一个女人。但她嘴甜又知进退,跟身旁几个生产部的中年经理插科打诨,非常和谐。

    当然和谐了!今天一早,她从美国带的丰厚礼物,就让下属送到各个部门。礼多人不怪,资历不够人情补!

    正聊着,就见会议室的门再次被推开。厉致诚一身笔挺的西装走进来,面色平静。身后跟着笑容亲和的蒋垣。

    会议室里立马安静下来。

    厉致诚在主位坐下,蒋垣放下他的笔记本和军用大号保温杯,坐到后排,就跟当年林浅的位置一样。

    厉致诚靠在老板椅里,单手放在桌上,抬头看着众人。林浅隔着十多号人远远望着他。她觉得就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立马把他身上那强势清冷的气场,凸显出来。

    几天没见,如今光天化日大庭广众下看着他,感觉又有那么点陌生和不同。

    纯黑的西装熨帖精良,衬托出男人肩膀和腰身的挺括线条。素白的衬衫、暗蓝的领带、盈盈发光的袖扣,还有放在桌面上那骨节分明的手,无一不透露出内敛沉稳的气息。而当他抬起那沉湛的眼眸看着你,你就能清晰感觉到他独有的安静逼人的气场。

    林浅承认,看着这样的他,心跳,是多于心动的。

    大概周围的人也这么觉得,所以在厉致诚很自然地环顾一周的时候,会议室里却前所未有的、越发寂静。

    “年过得怎么样?”他开口,嗓音低缓温凉,但眼中略略浮现笑意。

    于是大伙儿都笑了。坐在他右手边的刘同副总裁,第一个答道:“我是还不错哦,一家子回了趟老家。带了些土特产,一会儿让秘书送给大家。”

    “好啊!那就谢谢刘总啦!”众人纷纷捧场。

    一旁的顾延之则笑道:“新年新气象。咱们厉总这个春节,可是过得异常忙碌,马不停蹄啊。”

    众人纷纷侧目,厉致诚淡笑不语。

    坐得远远的林浅,却心里咯噔一下,心虚了——马不停蹄?暗喻四处奔走?

    她忍不住看一眼顾延之,却见他神色如常,也未看她的方向。

    还好还好。她还想厉致诚会不会把那些事告诉顾延之呢。要真告诉了,面对顾延之这老狐狸,她还是略有些尴尬的。

    就在这时,忽然就看到厉致诚抬起头,神色淡然目光如电地朝她这边看过来。

    那目光幽沉笃定,沉默逼人。

    林浅的脸倏地一热,立马低头,避开他的目光。

    这男人……

    顾延之虽然不一定是在暗指,他却一定意有所指。

    林浅又端了茶杯喝了口,旁边一个中年男人不知讲了什么,惹得满桌人一阵笑声。林浅刚才完全没听到,但也跟着一起笑。虽然不再看向主位的男人,但不知是不是心理错觉,总感觉他灼灼的目光无所不在。

    这感觉……怎么跟办公室偷~情似的……

    还挺刺激……

    而厉致诚隔着遥遥众人,不着痕迹地看着那个故作镇定、脸颊却微红的女人。

    几日不见,那晚在他臂弯中的佳人,生动依旧。

    ——

    市场部先通报了这几天,厉致诚和顾延之全力争取的国企项目的情况。

    这无疑是新年的一个开门红。虽项目尚未敲定,但这几天两位老总一直陪同康总和那一位国企老总。临走时,对方希望爱达尽快提交一份详细的项目建议书,并约定节后,请厉致诚亲赴企业详谈,可见是很感兴趣。

    大伙儿听得都很振奋。林浅也很欣喜,于是也跟众人一起,堂而皇之看着厉致诚的脸。他正在听其他部门在汇报工作,俊脸微抬,眉目专注。偶尔会拿起笔,记下几行字。抑或低声简短发问,嗓音清冷。被问到的人总是答得格外谨慎,亦会多看他几眼,希望在他脸上看到认可神色。

    林浅看着这一幕,忍不住再次感叹。

    今时不同往日。

    她还记得厉致诚刚主持工作那会儿,第一次开重要战略会议,哪是这个气氛?大家争得很厉害,也不见得把这个军人出身、临危受命的二公子放在眼里。

    可现在?

    经过之前一段时间,对集团的抽筋剥骨、脱胎换骨,现在整个爱达、上千号人、数十条产品线,几百家门店……

    已是他手底一盘锋芒初露的棋。

    各部门汇报完基本情况后,就轮到vinda子公司以薛明涛为首的三位高管。这时,顾延之插了句话:“薛总那边有个情况,不是好消息。薛总就重点说一下吧。”

    一言既出,众人都是神色一正。林浅也心头一凛——她昨晚才回到霖市,一大早就赶来集团,倒对这个情况,还不知情。

    而厉致诚神色沉静,难辨喜怒。

    薛明涛点点头,先把vinda春节期间的销量简要汇报了一下,又对前期总销量做了回顾。数字当然是喜人的。然后他话锋一转,说:“不过,根据可靠消息,司美琪会在年后,筹备成立与我们类似的子品牌,同时他们庞大的中端产品体系,会展开一系列有力的营销促销活动。此外,市场排名前十的其他好几家公司,也有推出类似产品、进行网络宣传销售的计划。肥肉人人都会抢,这些竞争举措,很可能会对vinda的发展造成冲击,瓜分我们的市场份额。”

    会议室里一片沉静。

    半晌后,刘同抽着烟,不冷不热地说:“司美琪永远都是这样,模仿、低价、恶性竞争,没有创新,不知廉耻。”

    话虽这么说,但市场是开放的。竞争对手们有这个模仿跟随举动,虽让大家气闷紧张,却也在情理之中。

    静了一会儿,厉致诚说:“大家有什么意见?”问这话时,他的眸色是疏淡的。靠在老板椅里,双手交握,轻搭在膝盖上。不知怎的,就传递给人一种,他依然会异常沉稳掌控着这局面的直觉。

    强敌在侧,众说纷纭。

    有人建议同样展开降价促销,死守vinda这一源活水;

    也有人建议加强网络宣传和广告力度,不要降价,强化品牌营销。这一点正是薛明涛、林浅等人一直在做的,听得频频点头。

    但林浅很快注意到,在这场群情激奋、斗志昂扬的讨论里,厉致诚其他几个心腹大将:刘同、顾延之、薛明涛,倒没有表露太多看法。大多只在本子上记着一些有价值的意见。这令林浅稍稍留神——是了,以厉致诚的心思多深沉,手段多复杂。这个问题,只怕早已是他预料之中。

    看来几位大佬间,早已对这个问题达成了共识。

    然而林浅没想到,最后这个“共识”,竟然会落在她身上。

    因为,在大家都充分表达意见、集思广益后,薛明涛点了点头,说:“大家的意见都非常有价值,我们子公司会仔细研讨、拿出一套有针对性的工作方案来。而我这边,早上也跟几位老总碰了一下,初步有个想法:这件事,需要一个强有力的、专门的团队来做,才能与竞争对手一争高下。所以,我们子公司想再成立一个市场部,对外,宣称是整体市场策划;对内,就专门打这一场硬仗。”

    这话在情在理,众人纷纷点头。

    这时厉致诚抬头问:“这个部门,你建议让谁来负责?”

    薛明涛看一眼身旁的林浅,看得林浅微微一怔。然后听到他说:“林总先分管吧。她本就市场出身,这次vinda的网络营销推广也是她主导的。我认为比较合适。”

    一旁脸色肃穆的刘同点头:“嗯,我看行。”

    ——

    一小时后。

    林浅坐在久违的总裁办公室里,盯着对面墙上的一副水墨画,发呆。

    这画是在她离任后添置的,并不似别的企业老总办公室里的画,雄浑大气、万马奔腾。画也不大,方方正正。上面只有几支修长的翠竹,水流隐约,山色氤氲。

    但林浅却觉得很有意境。

    画如其人。锋芒隐约,却能叫那些浓墨重彩的山水黯然失色。

    他的内心,其实很清高自负。她想。

    在刚刚的会议上,提出了她这个人选后,厉致诚就隔着众人问她:“林浅,你的想法?”

    她能这么说,这既然是他的安排,当然要举双手双腿赞成。

    于是浅笑倩兮对众人开口:“我服从领导安排。如果接手这个部门,一定尽心尽力,在厉总带领下,打一场漂亮的反击战!”

    ……

    等到会议结束时,林浅还在跟薛明诚等人讲话,蒋垣就走过来,微笑对她说:“林总,厉总请你一会儿去他办公室等他。”

    ——

    今天是年后上班第一天,照例总裁需要到各个部门去巡查露面一番,以示鼓励。

    所以林浅在他的办公室坐了有十来分钟,他还没回来。

    其实这几天,林浅还有点想他。他的样子,时不时老往脑子里冒。

    毕竟被搅乱的一池春水,又怎么会轻易复原?

    想到就要跟他单独相处,虽是谈工作,心里却又跟长了草似的,挠着心房痒痒的乱。又坐了一会儿,林浅望着那幅画下的一排整整齐齐的书架,突然心念一动。

    她走到门边,看外头依然没动静,就把门轻轻带上,快步跑到书架前。

    很快就找到那本《孙子兵法》。

    手指触到书脊,竟然有点小激动。

    第二张,我来了!

    不能当着厉致诚的面看,看了就等于默许是他的人。但偷看可是与人无尤。

    她把书抽出来,哗啦一翻,就看到张叠好的纸条。连忙打开一看:请君入瓮、借刀杀人……这是第一张。麻利地叠好放进去,往后一翻,又一张!白色的薄薄的纸,隐隐已看到几个字迹透出来:一箭三雕……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熟悉而沉稳的脚步声。蒋垣的声音隔着门响起:“厉总,林浅在里面。”

    “嗯。”男人的嗓音低得像风,“我跟她谈事情,不要让人打扰。”

    “好的。”

    林浅立刻把那纸条又塞回书里,然后把书往书架上一塞,“噔噔噔”跑回沙发,一屁~股坐下。与此同时,“咔嚓”一声,门被人拧着把手推开。

    林浅展颜而笑:“厉总。”

    厉致诚反手就把门关上了,抬头看她一眼,那目光沉黑而专注,坦荡又直接。仿佛这几日的分离都不存在,他依然还是那晚对她不急不缓追求着的男人。

    林浅神色不动。但她几乎可以感觉到,整个办公室里的气氛,仿佛都随着他这貌似不经意的一眼,变得暧昧浮动。

    厉致诚先走到大班桌旁,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而后脱掉西装外套,往手腕里一折,达到椅背上。他背对着她,简单的衬衫西裤,却衬得背影更加挺拔匀称,腰身窄瘦有力。而他从桌上拿起份文件,正要走向她,却忽然偏头,往一侧书架旁的地上看去。

    林浅也循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这一看却看得心头一抖。

    那张叠得整整齐齐的锦囊妙计第二式,居然掉在地上了。

    林浅立马就有了决断。

    装傻。

    结果,就看到厉致诚背着手,慢慢踱到书架旁,将那张纸拾了起来。也没塞回书里,而是拿在手里,然后转头走向她。

    四目交错,林浅一脸坦然。

    但眼角余光瞄到他手里的妙计,内心又神奇地升起,类似于小时候做坏事被家长抓包之后的感觉。

    然后就忽然有点想笑。

    厉致诚办公室的沙发是三组,一组长沙发、一组单人的、一组双人的。因为单人的在右上首,下属们都习惯留出来,给boss独坐。所以此刻,林浅就坐在那张最长的沙发,靠近单人沙发的一端,方便汇报交谈。

    谁知厉致诚走到茶几前,就迈步绕过了那单人沙发,从长沙发另一侧走向她。林浅微怔,他不坐主位,却在她身旁下首的位置坐下。

    熟悉的、属于他的气息,仿佛瞬间又将她笼罩,向她侵袭。办公室里一阵寂静,只有两人并肩而坐,彼此相望。

    林浅:“厉总,找我有什么事?”

    厉致诚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将那张锦囊计拿过来。林浅瞪大眼看着他的动作。却见他眸色幽沉地看她一眼,然后将纸条,轻轻放入自己衬衫左胸的口袋里。

    他明明什么话也没说,原本心态还挺泰然的林浅,脸却一下子红了。

    因为她想起了上次他说的话:想要,就自己过来取。

    上一次,他只是放在了沙发背上。而这次……

    像是全未察觉到自己的举动,再次搅乱了女人的心湖。厉致诚把手里的文件放到她面前:“看看。”

    林浅打开一看,是五六份人员简历,全都是集团的员工。林浅翻了翻,就明白了。都是这段时间,在集团各个产品的项目组里,表现特别突出的人才。还大多是工作五年以上、相对更可靠的员工。

    精兵强将。

    是要给她么?

    正要开口问,就听厉致诚沉声在耳边问:“对于我今天的决定,你怎么看?”

    林浅一怔,放下手里的资料,转头看着他。

    此时他靠在沙发里,长腿轻轻交叠,一只胳膊搭在她身后的沙发背上,另一只手轻轻搭在膝盖上。俊脸微侧,眸色若有所思,看着被他半拥在怀里的她。

    林浅也凝视着他,轻声答:“我有疑问。”

    “说。”

    其实这疑问,开会时就埋在了她心里。只是群情激奋大势所趋,她也就没提。

    “其实这一段时间,我一直在琢磨,你主导的上一场商战。”她说。

    “嗯。”

    “其实说起来,上一次,我们应该算是‘突施奇招’。以高档产品,低价侧翼包抄中档产品的策略,只有我们爱达能做。新宝瑞不能做,司美琪也不能做。”

    厉致诚眼中闪过浅浅的笑意。

    林浅略吸了口气,继续说道:“因为——在这之前,爱达原本完善的、从高价到低价的产品体系,已经失去了大片江山,基本算完了。所以我们出这一招,根本不会有太多负面影响。但新宝瑞和司美琪不同,他们的体系还很完善。如果他们这么做,整个价格体系就会乱掉?我们做是不破不立,他们做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嗯。所以?”

    “所以这次,尽管司美琪和其他竞争对手,气势汹汹要围剿vinda品牌。但是呢,其他小公司不用说了,他们的质量根本做不到我们这样,不必与之为敌。而司美琪……”她顿了顿,“陈铮叫得再凶,也绝对做不到我们这一步。而且我们的品牌已经打响,先来后到是市场的不变规律。所以他一定竞争不过我们。”

    她眸光明亮地盯着厉致诚:“所以今天会上所说的情况,都不足为惧。但是,你却成立了专门的部门。”她看了看手边的人员简历:“还调集这些精英给我。所以……你要给我的真正目标,是什么?”

    她现在已经牢记,那就是厉致诚做事一定有后手。你第一眼看到的表象,一定是他让你看到的。而他的真实目的,则深深藏在层层迷雾下。

    今天会上,大张旗鼓,要特意成立精英部门,对抗司美琪为首的挑衅。听起来似乎合情合理,正是一个企业面对市场竞争时的正常反应。

    那么,厉致诚就一定有一个更大、更不可告人的目标,藏在这个部门之下。

    果然,他盯着她看了半响,淡淡笑了。

    “虚则实之,实则虚之。”他轻声说,“我的目标,是新宝瑞。原属爱达的大片市场,还被他们占据。”

    林浅心头一震。

    新宝瑞。背后是实力雄厚的祝氏财团。多年来无人能撼动的行业领头羊。厉致诚竟然以他们为目标,只令人忽然觉得毛骨悚然。

    她怔怔看着他平静的侧脸。

    他的心和胆子到底有多大?

    与新宝瑞这行业巨鳄相比,爱达现在就是只刚刚站稳的羊羔。他真的能带领他们,以弱胜强?就像那些传奇的战争故事一样?

    而他此刻对着她,轻而易举就把自己最深的心思讲出来。

    是真的对她完全不设防吗?

    一个念头滑过脑海:如果是这样,跟他相爱又有什么可惧呢?

    厉致诚明显不是无的放矢,也全无狂妄自大的迹象。

    因为他看着她,缓缓地说:“对付司美琪这种对手,靠爱达现成的产品、一些声东击西的伎俩就已足够。但新宝瑞……必须真刀实枪。”

    他把手从她背后拿下来,交握放在膝盖上,淡淡地说:“所以,我需要一把长弓。”

    林浅一愣。“长弓”?这个商业典故她听过,所以他的意思是……

    果然听他说道:“一个市场上从未出现过的、近乎完美、具有绝对竞争力的产品,就是用以射穿新宝瑞的市场的长弓。而你……”他转头直视着她。

    “名义上是保护vinda品牌发展。”他说,“真正的任务是替我秘密打造这把长弓。”

33城市行者

    “你真正的任务,是替我打造这把长弓。”他说。

    听完厉致诚的这句话后,林浅的心情毫无疑问是激动的。但激动之余,理智却还清晰,并没有彻底臣服于这个令她仰慕的男人,臣服于他的野心。

    “可是……”她说,“你确定是现在?”

    炽亮的灯光下,厉致诚用那深邃隽黑的眼,在很近的距离看着她。

    “嗯。有疑问?”

    低低的嗓音,轻拂她的耳边。

    林浅的耳朵顿时有点痒。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她转头,对上他幽湛的目光,“虽说新宝瑞的确占了我们原有的大片市场,但目前vinda品牌刚站稳脚跟,刚与司美琪正面交锋完毕,就立马对付行业巨头新宝瑞,未免……未免……”太过狂妄?嚣张?

    心急?对,就是这个词。

    “是不是心急了点?”她很委婉地说道。

    这话在情在理。虽说你厉致诚天纵奇才,但我也认为,你需要落袋为安韬光养晦。

    他看着她,静了几秒钟。

    “你认为,我是好战的男人?”

    林浅:“……你不是?”

    两人坐得很近,他的胳膊又搭在她身后沙发上,他低头,她微抬着头,看着对方。明明是在讨论很严肃的商业争夺,可彼此身体每一寸轮廓,每一缕呼吸,却都染上了暧昧。

    “不是。”他忽然俯头,在她脸颊轻轻一吻,一碰就走。

    林浅的心跳“扑通、扑通、扑通”……

    见他亲完之后,虽已移开唇,却依旧用那湛黑清亮的眼眸,静静地盯着她。林浅就侧过脸,避开他的视线,只是被他偷袭的一侧脸颊,兀自发烧。

    哥哥不是说他短期内不会造次吗?

    难道是她理解岔了林莫臣的话?毕竟他也是个成熟男人,莫非他嘴里的“造次”,是指更高等级的亲密接触?

    这时,却听他的声音再度响起,就像刚刚那个吻很自然而然,都不需要解释。他说:“有一点你说得不对。vinda品牌并非安枕无忧。司美琪之流,或许无力打造一个与之抗衡的子品牌。但新宝瑞可以。”

    林浅一怔,抬头看着他。

    他嗓音虽低,此刻却无异于字字千钧,落在她心头:

    “最晚下半年,他们就能推出一个与新宝瑞完全无关的新品牌。以零利润甚至负利润,对vinda进行狙击封杀。”

    林浅心头一震。是啊,新宝瑞背后的祝氏财团,横跨地产、金融、实业制造等多个领域,实力惊人。他们着眼全局,即使在这一个品牌上巨亏,但能封杀掉爱达,同时占据这块新的市场,长线还是会赚钱的,何乐而不为?别人无此魄力手段和实力,但新宝瑞,还有那个狡猾成性、自命不凡的宁惟凯,很有可能这么做。

    “所以在那之前,我们……”厉致诚低声说,“先杀他们。”

    ——

    爱达那个最近火得不能再火的子公司,成立了新的市场部。

    这个看似平静的消息,在春节后不胫而走,传到了陈铮耳朵里,也被送到宁惟凯眼前。

    对于此,陈铮只是回以一个冷笑。

    争锋相对、你死我活,本就是这一片市场上的不变规则。厉致诚或许之前设了个圈套,让他跳进去。但市场不是靠一时的诡计,就能争出长短的。靠的是实打实的拼斗。

    那也是司美琪多年来最擅长的东西。

    听说薛明涛最近连番带手下开会、巡店,甚至还派了人在这边盯梢,摩拳擦掌貌似要与司美琪大战一场。

    很好,那就走着瞧。

    此时,陈铮并没有意识到,他已经自然而然的,将薛明涛这个层次的人,视为自己的直接对手。他更加没意识到,厉致诚和林浅,已经不把他视为对手。

    而在新宝瑞的总裁办公室里,却是另一番光景。

    助手原浚将一份报告推到他面前:“最近司美琪和爱达打得很厉害。爱达甚至为此成立了专门部门,这是部门职能和人员名单。”

    宁惟凯翻了翻,微微一笑:“原浚啊,你说我们筹备新品牌,全面打击vinda的事,那个扮猪吃老虎的军人,能不能想到呢?”

    原浚微怔了一下。

    自从vinda一役后,总裁就用“扮猪吃老虎的军人”,来指代行业里已赫赫有名的厉致诚。

    “能。”他答道。

    宁惟凯点点头:“所以,他怎么可能没有应对措施呢?表面如此平静,还把心腹爱将林浅调去,像模像样成立个市场部。呵……真假,他做事必有后手,肯定还在什么地方算计我呢。”

    原浚笑笑:“想算计您,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不过,也决不能让他的阴谋得逞。宁总,需不需要在市场上向他们多施压几次,探探虚实?”

    宁惟凯想了想,却摇头道:“没必要。静观其变。”

    他看着窗外碧蓝的天,颇有些淡然地说:“你想啊,大象跟绵羊打架,大象能追在绵羊屁~股后面跑吗?说不定就掉进绵羊设的圈套里了。当然是等羊羔主动撞到自己的蹄膀下,再一脚踩死了。”

    ——

    周六是个好天气,阳光灿烂,天空靛蓝,云层疏疏浅浅。一大早,林浅正在房间里做操,忽然手机响了。

    是厉致诚,言简意赅:“我在楼下。”

    嗳?

    林浅拿着手机走到阳台,就见晨光斑驳的楼下树荫里,厉致诚靠在他的车旁,拿着电话,抬头遥遥望着她。

    “下来。带你去找‘长弓’。”

    ——

    天气还很寒冷,车窗上很快就起了层淡淡的霜气。

    厉致诚今天穿的是在美国的那套衣服,只不过里头深灰色的户外抓绒衣,换成了灰白色同款,倒衬得眉目越发清冽干净。搭在方向盘上的手,亦是骨节修长。军人的冷峻气息减弱了几分,倒真有些富家公子的气质。

    很多女人,都喜欢看男人的手。林浅也不例外。面前这双手,颜色比他的脸略深一点。咋一看,修长有力。如果“漂亮”“清秀”“英俊”这些词可以用来形容手的话,他的手就是“俊朗”的,很匀称,也很男人。而如果你再仔细看,会发觉他的手背上,其实有几道浅浅的痕迹。指关节和虎口处,这种伤痕感更明显。

    但如今,这双手握的不再是枪或者军人的行囊,而是一个企业的江山。

    还有……将来也许会跟她的手,握在一起。

    林浅暗暗打量了一会儿,这才转头问他:“你不会……这同一个款式的抓绒,买了不同颜色的很多件吧?”

    他握着方向盘,缓缓打了个平稳的弯:“嗯,有几件。”

    林浅被他囧到了。

    的确听说过,有些男人为了省事,遇到喜欢的衣服,就一次买一打。他是行事利落的军人,这么做倒也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不喜欢?”他忽然低声问道。

    简单的三个字,却令她心头的小草,又迎风凌乱了一下。

    这语气,分明是问女朋友。

    “没有,我只是觉得挺有意思。”她据实作答。

    他直视着前方车流,只留个俊毅的侧脸给她:“这些事,一直没有女人为我操心。”

    林浅:“……哦。”转头假装看着车窗外的大厦。

    跟他在一起“慢慢发展”后,就等于纵容暧昧的滋生。

    而暧昧一旦滋生,就无处不在。一言一行是暧昧,一个眼神一个尚未真正靠近的拥抱,也是暧昧。

    可这暧昧的感觉是微甜的,平缓的。像宽而亮的水流,慢慢沁入你的心里,一点点的淹没你。

    这样恰如其分的爱情,是不是会令男人更像男人,女人更像个女人?彼此更加吸引?

    而几天前,在她脸上落下的那个蜻蜓点水的吻,是不是,也是这个男人的情难自禁?

    ——

    厉致诚带林浅去的是春都街。这里有霖市最大的商厦,新宝瑞爱达司美琪在商厦里的专柜,也是全国最大最全的。

    下车前,厉致诚从车里拿出两顶帽子,一顶自己戴着,一顶扣在她头上。林浅会意,到底是来勘探市场,自然要低调行事。于是也学他把帽檐压得很低,再把齐肩碎发归拢。然后抬头看着他:“可以了。”

    糟糕,帽檐压得太低,根本看不见他的脸,只能看到他的下巴。

    然后,就听到他的声音从上方传来:“你确定能看见路?”

    林浅讪讪地伸手,将帽檐掀起来一个角度。这样,恰好就撞见他同样在帽檐下的双眼。那眼睛平静、深邃而静漠,他整个人的气质,跟初遇那天如出一辙。

    四目凝视,林浅的心突然就漏跳了一拍。

    在这个如此平静而普通的瞬间,她忽然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一直以来,因为他的身份、他的城府,而被她忽略,被她视而不见的东西。

    而在看清帽檐下她的脸、她的双眼后,厉致诚的眼神变得更静,更深,更迫人。

    如此短暂的凝视,却令林浅的心跳倏地紊乱起来。

    “这顶帽子是我高中时的,看来你戴很合适。”他轻声说。

    语气平淡的一句话,却令她的小心脏仿佛又被轻捏了一下。

    为什么明明什么都没做,只戴着他的旧帽,却好像已经亲密无比?

    ——

    今天正好是元宵节,商厦展开新春大促,整幢楼里都是人,音乐也是快节奏的,热闹非凡。

    厉致诚带她乘电梯直上顶层。因为电梯里也塞满了人,他很自然而然就揽住她的肩头,将她护进怀里。而林浅不得不承认,这感觉很舒服。她甚至想到,自从跟宁惟凯那厮,在大学有过一段短暂如闹剧般的恋爱后,这么多年,她每次逛商场,要么独来独往,看着对面情侣甜蜜一对一对;要么跟女性朋友一起,看着对面情侣暧昧。

    当时不觉得什么,挤在人群里,还觉得自己站得很稳扎嘛,任别人挤来挤去,她都岿然不动。

    可什么事都是对比才有结论。她的观察力一向敏锐,此刻就明显感觉到,身旁有他呵护,旁人竟也不像以前那样,拼命往她身上挤了。真的有人挤过来,被他快速伸手轻轻一挡。那人一回头看到是对情侣,就很自然而然地不再往后挤,甚至还会挪开一点。好像是在尽量避免,冒犯到别人的女人的身体。

    林浅想,这也许是人心理学上的正常反应。

    但这种正常反应带来的这一点微不足道的优待,却比金钱、比权力、比任何,都要能带给女人踏实的幸福感。

    她侧眸,看着他在人群中俊朗出众的侧脸。

    ——

    电梯门一开,迎面就是一排光鲜亮丽的户外产品品牌。

    林浅微怔了一下。这时厉致诚也已松开她的肩膀,两人交换个眼神,林浅小声问:“难道……你要做户外产品?”

    厉致诚却避而不答,抬头看着前方:“先看。”

    林浅点头,跟在他身旁,一家家门店开始看。首先,自然是那些知名国际品牌。今天也有促销。但大多是八折九折,最多有很少量的产品,做到五折。但已经吸引了不少顾客。

    但今天论人气,生意最好的户外店,却是新宝瑞的品牌“远途”。说起来,新宝瑞能有今天,真的是有很多令人佩服的地方。单说户外领域,国内几乎只有他一家做大,赞助国家登山队、请体育明星、商业名人做代言。产品定价虽然不低,但相对于国际品牌来说,已经算亲民了。

    此刻,他们的店中,就门庭若市。正在大力促销的几款户外包和鞋,几乎人手一件在抢购。顾客中,老年人、中年人,穿着衬衫牛仔裤的青年人,还有带着孩子的母亲,什么消费群都有。而因为新宝瑞主力做包,所以其中包明显是卖得最好的。

    厉致诚和林浅,就靠在外头的栏杆上,望着店里火热的销售。

    “记得我让你看的那篇杂志报道吗?”他低声问。

    林浅想了想,答:“记得。”那是司美琪一役后,在他的办公室,他们看了份行业权威杂志,评选出2o13年十佳箱包单品。

    第一名是新宝瑞的一款休闲包;

    第二名还是新宝瑞,是一款户外包。刚刚店里卖得最火的,就有它。

    虽然只是单品评鉴,但却也反应出当今的市场格局——新宝瑞在休闲包领域一手遮天,在户外包领域也是一枝独秀。

    “嗯。”厉致诚轻声说,“我们一箭双雕,一次杀掉新宝瑞的这两个主力品牌。”

    林浅一下子愣住了。她看着他的眼睛,却只看到一片深不见底的黑。

    “怎么做?”她的嗓音都有一点点上扬了。

    厉致诚却没答,示意她跟自己走。两人走到相对无人的一片空旷走廊,他这次停步,看着不远处的新宝瑞店,问她:“顾客有什么特点?”

    林浅也循着他的视线望去,很快答道:“虽然很让人无奈,但其实买国内品牌的,大多都不是真正的户外用户,就是普通人。”

    厉致诚侧眸静静看她一眼。

    林浅:“……我讲得不对?”

    “不。”他说,“你说的,正是我心中所想。”

    林浅心头一喜。

    的确是这样。真正的专业户外者和发烧友,大多选择国际品牌。她和厉致诚,也是如此。而譬如新宝瑞的产品,卖给财力有限的爱好者,更多的,是慕名而来的普通人。

    也许他们一辈子都不会参加一次户外活动,但是拥有户外产品,性能比普通产品好、耐用不说,也挺时尚挺有面子。

    厉致诚又问:“休闲包的顾客又是谁?”

    林浅:“……那就完全是普通人了。”

    他问这两个问题干什么?

    两个产品的顾客群是有重合,跟他们要打造的长弓有何关系?

    慢点……他之前说一箭双雕?

    这时,就听厉致诚在她耳边低语道:“我们要打造的,就是这样一把长弓:具备优质的户外基本性能;以休闲包的中高档价格销售;外观无可挑剔——性价比必须做到市场第一。品牌海外注册;目标客户群——普通城市居民。”

    简明扼要的几句话,却令林浅的心跳瞬间加速。

    一直以来,箱包企业的信条和惯例都是:先对产品分类,然后做专做精,再砸钱造品牌。

    户外包,那就是拼命往专业、户外领域去做,提高科技含量,努力拼搏再拼搏,企图跟国际品牌一争高下。但结局基本是不尽如人意的。

    而休闲包,就是要样式多、漂亮,不断推陈出新,质量满足日常使用即可。两个分类泾渭分明。

    即使有人尝试过将户外功能引入休闲包,那也是浅尝辄止,小打小闹罢了。绝不会做到他说的这样极致。毕竟,大家都觉得,大多数中国人,对于户外品牌,只是新奇罢了。市场需求没那么大。

    可厉致诚,竟然胆敢将这一切颠覆。

    他完全不是去想“努力把产品做专做精、提高企业竞争力”那一套,显然也不打算砸重金追求品牌和高端。

    他也没想过要去遵循消费者现有的习惯——尽管城市居民消费能力日益提高,但没多少人觉得休闲背包应该具有户外功能吧?可他根本就是提出了一个市场没有的(至少还没有有影响力的品牌)、新的产品类型。或者可以叫……“城市功能包”?

    如果真的要大力推广这款包,那就等于是在引领消费者的需求、发掘他们的潜在需求,而不是跟在消费者身后追逐。

    但这个想法又十分务实。如他所说,如果这个包防水、轻薄、时尚、坚韧、出身海外、价格亲民……定位却是城市休闲包,会有人买吗?会有很多人买吗?会把新宝瑞两个品牌后的顾客群,都吸引过来吗?

    到时候市场会变成什么样,她完全想象不出来。他们的新品牌,也许会无人问津,死得惨烈无比,又也许……有没有可能一战成名,成为整个市场的黑马?

    ……

    林浅抬头看着他,嗓音几乎有点莫名的发哑:“老板。”

    此刻她像以前一样,叫他老板,而不是其他。

    “老板,这个概念非常好,风险也非常大。”她说,“可是你知道,做这么一款完美的包出来,有多难吗?”

    厉致诚的身影挺拔而料峭,站在她身侧,低头看着她微红的脸:“嗯。难,难于登天。”

    两人静静对视了一会儿,他又开口,嗓音轻而沉:“所以我们做不做?”

    林浅感觉自己的血都要冲进头顶了。

    “做!”

    ……

    我不彷徨,我不犹豫。

    前路一片坎坷,你却心比天高。

    那我还有什么可说?

    低头千锤百炼,抬头弯弓射雕。

34少年情怀

    这天中午,两人就在商厦的一间快餐厅对付了一顿。

    男款和女款皮包,都被归纳在卖鞋和皮具的一楼。既然来了,就顺带看看。刚下扶梯,林浅一眼瞄见左侧大门处的饮料铺子。这顿饭吃得凑合,现在颇有点口干舌燥。

    她又往右看了看,望见了洗手间的牌子。于是对身旁的厉致诚说:“我去上个洗手间。”

    厉致诚点头:“想喝什么?我去买。”

    林浅:“嗯?”

    他看了看那个饮料铺子,向她示意。

    “柠檬金桔。”她的嘴角不自觉就带了笑意,“谢谢。”

    心想:还挺心有灵犀的啊。

    两人在扶梯口暂时分道扬镳。

    走了几步,林浅忽然觉出味儿来。他刚刚是直接问她“想喝什么”,而不是“要不要喝东西”。

    他怎么知道她“想喝”?

    所以他一直……留意着她的目光神色么?

    她驻足回望。就见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厉致诚正站在十多个人身后排着队。她觉得他肯定没买过这种东西,因为他正抬着头,望着店铺上方悬挂的大幅品种价目表,看得极为专注。

    依旧是——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林浅就这么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转身进了洗手间。

    ——

    对着明亮的镜子,林浅摘下帽子,洗了把脸。再抬头,望着镜中湿漉漉的、若有所思的脸,心绪有些凌乱。

    难怪他在美国时就对她说“大战在即”。岂止是“大战”?

    说不定,会把整个市场,天上地下南北西东,都搅个天翻地覆啊。

    静默了一会儿,她把帽子重新扣上,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自己。觉得精神奕奕清秀伶俐了,这才走出了洗手间。

    洗手间外是条笔直的走廊。走到尽头,才豁然开朗,重新回到喧嚣的商场里。林浅想着厉致诚刚才的话,兀自埋头走着。身后有男人的脚步声“咯嗒、咯嗒”,不远不近的跟着,也没在意。

    到了走廊出口,她一抬头,倒是留意到有两个穿着西装的男人,站在一旁,像是在等人。

    林浅觉得他们有点眼熟,刚刚好像在哪家竞争对手的店里见过。是新宝瑞还是诚品还是司美琪……

    她自然而然就多看了他们几眼。结果,就听到身后一道不冷不热的声音说:“看什么呢?”

    这嗓音林浅熟悉无比。心头倏地冒出一股火气,但立刻被她压了下去。

    她转身,以非常大方得体的姿态,微笑看着他:“陈总,好巧。上个厕所都能遇到你。”

    理智归理智,话一出口,却带着种莫名的挖苦劲儿。林浅立刻无奈地在心里自我批评了一番。

    而陈铮看着眼前的女人,心情竟然是复杂的。厌恶、不甘、喜欢,还有一丝丝求之不得的郁闷,以及被她隐隐伤到的自尊……而这些情绪,在这个男人心头一闪而逝,最终变成一股戾气。他不觉得自己对这个女人还残存着什么兴趣,但这位农民企业家的儿子,跟他父亲一样,向来是有仇必报以牙还牙。面对让自己不爽的人,他当然也要叫她不爽。吓唬也好、挖苦也好,总之今天撞见了,就别想轻易走掉。

    陈铮朝两个下属递了个眼色,示意他们原地待着别动。而后似笑非笑地看着林浅:“脸还疼吗?让陈总瞅瞅。”

    林浅一言不发转身就走。

    谁知刚走两步,他又跟上来,甚至还离得更近了些。前方已是几家国际知名皮具的专柜,灯光明亮、客流如潮。林浅走得急,险些跟店里走出的一个顾客撞在一起。身旁的陈铮顺势一拉,将她扯到人少一点的玻璃橱柜旁,同时说:“你走什么?我能把你怎么着啊?再给你一巴掌啊”

    林浅终于忍不住了,扭头就低吼道:“陈铮你混蛋!你还是不是男人!”

    陈铮脸色一变,盯着她没吭声。

    他样子凶,林浅可半点不怕,冷冷地横他一眼。只是想起在买饮料的厉致诚,一心只想早点走。可陈铮脸色正不善,高大的身子又拦住了她的去路。于是两人就站在巨大的落地玻璃橱柜背面,大眼瞪小眼,互不相让。

    就在这时,身后响起一阵密集的脚步声,像是有一群人很有气势地走了过来。林浅还没回头,对面的陈铮已抬起头,目光一闪。

    然后,林浅就听到一道有点陌生,但又有点熟悉的男声,从背后传来:“这不是司美琪的陈总么?真巧,也来巡店?”然后似乎又对其他人说:“我就说今天是个好日子,你们看,不仅旗舰店的销量创了新记录,还遇到了好朋友。”

    林浅的后背倏地一僵。

    这……

    虽说今天商厦春节后第一次大促,亦是春节后第一个周末,各大企业老板选在这个时候巡店,是最自然不过的事。而这幢商厦自然是各家巡店的重中之重。但这么巧一次叫她遇上两个,也太坑爹了吧?

    但这低沉中略带一丝懒散笑意的声音,还有这当面能亲热地把竞争对手叫“好朋友”的厚脸皮,不是宁惟恺能是谁呢?

    今时不同往日。林浅也没必要跟他打照面,就静静站在远处,只略抬起目光打量。只见宁惟恺西装革履,短发一丝不乱,脸颊白皙如玉。身后簇拥着十几个人,有男有女,有中年有青年,身边还有个助手替他拿着大衣外套。而他言笑晏晏看着她和陈铮,淡定自若,排场十足。

    这时陈铮已恢复常态,他那两个跟班也快步跑过来,站到他身后。他笑着上前一步,朝宁惟恺伸手:“宁总,好久不见。上次还是在九月的行业年会。怎么,大周末的不陪夫人,也跟我这单身男人似的,苦哈哈的巡店啊?”

    旁边的人都是一阵赔笑。林浅听得心头也有些好笑。业内人都知宁惟恺是娶了祝氏千金,才一跃成为新宝瑞掌门人,与祝小姐的两个哥哥比肩,分别执掌祝氏财团的地产、金融和箱包实业三座江山。而陈铮这话,看似轻松玩笑,但敏感的人听了,必然觉得他意有所指。

    而据她说只,宁惟凯可是心思很敏感的人啊。

    坐山观虎斗,好笑归好笑。林浅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刚要拔腿,就听到那懒懒含笑的声音,再次传来:“这位是?”语气里,似乎还带着一丝困惑。

    林浅不用转头,都等感觉到数道灼灼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她林浅虽说是个小人物,但自从厉致诚一战成名,爱达的一众精英重新在行业里有了存在感。这么个激烈竞争的行业,大家都信奉知己知彼百战百胜。现场这些人里,说不定就有认识她的。

    既然已经正面撞上,她也就不再回避。免得涨他人气势、灭自己威风。

    她噙着完美的笑,徐徐转身,目光亮盈盈地看着众人。

    这时,就听陈铮笑道:“这位是爱达集团的林浅小姐,厉致诚总裁的心腹爱将。”又看她一眼:“以前是我们司美琪的员工,也是我朋友。”

    林浅在又心里骂了句“混蛋”,装模作样地对宁惟恺微笑点头:“宁总好,我是林浅。”至于握手,免了!

    宁惟恺却露出略略惊讶的表情:“厉总的心腹爱将这么年轻。”朝她笑道:“林经理,幸会。”

    他身旁立刻有人凑趣:“还这么漂亮。”

    这句话不好说是有意还是无意,但林浅此刻一个女人,站在一大堆男人里,这种玩笑话往深了想就不是恭维,而是轻~浮。

    林浅笑笑没说话。宁惟凯则含着笑,看了讲话那人一眼。是名基层店长,平时见到总裁的机会也不多。可此刻他却觉得,总裁这一眼看着在笑,怎么好像冷冰冰的呢?显然是不喜欢开这种玩笑的。他立刻低头,减少自己的存在感,站在众人里。

    这点暗涌旁人没看出来,林浅也敏锐地捕捉到了。因为她很了解宁惟恺的性格——虽然他对爱情不见得多忠贞,但对任何年龄、任何相貌、任何社会地位的女人,都特别尊重,特别绅士。

    要不当年林浅能答应跟他在一起?就是被这温文尔雅的表象蒙蔽了。

    尽管如此,林浅还是抬眸,朝他投去感激的一瞥。而他目光淡然如水,气定神闲,也不知道收没收到。

    陈铮跟宁惟恺简单寒暄了几句,到底话不投机半句多,就彼此告辞了。走的时候,也没看林浅一眼。

    林浅趁机也要告辞,嘴刚微张,宁惟恺噙着笑看着她,先开口了:“林经理,我对贵公司最近推出的vinda品牌很感兴趣。听说这个产品的销量非常好,算是创下了行业纪录。”又转头对其他人说:“在整体市场平稳乏味的情况下,爱达能把一个品牌做得如此成功,真是行业的楷模啊。”

    众人纷纷附和,场面上的话谁都会说。林浅却一点也不想听他这些冠冕堂皇的话。

    女人其实是种很奇怪的生物。你明知道眼前这个男人,已不是曾经的少年。他若没有与厉致诚相似的老辣心狠手段,即使是上门女婿,也绝对不能稳坐新宝瑞总裁位置这么些年;也不能带领偌大的集团一直高歌猛进,业绩攀升。

    可你看着他与少年时相似的轮廓,看着他疏淡眼眸中那一点的狡黠,还是忍不住觉得,他骨子里,还是那个狡猾、温柔、善良,以及……贪慕名利、朝三暮四的少年。

    林浅笑道:“宁总过奖了。我们厉总也对宁总十分敬佩。新宝瑞是行业标杆……”刚要说一番同样的场面废话,却听宁惟凯轻轻“噢”了一声,然后颇有兴致的抬头四处看了看:“你们厉总今天来了吗?”

    他们现在站的位置,根本看不到那饮料铺,林浅也很心急。但估摸着厉致诚前面排了那么多人,饮料又要鲜榨,兴许还没过来。于是只是含糊笑笑,避而不答,而是说:“那宁总您忙,我……”

    “林小姐。”宁惟恺再次打断了她,那一脸笑容简直令人如沐春风。他朝她招了招手:“你到我身边来。”

    林浅一愣。其他人也静观其变。

    此时两人隔着大约一米的距离,林浅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这个宁惟恺越发令她觉得熟悉又陌生。

    众目睽睽下,她走过去,隔着二三十厘米的距离,站住。宁惟恺一侧头,看着她,同时伸手,指向顶层一处,说:“那里就是我们新宝瑞这个月销量最高的店面,不知道林经理今天去看过没有?”

    林浅眨了眨眼答:“哦,我今天到处瞎转,应该……去过了吧。”

    宁惟恺含笑看她一眼,然后负手抬头,做仰望状,略带感慨地说:“希望以后,两家企业能多交流,共同振兴我们这个行业。也邀请你和厉总,多到我们的门店看看,提提意见。”

    这话实在说得太高远,身后众人频频点头附和:“宁总讲得太对了!”“是啊,做企业就要有这样的态度!”

    一片赞扬声中,林浅只得继续笑。但不管是现在陌生的宁惟恺,还是过去熟悉的宁惟恺,将这番热血无私的话,都实在太假。所以林浅也实在是讲不出什么奉承的话来。

    就在这时,在身后一片讲话声中,在周遭嘈杂的音乐中,突然听到头顶那低润含笑的男声,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极低极低的声音说:“长高了啊。以前才到我衬衫第二颗纽扣,现在都快接近第一颗了啊。”

    这轻飘飘的声音,却令林浅的头皮微微一麻。

    这是什么话?!两人就跟闹剧似的好了十几天就分手,突然讲这么暧昧缅怀做什么?

    神经病啊他!

    结果,又听他低低来了句:“不过,审美情趣看来是退步了。打扮得跟个男人似的,还不化妆。这是什么破帽子,难看死了。”

    林浅一下子忍不住了。微微侧转身体,挡住身后众人的目光。然后抬头,脸上带着笑,以同样低不可闻的声音,恶狠狠地说:“宁惟凯,你不嘴贱会死吗?!”

    宁惟凯忽的一笑。薄薄的唇角轻轻上扬,那是个大雪初霁般的笑容。

    “零钱,好久不见。”

    林浅原本被他说得闹心,此刻听到这句话,不知怎的,也想笑了。刚要回一句:“无聊!”突然感觉有些异样。

    抬头望去,就见来来往往的人流中,相隔数十米远的地方,厉致诚一只手插在裤兜里,另一只手提着个塑料袋,里头放着两杯封好的饮料。他看起来刚从饮料铺那边走过来,因为他正抬头看向洗手间门口的方向。目光略一停留,就朝这个方向看过来。

    在黑压压的一堆人中,在吵吵闹闹的环境里,他一眼就看到了她。

35青青子衿

    当林浅看到厉致诚的第一秒,脑子里涌出的绝不是什么新欢旧爱齐聚一堂,这个会不会再惹人嫌,那个会不会吃醋的问题。

    她唯一想到的是,不能让他们碰面。

    原因有二。

    一,宁惟恺精明堪比狐狸,如果见厉致诚带着她“微服出巡”,必然会想背后有何阴谋。虽说他俩行动一直很低调没惹人注意,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二,宁惟恺这边是前呼后拥、排场十足。可花花轿子人人抬,排场都是人做出来的,厉致诚再气质不凡,身后就她一个,还穿着便装,真要正面遭遇,未免显得太寒酸。而且两人此行,怎么也有点约会的意思,甚至还戴着相同风格的“情侣帽”。要是被人撞见,多少惹人非议。

    宁惟恺这厮必然会在心中一番嘲笑,他身后那些跟班必然也会用异样的目光看待他们,觉得这对男上司女下属不清不楚。

    切。厉致诚岂是他们能看轻的人?

    他没有排场,那是因为他胸中自有沟壑。

    他与她形影不离,那是两情相悦情有独钟。

    眼见厉致诚眸光微沉,提着那两瓶饮料,朝这个方向走过来。林浅想的却是,自己要护着他——不能让周围这些宵小,有一丁点自以为能看轻爱达总裁的机会。

    心念一定,她忽然往后退了一步,满脸笑容,朝宁惟恺微微一躬身,同时以清亮的声音说:“好的宁总,那我不打扰您了,您慢走。”

    人潮涌动,宁惟恺全部注意力在林浅身上,倒没发现人群中的厉致诚。此刻见她一番作态,避瘟疫似的想送他走,不由得笑了。

    这时,林浅已经机灵地跟他身后的干部们点头微笑送别:“再见!再见!”大家一看这样,自然以为刚才宁惟恺已先跟她客套道别,于是也假假的一个个跟她礼貌再见。然后看着宁惟恺,等他下达新的指令,去往新的方向。

    宁惟恺也没再说什么,似有似无地看她一眼,一转头,带着这群人,终于浩浩荡荡地走了。

    林浅原地松了口气,再回头,看到厉致诚正从两排专柜间走来。他也看一眼宁惟恺离去的方向,然后看向她。那目光……有点难以捉摸。

    林浅快步跑到他身旁,接过他手里的饮料。

    “谢谢。我们走吧。”她朝他笑道。

    他看着她没说话。

    林浅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走吧。”

    “嗯。”他喉咙里低低地应了声。林浅心中一喜,跟他一起转身往外走。忽的肩膀一沉,是他的手搭了上来,轻轻地揽住了她的肩。

    肩上传来的微沉的力量,却像一直熨帖到她心里。心脏部位感觉软软的,像是也被他的手安抚和掌控着。林浅跟着他,不急不缓地步出商厦。

    而在掀开通往大街的门帘前,厉致诚拥着怀里的女人,却似不经意地回头。

    斜后方,正通往上一层的扶梯上,宁惟恺在众人的簇拥下,正缓缓向上。

    商厦内灯光无比明亮,两个男人的目光却也都敏锐无比。隔着喧嚣的人潮,彼此遥遥对望了一眼,又各自转头,朝自己的方向前进。

    ——

    厉致诚下午还有公务安排,离开市区,驱车先送林浅回家。

    一路阳光金黄,洒在青灰色的公路上,也将车内照得微光朦胧。林浅生出一丝懒意,靠在副驾,拿起她的柠檬金桔,咬着吸管慢慢地啜。

    厉致诚专注地开车,俊朗的脸上没什么表情。林浅目光一垂,就看到他放在档杆旁的那杯喝的。盖子上贴着个小小的标签:“清香乌龙”。果然是他的风格,街头买杯饮料,都要喝没一点甜味的茶。

    就在这时,厉致诚单手伸过来,拿起那杯乌龙,轻轻喝了口,又放回原处。

    可这么个简单的喝水动作,林浅却看得心头一跳一跳的。

    有的时候,你不得不承认,有些男人的帅,那是一种彻头彻尾的帅。举手投足一言一行,都透着帅气和利落。他连喝水的样子,都跟她见过的其他男人不同——全程眼睛直视前方,手却能精准地落在杯子上。拿起后,不是像别人随意的托着杯底,或者整个手掌环握住,大大咧咧地喝。而他却是虎口微张,五指均匀有力地摁在杯身上,有点像古人端酒杯的手势,很端正大气,手也显得特别修长好看。

    咦,喝个水,她居然都觉出大气了……

    “你看什么?”他忽然开口。

    林浅被逮个正着,微微一哂,说:“没什么,我看你真的一点甜的都不喝?”

    “嗯。”他轻声答,“不喜欢。”

    “哦。”

    车内静了一会儿,他又反问她了:“你喜欢?”

    林浅想了想,答:“其实我什么味道都喜欢。”

    甜的、酸的、辣的、咸的、苦的。什么东西,都有它最好的一种味道。她什么都尝,她都喜欢。

    明明是很普通的一个回答,厉致诚的脸上却染上淡淡的笑意。

    林浅莫名其妙地有点害羞起来:“你笑什么?”

    厉致诚看她一眼,却未答。

    他生性寡淡,她却喜欢各种缤纷色彩。

    宛如一朵七彩的花,开在他沉默的心湖中。

    而他虽然不讲话,林浅也感觉得出来,他此刻的心情是很好的。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捅马蜂窝就要趁现在。于是她低头喝了口水,又清了清喉咙,以很轻描淡写的语气说:“对了,我跟宁惟恺,以前认识。”

    为什么要对厉致诚坦白过去的这段小恋情呢?

    林浅想得很清楚,两个人相处,本来就该坦诚交流,才能长久。

    而且刚刚在商厦里,厉致诚已经看到了宁惟恺挺亲热地跟她讲话。虽说宁惟恺装模作样,以前辈提携行业后辈的态度,拉着她在指点江山。但厉致诚多精明的人啊,走一步想三步,宁惟恺干嘛要单单跟她一个小角色讲话?说不定他心里现在已经起了疑窦,只是脸上不露分毫。

    而听到她的这句话,正在开车的厉致诚动作一顿,转头看了她一眼。那目光有点沉j□j人,看到林浅有点心虚。

    她明明只说到“以前认识”,可他的目光,怎么好像仅听这一句话,就洞悉了所有呢?人的心性也不能通透成这个样子吧……

    这时,车已经驶入林浅住的小区。方向盘慢慢打了个弯,他看着后视镜,开始缓缓后退停车。林浅便在他没看着她的这几秒钟里,很快速地说道:“唔……我大二的时候,他大四。本来是不错的朋友,后来好了十几天,觉得性格不合,又分手了。”

    其实这里,林浅还是隐瞒了一部分前情。她跟宁惟恺分手,并非因为性格不合,而是她发现他劈腿,脚踏两条船。但这种事讲起来,多少有点没面子,所以她另找了个借口。

    这时,厉致诚已经把车停好了。她已“坦白”完毕,他却未出声,转头,静静地看着她。

    怎么,吃醋了?生气了?

    林浅自觉坦坦荡荡。可不知怎的,看着他幽沉的黑眸,状似随意地搭在方向盘上的手,她心中竟生出一丝像是在老虎头上拔毛、颤巍巍但又略带点兴奋的感觉。

    “那我走了,周一见。”她解开安全带,伸手就要推车门。

    胳膊倏地一紧,被人拉住了。她一晃神,他已经俯身过来,低头就吻住了她。

    这是跟上次,完全不同的一个吻。

    更有力,更强势,也更深入。

    林浅的心扑通通地跳着。因为唇舌被人太过热烈地侵占着,以至于眼前也有微微的晕眩。厉致诚没像上次那样,只是用身体和手臂将她堵在椅子里。而是伸手揽住了她的腰,令她的身体不由得前倾,贴到他的胸膛里。而他另一只手,稳稳扣住了她的后脑,令她只在他的掌中,只在他的唇下,动弹不得。

    男人的脸因为亲吻的动作,轻轻摩擦着她的脸颊。她甚至能感觉到他挺拔的鼻梁,顶在她的脸上。呼吸的热气,低低喷在她的脸上、眼睑上。而他嘴里,还有清淡的乌龙茶的味道。那舌头果断地、强势地追逐着她的,几乎令她半点喘息的机会都没有,只得与他彻底地纠缠着。

    而林浅被他这么吻了一会儿,双手也慢慢抬起来,抵在他的胸口,轻轻抓住他的衣服……

    这一吻,竟吻了很久很久。

    三分钟?五分钟?甚至十分钟?

    直至林浅感觉嘴唇都有点疼了,他才缓缓将脸移开。那深邃漂亮的眼睛,还盯着她。里头仿佛依旧有黑色的未褪的暗潮在涌动。

    林浅的脸阵阵发烫,手还放在他胸膛上,没说话。他也依旧搂着她的腰没放。

    “你跟我哥不是有秘密协议……”她低声说,“短期内不对我造次吗?这不算啊?”

    这话与其说是质疑,不如说撒娇的意味更重些。

    厉致诚盯着她光洁如玉,却又染上层层绯红的脸,轻声答:“今天是特例。”

    “为什么?”

    他缓缓地答:“是可忍孰不可忍。”

    林浅微怔,唇角一弯就想笑。谁知锁在腰间的那只手又是一紧,他一低头,又吻了下来。

    这一次,林浅不似之前那样措手不及。她悄悄地合上眼睛,而在他的唇轻轻覆盖上来时,她的身体竟有一丝丝的颤抖。

    而这一次,他的吻是温凉而平缓的,像回味,又像是安抚。浅浅地在她嘴里尝过之后,这才偏头移开,手也松开她的纤腰。

    “回去吧。”他说,“否则我无法保证,今天会不会把你留在我车上。”

    这话他讲得平静而温和,林浅却听得心头一跳。隐隐也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赶紧推门、下车。再一回味他的话,又是脸上一热。

    “留在车上”……这说法也太坏太狂野了吧?

    这时厉致诚也下了车,午后的阳光照在车身上,也照在彼此的脸上。他双手插裤兜里,站在车门旁,目送她上楼。不知是不是林浅的错觉,他那万年沉静如水的脸颊,似也染上一丝淡淡的红。只是本人气场太足,就像英俊而沉默的雕塑矗立在那里。那一抹红,却终于令他添了几分生动色彩。

    终于像个二十五六岁、遭遇爱情的年轻男人。而不是七老八十的老腹黑。

    但这“年轻青涩”的错觉,只是一瞬间。

    因为林浅走了两步,又回头问他:“你跟我哥的协议,到底是什么?告诉我吧。”

    而他看她一眼,淡淡地、高深莫测地答:“时机未到。”

    林浅:“……好吧。”

    ——

    林浅回到家里,什么也没干,直接就倒在床上。

    想起刚才那个热烈的、甚至令她血脉喷张的吻,她的心跳仿佛还在为之悸动,颤颤不稳。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又摘下头顶的帽子,仔细端详了一下,又摸了摸,然后再次扣回脑袋上。

    窗外没有传来汽车发动的声音,他走了没有?

    林浅跳下床,走到阳台。这一看,怔住了。

    厉致诚的车真的还在原地,人也在原地。只见他靠在车门上,而前方不远处,是小区里的一片小池塘,里头一尾尾金鱼鲜活游曳。而一帮半大的孩子,正簇拥在鱼池旁,嬉笑奔跑。

    嗳,他喜欢孩子?

    林浅单手托着下巴,靠在阳台上,看着他。过了一会儿,心念一动,转身回房,取了张光滑柔韧的白纸出来,开始快速折叠。

    ——

    事实上,厉致诚对小孩子,并没有特殊的偏爱。他站在这里不动,只是在想事情。

    胸口被女人的手轻轻按过的地方,仿佛还有余温。而唇舌里,仿佛还有她嘴里甜软柔滑的气息。

    这是一种陌生而甜美的感觉,一点点漫入男人的心。待他察觉时,脸上竟不知不觉带上了笑意。

    而他脑海里想到的,是刚刚在商厦时,隔着遥遥众人,林浅一抬头,看到他时的表情。

    温柔怜惜。

    那大而亮的眼睛里,只有最温柔最执拗的怜惜。

    当时的情状利弊他一看便知——自己最好不要露面。而她灵透冰雪,自然也想得明白。

    然后,他瞬间有了决断,迈步走向她。却听她清清脆脆的声音传来:“好的宁总,我不打扰您了……”然后朝众人点头哈腰,忙不迭地把他们送走。抢在他之前,化解了局面。

    在军队时,所有人谈及“西南之狼”厉致诚,都是暗暗咂舌不愿与之为敌;而司美琪一役,爱达上下,人人看他的目光充满敬畏。

    这个女人,也曾在洞悉他的本性后,明显方寸大乱,然后对他避之不及。

    现在,却像是故态萌发,又回到当初,还当他是不明世故的愣头青时,看他的目光充满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怜惜。

    他已在图谋整个行业,不日赶尽杀绝。她却还担心他,受一点点委屈。

    ……

    厉致诚将手搭在车窗后视镜上,轻轻地一下下敲着。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

    舒窈纠兮,劳心悄兮。

    就在这时,却听上方传来一声悠扬的口哨。厉致诚抬头,便见一只白色的纸飞机,如同白鸽般,轻灵盘旋而下。而林浅家的阳台上,她正用手托着下巴,望着他。

    厉致诚眼明手快,轻抓住这孩子气十足的纸飞机。上面隐有字迹,他徐徐拆开一看,纸面正中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爱达必胜。

    厉致诚倏地失笑,拿着它,抬头再次望去。隔着十多层楼,看不清她的表情,却见阳光映在她的脸上,柔光动人。

    时间差不多了。厉致诚又这么静静看了她一阵,这才上了车。将这纸飞机原样叠好,放在前车窗旁。车刚开出她的小区,眼角余光瞥见那纸飞机,终究是有点情难自抑,拿起来,握在掌心,轻轻摩挲着。

    ——

    这次的“长弓”项目组,秘密挂靠在林浅的市场部。名义上,她是总联络人。实际上,几乎动用了整个爱达的高层和精英。

    厉致诚总揽全局。往下便是刘同和顾延之。三人组成核心大脑,牢牢把控着新产品的设计、生产、营销的主要思路。

    往下就是几个分散的小组:材料技术、外观设计、市场营销、生产管理。每个小组有个头,林浅是市场营销组的头,但具体工作顾延之会过问。

    在那个热烈似火的长吻后,之后几天,林浅跟厉致诚,私下几乎连面都见不着。因为整个项目组,已经按照他的规划和要求,马不停蹄地奔跑起来。

    这种时候,林浅当然觉得不会去想什么儿女情长。只是某种压抑许久的情绪,却像被那个吻,彻底撩拨了,戳破了。偏偏此刻又得不到释放,只得暗自管束。只是每次开会时,见着他英俊沉稳的身影,总忍不住多看两眼。

    只是偶尔,两人目光遥遥一错,林浅只觉得心头无声一颤,有一种只有彼此能懂的暗涌,藏在彼此的眼睛里。

    而他显然已经完全专注在项目里,几乎整日整夜呆在集团,没有半点私人时间。林浅知道,整个公司最忙的就是他,会有数不清的事找到他头上。

    ——

    林浅手下有五名精英。但现在新产品的材料未定、外观未定,只有大致方向,所以他们市场组,也只能做些大致的策划工作,反而不如其他组繁忙。

    林浅去找顾延之,请他指出当前工作重点。顾延之正要出差,摆摆手说:“我要跟厉总去欧洲谈一种新型面料。六七天才回来。我回来前,你先自己琢磨。我的要求是,这是个全新的、前所未有的产品,所以,你也要给我们全新的、有价值的东西。明白吗?”

    他这要求听着简单,却令人瞬间亚历山大。林浅也只好点头应承下来。心中又想——厉致诚要出那么急那么远的差啊,真够累的。

    到下午的时候,果然收到他的短信:“出差欧洲,六天后回来。”

    林浅微微一笑,回复:“好的,一路平安。”想打个“我等你”,又觉得太黏糊,删掉了。

    没得到领导的旨意,林浅就带着这组人自己找方向。其实厉致诚提出的产品方向很明确,大家也觉得有很多可为之处,讨论来讨论去,讨论出很多好的想法。譬如如何推广、广告采取何种形式、是否要饥饿营销等等。

    但林浅总觉得哪里有欠缺。这些,都不是顾延之所说的“全新的、足够有价值的东西”。

    散会后,她一个人关在办公室里沉思。想了很多,最后脑海中浮现的,是在商厦那天,厉致诚跟她讲的话。

    他说,性价比要做到市场第一。

    他说,要凭借这个品牌,一次杀掉新宝瑞占据市场前两位的主力品牌。

    而她说,你知道,做这么完美的一款包出来,有多难吗?

    ……

    她静默了一会儿,也不管时间,给林莫臣打电话。

    美国那边正是半夜,林莫臣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倦意,语气却很清醒:“怎么了?”

    林浅这才看了看钟,吐吐舌头:“对不起啊哥,我想入迷,忘了看时间了,就想跟你打电话。”

    林莫臣轻声一笑,对着窗外曼哈顿的满城灯光,坐了起来,问:“想什么想入迷了?”

    林浅把自己现在的境况说了一遍,然后说:“我有个想法。我觉得我们市场组,现在反而不应该急着想怎么推广,而最应该做的,是去市场,实地调研。”

    “调研?为什么?”

    “嗯。我们这个行业,因为已经发展了很多年很成熟,基本品类摆在那里。几乎已经没有人,针对一款包,去做消费者调查。”她说,“可这次,我觉得就应该要这么干。消费者对于这样一款包,到底是怎么想的,到底有没有需求。我们的目标客户群,到底会如何组成;如果他们对这款包感兴趣,那么更期望它具备哪些功能……这些东西,只有实地调研才能知道。所以我打算选几个城市,直接做小规模入户调查,掌握最真实的资料。”

    听完她的话,林莫臣静默片刻,笑了:“我支持你。”他顿了顿说:“古往今来,各行各业,天下大同。越是要做最好的,就越要脚踏实地。要做出非同一般的产品,就越要回到销售最初的起源地——市场,去探索。”

    挂了电话,林浅想,可不是吗?厉致诚讲过,对付新宝瑞,不能像对付司美琪那样就靠“伎俩”,必须真刀实枪,所以才打造这把完美的长弓。

    而一场最完美的商战,是之前每一步都走得尽善尽美、非同凡响。

    于是当这个产品问世时,胜局就已经被奠定,无需再战。

    譬如苹果手机。

    又譬如,他们或许可以做出的这把长弓。

    ——

    第二天,林浅带着小组成员,又另外挑选了一些优秀员工,直赴各个调研目的地。

36此物相思

    林浅带领工作组去市场调研的消息传来时,厉致诚、顾延之和蒋垣三人,刚刚拉着行李箱,步出米兰马尔本萨机场。

    地平线远处是森林和起伏的群山,优美动人的城市就坐落在不远的前方。然而这一行究竟是否能寻找到适合新产品的面料,还是个很大的未知数。

    上了出租,顾延之看着林浅发来的短信,倒是笑了,对厉致诚说:“居然想到去做市场调研了。这林浅倒是有点出人意料,比我原以为的要沉得住气。”

    厉致诚答:“她一向有自己的主意。给她方向,再留予空间,足够。她会带来意想不到的结果。”

    “啧啧……”顾延之笑着说,“你这套御人的手法,也是部队里练出来的么?是不是人们常说的‘熬鹰’啊、‘驯狼’那一套?”

    他这是玩笑话,前排的蒋垣闻言也失笑。厉致诚懒得回答。只是望着天边的浮云,忽地微微一笑。

    熬鹰?

    若是熬鹰,他才是那只鹰。身后是天高云阔,却偏偏被她的温柔和甜美束缚,心甘情愿地臣服。

    他的手机里,也有一则刚刚收到的林浅的短信:“我去出差了,各地调研,大概十天后回。”

    修长的手指轻轻按在手机屏幕上,过了一会儿,回复:“好,十天后见。”

    ——

    大半个月后。

    已是春天了,虽然还有寒气未褪,但阳光变得温暖又刺眼。

    大中午,林浅站在长沙市一个时尚住宅区的楼下,顶着正午的太阳,望着面前矗立的咖啡色高楼,眯了眯眼。

    很快,跟着她的十多个年轻组员,都拿着调查问卷,四散乘电梯上楼。她也从背包里拿出叠问卷,一袋小礼物——精致的小台历,乘电梯到最高层,开始逐层往下,挨家挨户敲门。

    历来只有自来水公司、国家电网,以及人口普及调查,会做这样像模像样的入户调查。所以当她每一次敲开门时,住户都是一脸疑惑的表情:“入户调查,你是哪里的?”

    林浅总是噙着笑意答道:“我们是一家企业,想对消费者做一点了解。”然后奉上小礼物:“千万别误会,我不做推销。只问您几个简单的问题。”

    尽管这样,十之j□j的人,一听就皱眉,关上门把她推出去:“不需要。”

    但也有乐意配合的。大概是看林浅为人亲和、外形气质不错,也不像是发传单搞传销的那种人,也就替她填了问卷。碰到真的对户外,或者背包感兴趣的,还会跟她聊上一段时间。

    一个下午过去,这么高一幢楼,能拿到五六份有效问卷,已是幸运至极。

    任务之初,在林浅的“煽动鼓舞”下,大伙儿都充满干劲。但挫折多了,慢慢就有了意见。毕竟除了在大学时,谁还干过这么低层次的问卷调查工作,还屡屡碰壁,灰头土脸。

    林浅就安慰他们,说“最简单却最难的工作,那一定是最有价值的工作。”“正因为行业里没有人这么干,一旦新品成功,我们会整个行业效仿的对象”云云……同时又身先士卒,到哪个城市、那个小区,都自己先冲到一线,厚着脸皮上门调查。

    这样一来,大家的怨气倒也渐渐平息了,也开始视“拒绝”于无物,把心思都放在“深入了解顾客需求”这件事本身上来。这大半个月,转战四五个城市,每个城市获取3oo份有效问卷。量不大,但随着数据的积累,和与城市居民的沟通越来越深入广泛,对于这款“长弓”将来的推广、营销,大伙儿头脑风暴,竟频频爆发出好点子来。

    而这些好点子,最终在林浅的带领下,在后来新品牌“aito(爱途)”问世时,整合成非常强有力的营销方案。而这些方案,对于aito销量的爆炸式增长,一战成名,起到难以估量的巨大作用。这在后文再详述。

    只是林浅没想到,不知不觉,二十几天就过去了。

    每当夜深人静时,她满身疲惫回到酒店,独自一人躺在微凉而气息干净的床上,就好像卸下了白天那个干练的、百折不挠的女经理的外套,住在她骨子里那个骄傲又活跃的林浅,仿佛才蔫蔫地复活过来。

    她透过暗黄的窗帘,看着窗外清澈的月亮,又开始东想西想。

    一会儿想,她讲话真的越来越有水平了——“最简单却最难的工作,那一定是最有价值的工作。”啧啧,这话她怎么想出来的,太大智如愚了,当时唬得大伙儿一愣一愣的,哈哈哈。

    又会想她和组员们做出来的那些点子和方案。那些方案如珠如璧,闪闪发光。她一想起来,就有点按耐不住的激动。

    不知厉致诚那边忙得怎么样了。她会带给他惊喜的,他知道么?

    明天,终于要回爱达了。

    林浅这么躺着胡思乱想了一会儿,一抬头,看到放在床头柜上的那顶帽子,心脏部位,就像被人伸手轻轻捏了一下。

    她拿出手机发短信:“我们明天回来。”

    短信发出去很久,都没有回应。

    林浅拿着手机,在床上翻来覆去。

    他肯定是在忙,所以不便回复。

    可她这些日子到底有多想他,他肯定不知道,也想不到。

    x

    爱情,真的是一种奇异的、你完全控制不住琢磨不定的东西。一个月前,她还想要循序渐进、完全看清他的心,再跟他在一起。她也会狡猾地想,是他先喜欢她的,他这么个城府的人,一定要他多喜欢她一点,才安全。她甚至还挺不厚道地想,哥说的道理虽然偏激,但的确对他这种男人,稍稍难以得到的女人,他才会更加珍惜吧……

    可是,自从那天两人情难自禁地激烈拥吻后,她原本就满登登的心,仿佛瞬间被他给……吻爆了。

    再也不想控制,也无法控制。

    早上睁开眼,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晚上睡觉前,脑海里模模糊糊,也是他。

    有同事话语间不经意提到“厉总”时,她的耳朵总会变得特别尖。明明是跟他俩的事没关系的一些话语,可只要跟他相关,哪怕是他今天在会议上发了一次火……她也听得心潮微微悸动。这悸动无法道与人知,却仿佛一点一滴加深着思念。

    第一次被组员们质疑时,她慷慨激昂地煽动发言一番,暂时地、勉强地稳住了局面。可走出会议室,一个人站在灯光下,却觉得落寞。然后就会想起他,想他冷峻沉敛的眉目,想他眼中那浅浅的笑意。掏出手机想给他发短信,却想起他如今只怕比她要忙上一百倍。于是又将手机放回兜里,看着窗外陌生的城市,苍茫的夜色,发呆。

    第一次讨论出所有人都觉得无与伦比的好点子时,她笑吟吟地手一挥:“不庆祝不行啊!今晚我请客,吃宵夜!”众人正热血沸腾,大声欢呼。而她自觉意气风发地被大家簇拥着往外走,脑子里想到的,却又是他。

    这么好的时候,却没有他在身边。好想抱着他的腰,把头埋进他怀里。虽然她从没这么干过。

    求而不得,辗转反侧。这份不知何时滋生的贪恋,他知道吗?

    ……

    悠扬的手机铃声,突然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响起。

    林浅一下子从床上爬起来,看着屏幕上三个醒目的熟悉的字:“厉致诚”。

    “喂。”她只讲了一个字,就安静下来。

    那头似乎还有说话声、开关门的声音。厉致诚的声音也很低沉:“刚才在开会。”

    “嗯。我想也是。”

    他也静下来,林浅耳畔只有他轻而浅的呼吸声。

    “明天什么时间到?”他又问。

    林浅立刻答:“十点的飞机,到公司应该中午了。”

    “好。”他低声说,“等你。”

    挂了电话,林浅的脸一阵阵的烫,心也一阵阵的烫。仿佛被他“等你”两个字,灼得再难安生。她把头埋在微凉的枕头里,趴了一会儿,忍不住笑了。

    ——

    阔别多日,林浅终于回到了公司。

    正是中午一点,飞机上的一顿早餐根本不顶事,其他同事饿得饥肠辘辘,招呼林浅:“一起去吃饭吧!”

    林浅也有点饿,却答得若无其事:“不了,我去跟集团领导汇报一下。你们吃完饭先回公司,把数据再做一遍检查整理,我下午回来。”

    再次踏上久违的顶层办公区,林浅的心情竟与之前每一次都不同。

    他们要在一起了。

    这个毫无悬念的认知,清晰地搁在她心上。那她要怎么说才好呢?说:我现在想看你的第二张锦囊妙计了。还是学他,来一句“是可忍孰不可忍”?他肯定懂的。

    抑或是……什么都不说,直接亲他一下?

    至于他跟哥哥的神秘协议?什么短期内不对她造次?

    滚蛋,管那个做什么。

    怀着前所未有的满满的甜意和心跳感,林浅走到他的办公室旁。

    外头的小隔间是空的,蒋垣不在啊。她清咳了两声,上千敲门。

    无人应答。

    嗳,不在?

    林浅拿出手机,想了想,先打给蒋垣。

    “噢,林经理啊。”蒋垣那边听起来很嘈杂,“我跟厉总临时来第五车间了,他现在正在忙。他说过,你到了直接过来。”

    ——

    林浅现在可以想象出,这些天厉致诚到底有多忙了。因为以他的性格,说了“等她”,人却临时去了车间,还是大中午。可见他真的是诸事缠身,身不由己。

    第五车间位于园区最里头,是最大最新的一个车间。也是这次用以实验、生产新产品的“秘密基地”。

    林浅走进去,只觉得周围闹哄哄的。有生产线在运转,机器发出低沉的声响;光线很亮,不少穿着绿衣服的技术员,和穿着蓝衣服的工人,走来走去。到处都有人在大声说话,营造出一副繁忙而紧张的画面。

    林浅眼尖,很快就看到不远处的一台机器旁,十多个人聚集着,似乎正拿着一堆面料在比较交谈。而被众人簇拥着在正中那人,不正是厉致诚?

    林浅又上前几步,隔着七八米远的距离,安安静静看着。

    他们正在做性能试验,面前的方桌上,放了十数种面料。看样子,或被水浸湿,或被火灼烧,或经过反复摩擦后造成损伤。而厉致诚身旁的一位工长,正拿起一块块面料,跟他汇报:“这是a7面料试验后的结果,这是a8,这是a9……比起上一批面料,性能已经有非常大的进步。”

    这话一说,身旁围着的工人啊、技术员啊,还有办公室职员,都频频附和。林浅听着也是心头一喜。不料正中的厉致诚,蹙眉仔细看完手里的那份检测报告后,淡淡地说:“不行,离我的要求依然有差距。大家辛苦了。这一批面料淘汰,继续试验。”

    林浅听得一阵惋惜,但他身旁的人好像已经习惯了,纷纷点头称是,就四散开去,继续忙碌了。而厉致诚一抬头,就看到了不远处的她。

    四目凝视。在如此嘈杂的环境里,林浅却几乎听到自己瞬间加速的心跳声。

    他还是老样子,今天穿着衬衫,没打领带。因为要看面料,袖子挽到一半。此刻一只手插在裤兜里,另一只手按在桌上,静静地望着她。

    须臾,那黑白分明的眼眸里,闪过一丝隐隐的笑意。而林浅被他这样注视着,只觉整颗心都被塞得满满的。他那么简单的一个眼神,就令已思念了一个多月的她,如此满足,如此被安抚,如此不能自已。

    这时,厉致诚身旁有人过来,递了份文件给他看。林浅就快步走过去,到他身旁,同时朝旁人笑笑,然后说:“厉总,我们调研回来了,跟您汇报一下调研结果。”

    “嗯。稍等一下。”他头也不抬地说。

    噗……他比她还能掩饰。

    林浅的心里莫名又是一甜。

    待那人拿了他的批示走了,他才转头看着她:“这里吵,去办公室。”

    他说的办公室,就是车间里、生产线旁边的一间小屋。此刻周围人来人往,不远处跟几个干部站着的蒋垣,还朝她遥遥微笑,点头致意。林浅也笑着,隔着几步远,跟在厉致诚身后,进了那办公室。

    办公室里还有两个技术员,埋头坐在桌前,正在奋力敲打着键盘。见到他们进来,都站起来:“厉总,有事吗?”

    厉致诚在一旁简朴的沙发坐下:“没事,你们忙你们的,我们说点事。”

    旁边有没有人,林浅其实都不太在意了。此刻只要看着他,跟他呆在一起,感觉都很好。况且她的确一心想把调研结果尽快汇报给他。

    她在他对面的椅子坐下,隔着张小茶几,彼此对望。

    这时,一名技术员倒了两杯茶过来。林浅忙道谢,却听他先开口:“情况怎么样?”

    林浅从挎包中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厚厚一叠调研报告,然后说:“我们一共走了五个城市:北京、上海、成都、长沙、哈尔滨,收集15oo份有效问卷。这里是原始的数据统计报告。”她抽出一份报告递给他。

    “咚咚——”有人敲门,然后直接推门进来,是一名技术员:“走——吃饭去!”看到厉致诚,声音一下子降下来:“啊,厉总在这儿。我叫他们去吃饭。您吃了没?”

    那两名技术员都站起来,厉致诚同时说:“我们不吃。出去时把门带上,外面太吵。”

    林浅眼观鼻鼻观心,看着手里的报告,只是一个个字都显得很跳跃,却跳不到她的心里去。而厉致诚也低着头,看似很专注地看着她刚给的报告。

    几名技术员很快走了,终于走了。屋内重新恢复宁静。的确如他所说,带上门之后,这里温暖又静谧,跟外头的喧嚣如同两个世界。

    他抬起头,直直的看着她。灼灼的目光,简直要把她的心都锁住。可外头都是人,而且随时都可能有人进来。她也不能冲过去,直接亲他一口。

    心中有千言万语,一时却不知如何开口。

    先把重要工作讲完吧。她拿起另一份报告递给他:“我们还做了营销推广的建议,这份请……啊!”她情不自禁低呼一声。

    手腕,已经被他牢牢握住了。沉黑的眼眸,近在咫尺地盯着她。

    两人中间还隔着个小茶几,可他的力气有点大,拉得林浅不由自主倾身向前,脸也跟他隔得很近。

    两人彼此凝视着,安安静静。林浅几乎都可以看清他的睫毛,他鼻梁上映着的薄薄的一层光。

    林浅毫不怀疑,下一秒,他就要将她这么拽进怀里,然后低头吻下来。

    就算这是他的公司,胆子……也真大啊。

    林浅有点想笑,望着他轻声开口:“厉致诚,我……”

    “咚咚、咚咚!”不急不缓的敲门声传来,“厉总,是我,蒋垣。”

    厉致诚看她一眼,手一松。林浅把没说完的话咽回肚子里,立马坐回远处。

    “进来。”他沉声说。

    林浅兀自低头,假装继续看资料。被他握过的手腕,却阵阵发烫。那五指残留的力度,像是已透过皮肤,摁进了她的骨头里。

    蒋垣看一眼屋内,神色不变地说:“厉总,时间差不多了,车已经到了,您看是不是该去机场了?”

    林浅抬头看着厉致诚。

    他朝蒋垣点点头,然后看向林浅:“我临时要去一趟台湾,去跟那边的一家面料厂商谈。顺利的话,两三天就回来。”

    这时门口又走过来几个人,林浅立刻微笑站起来:“好的厉总,那等您回来了,我再跟您详细汇报。”

    厉致诚又看她几眼,站了起来:“好。”起身走向门口,蒋垣等人跟在他身后,很快就走远了。

    ——

    林浅一个人走出了车间,望着天空的云彩,叹了口气。

    拖着一身疲惫,饭也顾不上吃,只为赶过来,与他相见。

    可他忙得马不停蹄,匆匆见了面,话都没说上一句,就又走了。

    这感觉简直就是……刚给了个甜枣,还没解馋,就把满席的菜给撤走了。

    切!爱情,有时候好不人道啊。

    她踢着路边的碎石子,全无在下属同事面前的职业干练。只踢得高跟鞋上一层层的灰,才反应过来,又心疼地懊恼起来。

    就在这时,手机却响了,是蒋垣。

    爱屋及乌。如今林浅看到蒋垣的来电,心中都会另眼相看。接起:“蒋助,有什么事?”

    蒋垣的嗓音很亲和:“林经理,还在集团吗?”

    “在呢。”

    “厉总刚才忘了拿你的汇报资料了,他想在飞机上看。我们就在集团门口,能麻烦你送过来吗?”

    林浅精神一振,立马快步往不远处的集团大门走去。

    今天守大门的是高朗,笑呵呵地跟她打招呼。她顾不上跟他聊,匆匆一点头,就拐出了大门。一眼就看到辆黑色轿车,停在路边。蒋垣正从副驾车窗探出头来,朝她招了招手。

    林浅小跑过去时,后座的门已经从里面打开了。影影绰绰可见厉致诚西装笔挺地坐在里头,长腿交叠着,手搭在膝盖上。

    林浅用手扶住车门,弯腰低头,看到他的脸,甜甜一笑,把手里的资料递过去:“厉总,这是报告。”

    心中却想,他可真坏啊。刚才难怪不拿资料,故意落下。现在两人又见了一面。

    谁知厉致诚盯着她,一时却没接。那是男人看女人的眼神,不是上司看下属的眼神。林浅心头一甜,又笑了。也有些不舍地望着他说:“厉总,祝您一路顺……”

    她的话没说完。

    因为厉致诚一把拉住她的手,将她的拉进了车里,低头就吻了下来。

    这个吻来得如此突然,以至于林浅的心跳前所未有地慌乱急速。手被他紧握着,腰被他顺势搂着,只能紧贴在他的怀里,任他索取。而他却吻得不急不躁,温凉而深入。像是全不顾周遭的人和环境,只低头细细品尝着,女人唇中,久违的甘甜美好。

    他毫无疑问是天生的接吻高手,强势而有力的纠缠,微热的男性气息,轻而易举就能令女人丢盔弃甲。可今天,林浅却没有半点心情,去欣赏和享受这个吻。她被他牢牢禁锢在怀里,全身的汗毛却像都竖了起来。眼睛也顾不得闭,左顾右盼。

    前排的司机和蒋垣,全都直视前方、一声不吭,当自己不存在。可这令林浅的脸更红。又侧转目光,往车子后方一看,模模糊糊看到有人在路边行走,也不知是不是集团的人。

    林浅全身的血都要冲到头顶了,厉致诚才将她松开。那俊脸一片淡然,仿佛刚才的事再正常不过。

    “等我回来。”他一只手还握着她的腰,低声说。

    林浅的脸都快要滴下血来了,可更多的,是无法言喻的强烈甜意。

    “嗯。”

    而十多米开外,门口保安亭里,包括高朗在内的三个保安,看着总裁座驾的后车窗里模糊的映像,眼睛都快看直了。

    其中一个小保安犹犹豫豫地说:“高班长,刚刚……是总裁把林经理拉进车里,强吻了吗?”

    高朗也看呆了,这才反应过来,稍一思索,非常严厉非常高深莫测地说:“今天这件事,你们谁都不许讲出去。懂不懂职场规则啊?讲出去立马被辞退,懂不懂?”

37过期不候

    林浅是这天下午,才知道厉致诚的全盘计划推行得并不顺利。

    厉致诚去机场后,她就回了子公司。向薛明涛汇报工作之余,两人也聊了挺长时间。

    “就卡在面料上了。”薛明涛说,“这些天老板已经谈了六七家面料商了,可要做到他要求的性价比,还真不是件容易事。”

    林浅点点头。

    面料,是箱包生产成本中的最大一项。而他们既然希望“长弓”具备户外基本性能——防水、防泼溅、防油污、重量轻、速干、柔软耐磨……就必须使用户外专用科技面料。

    可诸如gore-tex、windbloc、cordura等世界知名的专利面料,价格相对都较昂贵。一个包做下来,跟真正户外包的成本没有多大差别。那么厉致诚的“长弓”战略,根本就是一纸空谈了。

    厉致诚希望找到一种性能优越、价格低廉的户外面料。品牌不用那么知名,关键是质量。可真像林浅说的,“越简单却越难的东西,才是越有价值的。”大半个月了,他迄今毫无斩获。据说下属也有人有微词,可厉致诚的态度很坚定:“继续找。”

    所以今天中午,得知台湾有一家面料厂,所拥有的专利面料可能符合他的要求。尽管据说对方非常刁钻,不愿合作,他还是第一时间赶了过去。

    丢下多日未见的心上人,毫不犹豫地赶过去了啊。林浅这么想。

    ——

    傍晚,林浅端着杯咖啡,坐在阳台上,看着落日晚霞。

    奋斗了快一个月,明天是周末,她给工作组和自己都放了两天假。此刻全身筋骨仿佛才彻底得到放松,想起中午在车畔那个惊心动魄的吻,不由得微微一笑。

    也不知道他的台湾之行,能否如愿?还是像之前一样,再一次落空?

    他那样的人,也会受挫啊……想想就令她觉得心里软软的。

    林浅又沉思了一会儿,拿出手机,给林莫臣发短信:

    “你跟厉致诚的协议是什么,我要知道。”

    林莫臣过了好一会儿才回复:“时机未到。”

    林浅瞬间有种想要咬牙切齿的心情——这两人!给她的答案居然一模一样。高来高去干什么!

    可她想想也知道,肯定是一向眼高于顶的哥哥,要让厉致诚做到如何如何,才不会干涉他们交往。而这个要达成的目标,一定是很难的。

    可是,现在她不想他那么难啊……不管是为家族事业也好,还是为她也好。

    正要给林莫臣回复,妄图叫他主动提出取消协议,让厉致诚承受的压力小一点。这时,一条新短信却跳进来。林浅看到“厉致诚”三个字,眼睛一亮,立刻点开。

    “已落地。”

    林浅心头一甜,给他回复:“好的,注意安全。”然后打了个笑脸,发出去。

    页面自动跳转回编辑短信的界面,林浅心情颇好的继续打字。

    嗯……打蛇要七寸。哥哥说到底是为了她的幸福,得让他心软,说不定会改变主意。

    “哥,你说要令他抽筋剥骨。可现在好像反了。”

    啧啧,真肉麻。肉麻得好隐晦好哀怨。

    想了想,又发了一条:“他去台湾了,我很想他。很喜欢他,把你们的协议作废吧。就这样。”

    发完这一条,她却微怔。

    原本是想半真半假在哥哥面前装可怜,但不知不觉,却打出了心里话。

    见林莫臣半阵不回复,她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再发一条:“我喜欢他喜欢得不行了,你必须把协议作废。我多少年遇到个这么喜欢的也不容易,这事儿你拦都拦不住,除了他我谁都不要,明、白、吗?!”

    这条发出去,只觉得浑身一阵畅快。又有点想笑。

    她知道哥哥的脾气,哥哥也知道她的脾气。这话讲出去,哥哥就算将来还会嘴硬。但厉致诚要真的输了,他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他们在一起。

    哈哈哈。

    就在这时,手机屏幕连续自动跳转,四条发送回执报告:

    “短信已于18:46:32发送至厉致诚。”

    “短信已于18:47:2o发送至厉致诚。”

    “短信已于18:5o:35发送至厉致诚。”

    “短信已于18:52:4o发送至厉致诚。”

    林浅扫了一眼,撇撇嘴。信号不好嘛,现在她才一口气收到四条回执。

    正要将手机丢到一旁,忽然就反应过来。再次拿起手机一看,瞬间一头冒汗。

    发送至……厉致诚?

    她连忙翻开短信记录,再一看,真傻眼了。也不知道是刚才她构思短信构思得太投入,还是页面自动跳转哪里出了错她没注意。从那条真的发给厉致诚的叫他注意安全的短信,到那条气势汹汹地说“我喜欢他喜欢得不行,明白吗!”的短信,统统都发给了他一个人。

    林浅整张脸瞬间都烫起来,脑子里也一片糊涂。

    发给他了。

    那些肉麻的、热烈的话。什么“抽筋剥骨”,什么“很想他”,什么“多少年遇到个这么喜欢的”……要命啊,她只是因为发给哥哥,用词稍微夸张了一点幽怨了一点啊!

    她虽然喜欢他了,可是真的没这么热情似火啊!

    林浅一脸黑线,拿着手机想发点什么弥补下,可半阵想不出词。

    说什么?“发错了”?“我故意夸张哄我哥的,你不要误会”?

    她看着手机,欲哭无泪,心却怦怦怦跳得厉害。

    就在这时,“滴答”一声,又有新短信进来。

    发件人:厉致诚。

    林浅都快要疯了。一咬牙点开一看,只有两个字——

    “明白。”

    我喜欢他喜欢得不行了,除了他我谁都不要,明、白、吗?

    明白。

    ……

    林浅呆呆地看着这条最简短不过的回复。

    看了好一阵子,忽然“啊”的大喊一声,把手机往边上一丢,头埋进胳膊里。

    可过了一会儿,忍不住,又笑了。

    ——

    台北,桃园机场。

    天空异常的蓝,时尚漂亮的机场内外,人潮熙攘。

    厉致诚拿着手机,站在航站楼外的空地上,低头看得极为专注。身旁人来人往,却仿佛毫无知觉。

    直至蒋垣连叫了两声“厉总”,他才察觉抬头。

    这是从未有过的情况,蒋垣屏气凝神,微笑说:“厉总,车来了。”

    厉致诚收起手机,跟他坐上车。

    开了一会儿,他淡淡开口:“林浅有台湾通行证吗?”

    蒋垣神色不变地答:“有。上次给领导们办护照时,一块儿都给办了。”

    最近是关键项目攻关,所以几个核心成员的护照证件,都提前办好,避免要用时来不及。

    厉致诚点点头。看着窗外陌生的城市景色,想到刚才的那些文字,原本沉静淡漠的心,却像是被女人的手,轻轻抓住一角,再难平复。

    他去台湾了,我很想他。

    这事儿拦都拦不住,明白吗?

    ……

    林浅,我也很想你。心若惊涛,万籁无声。

    只想把终于坠入我双臂的你,彻底拥入怀中,怜惜宠爱,再不放手。

    ——

    接到小唐的电话时,林浅很惊讶很惊讶。

    小唐是厉致诚的司机,也是今天那惊天一吻的目击者之一。但现在厉致诚挑选留在身边的人,都是有些城府的。哪怕只是最平凡的司机。

    他的语气听起来非常自然:“林经理,我明天几点来接你?”

    林浅:“嗳?”了一声,手机同时响了。是国航自动发送的短信:“您预订的国航ca411航班(霖市——台北),将于明日8:oo起飞……”

    挂了电话,林浅一颗心又慌又甜,给厉致诚发短信:“为什么让我明天去台湾?”

    不会是……工作方面突然有什么需要她的地方吧?

    他回复得很快:“来我身边。”

    ——

    次日上飞机前,林浅给哥哥发了条短信:“我去台湾了。这一趟回来,我应该就是厉致诚的人了。协议的事,你自己看着办。”

    爱达在台湾也有专卖店,这还是前任ceo全球扩张时留下的。后来大部分地方的门店被厉致诚关了,就留下几家,作为品牌形象的支撑。

    所以今天,台湾爱达的人员开车来接林浅,直接送到了厉致诚等人下榻的酒店。

    林浅住的是一间大床房。房间装潢得精雅漂亮,但面积不大。这是间四星级酒店——厉致诚出门在外,从不奢华。

    房间外有个很小的阳台,楼下就是繁华的台北市街景。林浅站在阳台上,望着茫茫都市,还真有点替他担心。

    台湾的职员说,厉总和蒋助理,一早就去明德(mind)面料厂了。但据说,明德的负责人是个老头子,以前曾经是台湾大学的教授,性格十分刁钻,也不知会不会买账。

    这一去,就是一整天了。中午林浅抵达时,台湾职员曾经给蒋垣打过电话,结果他说还在等待跟明德见面,暂时不能回来,让先把林浅带回酒店安顿云云。

    这种时候,林浅是绝不会去打扰他们的。所以安安分分待在酒店里等待。

    渐渐的,天色暗下来。

    林浅自己出去转了一圈,又在街头吃了些小食,还买了些小玩意。回到酒店,他们还没出现。

    林浅一点也不觉得难等。只觉得……有点心疼他,莫明地就有点心疼。

    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就是这么多这么多的怜惜么?

    怎么他越强、越忙碌、越能干,她反而越怜惜他呢?好奇怪啊,难道是她内心太女王太强大了?

    这么胡思乱想着,迷迷糊糊就在床上睡着了。电视还聒噪地放着娱乐节目,窗外的天色沉沉暗暗。

    林浅是被“喀嚓”一声开门的轻响,突然惊醒的。

    她一下子坐直了,就见门口地上有灯光照进来。一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映在地上。然后就听到厉致诚那熟悉的嗓音,低声说道:“那就这样,明天一早再去明德。”

    蒋垣也在门外,低低答了句:“好的。”

    又是一声轻响,门关上了,他走了进来。

    林浅瞪大眼睛看着他。

    屋内灯光柔和,将一切都染上朦胧的光泽。他穿着衬衣系着领带,西装搭在胳膊上,显得身姿格外修长,皮鞋锃亮。

    他看她一眼,全无男人不请自入女士房间的尴尬,而是直接走到床边,轻声问:“醒了?刚才我来过一趟,你在睡觉。”

    林浅有点脸热:“嗯……”一下子子反应过来:“你怎么会有我房间的门卡?”难怪中午只给了她一张门卡,她看别人都是两张。

    “早上拿的。”他说,同时把西装往旁边小沙发一丢,坐到了床沿上。双手很随意地往床上一撑,就把靠坐着的她,圈在他和墙之间,然后低眸看着她。

    林浅身上就穿了件长袖衫、亚麻长裤,身上还盖着半截被子,不禁有些不自在。她伸手推他的胸口:“你先回你房间去,我换了衣服再跟你讲话。”

    谁知刚落,手腕一紧,就被他握住,然后顺势扣回了床上。

    林浅心头一跳:“你……”另一只手又被扣住了。

    他近在咫尺地盯着她:“很想我?”

    林浅的脸倏地一下子热了。男人的嗓音低沉清醇,犹如窗口静静吹来的夜风,撩拨着她的脸她的心。她转过脸,避开他那几乎能侵入一切的沉黑目光,顾左右而言他:“明德谈得怎么样?这可是大事。”话一出口又觉得自己好笨,太故意强调了。

    厉致诚的目光依旧停留在仅仅一臂之遥的女人的脸上,嗓音里却有了一丝浅浅的笑意:“嗯,的确是大事。我已经以最优惠的价格,拿到了明德面料的三年独家使用权。下午合同签好了。”

    林浅听得眼睛猛地睁大,转头看着他:“真的!太好了!太好了!”她一连说了两个“太好了”,原本手腕被他捏着,此刻情不自禁反手将他的手握住。

    厉致诚看着她欢喜鼓舞的模样,眼中笑意也逐渐加深。他轻声说:“嗯,终于。这一战,我所有的棋已经布好,只等新宝瑞入局。”

    简单的三言两语,却叫林浅无声心惊,隐隐荡气回肠。

    他还说他不是好战的男人。可杀伐果断分明是他的本性。

    这一局之初,他就说:新宝瑞会对我们进行狙杀。所以……我们先杀他们。

    而现在,他又说,万事具备,只等君入局受死。

    ……

    如此不动声色,如此心狠手辣。

    可这样的他,却似乎有一种独特的、令女人无法不心折的男性魅力。

    林浅一言不发,看着他英挺的身姿,看着他俊朗的眉目。

    他也看着她。

    以为他会落下一个吻,谁知他却看她一眼,执起她的手,送到唇边,低头轻轻一吻。

    “我与你哥哥协定……”

    林浅的心一下子提起来,嗳?时机到了?肯说了?

    看着她瞬间像只猫一样,全身的毛竖起来,警惕紧张地听着。厉致诚低声失笑,继续亲着她的手,同时看着她的眼睛。

    仿佛出征的骑士,亲吻着梦寐以求的公主。

    “明年此时,如果我站上行业之巅,他就把你给我。”他轻声说,“林浅,我很擅长忍耐,我可以不求速达。但你一定会成为我的女人,彻底属于我厉致诚。”

    林浅怔怔地望着他。

    这时他也放下了她的手,眸色幽沉地盯着她。

    林浅忽的笑了,开口:“两个最聪明的男人,却做了个最幼稚的协议。”

    厉致诚看着她,没出声。

    林浅“哼”了一声说:“我们俩要不要在一起,跟你有没有站上行业之巅,有什么关系?”见他沉静不语,她一探头,就在他左边脸颊亲了一下。

    “你还不明白吗?”她又问,抬头又在他右边脸颊亲了一下,“过期不候的啊……”

    这个“啊”字的音还没发完,腰间骤然一股大力袭来,厉致诚的手犹如铁钳般,一下子将她搂过去,紧贴在他的胸膛上。这突如其来的动作,令林浅“啊”一声惊呼。可她很快就没了声音,因为厉致诚的身体往前顺势一压,就将她紧紧扣在墙上,低头就吻了下来。

38风流缠绵

    台北的夜空,五光十色,迷乱动人。

    而屋内,朦胧的灯光下,林浅眼前全是这个男人的轮廓;微凉的空气里,全是他的气息。

    这是比之前每一次,都要深入,都要强势,都要持久的吻。男人的姿势,不知不觉就改变了,没有再搂着她的腰,因为她的腰早在他身下,在他怀里。他的双手全扣着她的手,十指交缠,压在墙上。英俊的脸微微侧转,方便他完全压住她的唇,舔舐吸吮,辗转反复。

    林浅的胸紧贴着他的胸口,双腿也被他的身体稍稍压住。这些细微的触感,令她的心跳变得更快,内心仿佛又升起一缕异样的紧张感。

    这个吻太炽烈,并且他是以完全占有的姿态,付诸在她身上。以至于当他终于移开唇,眼眸幽黑地盯着她时,她已面色潮红,目光柔亮如水。而他目光向下一扫,没有片刻停留,就吻在她领口露出的那一小片光滑白皙的皮肤上。

    男人的唇舌轻咬深吮,与她交握的双手,也像是无意识的,同时轻揉摩挲着她的芊芊十指。可这一吻一揉,却只弄得林浅全身都微微颤抖,一颗心更像是被人用一枝黑色羽毛,轻轻划过、再划过……

    “呜……”她低低呜咽一声,瞬间更加面红耳赤。下意识双手一用力,想要将他推开。可手刚一使上劲,就被他察觉了。于是他双手的力量瞬间加大,更加牢固地将她压在了墙上,半分动弹不得。

    呜呜呜……林浅在心里抗议,明明是你情我愿自由恋爱,吻得这么强取豪夺这么霸道做什么!

    好在厉致诚在品尝完她脖子上的皮肤后,终于松开了她的双手,也暂时停下了这个要命的吻。但他的双臂还撑在她的身体两侧,以虎踞的姿势,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因为吻得用力,他的短发有一丝凌乱,衬衫领子也压得有点乱——在她身上压的。因为动情,他的脸颊又有浅浅的红,唇上也隐有水光。那模样英俊极了,看得林浅很不争气地又有些心猿意马,本要指责他接吻的态度不对,一时却又忘记了。

    “转告你哥哥。”他微哑着嗓子说,“厉致诚生平第一次不守诺,不能遵守与他的约定了。”

    林浅听得心头一甜,答得却很不在乎:“管他做什么。”忽然想起来,问:“对了,你吃晚饭了吗?”都九点多了。

    厉致诚看她一眼,答:“没吃。”

    林浅心里一软。是谈完了工作,第一时间回来找她吗?

    她把他的胳膊一搂:“我陪你出去吃宵夜好不好?”

    厉致诚的确也很饿了,微微一笑:“好。”

    ——

    林浅换了身漂亮衣服,在镜前一照,自觉亭亭玉立。这才拿起包,打开门。

    厉致诚就站在门外。台湾的气温比霖市高一些,他穿着件长风衣,里头一件简单白衬衫,却也帅气得一塌糊涂。

    林浅唇角一弯,走过去。他的手自然而然搭在她肩上,轻轻带着她往前走。林浅心头甜甜的,就像被某种情绪吹涨了许多天的心脏,终于把气息脉络给捋顺了,舒畅又欢喜。

    酒店地处闹市区,灯红酒绿、商厦林立。两人走了一段,抵达目的地——位置稍偏的一条街上,便是夜市。此时人来人往,十分热闹。

    林浅带厉致诚在一家卖圆环蚵仔煎的老店坐下。人很多,只在靠近店门的位置,占了张小桌子。老板把美食送过来时,林浅望着厉致诚笑:“我帮你调调味吧。他们家可是网上最出名的。”

    老板立刻竖起拇指,用带着闽南腔的普通话赞道:“小姐好有眼力啊。”又拍拍厉致诚的肩膀:“这么漂亮的女朋友,有福气啊。”

    他说这话时,厉致诚就靠在椅子里,一只手搭在林浅身后椅背上。闻言淡淡一笑,果然就见正拿着调味瓶往食物里撒的林浅,眉目一弯,得意中似乎又带着一丝羞涩。

    厉致诚看了她一会儿。没出声,只伸手过去,将她放在桌下的另一只手,握在掌心,放到自己大腿上。

    这简单的动作,却令林浅心头一阵悸动。斜眸嗔他一眼,继续单手给他弄筷子和碗。过了一会儿,却感觉他像是习惯性的,握着她的手,轻轻摩挲揉捏。

    林浅坐在喧嚣闹市的一个角落里,就被他这一个小动作,撩得面红心跳。可又不想开口说,因为他什么过分的事也没做啊!就摸了一下手而已。

    后来,她突然就有个了觉悟。

    他虽然没有恋爱经验,但真的是个天生的恋爱高手啊……就跟他商战似的,虽然全无经验,但是不动声色,然后任何一个小的举动,都能恰好打中敌人的要害。就譬如现在,只牵着她一只手,却令她整个人仿佛都在他主宰中,不由自主为他悸动……

    林浅转头,看一眼他低头吃东西的沉静侧脸。

    高手,高高手。

    怎么有种感觉,今夜之后,她林浅都会被他捏在掌心,再也别想他会放手?

    咦,她到底在胡思乱想什么……

    ——

    吃完后,两人又在街头散了一段步。回到酒店,已经是十点多。

    厉致诚把林浅送到房间门口。

    “那……晚安。”林浅轻声说。

    “嗯。”他微垂眼眸,看着她。

    林浅觉得,确立关系这天,怎么也要给个晚安吻吧。于是双手搭上他的肩头,踮起脚,一偏头,在他脸颊印上轻轻一吻。

    可人刚送到他怀里,他的动作就那么快!原本插在大衣口袋里的双手,瞬间就抽了出来。还是老姿势,一只手搂着她的腰,另一只手从后面按住她的脑袋,低头又封住了她的唇。

    林浅今天与他定情,也有些心潮澎湃,食髓知味,不舍得就这么分开。于是就任由他亲吻着,闭着眼迷迷糊糊。不知不觉就被他拥着倒退了几步。

    等她反应过来时,他人已经进屋了,门“哐当”一声在背后关上。他移开唇,低眸看着她,嗓音低沉又动人:“我呆一会儿再走?”

    林浅:“……好。”

    ——

    蒋垣今晚有点为难。

    晚上十一点的时候,远在霖市的刘同副总裁,发了份新的外观设计图过来。虽没说必须马上送给厉致诚看,但厉总却交代过,这种重要的东西,必须第一时间呈给他。

    如今,厉致诚在一干下属心中的威望是非常非常高的。任何情况下,谁都不敢拿他的话当放屁。

    所以蒋垣第一时间就去敲厉致诚房间的门。然后他就头疼了。

    无人应答。他不在。

    他又抬头看向隔壁紧闭的房门——隔壁是林浅的房间。

    他又给厉致诚发了条短信,半阵没人回复。

    他只好去敲林浅的房门:“咚咚、咚咚。”

    过了大概一两分钟,门开了。林浅站在门口,穿着牛仔裤和休闲外套,衣着特别整齐,神色自若地看着他:“蒋助理,你找厉总?他在我这里看资料看睡着了,进来吧。”

    蒋垣站得笔直,没有往里迈一步,神色很淡定,态度很坚决:“我就不进去了。”然后把文件递给她,略作解释,然后彬彬有礼地告辞了。

    笑话,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厉总,在女下属的房间睡着?

    资料已经送到。他进去干什么,围观吗?至于要不要叫醒老板,那是老板娘的事了。他安全撤退。

    林浅一关上门,想到蒋垣刚才粉饰太平的表情,就觉得尴尬。

    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厉致诚在她这里,干什么呢……

    她抬头看着侧卧在床上,却已经闭目睡着的男人。

    刚刚他说就呆一会儿,林浅就打开电视跟他一起看。房间小,两人只能靠坐在床上,他搂着她。说是看电视,但大部分时间是在接吻。

    不过没多久,林浅去上了个洗手间,出来却发现,电视的光影打在男人安静的脸上,他已经睡着了。

    是这些天太累了吗?

    还是……多少有点故意,在她这里睡着,于是就不用走了?

    林浅觉得,两者都有可能。毕竟这男人,跟狼一样“坏”。

    可看着他的睡颜,又叫人心动心软。林浅小心翼翼替他解开领带、拖鞋皮鞋,然后给他盖上被子。

    然后蒋垣就来了。

    林浅又看了看蒋垣送来的资料,有了判断:重要,但是不紧急。她将资料放到一旁桌上,又转头看着厉致诚。

    舍不得叫醒他。

    傍晚她睡了挺长时间,以至于现在精神还特别好。左右无所事事,索性拉了把椅子,在床边坐下,托着下巴,看他。

    房间的灯光被她调得更暗了,给他的短发、脸颊,还有身形轮廓,都笼上一层薄薄的光泽。虽然在沉睡,男人的每一寸线条,都有年轻职场领袖特有的气质。

    但林浅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想了想,从包里拿出了他给她的那顶帽子——定情信物嘛,情窦初开的她当然随身携带,以示重视。

    她把帽子轻轻扣在他的脑袋上,帽檐压低。

    瞧,完美了。

    帽子遮住了半张脸,露出挺拔的鼻梁和线条简洁的下巴。虽然他身上还穿着衬衣,跟鸭舌帽却混搭成一种独特的诱人气质。

    林浅托着脸的手指,轻轻地弹啊弹。

    然后拿出手机,开始拍照。

    “咔嚓、咔嚓、咔嚓……”连拍了十几张,然后她很满意地翻看着。储存照片名时,有点纠结。

    my bf?太简单没新意。

    my man?有点小害羞啊。

    him?太冷艳高贵。

    最后还是输入:my man.

    拍完照,林浅又低头看了他一会儿。

    她想起了几个月前,在火车初遇那晚。他就是这一副模样,戴着帽子,只露出个冷峻漂亮得不可思议的下巴,不理周遭一切喧哗,也不理她,兀自睡觉、兀自沉默行走。

    其实从那时起,她心里就印下了他的模样。

    他知道吗?

    林浅心里软绵绵的,手撑在床沿上,低头轻轻地亲下去。

    ——

    厉致诚的确是累极了,加之女人的气息太过甜美宜人,所以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当然也有迷糊醒过的时候,蒋垣来敲门他也大致知道。但既然是在自己喜欢的女人床上,何必起来?

    直至,他被下巴传来的一阵轻微的、湿软的,却极其酥~麻的感觉弄醒。

    一睁眼,就见林浅趴在床边,低头在亲他的下颌,表情非常的温柔。

    厉致诚微眯着眼,没出声。她也没察觉,低头又在他下颌亲了一下,有些情动的模样。这模样令厉致诚心头一阵热气上涌,一声不吭,伸手捏住了她还欲继续造次的小脸。

    林浅明显吓了一跳,全身都抖了一下,抬眸看着他:“啊!你醒了。”

    “嗯。”厉致诚低低应了声,见她眼神闪躲,脸色却很镇定,不由得微微一笑。

    每次被他抓包,她都是这幅表情。

    厉致诚一把搂住她的腰,就把她抱上了床,然后一个翻身,就把她整个压在身下。

    林浅双手又被他扣在床上,而且这一次,他沉重温热的身体,还压在她身上。这还是两人第一次以如此亲密的姿势全方位接触。林浅看着他相隔不到1o公分的脸,还有他漆黑幽沉的双眼,只觉得整颗心都要跳出来。

    “为什么要亲我下巴?”他低声问。

    林浅据实答道:“那是我觉得你身上……线条最漂亮的地方。”

    当初就是这一个若隐若现的下巴,棱角分明,线条干净,引人无限遐想。

    以至于她还给他留了电话号码,他都忘了吗。

    从未有人这样说过,所以即使是厉致诚,闻言也微怔了一下。林浅觉得自己这个发现非常有爱,笑眯眯地看着他。

    结果下一秒,她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厉致诚轻描淡写地说:“礼尚往来。换我了。”

    这一回,林浅终于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做自作孽不可活。

    跟厉致诚讲每一句话,都要小心啊!他都可以挖个坑让你往下跳!

    因为此刻,厉致诚就保持着全身压着她的姿势,只将上半身稍稍抬起。然后那双眼睛,就静静从头到脚打量着她。林浅犹如羊入狼口,被他瞧得又羞又紧张。

    然后他松开了她的手,转为双手握住她的腰。林浅就见他的头,缓缓往下移动……

    林浅整颗心都提起来。她穿的是一件单t恤,感觉到他的呼吸,似有似乎喷在她的脖子、心口,林浅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开始乱撞。

    “你要亲哪里……”是屋内光线太迷魅么,他明明什么都没做,她却有点微微的晕眩。

    感觉衣服下摆被撩开,皮肤接触空气带来一缕凉意,林浅条件反射双手护胸,身体一转躲避:“想得美!”

    但这句抗议听起来也是软绵绵的,毫无抵抗力。林浅话一出口,就在心里纠结,给他亲呢,还是不给他亲呢……

    谁知就在这时,腰上忽地一阵湿热微麻的触感。

    他的吻已经落了下来。

    林浅微微一抖,转头看着他。

    所以……这是他觉得她身上线条最美的地方?

    她的腰?

    周围的空气热得像火。厉致诚依旧覆盖在她身上,宛如一头修长的猎豹。他的双手握着她光滑的腰。而他的头颅伏低,轻贴着她的一侧腰线,细细地、非常耐心地、一下下亲着。亲了一会儿,抬头看着她。那唇微张着,仿佛意犹未尽;那眼如此深邃,里头有暗沉的光。

    四目凝视的一瞬间,林浅只觉得浑身的血仿佛都冲到头顶。而某种陌生的、燥乱的酥~痒感,也从他亲吻的腰间,迅速席卷全身,令她的身体深处,仿佛都在无声战~栗。

    林浅从未对男人的“性~感”,有过直观真实的感受。可她清清晰晰感觉到,此刻只是在她腰上浅尝辄止的厉致诚,却令她感觉性~感到不可思议。

    屋内的空气,仿佛凝滞了。

    下一秒,厉致诚已经重新松开她的腰,重新覆盖上来。扣住她的双手,压住她的胸口,英俊的脸离她不到几公分,定定地望着她。

    林浅感觉到他炽热的气息喷在脸上,喉咙微微有点发干。

    因为她头一次,很清晰的感觉到,男人身上某个极其坚硬的部位,抵在了她的大腿上。

    他动了情~欲。

    她……也是。

    聪明人的交流不需要语言。

    她看懂了他的眼神,他又何尝没看懂?

    林浅只觉得厉致诚的目光越来越暗,甚至还带上一丝与众俱来的凌厉。然后,他握着她的一只手,缓缓地……往下移动。

    这完全超乎林浅的承受能力了,死攥着劲儿,手不肯过去。可厉致诚眉都没皱一下,手上的力道就无声无息加大。她连抖都没法抖一下,就被他拉着,稳稳地往下继续探……

    “厉致诚!”她喊了出来,“我从来、从来没碰过!”

    厉致诚的手一顿。

    林浅的心跳,仿佛也跟着一顿,然后乱得犹如奔腾的野马。

    其实今晚之前,厉致诚并没想过,马上就要她成为他名副其实的女人。

    这种事要水到渠成、你情我愿。正如他之前所说,对于林浅,他不求速达。

    然而刚刚吻上林浅那不盈一握、细滑柔软的腰后,某种埋在身体深处的火,仿佛彻底被点燃了。

    他跟林浅相处一向随性。现在的举动,也完全是遵从身体的意志。

    然而随着林浅一声可怜兮兮又冒着一丝傻气的“断喝”,他也彻底冷静过来,知道如果再继续,必然一发不可收拾。

    他稍稍平复了一下,看她一眼,松开她的手,同时从她身上翻身而下,跟她并肩躺在床上。

    感觉到身旁男人略显沉滞的呼吸,林浅大大松了口气,可又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心头。感动?紧张?害怕?兴奋?

    我勒个去哦,不管了。

    两人一时都没说话。林浅想起他刚才的“神来之手”,就一阵脸红。但终究好奇多于紧张,飞快地往他身体下方瞄了一眼。

    靠,光线太暗,看不清楚。

    就在这时,却听他的嗓音已经恢复低沉清冽,在她耳边问道:“从来没碰过?”

    林浅:“……”为什么他这么会抓住她话语里的重点?一句话就被他撩得脸红心跳。

    却又听他轻声说:“难道我又被女人碰过?”

    那语调就像是在她耳边轻哄。林浅的心跳更快了,但也深谙快刀斩乱麻的真理。轻声说:“很晚了,你回去睡吧。”

    他静了一会儿,答:“嗯。”起身下床。

    身旁床铺承受的重量骤减,林浅原地不动,看着他拿起外套和领带。

    “晚安。”她躲在被子里,身体还有他的余温,睁大眼睛看着他。

    厉致诚看起来已经完全恢复了平时的沉静稳重,手里搭着外套,领带塞进衬衣口袋,一只手搭上她的头顶,弯腰在她脸上,轻轻印上一吻。

    “晚安。”他用轻得像风一样的声音,在她耳边说,“今晚先放过你。”

    林浅原本已基本平复下来,这句云淡风轻的话,瞬间又令她破功。

    他是认真的。今晚,先放过她。

    她是如此了解他。虽然他与她相处,堪称坦荡君子。但他也是个男人,而且是很男人的男人。情~欲一旦被挑起,两个人又都心知肚明,他也就不会就此作罢了。

    被他丢下了这句“狠话”,颇有些心慌意乱的林浅,看着他转身出屋。到底是今晚三番两次被他吃得死死的,颇有点不甘心,于是她大着胆子又来了句:“你回去……是不是要冲个凉水澡啊?”

    靠,这到底是什么心态?为什么她就喜欢这种老虎头上拔毛的颤巍巍的不安全感?

    果然,厉致诚脚步一顿,转头看了她一眼。

    然后把手里的西装往椅子上一丢。

    林浅看得眼睛都直了。一把扯过被子蒙住自己的头,阻挡住他的视线:“我错了我错了!你快走吧!”

    被子外静悄悄的。

    过了一会儿,“喀嚓”一声轻响传来。

    林浅推开被子,屋内终于空荡荡的,那西装也不见了。他走了。

    这男人……

    林浅埋在被子里,忍不住笑了。

    过了一会儿,忽然又想起什么,从床上爬起来。撩起一截衣服,对着墙上的镜子,开始翻来覆去照自己的腰。

    有点得意,又有点害羞。

    过了一阵,重新躺下,却发现手机里多了条他刚刚发来的短信:

    “洗完了。”

    林浅微怔,反应过来,噗嗤笑了。

    冷水澡洗完了啊……

    给他回复:

    “晚安,致诚。好梦。”

39隔山看海

    宁惟恺察觉到了爱达的异样。

    但这些异状是模糊的、不见端倪的。只能从爱达最近的一些动向,推断出他们要推出一款新品。这新品可能是户外领域,但更具体一点,就查不出来了。

    自从上次vinda一役,再加上厉致诚对公司雷霆万钧的整顿,新宝瑞在爱达的眼线都被连根揪起,追究经济责任的追究经济责任;辞退的辞退。虽说没把幕后的人抖出来,现在的爱达,还真有点密不通风,凝聚力非常强。

    从这一点上,就不得不说,厉致诚是个很强的对手。

    周一一早,宁惟恺按照惯例,赴祝氏总部开会。

    今天是个好天气,宁惟恺在祝氏的亮相,也一如既往光鲜清贵、举足轻重。其实他只带了个助手原浚,刻意低调。无奈形势比人强,现下人人都知道新宝瑞是祝氏最赚钱的公司,宁女婿很得董事长重用,所以人人都对他前呼后拥、客客气气。

    九点整,会议正式开始。

    董事长、也即宁惟恺的岳丈祝博云,现在已不介入集团日常经营,这种场合也不会出席。

    会议由大公子祝晗冲代为主持。他也是祝氏金融公司的总裁。

    他是个十分温文尔雅的男人,戴着金丝框眼镜,讲话永远平缓柔和。所以大家都说祝大少是个好老板,就是少了点魄力。

    此刻,在运营管理部汇报了各个子公司、事业部上月的业绩数据后,他就微笑对众人说:“今年又是个开门红,大家辛苦了。董事长看到这些数字,一定很高兴。尤其是箱包这一块……”他看向身边的宁惟恺:“再一次超额完成计划目标,在各个子公司中独占鳌头。惟恺辛苦了。”

    众人都含笑看向宁惟恺,礼貌又恭敬。

    宁惟恺在心里略带嘲讽地暗叹了口气——瞧,拉仇恨的又来了。可他脸上的笑容却是特别真诚:“都是董事长和各位的帮助,新宝瑞才能比较稳定的发展。新年我们会继续努力,争取年底再向董事会交一份满意答卷。”

    大伙儿都频频点头,祝晗冲也微笑不语。

    这时,坐在对面的祝二公子、房地产业务负责人祝晗程,却状似无意的开口:“对了,听说那个爱达,最近的业绩做得很好。还在筹备新品,准备对我们祝氏的市场进行冲击。惟恺,有这事儿吗?”他比哥哥小五岁,今年刚二十六,普通本科毕业。长相俊朗,但面相看起来略凶,讲话也永远是不咸不淡的。做房地产也算有一套手段。所以比起书卷气十足的祝大少,下面的人对这位二公子要更敬畏一些。

    宁惟恺有点意外。没想到他也知道了这事儿。

    啧……盯得挺紧啊。谁让他宁惟恺把新宝瑞做得太出色,太完美,以至于令祝家的人这么焦虑呢?

    他点点头:“是有这回事。”却不打算详谈。

    祝晗程立刻看向市场部:“刚才各部门汇报工作的时候,这个重要情况你们怎么不说?知道爱达这几个月一款vinda包卖了多少万个吗?知道他们对祝氏的市场已经造成潜在威胁了吗?你们是总部的市场部,怎么一点作用都起不到?”

    市场部的负责人觉得很委屈——新宝瑞的运营一向很独立。这几年宁惟恺接手后,总部更是插不上手。祝晗程说的这个情况,他们的确也不知道。

    可是,高层斗来斗去,干嘛拿他们下面的人当炮灰啊!

    该负责人也不辩解,含糊作答:“是的祝总,我们今后会注意。”

    “好了。”大公子祝晗冲开口打圆场,“论箱包行业情况,自然还是惟恺最清楚。他心里有分寸,晗程你也不必太担心。”

    祝晗程笑笑,看着宁惟恺:“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惟恺?对于爱达蓄谋已久的进攻,你已经有应对计划了?”

    宁惟恺最烦的就是这位祝二少,开口闭口叫他“惟恺”。他比祝二年长两岁,不过娶了妹妹,这厮就顺杆往上爬,目无尊长。

    他笑了笑,答:“还没有计划。”

    这话一出,大伙儿都很意外,祝大少也是一怔。倒是祝二,不动声色的样子。

    会议室里静悄悄的,一些老董事也面面相觑。坐在后排,根本轮不上发言的助手原浚,却觉得自家老板此刻简直太有范儿了!

    因为宁惟恺目光很淡定地环顾一周,然后一只手撑在桌面,另一只手轻轻地敲啊敲,只敲得谁也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像是沉思完毕,淡淡地说:“我先简单为大家回顾一下:过去三年,诸如司美琪、爱达、顺凯……这样的市场追随者,一共利用新的产品,或是营销策略,对新宝瑞发动了不下十次正面挑战。这其中,不乏非常有创意的优质产品,也不乏天才的营销理念。每一样,如果任其顺利发展,都有可能改变整个市场的格局,撼动新宝瑞的领导者地位。”

    所有人静静听着,祝二也是面色沉静。

    却见宁惟恺微微一笑,又说:“不过,它们最后的命运,殊途同归——每一样新产品,都在上市后不久销声匿迹。取而代之的,是新宝瑞研发出的更优质、更受市场欢迎的新品。”

    他缓缓环顾一周,不紧不慢地说:“晗程,以及各位董事、经理,不必为新宝瑞担心。我们既然是市场领导者,竞争对手的这种挑战永远不会停止。但值得庆幸的是,我们的整体实力,比他们以为的,要强很多、很多。我们在自主技术研发、设计和海外技术引进上,所走的路,已经比国内任何企业,远了很多、很多。

    他们或许拥有新的灵感和想法。但可惜的是,海纳百川,为我所用。只要他们能造出的优秀产品,新宝瑞就一定能造出来,并且还能反超。这个市场上,最优秀的人才,都聚集在新宝瑞;最优秀的产品,只有新宝瑞能造出来。

    不得不说,对竞争对手来说,这是个悲剧——因为每一块由他们辛辛苦苦开辟的新市场,最终,还是会回到我们手里。”

    ——

    台北市。

    林浅坐在酒店餐厅里,一片阳光灿烂的小平台上。时间还很早,周围没什么人,她拿起厉致诚昨天与明德面料签订的合同,仔仔细细看着。

    厉致诚就坐在她对面,安静用餐。

    说实话,这份合同的条件,既在林浅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外人都说那明德老头子性格清高,捏着几份专利面料,一直没肯卖出去。这次厉致诚能打动他,林浅就知道内有玄机。

    不过这玄机,还真是昂贵。厉致诚好舍得。

    按合同规定,今后三年,明德将其已研发出的两种科技面料,独家提供给爱达使用。而其今后研发出的新面料,在同等价格前提下,爱达有优先使用权。如果违约,需支付订单金额的三倍赔偿金。

    这个条件,当真解除了林浅心头的一个大担忧。

    因为面料成本,就是箱包生产成本中的大头。他们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个性价比最优的选项。

    而一旦爱达的新产品成功推出,新宝瑞势必要推出同类竞争产品。但爱达只要牢牢把原材料抓在手里,新宝瑞短期内要找到能与其媲美的低价高质量面料,只怕也不容易。

    有得必有舍。要获得这份独家使用权,合同规定,今后新品牌爱途(aito)的一切推广、销售活动,必须同时对明德品牌进行宣传。所有电视、媒体广告,必须将明德嵌入。总而言之,必须将爱途和明德,作为同等重要的两个品牌,一起推向市场。

    在这个条款上,爱达需要付出的金钱和精力,可是算不清楚的。单说电视广告一项,央视一秒钟的广告,也许就是数百万元——也要分一部分给明德。

    ……

    林浅合上合同,抬头看着厉致诚。

    他比她想象的更有魄力和心胸,也更熟稔人性。

    历来原材料厂商和制造商之间,只谈金额条款。他却丢出这么个“共赢”的点子,也为对方打造品牌。那明德老头子生性清高,小小一个厂子,捏着极好的专利,却至今未被别人收购,必然就是想保持品牌独立。面对这样的条件,怎么会不答应?

    人人都有欲望。所谓清高,不过是他的欲望更远更高。

    此时阳光斑驳,照在厉致诚的衬衣上,也照在他的黑色短发上。林浅看着他的左边脸颊上,似有一丝红痕,不由得心情微荡。

    那是她亲的。大清早,厉致诚来接她下楼吃早饭,自是在玄关拥吻了一番,才放过她。而今天要去明德,所以她也画了淡妆抹了口红,就这么浅浅印在他的脸颊上。

    林浅抽了张纸递给他:“再擦擦。”

    厉致诚自然是听懂了。接过纸巾,抬手在脸上一拭,眼睛却盯着她。

    林浅:“干嘛,今天见人,难道不化妆啊?”

    厉致诚没出声。过了一会儿,放下了纸巾。

    林浅默默低头搅拌咖啡:“左边领口……脖子上还有。”

    厉致诚眼中快速闪过笑意:“嗯。”

    林浅微窘——嗯什么嗯啊!又扮猪吃老虎,讨厌!

    好容易等他擦完了,林浅问:“虽说有三倍违约金,但明德这个汪总,应该不会叛变我们的吧?”

    厉致诚言简意赅:“绝对不会。”

    尽管不知他如何来这样的自信,但他既然这么说,必然有十成把握。于是林浅更放心了。

    ——

    明德的厂位于市郊,周围是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绿地,隔壁是几家生态农业种植公司,可见汪老头子当真有几分超凡脱俗的情怀。

    厉致诚被秘书请进去,单独跟汪总交谈。林浅就和蒋垣坐在外间的接待室,望着窗外的绿树和园区,静静等待。

    林浅估计,这个厂的资产大概在几千万上下,专利价值另当别论。现在跟爱达联手,倒还真是各取所需非常合适。

    过了一个多小时,会议室的门终于打开。厉致诚和一个干干瘦瘦的、五十来岁的老头儿,一起走了出来。

    林浅和蒋垣立刻微笑站起来,同时不动声色打量着这人。

    他穿着件藏青色中山装,戴着副眼镜,的确有几分大学教授的儒雅斯文。但脸色却挺冷挺傲慢的,眼睛有一种说不出的亮。他看一眼他们,目光落在林浅身上。

    林浅笑着伸手:“汪总你好,我是爱达的林浅。”

    汪总却在这时看了眼厉致诚,才伸手跟她一握,慢条斯理地说:“林小姐远道而来,怠慢了。”

    林浅听他讲得客气,有些意外。须知这人的不近人情,可是出了名的。看来她是沾了厉致诚的光。

    谁知汪总话锋一转,对厉致诚说:“厉总是爱江山更爱美人啊。”

    林浅:“……”

    嗳,他怎么会知道?!

    一旁的蒋垣也有点意外,然后神色如常假装没听到。厉致诚眉眼淡淡的,看一眼她,然后很自然地将她的手一牵。

    “汪总是行业前辈,我们跟他多学着点。”他低声跟她嘱咐,但周围人都听得见。

    林浅面色微红:“当然、当然。”

    所以……这是打晚辈牌感情牌的节奏么?

    林浅很理解人际关系那一套。最深的人际关系,绝不是你我利益一致,一拍即合,成为好伙伴。而是建立了私人的交际关系。

    就譬如现在,面对清高的教授厂长,谈完了公事,厉致诚却是以晚辈身份,大大方方携女友与他相处,既显得坦荡,又显出信任。这位傲慢的老头子,自然受用,并且觉得厉致诚不完全是满身铜臭气的商人——也是个血气方刚、爱护女友的小伙子嘛。

    林浅陪在厉致诚身侧,看着他沉静的侧脸,再一次感叹。

    这个人虽话语不多,却见微知著,真是对人心掌握到精妙的程度。

    好在他对她承诺过了,不会对她用心机。

    林浅的嘴唇微微一扬,但还是趁着旁人不注意,低声嗔怪:“你干嘛告诉别人?还告诉合作伙伴?”

    此时,众人正跟随汪总,在园区里做简短的游览。旁边都是厂房和绿树。厉致诚将她的手牢牢握在掌心,答:“今后跟这边的交往会很频繁,你以这样的身份,行事会更方便。”

    林浅心头一甜。这样的身份?

    切,女友而已。说得跟他这边的女主人似的。

    嘴角弯起的弧度更大。却听他又说:“况且我不说,他也能看出来。”看她一眼说:“他眼力很好,你……”微微一笑:“藏不住。”

    林浅一怔,随即瞪了他一眼。

    她最讨厌的就是他和林莫臣这种高来高去的作风了。只有他们能应付,只有他们能不动声色。而她,在他们眼里,道行太浅。

    关键是,他们都还喜欢用这种宠溺的的语气告诉她:呆着别动,我来就好。

    林浅小声哼哼:“去……难道我就这么没城府吗!遇上你之前,我也算是很有心计的人!”

    厉致诚低声失笑,转头看着她。那沉黑暗敛的目光,竟令她感觉,他情动了,他想要吻她。

    但到底是在公众场合,他只这么静静看了她一会儿,然后嗓音低沉地说:“尽管用在我身上。”

    ——

    下午,三人搭乘飞机返回霖市。

    厉致诚外出十分节俭,所以来回定的都是普通经济舱。不过蒋垣给两人换的登记牌是靠窗的双人位,自己则坐在隔着两排的角落里。这样既能随时听到领导的吩咐,又不至于打扰他们的二人世界,安排得很完美。

    机舱内座位比较狭窄,林浅靠在厉致诚肩头,手自然是被这个占有欲很强的男人扣在大腿上,望着窗外漂浮的云层,心头甜如蜜。

    哼……

    想起刚才他在明德讲的话,什么叫她把心计“全用在他身上”?

    可她几秒钟前,还在庆幸这个男人不对她用心计。真是人比人气死人,他的心计叫她害怕;她的心计却让他受用么?就跟挠痒痒一样是不是?

    越想越觉得他跟哥哥是一类人……

    想到哥哥,林浅就有点闷闷的。那天她发出那条耀武扬威的短信后,林莫臣一直没回复。她这两天忙着谈恋爱,也把他给忘记了……不会真生气了吧?

    “跟你哥沟通了吗?”身旁的男人淡淡地问。

    得,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下飞机就打。”林浅老老实实答。

    “嗯。”厉致诚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会儿,从脚下的电脑包里取出个黄色文件袋,放到她面前的小桌板上。

    “这是什么?”林浅问。

    “我和他的另一项附加协议。是时候让你知道了。”

40只欠东风

    机舱隆隆低响着,窗外是高空的浮光掠影。

    林浅望着那文件袋,封口盖了红泥漆。

    “什么附加协议?”她问。

    厉致诚任她自己对着那份文件,端起面前的清水,轻轻喝了一口,然后说:“他主动提出,为我拆借一个亿的现金。”

    林浅一下子愣住了。

    心中泛起又甜又感动的情绪。虽说这不像是林莫臣会做的事,但又像是他会为妹妹做的事。

    什么嘛……那个一向独断专行的帝王,口口声声要叫厉致诚抽筋剥骨,也提出了一年时间站上行业之巅,这么苛刻的要求。可实际上,又筹措了这么大笔现金,让厉致诚去打仗,保证了爱途上市后,后方高枕无忧。

    她好像……对哥哥太凶了一点。

    然而这份真挚的兄妹情感动,还没维持几秒钟,就听厉致诚继续说道:“一年后,我需要连本带息还两个亿。”

    林浅:“……”

    卧槽!白感动了。分明是林扒皮,虽说现在提供一个亿,是对爱达强大的助力。但抽筋剥骨的宗旨,他根本就没忘!

    林浅脑海里浮现哥哥那英俊冷傲的脸,默然无语。

    这时,却听厉致诚又说:“他指定,到时一亿本金还给他,一亿的收益——给你。”

    他看一眼桌上的那文件:“我留了五千万□途的市场;还有五千万,做了一项投资,记在你名下。”

    林浅一怔,答:“我从来不要他的钱。这笔钱即使你赚了,我也不要。”

    厉致诚看她一眼,眼中倒是带了笑,低声说:“他说那是嫁妆。”

    林浅微微一哂。

    现下对于哥哥的想法,她十分清楚了。拆借一个亿,对他来说,也不是件轻易就能办到的事。他的确是在尽全力帮厉致诚,帮妹妹的心上人。

    但是呢,这个帮又是有条件的。你若对我妹妹一直好,将来赚的钱,说到底还是你们两个花,他分文不取;但若将来厉致诚对她不住,分了,他也绝不会白帮这一手——一个亿拿来,我林氏兄妹岂是好相与的?

    林浅还是摇头:“我不要。”

    厉致诚静默片刻,答:“好。赚到两个亿,一起还给他。”

    林浅刚要点头,忽然又觉得不对。想了想说:“干嘛都还给他?钱是你赚的。还他一个亿本金,加上银行间拆借利率的一年期利息,其他的你留着。”

    厉致诚眼中缓缓浮现笑意。

    林浅话一出口,也觉得自己似乎太……女生外向了点。讪讪地说:“我这是中立,谁都不偏帮。”

    “嗯。”厉致诚低低应了声。

    于是林浅又被他“嗯”得脸上一热。脑子里却想:难道她真是个重色轻友轻兄的家伙?

    这时,厉致诚将她的肩膀轻轻一揽,再将那份密封的文件,推到她面前:“这是投资项目的内容。”

    说起来,厉致诚会做什么投资,林浅好奇极了。他又不是他哥,投资金童。再聪明世故,从未接触过金融投资,也不可能创造奇迹。

    那他到底把其中的五千万,投到哪里去了?

    可这么疑惑了一会儿,林浅却把文件推回厉致诚面前:“我不看了。”

    厉致诚静静望着她。

    林浅也看着他:“我不看,因为这不重要。你投资了什么,或赚或亏,我都支持你。而且说实话……”她揉了揉自己的头发:“我对投资什么的,真的一向都不感兴趣。你做主就好。”

    话说得轻巧,拒绝得干脆。可其实林浅另有主意。

    曾经,她对厉致诚的锦囊妙计啊、商业布局的想法啊,垂涎三尺。

    可她也没想到,现在是他女朋友了,虽然还是对那些高深莫测的东西很感兴趣。他真让她看时,想法却变了。

    她头一个想到的是。他要赢了,她自然见证了他的深谋远虑、惊才绝艳。可他要是输了呢?

    她不是对他没信心,但世事真的无常。

    如果他输了,今天她把他的计划看得一干二净,那等于是见证了他的失策。将来他在她面前,多少有点颜面扫地。

    那是男人在女人跟前的面子。她不能让他失了面子,这是聪明女人应该有的取舍进退。所以她不看。

    而且真要输了,周遭压力如山,她更加不想他回到自己身边时,还有任何压力。

    所以她不看,就给他留了这一片空间。输赢与否,那都是外界的东西。

    而他,始终是跟她最亲密的人。心无瑕疵,彼此爱惜。

    ……

    她心中千回百转,可厉致诚目光如炬,又如何看不出这一向好奇心强的女人,突然不动如山,必有缘由?

    他稍一思索,就有点明白过来。

    再看她的眼神。虽然她神色很轻松淡然,眼睛里却藏不住东西。

    那是他熟悉的眼神,她曾经不止一次这么凝视过他。

    她只用这样的眼神,看过他一个人。

    被厉致诚这么盯着,林浅莫名心里有点发虚,转头看着窗外,立马转移话题:“哎哎哎,快到了!”

    厉致诚将那文件收回包中,然后又将她肩膀一搂,人就回到了他怀里。

    他低头看着她的脸,手握住了她纤细柔软的脖子:“真的不看?”

    林浅很有骨气:“不看!”

    厉致诚低头就吻了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只吻得林浅脸红微喘,才被他放开。他有力的手指还停在她的脖子上,轻轻地摩挲着,低声说:“林浅,你到底要多护着我?”

    林浅听得心头一震,静默片刻,把脸再次埋进他的胸口:“我还可以更护短呢……你等着瞧。当我的男朋友可幸福了。”

    ——

    抵达霖市已是傍晚。

    依旧是司机小唐来接他们。距离爱达集团还有一条街的时候,林浅对厉致诚说:“我在这里下吧。”

    厉致诚点点头。

    车靠边停下,林浅刚推开车门出来,另一侧的厉致诚也跟着她下车。倒是前头的两个跟班,很有默契地坐在车里不动。

    厉致诚帮她把行李从后备箱取出来。此时夕阳斜垂,大街上人来人往,温暖又熟悉。

    林浅:“那我走了。”

    厉致诚低头看着她。

    手一拉,就将她揽进怀里。

    林浅的手被他拽着,扣在了他的腰上。他低下头,在她唇上细细研磨品尝一番。过了好一会儿,才松开她。

    林浅看着黑色轿车先行驶离,拖着自己的小箱子,慢悠悠地往家走,嘴角还不自觉地挂着笑意。

    情浓心动时分,每一刻,仿佛都是柔情辗转,无声胜有声。

    到家后,林浅先冲了个澡,然后坐在阳台上,给皇帝陛下打电话。

    那头还是大清早,但林莫臣的声音听起来已是清冷无比:“he11o?”

    林浅一听他的声音就服软了,软绵绵叫一声:“哥——”这尾音拖得太长,以至于林莫臣一听到这个声音,心也软了。嘴上却冷冷地说:“还知道打电话?我以为你忙着生米煮熟饭去了。”

    林浅的脸倏地一烫:“才没有呢!”末了还不忘拍句马屁:“哥你中文成语用得真好。”几岁就跟父亲去美国了,居然还会用“生米煮成熟饭”这么……荡漾的词。

    林莫臣冷笑一声,没讲话。

    林浅又哄他:“哥哥,我是真的喜欢他。你知道的,像你这一类型的男人,魅力实在太大。女人只会情不自禁、身不由己。”

    林莫臣也不至于真为这事儿动怒,听她说得好笑,嘴里低低哼了一声。

    林浅也不知道哪里来的灵光一闪,又低声说:“你说要让男人抽筋剥骨。可是哥,要是你喜欢的女人,你舍得令她抽筋剥骨吗?”见他不讲话,又说:“我也是一样的,舍不得。”

    其实林浅真是有点小心计。这番话虽是肺腑之言,可也恰好击中林莫臣痛脚。

    果然,静默片刻后,他的嗓音平和下来:“林浅,爸过世这么多年。我不过代为履行父亲的责任。哪个小子想带你走,难道不让他吃点苦头、拿出真心么?”

    林浅听得一下子心软了,闷闷地“嗯”了一声。

    过了一会儿又说:“哥,你有没有过这种感觉,跟他在一起的每一秒钟,都觉得幸福,都觉得珍贵。高尔基说过,生命中遇到的一切美好的东西,都是以秒计算的。现在我明白了,除了他,没有别人了。”

    ——

    林家哥哥,总算被妹妹的柔情攻势暂时安抚。至于他们的协议继续履行,林浅觉得,那是他们的事。反正不会影响到她和厉致诚的感情了。

    然而悲催的是,后来的大半个月,林浅跟厉致诚单独相处的时间,真的是以“秒”计算了。

    因为他们俩,实在是太忙了!

    林浅还好点,她带的是一个小团队,可以自主安排时间作息。而她又是个非常注重劳逸结合的人,虽然每天团队难免忙到十一、二点,但每周她还力争给大家放个半天一天假。

    而她的团队也完全体现出她的个人风格:勤奋、高效、灵活、充满活力和创意。用她的话说:“我们市场小组,加得了班、通得了宵,连续奋战365天也活蹦乱跳——可惜我们不用这么做,因为我们早用灵感和智慧,把难题给解决了!”

    这话讲得令其他小组颇有些牙痒,因为技术啊、生产啊、采购啊、设计啊……这些小组,非得反复不断的尝试、坚持,才能找到最优解决方案。跟市场策划工作性质不同。所以林浅放出这话,不是讨打么?

    于是经常就见到半夜下班后,林浅及其小组的人,被别的小组的人拉着请吃宵夜,以泄公愤。

    当然呢,林浅每每搞这种团队活动、苦中作乐时,也盼望着厉致诚能出现。虽不是单独相处,可隔着人群,情意暗涌片刻,总是甜的。

    可惜这种场合,厉致诚从来不参加。

    因为他没有时间。

    他到底有多忙呢?

    作为总揽全局的男人,他的时间,属于所有人。

    之前,他住在距离集团1o分钟车程的一幢别墅里,那是他父亲名下的产业。但自从跟林浅从台湾回来那天起,aito包的生产设计已进入实质性阶段,所以他直接住到公司宿舍里,并且定下规矩:任何时间,每个小组的头儿,都可以找他汇报。

    所谓身先士卒,也不过如此了。

    林浅听蒋垣说,有好几个晚上,他都是在办公室的沙发上直接躺了半宿,天亮又去车间看生产情况。

    而他和她的相处,也仅限于偶尔她去他办公室汇报时,他将她扣在怀里的一个深吻;抑或是某天林浅深夜下班,他也恰好有时间,就将她送到楼下,缠绵低语一番,就放她上楼。而他回办公室,继续忙碌……

    林浅觉得不够,很不够。

    那感觉就像是心里刚被挖开了一口井,滚烫的泉水就要汩汩流出,现在却被人用大理石板压住,只留一丝缝隙,叫她慢慢地往外漏。

    浓情蜜意,天下大同。只想时时刻刻跟他在一起,怎么耳鬓厮磨都不够。

    可与她暗暗的情难自抑相比,厉致诚至少从外表看起来,冷静太多。他把自己的时间安排得太满,偶尔与她浅尝辄止的亲蜜,转身离开时也是行色匆匆,很快就专注地投入他的宏图大业中。

    这令林浅觉得,对这个男人,有点把握不住。她有点失落。

    但这种感觉,她只藏在心里。她知道这种时候,理智比情感更重要。他是对的。

    可女人嘛,还是会感到失落……

    ——

    很快又到了周末。

    林浅的小组明天小休一天,大家都跟过年过节似的,浑身轻松,高高兴兴地早早离开了办公室。

    林浅要汇总小组工作成果,自然是最后一个走的。待她忙完,天色已暗。

    她凑合吃了个快餐,坐在办公室里,看着曾经厉致诚为她布置的办公室,再看着窗外初升的月色,心情还蛮平和的。

    听说今天下午,aito的雏形包已经制作出来了,外观、性能、成本等已基本符合厉致诚的要求。虽然林浅还没看到,但这肯定算是个大大的飞跃式进展。后期只要在此基础上不断调试优化,再过不了多久,aito样品就可以正式下线了。

    他一定,很高兴吧。

    那乌黑冷毅的眉头,是否会为此舒展开呢?

    正想着,桌上的电话响了。

    是蒋垣:“林经理,你还在办公室啊。正好,厉总这边正在过每个小组的最新成果,你方便过来一趟吗?”

    方便,当然方便!

    林浅挂了电话就杀去集团。虽说只是讨论下公事,短暂的相聚。

    但掐指一算……她已经有四天没有跟自己的男朋友,近距离接触过了!

    顶层办公区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林浅走进去的时候,蒋垣正站在桌前,在穿外套。看到她,微微一笑:“林经理,我今晚还有点事,跟厉总说过了。要是有事,你帮我看着点。”

    林浅:“……好的。”

    轻敲房门,厉致诚的嗓音低沉传来:“进来。”

    林浅推门进去,一室灯光明亮,他就坐在沙发里,面前是堆积如山的资料,还有笔记本电脑。那军绿色大保温杯里的水都空了。

    林浅看着他,有点发怔。

    那晚在台湾时,压着她反复亲吻的男人,还深刻刻在她的脑海里,仿如昨日的亲昵。可此刻见他衬衫笔挺、神色专注地坐在办公室里,才发觉有好多天,都没这么安静地跟他两个人呆在一起过。

    他也抬头看着她,表情有点深沉难辨。

    林浅在他对面椅子坐下。照例是先谈公事,把工作资料拿出来,递一份给他:“现在开始吗?”

    他没看桌上的资料,而是看着她。

    “这个我早上看过了,没问题。”

    林浅:“哦……”

    厉致诚拍拍身旁的沙发:“坐过来。”

    这话简直跟勾人的符咒似的。林浅脸颊微烫,明知故问:“干嘛呀?”

    话音刚落,放在桌上的一只手,就被他握住了。

    “过来。”

    林浅心头甜丝丝地起身,刚绕过茶几走了小半圈,就被他拉进怀里坐下。

    灯光如水,夜色如雾。

    林浅的双手被扣在沙发上,身体也被他用胸口抵住,微微仰着脸,承受着他无声而深入的亲吻。

    许久,他才移开唇,只是那双比夜色更幽沉的眼,依旧近在咫尺地盯着她,说:“晚上我还要加班。在这儿陪我一会儿?”

    “嗯。”林浅轻轻用手揪着他胸口的衬衣。

    厉致诚看着女人依偎在自己怀里的小动作,眼中快速闪过一丝笑意。暂时松开她,坐回那堆工作前,同时说:“去把门打个反锁。”

41你侬我侬

    站在门口打反锁的时候,林浅很自然就有点做贼心虚的感觉。转念一想,心虚个啥劲儿啊?两人其实啥也不会做,顶多亲吻拥抱下。

    倒是他……

    她的嘴角微微一扬。

    工作稍微轻松点,就立刻指使蒋垣以工作之名,让她来办公室陪他。

    就算只是在边上陪着他,也是难得的好时光。

    ——

    夜色静悄悄。

    厉致诚端坐在沙发里,低头看着文件资料,眉目端凝,平静如水。

    林浅虽说是陪他,却也不想太打扰他,就在他身边,给他添添水,整理一下文档。偶尔看着他冷峻的侧脸,看着他放在桌上的手,就有点想亲他。但当然忍住了。

    相比起来,厉致诚专注太多,始终沉坐如松。这份定力,让林浅又喜欢,又有点默默的怨念。

    林浅不是工作狂,既然给自己放了假,就绝对不会沾工作。陪了他一会儿,觉得无聊,就拿出手机玩。

    很快就到了夜里十一点,她打了个哈欠。

    低头工作的厉致诚注意到了,抬头看着她:“困了?”放下资料起身:“我送你回家。”

    林浅刚想答好,看着他的身形他的脸,眼珠一转,又改口:“不要。不是说要陪你吗?我在沙发靠一下就好了。”

    不想回去。

    想跟你在一起。

    厉致诚自然看懂了她的心思,静默片刻,拿起个沙发垫,放在沙发一端,然后从衣帽架上取下自己的西装,递给她:“盖着。”

    “好。”林浅满足地在沙发躺下来。男人的西装十分大,盖住了大半个她。

    这时,厉致诚移动桌上的电脑,看样子是要在旁边的单人沙发坐下,把长沙发让给她。林浅想也没想,起身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不要。你就坐在这边陪我。”

    厉致诚抬眸看着她。

    放下电脑,又坐回远处。只是眼中闪过淡淡的笑意。

    林浅的双腿从后面轻抵着他的背,感觉亲密又甜蜜。实在是玩心未泯,蹭蹭,又蹭蹭。

    厉致诚原本专心在工作。美人在侧,只令今晚变得前所未有的舒心畅意。可后背和腰间,传来的阵阵触碰和摩擦,只叫人心中激起阵阵涟漪。

    他转头看着她。

    林浅整个人都埋在他的西装里,只露出张脸,翦水大眼眨啊眨,轻声问:“你还要工作多久?”

    厉致诚听到自己的呼吸为之稍稍一滞。

    看着她躲闪却隐隐透着期盼的眼神,看着她扣在他的西装上的纤白手指,厉致诚分明感觉到某种极柔软的气息,从她的指尖发梢散发出来,一直浸到他的心里。

    他想他终于明白,什么叫做缠指柔。

    他想,他厉致诚居然也有这一天。工作堆积如山,定力坚毅如铁。却被她软软的一个眼神,扰得方寸大乱。

    他放下资料,合上电脑。

    脱掉鞋,身体覆盖在她上方,双手撑在她身体两侧,静静地盯着身下的女人。

    “不工作了,陪你。”

    林浅虽然主动撩他,但其实也是玩心占了上风——谁叫他好像有了工作,就一点也不在乎她呢。

    可此刻见他真的丢下工作,与她亲昵,却又有点脸热,又有点歉意。说:“工作忙完了吗?你还是先……”

    厉致诚已经俯头封住她的唇。

    半晌后,林浅头发和衬衣都有些凌乱,趴在厉致诚怀里。

    这里的沙发还算宽阔,但也不能容纳两个人并肩躺着。所以厉致诚平躺着,她侧卧在里侧,其实整个人的重量,几乎都压在他身上。

    “我重不重?”她低声问。

    厉致诚一只手枕在脑后,另一只手搂着她的腰,低头看她一眼:“不重。你能有多重?”

    没有女人不喜欢听这种话。林浅笑眯眯的窝在他怀里,伸手在他胸口衬衣上画圈圈。

    “其实我这些天有点失落,感觉你也不是很在乎我……”

    讲话之后,就抬眸看他一眼。

    却发现他低着头,目光没有停在她脸上,而是……

    两人目光一撞,林浅循着他的目光路线往下一看——她微敞的衬衣领子里,两团雪白柔软,清晰可见。因为侧卧,中间的深沟格外明显。

    林浅万万没想到他默不作声是在看这里,脸一下子热了,伸手就往上推他的脸:“不许看……”

    话还没说完,忽的心里“咯噔”一下,左胸感觉一沉。

    他的手已经覆盖了上来。

    林浅怔怔地望着他。

    他也定定地望着她。

    “觉得我不是很在乎你?”低沉的,微哑的嗓音。

    林浅动了动嘴唇,没答。

    “我没有。”他低声说,再次俯脸下来,吻住她的唇。而那只手,还是缓缓地,包住一侧丰腴,轻轻地揉着。

    林浅只觉得整颗心都要化在他那一句简短的“我没有”里。双手抓着他的领口,在他无声的侵略里,闭着双眼,只发出渐渐迟滞的呼吸。

    而他手上的力道,也在缓缓加重。令林浅觉得全身都滚烫起来。

    然而很快,男人就不满足于这样的接触了。

    因为林浅感觉到覆盖在胸~口的手,忽然离开。他的吻了停了下来。

    林浅睁开眼看着他。

    他眉目不动。

    然后林浅就看到到他的手正在解她的衬衣扣子。

    林浅的脸更热了,热得她的眼睛都有些氤氲和晕眩。

    条件反射一把抓住他的手:“你干什么?这是你的办公室。”尽管是抗议,声音却像淬了蜜,软得发腻。

    厉致诚几乎将她整个人都压在了沙发里,低头看着她:“这是我的女人。”

    这个反驳太有理有据,林浅一呆。然后注意力就被其他事吸引了——因为她已经感觉到,曾有过模糊触感的、男人身上那一处硬物,已再次苏醒,正抵着她的大腿。这感觉令她脑袋里又紧张又混乱。

    见她脸色晕红,却始终抓着他的手阻挠着,厉致诚盯着她,低声哄道:“不想让我亲?”

    林浅的脸简直要滴下血来。脑子里就一个念头:靠!问什么问,这让她怎么回答?!

    然而,她也不知那根神经跳了一下,脱口而出说:“那你先让我亲!”

    话一出口,自己就呆了呆。

    而厉致诚显然也有点意外。但他很快就适应了自家女人的主动,眼中闪过一丝笑意,牵起她的手,放到自己胸口上:“嗯,很公平。”

    夜色寂静,空调的暖气呼呼地吹着。

    男人侧卧在她身旁,短发凌乱,衬衣洁白。他的欲望紧紧地抵着她的身体,漆黑的眼眸沉沉地望着她。而他的手,扣着她的手,落在他衬衫的第一个颗纽扣上。

    林浅觉得喉咙格外地干。脸是烫的,脑袋是烫的,手势烫的,被他的兄弟无声抵住的那条大腿,更是烫的。

    她缓缓地解开了他的第一颗纽扣。

    他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的脸,那目光就像盯着心甘情愿的猎物。

    第二颗。

    男人的胸膛已经露了出来,平坦匀称,肌理有力。

    第三颗、第四颗。

    他的衣衫已经敞开,结实而带着热气的身体,袒~露在她眼前。而他的目光,前所未有的深沉和灼热。

    林浅轻轻咬了咬自己的下唇。

    女人永远是把爱放置在性之上的动物。在于他的身体如此亲密接触的这一刻,林浅却忘了自己要“先亲他”的豪言,也没去想自己的举动,会带给男人多大的刺激和冲动。她只是看着自己爱的这个男人美好的胸膛轮廓,觉得爱意瞬间弥漫心头。

    喜欢他,真的很喜欢他。想要时时刻刻地拥有他。

    在这个念头的驱使下,她缓缓伸手,搂住他的腰,然后把脸轻轻贴到了他光~裸的胸口上。

    “厉致诚,我喜欢你。”

    突然被表白的厉致诚,静默了一瞬间。

    低下头,就看到女人闭着眼,满足地靠在他怀里。那小巧的鼻子里呼出的点点热气,那柔软的一缕缕发丝,都轻拂在他胸口。仿佛千万根羽毛,同时撩拨着他身体深处,最饥渴的欲望。

    他一个翻身,就把她压在身下。低头就封住她的唇,而手十分精准地找到她衬衫上的纽扣,一颗颗轻而易举地解开。

    林浅一声呜咽,他已掉头向下。双手将她的手,牢牢扣在沙发上令她动弹不得。唇舌沿着他辗转过多次的、女人优美的颈项的曲线,一路向下,抵达他从未侵犯过的领域。

    樱果般的红蕊,被他完全含住,深吮轻噬,一口又一口。他的短发轻轻擦过她胸前的丰腴,只令她发出猫一样的微喘。而他的手很快也加入了战局,跟那要命的唇舌一起,在她胸~口肆虐掌控。掌控着她的身体,掌控着她的情绪,也掌控着她再难掩饰的欲望。

    “厉致诚……”她轻声嘤咛。

    “嗯?”他应道,呼吸喷在她的皮肤上,热得吓人。

    林浅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喊他,就是想喊他的名字。又低低呻~吟了一声:“厉致诚……”

    “嗯。”他低低的嗓音里,已含了一丝了然的笑意。

    “讨厌……”林浅伸手,轻轻抓着他头顶的黑发,“不许笑……”

    厉致诚却未答,他的手还停在上面,继续主宰着她的感官她的呼吸。唇舌却渐渐往下,来到她的肚脐附近,那光滑似玉的腰间。

    也许是他抵在她双腿间的兄弟越来越灼烫坚硬,林浅只觉得腰部以下的皮肤,也越来越敏感起来。他低着头,在她腰上反反复复亲着。手却不知是有意无意,覆到了她的臀上。五指缓缓收力,握着那里没动。

    但就这么握着,也足够让林浅全身微僵了。

    手机铃响的时候,就像一道闪电,将两人沉迷的大脑惊醒。

    也仿佛惊扰了这一室的暧昧无声。

    厉致诚动作一顿,抬头看了她一眼,从她身上起来。但同时扯过西装外套,覆盖在她的娇躯上。然后才在沙发边坐下,伸手去拿桌上的电话。

    林浅的脸红得像火,从额头到脖子到腰,还残存着清晰的柔湿和酥~麻。感觉就像刚刚从一场大梦中,苏醒过来。

    她捏着自己的衣襟,捂住胸想要起身,却发现厉致诚虽低头在接电话,一只手却还停在她身上,牢牢地压住西装,遮住了她身上的春~光。

    属于他的春~光。

    这体贴的小动作,只令林浅心头一甜。默默地躺在他的西装下,看着他英俊而泛着绯红的侧脸。他的衬衫还是敞开的,此刻这么端坐着,多少有点男人情~欲未褪的味道。看得林浅心中阵阵激荡。

    很快,他挂掉电话,转头看着她。

    “我要去趟车间。”

    “嗯。”

    他又低头,在她唇上一啄就走:“把衣服扣好。我忙完就回来。”

    “嗯。”

    见她如此老实乖顺,厉致诚盯了她一会儿,缓缓笑了。

    他并未想过在这种地方就占有她。所以今日虽中途被打断,说实话他也有点难受。但一亲芳泽到如此地步,也是愉悦无比。

    又伸手揉了揉她的头,这才定了定神,起身离开。

    而林浅朝他挥了挥手拜拜,见他带上门离去,这才转头,把脸埋在他的西装里,一阵胡思乱想。

    咳……那天是光线太暗。

    刚刚,终于看到了外观轮廓。

    小帐篷这个形容,还真是贴切。

    咳……只是他今天怎么办啊,冲不了冷水澡要怎么破?

    ——

    林浅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柔黄的阳光,透过百叶窗,稀稀疏疏洒在她脸上。

    也洒在身下男人的脸上。

    林浅抬头看着他。

    他不知何时回来了,跟之前的姿势一样,搂着她在沙发睡着了,西装覆盖在两个人的身上。那英俊的脸在晨光中像是沉睡的雕塑,一只大手还牢牢圈在她腰间,仿佛铁钳一般。

    林浅这么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又重新趴回他怀里,闭上了眼睛。

    ——

    半个月后,爱达独家打造的城市功能包品牌——aito,其第一款背包,正式生产下线。

    而国内箱包行业,这一片不见硝烟的战场,在经历了一个冬天的短暂蛰伏后,终于重燃前所未有的熊熊战火。

42灵气逼人

    灯光调暗了,会议室内人头攒动,人人屏气凝神。只有大屏幕上生动的画面音效,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那是几则电视广告。右上角有央视某频道的标志,已经从今天开始,在电视台滚动播出。而现在,会议室里的人,正在一起回顾广告的效果。

    第一个画面,是一个清秀高大的年轻小伙子。穿着简单的衬衣西裤,背着包,挤上地铁。地铁上人潮拥挤,这本是个很日常、看起来会令人觉得很疲惫的情景。但画面处理得很唯美,音效也处理成得很温和,有种闹中取静的艺术感。而那小伙子看起来也让人觉得非常舒服,他不是明星,但清俊沉默,眼神清亮温和。

    人潮涌动时,他一手抓着头顶的栏杆,身上的背包被人撞来撞去;下车时也摩擦着车门,挤来挤去。这时镜头给了包一个特写,露出aito的标志。

    然后他就随着人流下车,到了公司。是家it公司。写字楼只快速闪过几个镜头,就显出氛围繁忙而富有年轻气息。他从包里拿出一个沉甸甸的笔记本电脑,又拿出个厚厚的文件袋,几本书……又拿了套运动衣裤和一支羽毛球拍,放在办公桌最下面的抽屉,同时跟同事约好下班打球。

    这里虽没有额外特写,但只要稍微留心观看了前面的广告的人,都会注意到。他的背包之前看起来并不臃肿庞大,此刻却容纳了这么多的东西。

    再下一个画面,就是他结束打球,下班回家。这时天空下起瓢泼大雨,同伴打了把伞,两个大男人一起撑住。这时他的aito包露在了伞外,同伴问:“你的包都淋湿了?”他微笑答:“没事。”

    然后,他回到了家里。一个年轻秀美的女孩迎上来,搀着他的手进屋。他随手把背包扔在沙发上,跟女孩的女款aito包扔在一起。这时用了个快镜头,背包上沾染的水汽,很快蒸发干掉。过了一会儿,小伙子走过来,从包里拿出块完整无损、一点也没弄湿的起司蛋糕,递给女朋友:“你最喜欢的口味。”女朋友欣喜的声音传来:“谢谢。我爱你。”

    最后一个镜头,是两人相拥睡在张大床上。男孩问女孩:“周末去爬山?”女孩微笑答:“好。”柔和的灯光打在他们身上,也打在沙发上两个相依偎的aito包上。

    画外音响起:“背上你的爱途,在城市中旅行。”

    画面一转,出现aito的巨大标志。同时写着:aito 城市行者

    最下面是行小字:

    采用台湾mind(明德)科技面料

    防水速干轻便耐磨超大容量

    柔和的音乐响起,第一则广告播放完毕。灯光再次亮起来,会议室里的每一个人,都露出欣喜的表情,纷纷点头称赞:“不错。”“这广告做得真不错。”连极富市场经验、极为挑剔的顾延之,都淡笑点头:“这次的广告,效果应该非常好。”

    林浅坐在圆桌一角,微笑收获着所有人赞许和恭喜的目光。她是市场组的头儿,这一系列的广告创意,就是他们的心血所致。虽然付诸实践,是靠外聘的广告公司。但诚如营销大师史玉柱对于广告的观点,林浅也觉得,真正了解aito这个产品内涵、了解厉致诚的战略想法的人,是他们,不是外人,核心创意必须亲力亲为。所以为了做出这些广告,她和下属们,这段时间简直是呕心沥血,彻夜不眠。

    现在,终于到了收获的季节了么?

    隔着人群,她遥遥地看了厉致诚一眼。

    他显然也是满意的,脸上带着浅浅的笑。那么多人在谈笑,那么多人在看着他。他却一下子就察觉到她的目光,抬眸望过来。

    两人目光在空中一错,又各自转开。可他眼中幽沉的赞许,叫林浅既得意,又心动甜蜜。

    志同道合的人那么多,欣赏她的人一直也很多。

    可现在的她,一心只想在他的商业帝国里,在他的注视下……纵横捭阖。

    很快播放了第二则广告。

    这则广告几乎是林浅一个人贡献的创意,所以此刻观看的时候,她感触更深。

    首先,画面中出现一群小朋友,站在小学门口,等待家长来接。比起第一个广告,这个的整体气氛和画面要活跃温馨更多。

    这时,天空下起了小雨,孩子们纷纷跑到一旁的公交站台下躲雨。唯有一个明眸皓齿的小男孩,不紧不慢地走过去,同时在自己的小背包里掏啊掏。镜头特写背包商标:aito chi1dren。(爱途儿童子品牌)

    很快,小男孩从背包上方的顶袋里掏出了件雨衣,雨衣一端跟背包相连,套在自己身上。身旁一个漂亮的小女孩“哇”了一声,说:“他的书包里还藏着雨衣也!”旁边的小朋友都羡艳地看着小男孩,他却很淡定很酷的不讲话。

    小男孩是站在站台最外侧,于是身后的背包全暴露在雨水中。漂亮小女孩又问:“站进来一点啊,你的包包会淋湿的。”

    小男孩继续很淡定地看她一眼,说:“不,我的包不会湿。”然后问她:“你要站到我的雨衣下来吗?”小女孩立刻站了过去,周围其他小男孩们目光更加羡艳了。而爱途小男孩则很得意地笑笑。

    这时画面一转,天色已经黑了。马路上车来车往,堵得厉害。小女孩担忧地说:“天这么黑,我怕妈妈看不到我。”

    小男孩说:“我爸爸会看到我的。”

    小女孩一愣,就见一辆黑色轿车在公交站台停下。一个年轻男人把车门打开,小男孩欢欢喜喜地跟女孩告别,爬到了车上。这时镜头特写,原来他的背包上,有个夜光小熊的图案。之前天亮时完全看不出来。到天黑时,蓝盈盈的小熊就格外醒目。

    小女孩有点羡慕地望着小男孩上了车。这时关上的车门重新打开,小男孩又跳了下来,手里还拿着个粉红色的包,夜光标志是只简洁可爱的小兔子。

    他把包递给小女孩:“送给你。这个周末,可以跟我一起去动物园看猴子吗?”

    女孩非常开心地接过来,小脸笑得像红苹果:“谢谢你!”

    两个小朋友微笑看着彼此,伸出手指拉勾。

    最后一个画面,是一群孩子,背着爱途的儿童包,欢天喜地地跑到动物园去了。

    画外音:“aito chi1dren,让您的孩子,成长在爱的旅途上。”

    之后,依旧是“aito 城市行者”的总品牌语,以及mind面料“防水、速干、轻便、安全”等一系列关键词。

    ……

    ——

    在aito品牌推出的头几天,市场的反应是平静的。因为对于电视、互联网上的轮番广告轰炸,消费者还需要认识、接受这个品牌的时间。而爱达的各个专卖店、以及合作的中高档超市,铺货都还需要时间。

    这个品牌的推出,与vinda子品牌完全不同。vinda是剑走偏锋的低价位侧翼战,目标就是包抄司美琪的中档皮包产品市场。

    而aito,是厉致诚执掌爱达后,真真正正大张旗鼓地、对广阔的市场发起的一场正面进攻战。虽然他的目标是市场霸主新宝瑞,但刀锋所指,其他品牌是否还能幸存,已是未知数。

    林浅对于aito充满了澎湃的信心。这种信心,源自她对aito的熟悉,以及对厉致诚战略思想的洞悉。

    当你熟知这个产品诞生的整个过程,熟知它的每一个创意点、每一项优越功能,它身上的每一根脉络。你就能清晰看到,它无法估量的市场潜力。

    你很清楚,这是整个市场无法抗拒的东西,也是竞争对手无法阻挡的东西。

    然后你就会想,这个市场,舍它其谁?舍他其谁?

    林浅觉得,aito一定会席卷整个市场,甚至带来他们意想不到的精彩。

    当然了,aito是否真的能创造奇迹,还要在开头的几天或者十几天的市场预热期后,才能见到真章。而憋足了劲儿的爱达全体员工,也只能瞪大眼睛等待着,以观后效。

    而这个周末,对于林浅和厉致诚来说,也是难得的“偷得浮生半日闲”。

    周五下班后,林浅回到家,给厉致诚打电话。

    他还在办公室里,不过工作也暂时告一段落。所以接电话时的语气,没有忙碌时的清冷慑人,而是低沉温和:“你下班了?”

    “嗯。”林浅已脱掉职业装,躺在床上随意踢着腿,“周末你有没有安排?”

    厉致诚自然马上会意,答得言简意赅:“好。”

    林浅顿时笑了:“我都还没说是什么呢?你就好。”又扮猪吃老虎,装忠犬。其实一肚子她看不透捏不准的大主意。

    “我们去峨眉山吧。”她说,“背上我们的aito,去旅行。”这话套用了aito的广告词,说完她就笑了。

    峨眉离霖市很近,当天就能往返,说是旅行都算不上。但林浅自有主意,让厉致诚也脱离高压工作,放松一下。而且峨眉是佛教胜地,去添点香油上柱高香,为爱达祈福,一举两得。

    “好。”厉致诚答道。

    林浅兴致很高:“那我去订票啦。就定当天往返的吧,明晚可以回来,周日还能休息一天。”她说的票,是霖市往返峨眉的大巴车票、景区门票等等。

    厉致诚听到她嗓音里的欢喜,也有点受感染。一人坐在肃穆安静的办公室里,唇畔却浮现笑意:“这些我安排。明天等我来接你。”

    林浅自力更生惯了,一听他的话,第一个念头就是——泥马有男朋友就是好,她也终于享受到被人安排、只管动嘴不管动手的待遇了。

    “好。”她甜丝丝地答。

    挂了电话,林浅也没闲着,背上包,就出门采购明天要用的东西。常用药物啊、零食啊、水啊……她还给自己买了顶漂亮的遮阳帽。虽说有厉致诚的定情鸭舌帽,但是难得的约会么,她也不能总戴个爷们儿帽子啊!

    而另一头,厉致诚挂了电话,就叫来蒋垣。

    他与林浅的事本就坦荡,只不过现在公司关键发力期,不想惹人关注罢了。所以也不瞒着身旁助理。

    “我和林浅明天去趟峨眉山。”

    “好的。”蒋垣答,“那我去安排一下行程,再给您过目。”

    回到外头小隔间,蒋垣就给熟悉的旅行社打电话。旅行社一听是重要领导出行,自然也很殷勤,问他:“是一日游还是两日游?在不在峨眉过夜?峨眉金顶上有几家酒店不错,还有一家有温泉。另外如果两日游的话,几个人,几间房?”

    ——

    次日一早,林浅穿着身颜色靓丽的户外服饰,戴着新帽子,背着aito女包。准时在楼下,等来了厉致诚。

    他穿的也是深色户外外套和长裤,开着他的路虎,比平常在办公室时,多了很多运动感,但举手投足和眉目间那份沉稳有力,却又是相同的。

    林浅坐在副驾,看着他的侧脸想:都说男人有很多面。这就是他生活中的一面。在金贵逼人的职场形象之外,这个稍稍带着随性和肆意的他,只陪伴在她的左右。

    好得意,好满足。哈哈哈。

    而厉致诚察觉到女人目不转睛地注视,因要开车,只能伸手在她脖子上轻轻一握。手指沿着她耳后光滑柔软的肌肤,缓缓摩挲着:“这么高兴?”

    男人的指腹有薄薄的茧,摩擦过她最细腻敏感的部位,只令她全身都有些发软,可又有种说不出的舒服。那舒服是轻微的,却又是绵长的。就像是一汩泉水,慢慢渗进她心里。明明感官上很刺激,可又令她觉得很窝心。

    她没吭声。厉致诚这么摸了一会儿,就收手继续开车。而指间残余的属于女人的柔腻芬芳,只叫他心情微微一荡。

    这时,林浅的一只手却轻轻搭上他的肩膀,身体侧倾过来。抬头,寻找到她最喜欢的下颌线条,印上一吻。而当男人皮肤上独有的温热气息,沾染到她的唇舌间时。她又忍不住,轻轻地咬了咬,获得更多属于他的味道。

    但这个吻只是浅尝辄止。她很快就移开唇,坐回椅子里。整个过程都是无声的——他习惯性地抚摸她的颈项,她仰头探身,亲吻他的下巴。

    只是这样简单的彼此索求后,她继续状若无事地看着前方,他看她一眼,继续开车。可两人心中,却是同样的柔情难耐,同样的无声激荡。

43旷野之间

    峨眉山距离霖市约两百公里,两人乘坐旅游巴士,不到两小时,便到了巍峨秀美的峨眉山下。

    为什么不让厉致诚直接开车过来呢?林浅表示,既然是出来玩,那就要连开车的精力都省了,专心致志地放松,反正坐大巴也很方便。

    而事实上,她心里是连这两个小时,都舍不得浪费掉。平时两人都是数着分钟相处,现在即使是手挽手坐在人满为患的大巴车上,她也觉得美妙的旅程已经开始了。

    这一路,少不了耳鬓厮磨、拥吻调笑。她亦靠在他怀中,看着沿路风光。天地仿佛都变成了个蜜罐,滋润着他们的旅程。

    倒下车的时候,林浅面色始终漾着浅浅的红,眉梢眼角都是笑意,跟厉致诚十指相扣。而他背着个大包,两人的大部分行李都放到他一个人包里。比起林浅明显甜滋滋的表情,他的神色淡定许多。但漆黑的眼眸里也隐隐含笑,不说太多,但握着她的手,始终稳而有力。

    正是开春时分,又值周末,山上的人还真的挺多。不过他俩不坐缆车,也只坐了一小段巴士,就挑了段无人的山路往上爬,无人打扰,自由自在。

    峨眉山上山路曲折。但林浅跟着厉致诚到了这段陌生的路,却一点不担心迷路——有个野外生存技能破表的军人在侧,怕什么?说不定还能打点野猪野狼回去?

    当然这只是她沾沾自喜天马行空的想法,峨眉主峰上是绝对不会有野猪野狼的。

    但是,有猴子。

    很多很多的猴子。

    意识到这个事实时,林浅就站在一段宽石板台阶上。正午的阳光,从树叶的缝隙透下来,晒得整条路仿佛渡了金光。而厉致诚站在她身旁。因他的速度快,她一路跟着已有点气喘。他却呼吸平稳,连滴汗都没累出来,就像刚从办公室里走出来似的,平静而泰然。

    这家伙,体力到底有多好?

    而他们之所以停步,就因为隔了几步的石板上,一堆毛发皆黑的猴子,正搔头弄耳地望着他们,堵住了去路。

    林浅知道,峨眉上的猴子有灵性。而且这么一大群,估计都是二十来只,个个眼睛滴溜溜转,看着让人又新奇,心里又有点发憷。

    她低声问:“要不要给它们喂点东西吃?留下买路钱?”

    她说得有趣,厉致诚眼中浮现丝笑意,也低声答道:“你包里有多少食物?不怕他们得陇望蜀、挥之不去?”

    林浅“哼哼”一笑:“山人自有妙计。”从包里取出三个小面包,拆了包装,在手里掂啊掂。厉致诚也不出声,只双手插裤兜,站在边上,看着她得意洋洋的动作。

    那些猴子果真灵敏,一看到食物,眼睛更亮了,眼看就要扑上来。林浅动作更快,手刷刷刷几下,就把三个面包,朝不同的方向扔去。那些猴子闻着面包香味,全都一哄而散,朝面包落下的地方飞奔过去。那闪电般的速度,看得林浅暗暗咋舌。

    前路已经清空出来,只有两三只比较呆的猴子,还停在路边,傻傻地望着这边,又望着那边,又望着他们,好像不知往那里走。林浅“噗嗤”一笑,手已经被厉致诚握紧。耳边是他低沉含笑的声音:“还等什么?快走。”

    “好!”

    两人快速从这猴阵中逃离。直至跑出数百米远,那些猴子都望不见踪迹了,才气喘吁吁地停下。林浅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冲动,伸手就搂住他的脖子,朝那清俊的脸吻了上去。

    心上人主动献吻,厉致诚自然全力配合,并且反守为攻。伸手就搂住她的腰身,脸也朝她压下去。

    也许是过于繁忙的工作,将彼此压抑得太久;又或许是这还是两人在一起后,第一次无拘无束尽情释怀。林浅被他这么吻着吻着,就感觉到他吻得越来越火热,越来越深入。环在她身上的双臂,也收得更紧。手掌缓缓地在她腰间、在她胸前,抚摸揉捏着。

    等她反应过来时,人已经被他压在了一棵树上。后背被硌得稍稍有点疼,但因为有他的手臂垫着,所以也没多大感觉。只是他就这么将她扣在树上,低头亲着她。周围空无一人,山间只隐约有鸟雀猴子的鸣叫声,这令林浅的感觉跟平时非常不同。

    很美妙,很宁静。很热烈,也很刺激撩人。

    山野空旷,天地间仿佛只有他俩,自由自在。可以放下所有事所有人,只沉醉在这个吻里。林浅分明感觉到,内心深处、身体深处,被厉致诚撩拨过很多次的欲望,缓缓地、无法压抑地复苏着。甚至比之前每一次都要强烈。

    相爱的人亲昵缱绻时,感觉又怎么会不相通?此刻,厉致诚的感觉比她更强烈。看着心上的女人背靠大树,在这幕天席地间,面颊微红身体微颤,承受他的强势索求……她情动的模样,在周围一片万籁俱寂中,更显楚楚可怜。仿佛最娇艳的鲜花,盛开在他的怀中。他只要再用力一点,就可以将她彻底采撷。

    从未如此被吸引,从未如此心志大乱。

    只余下一个念头,清晰地刻在脑海里——想要她。

    想要彻底得到她。

    心意已定。厉致诚的吻反而变得绵长和温柔起来。离开她的唇,缓缓沿着她的脸往下索求,一直将唇舌埋入她已有些凌乱的毛衣领口里。手也轻车熟路地探进去,捏得她喘息更急。

    林浅虽感受到了极其强烈的欲望,但女人向来不是会被欲望主宰的动物,而她未经人事,所以也完全不会把这欲望,跟要干什么联系在一起。嘴唇被他放过,虽然身上还被他主宰肆虐,她还是轻声近乎呜咽着开口:“好啦……停下吧。”

    厉致诚也觉得该停了。再不停他就停不下来了。

    “嗯。”他缓缓抬起头,唇上水色闪烁。手也从毛衣中出来,但还是环住了她的腰,令她只能贴在他怀中。

    然后他的腰身,轻轻往前一送。

    林浅明显感觉到,他那灼烫的硬物,抵在了她的小腹上。这感觉前所未有的清晰,令她清晰感觉到了“它”的存在。

    她抬头,有点愣愣地看着他。

    他也低头看着她,眸色幽深逼人。

    聪明人有时候是不需要言语交流的。两人这么对视了几秒钟,林浅简直就像突然被点中了穴道,一种极其酥~痒、战~栗的感觉,就从“它”点中的那一处皮肤,瞬间席卷全身。

    她的脸一片绯红,心中也乱得像跑马。

    就在这一片寂静,只余暗示和挣扎的时刻。一声清脆的“唧唧”,再一声“咻咻”,在两人脚边响起,瞬间将两人的视线都吸引过去。

    林浅侧眸一看:嗳!竟然是只小小的毛茸茸的猴子!

    脚边绿油油的草叶上,一只不到一尺高的灰色猴子,正蹲在他们脚边,抬着头,露出毛而软的脸,眼睛瞪得很大,朝他们继续“唧唧”叫着。一只小爪子居然还伸了出来,朝他们摊开掌心,竟像是明目张胆在索要食物。

    林浅一下子乐了。厉致诚脸上也浮现笑意,松开了她。

    林浅在猴子跟前蹲下来,笑呵呵地说:“你要什么啊?”

    “咻咻——”猴子又叫了一声,伸手扯了扯她的裤子。

    林浅实在太乐了,立刻从背包中掏出只山下买的玉米,递给了它。猴子很欢脱地一把夺过,原地乱窜了一阵,最后落在一根比较低矮的树枝上,基本是与蹲着的林浅齐平,开始埋头大啃那支玉米。

    这猴子实在憨态可掬,林浅都有点舍不得,单手托着下巴,蹲在它跟前,看它大快朵颐。厉致诚也蹲下陪着她。

    林浅转头,与他相视一笑。冷不丁他探头过来,在她脸上轻轻一吻,一吻就走。

    林浅下意识就转头看着他。他脸上挂着淡淡的笑,眼神却依旧沉黑迫人。

    想到他刚才的暗示和意图,林浅脸上顿时又是一烧。跟猴子说了声“再见”,起身一个人走在前头。

    刚走了几步,他就已跟了上来。不声不响地跟着。

    林浅走了一小段,忍不住又偷偷看他一眼。可这么个小动作,立刻被他扑捉到了。他一抬眸,轻声说:“走这么快,怕我吃了你?”

    那嗓音低沉慑人,而一语双关的话语,只令林浅心头一跳。到底是被调~戏得太厉害了,以林浅的性格,势必反击。她直接瞪他一眼:“你……越来越坏了!”

    厉致诚微微一笑,低声答:“嗯。”

    于是林浅一如既往的、再次拿他的扮猪吃老虎没辙了。只好又瞪他一眼,转身就快步往山上跑去。只是呢,不管她跑多快多远,某个越来越坏的家伙,始终能在半步远外的地方,不紧不慢地跟着。偶尔两人停下休憩,就又会无声拥吻一番。

    不知不觉就天黑了,两人也抵达了半山腰的温泉山庄。*

    ——

    其实今早,林浅看到厉致诚拿来的简单行程表时,稍稍有点意外。

    她原打算当天往返,但是厉致诚已订好了过夜的酒店。但这也无所谓,正好第二天一早,还可以上金顶看日出。

    不过,当两人抵达酒店大堂,厉致诚找前台拿房卡时,她更意外了。

    因为只订了一个房间,商务大床房。

    当然了,都这个时候了,林浅也无谓矫情。她只看着厉致诚神色自若的脸,在心中问自己:愿意吗?

    答案很明显。

    于是她默默从厉致诚手里接过其中一张房卡,放到口袋里。厉致诚将她的肩膀一搂,上了楼。

    订的房间非常好,装潢精致但不俗气,桌上还放着盆浅黄的的花,清香宜人。推开阳台的门,窗外就是一览纵深的山间沟壑。此时暮色低垂,山色如锦缎缠绵,鼻翼间都是清冽微甘的气息。

    厉致诚站在阳台,极目远眺。过了一会儿,转头看着窝在房间里的小女人:“不出来看看?”

    “哦……”林浅含含糊糊答道,走到阳台,站在他身旁。厉致诚从旁边的茶几上倒了杯清茶,递给她。

    茶叶是厉致诚从家里带的。可林浅接过,却味如嚼蜡地啜着。

    她完全没有心情去欣赏什么绝世美景品尝极品茶叶好不好?

    林浅是个思想很活跃的女人,也是个几乎没有恋爱经历的人。有的时候,她的情感和欲望,跟她的心理承受力不一定同步。譬如此刻,在她明确的知道,今晚会发生什么后,脑子里自然而然脑补出许多的画面。

    当然这些画面并不具体,也不清晰——具体的她其实也想象不出来。但就算只是想到些笼统的画面,也足以令她心猿意马面红耳赤。

    譬如,赤~裸相对……

    再譬如,会用什么姿势……

    “咳……”林浅被茶狠狠呛到了,连声咳嗽。

    一旁的厉致诚失笑,抬手轻拍她的背。林浅此时被他触碰,更觉心虚,脑补一时无限。她立刻顾左右而言他:“我们去吃饭吧!”

    厉致诚看着她自从踏进酒店里,脸上就未褪的不正常的红晕。也不点破,只低声答:“好。”

    ——

    酒店的特色自然是斋菜。厉致诚要了个包间,窗外依山伴水,环境雅致幽静。

    菜只点了几样:素牛肉、雪魔芋、三合泥、荷花出水、银丝面。

    林浅是个自我调节能力非常强的女人。她的方寸大乱往往也就是当时,那个劲头儿过去后,又觉得其实没什么。此刻,对着一桌卖相精美、看似非常可口的斋食,她就很快把压在心头的大石卸下,开始专心填饱肚子。

    偶尔抬头,看着厉致诚望着她的幽黑目光,她就想:做就做呗!谁……怕谁啊!冲他甜甜一笑,有点挑衅的意味。

    而厉致诚坐在她身侧,一只手搭在她身后椅背上,看着她完全恢复战斗力的状态,甚至又用那种得意又透着点心虚的表情,似有似无地撩拨着他。

    他只微微一笑。

    他其实很享受这种撩拨。

    而此刻,见她颜色鲜活、心情颇好,厉致诚自然而然也想到了今晚,内心深处一阵气血涌动。端起茶,兀自缓缓喝着,任她依偎在怀中,继续不怕死地撩拨着。

44生人勿进

    走出餐厅时,时间尚早。迎面就见一群人穿着泳衣,披着外套或者浴巾,从走廊经过。而窗外,夜色迷离,灯光寂静。隐隐可见室外的草地石阶间,一口口温泉错落分布,正冒着氤氲热气,游客散布其中。

    既然来了,林浅当然不会错过这沾染着天地佛灵气的温泉。转头看着厉致诚:“去泡会儿?”

    厉致诚自然无异议。

    酒店里温度高,基本上游客都是换好泳装直接过去,泡完温泉在那边洗了澡,换了衣服再回房间。

    林浅跟他走到房间门口,忽的反应过来。

    靠,要在一个房间里,换泳装啊。

    其实这本不是什么过分的事,房间里又不是没有洗浴间。但洗浴间跟房间相连的那一面呢,不是墙,而是层朦胧的磨砂玻璃。人站在外头,虽看不到端倪,但还是能看到个模糊的影子。

    林浅拿着泳衣,快速在洗浴间里换好,然后披上件外套。而这个过程呢,厉致诚就坐在外头的沙发上,盯着那块磨砂玻璃上的影影绰绰。等她出来后,他也没什么情绪表示,拿起泳裤进了洗浴间。

    林浅就不同了。她没盯着洗浴间看。前面讲过,她是个很“拿得起放得下的人”,此刻换好了装备,想起要跟厉致诚在露天温泉池里你侬我侬,心里又甜丝丝的。

    很快厉致诚也出来了。跟她一样,除了泳裤,就上身披了件外套。林浅瞄一眼他的腿,很结实很修长的腿。她脸颊微热,跟他一起走出了房间。

    ——

    可能时间尚早,温泉里人还不算特别多。夜里山间空气清寒,两人披着浴巾走了一段,就在山坡中段,找到了个无人的小池子。

    厉致诚先解开浴巾,搭在一旁的架子上,下水。林浅从背后看着他,一时有点移不开目光。

    她本就是个颜控。上次在公司宿舍,误撞厉致诚出浴后,也知他身材很好。那是非常典型的军人身材。或者应该说,典型的军事指挥官的身材——结实,但不魁梧;精瘦,但绝不柔弱。看到他的身体,你能想到的一个字,就是“韧”。再看他的脸,就是“俊”。

    怎么能不喜欢呢?

    而厉致诚在池子里坐下,就朝她伸出手:“下来。”

    林浅脱掉浴巾,就见他的目光沉沉盯在自己身上。

    其实林浅经常游泳和泡温泉,跟林莫臣在美国,也曾穿着比基尼去过海滩。当然经常也有男人注目,她根本就不当回事。

    可此刻,被厉致诚这么盯着,心中却前所未有地涌起一丝羞赧,又有点小得意。

    她今天穿的是件分体泳衣。上身是件很素的印花小衫,v字领,长度只到胸部下方。衣襟在胸口打了个结,显得俏丽又生动。一大片腰身都露在外面,包括肚脐。下~身是件同款的碎花短裙。长度……大腿根。

    她站在池子边缘,高高在上地瞄了厉致诚一眼,慢悠悠地踏进水里,在他身边坐下。

    “水还挺烫的。”她舒服地叹息一声。

    “嗯。”厉致诚照旧惜字如金。他的一只手臂搭在她背后的池沿上,在暗柔的灯光下,看着她光~裸的背。她的泳衣看着很大方,尤其上身还做成小衬衣形状,下面是中规中矩的裙子。可其实露得很多。尤其她肤色又白,在那粉色布料的衬托下,更显光洁如玉、美不胜收。

    很快就有其他人来了。是几个年轻人,有男有女。看到只有他俩倚在池中一角,都是一怔。

    这也是正常人的正常反应。突然看到一双非常登对的帅哥美女,谁都会多看两眼。尤其他们的身材看起来还非常好。男人的肩膀和一小片胸膛露在水面外,宽阔、匀称、漂亮。而女人只有香肩小露,幼滑雪白。可水面下,隐隐可见一片细腻优美的白,勾得人遐想联翩。

    这帮新来的兀自交谈起来。厉致诚和林浅便继续占据一角。厉致诚在水下轻捏着她的手,林浅则微微一笑:“我给你揉揉背?”

    这个建议可谓关怀备至。厉致诚也淡笑:“好。”在水里转身,趴在池沿上,背对着她。

    林浅会些按摩手法,知道他肯定吃力重,就使出全身力气,都招呼在他身上。可就这么一路按下来,她问他:“怎么样?”

    他答:“不痛不痒。”

    林浅哼了一声,活泼劲儿也上来了,用力搓了搓双手,在他背上使劲揪了一把。这下当真有点疼,厉致诚失笑,转身把她搂进怀里:“你还挺能下手。”

    “当然!”林浅抬头看着他。沾了水珠的脸,在夜色灯光中皎洁如玉。厉致诚低头看了她几秒钟,俯脸在她唇上轻轻一啄。

    林浅被他突如其来的偷袭,弄得心头微微一荡。待他亲完,立刻想起周围还有人,下意识就抬头朝其他人看去。

    厉致诚也意识到这一点,目光一扫。果然就见那几个人都看着他们。当然他们很快就装作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但厉致诚还是清晰辨识出,那几个男性的目光中,看热闹的成分有之、意外有之,羡艳有之。

    厉致诚将林浅的腰一搂,低声说:“换个池子?”

    这里不同池子据说水质成分不同,林浅当然说好。两人起身,在那几个人的目送下,走了。不过一出水面,厉致诚就扯过浴巾,搭在她身上。

    林浅怎么不知他的心思,抬头瞥他一眼,轻哼:“小样儿!”

    厉致诚也斜眸看了她一眼。

    这一眼只看得林浅心头微抖,立刻噤声,状似坦然地转头看着前方。

    她又想起今晚了。

    咳……今晚。

    结果,两人在温泉统共呆了不到一小时,就回了房间。这个决定几乎是两人极有默契地达成的。因为林浅说:“要不……回去?”厉致诚立刻说:“好。”

    而林浅肯离开热乎乎的温泉,主动把自己送回房间、送到他嘴边,是有原因的。

    诚然,她俏生生地或站或坐在温泉里,的确吸引了不少男人的目光。可厉致诚也吸引了很多女人的目光啊!

    来泡温泉的女人竟然比男人多,尤其是一群群的闺蜜,年轻女人,中年女人都有。而林浅今天才发现,女人的目光,其实比男人大胆更多。厉致诚几乎走到哪里,都有女人的目光在他身上打转。

    尤其是他们在那个叫“红酒池”的温泉中泡着时,对面是四、五个三四十岁的女人。原本她们旁若无人地聊着美容养颜,聊着皮肤,甚至还在水里比着谁的腿长,谁的腿白。待看到了厉致诚和她,那目光就似有似无的总是落在他身上。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其实她们的反应,林浅很能理解,换她她也会看,养眼有什么不好?可此刻被围观的对象换成自己的男人,那感觉就有点不同了。

    她只想立马拖块布过来,把他的胸膛他的腰,他的胳膊他的腿,全都遮住,然后朝闲杂女人们大吼一声:不许看!

    当然,她也只是想想而已。

    后来,当其中有个女人,以调~戏的姿态,跟厉致诚搭讪时,林浅终于有点受不了了。

    那女人问:“帅哥,你们从哪儿来的啊?”

    厉致诚礼貌而疏离地答:“霖市。”

    那帮女人立刻:“好巧,我们也是从霖市来的。”另一个年长点的女人问:“小伙子身材真好啊,是演员吗?还是模特?”

    厉致诚只淡淡笑笑,没答。转头看一眼林浅:“水温怎么样?”他跟她讲话,就是要避开这些女人。但林浅当机立断抬头看着他:“要不……回去?”

    厉致诚:“好。”

    ……

    两人绕过一个个的温泉池,往更衣室走时,厉致诚看她一眼,把她的原话,不紧不慢奉还给她:“小样儿。”

    林浅“噗嗤”一笑,双手叉腰做凶悍状:“我就是占有欲强,怎么样吧!今后少给我露胳膊露腿,今晚,我就给你身上盖个章——‘林浅所有,生人勿近’!”

    她说得大言不惭,厉致诚眼中浮现沉沉笑意,轻声答:“好。”

    于是,洋洋洒洒说了一大堆、意欲调~戏的林浅,被他用一个字就反过来调~戏了一把。脸颊微烫斜他一眼,走去了前头。

    于是,九点不到,这对只希望互相占有的男女,就结束了一切外出活动,回到了房间。

    ——

    厉致诚先在洗手间冲了个澡,换林浅进去。

    林浅发誓,自己这辈子,没这么仔细地、认真地洗过澡。她真的蛮紧张的,越洗越紧张。差不多一个小时过去了,她才用浴巾裹好自己,站在镜子前。

    拿毛巾擦掉镜子上的水雾,就见镜中的女人,头发湿漉漉地披在肩头,脸已经通红通红。

    她对着镜子,开始酝酿情绪。

    她喜欢他。很喜欢。

    所以她愿意跟他在一起。

    不管做什么都愿意。

    这么想着,心情慢慢变得柔和起来。甜蜜,紧张,又欢喜。

    她擦干头发,开始穿衣服。睡衣刚穿到一半,突然觉得肚子开始疼了。这种熟悉的每月都会有的阵痛感,令林浅有点傻眼——不、是、吧……

    ——

    对于大姨妈提前了几天造访这件事,林浅很快找到了原因。一是最近工作太忙,作息不规律;二是今天剧烈运动后又泡温泉,那温泉不是有活血化瘀通经脉的作用么?

    好在她出行一向周全,小箱子里永远常备了一小包abc。而此刻箱子就放在卫生间对面的衣帽柜里,只隔一步远。

    于是她风风火火拉开浴室的门,也不看房间里坐着的厉致诚,拿了卫生巾,又风风火火退回浴室里。

    整理妥当后,林浅望着纸篓中那张纸巾,纸巾上一缕嫣红。现在她的心情谈不上是失落还是轻松,反正就像崩了一整天的弦,突然歇了劲儿。有点好笑,又有点无奈。

    不过,这辗转的心情只维持了一小会儿。因为她脑子里突然冒出个恶作剧的念头——既然今晚,厉致诚什么都不能对她做了,她还有什么顾忌?哈哈哈!

    到底是这些天被男人吃得太死,又被他今天在山上的明示暗示,逼得步步后退。如今一朝得志,她要发力了!

    推开洗手间的门,抬头只见一室灯光暗柔。

    厉致诚就坐在床头。穿着件t恤和条休闲长裤,双手交握搭在膝盖上,抬头看着她。

    窗外夜色幽沉。但再深沉,也深不过他此时的眼色。那么定定地望着她,低声说:“过来。”

    原本意欲捣乱的林浅,看着他这个模样,突然就心软了。走到他身边,把一只手交到他掌中,嚅嚅诺诺地说:“厉致诚,我……”大姨妈来了。

    才讲了个“我”字,手上突然一紧。他一把搂住她的腰,将她整个抱了起来。天旋地转间,林浅已被他放在床上。而他的双腿横跨,跪在她身体两侧,居高临下看着她。

    只沉默对视了一瞬间,他已俯下头,沿着她的脖子,缓缓向下噬咬亲吻。林浅立刻被他吻得意乱情迷,双手抓着他的短发,呼吸也变得短促起来。

    顷刻间,他已褪掉了她的上衣。眼前的景色玲珑丰腴,太过勾人。他在她的身体上一阵吮吸轻咬,揉捏占有。唇舌和大手过处,就像是点燃了幽幽的火,那么无声无息,又那么无法阻挡。林浅发出一声长长地轻叹:“厉致诚……”

    她现在真的郁闷了。郁闷怎么恰恰在这个时候来了大姨妈。因为直至此刻,她才发现,无论多紧张,无论多羞涩,她还是想要。想要跟他发生最亲昵的关系,仿佛这样,心中那份不知何时缠绵滋长,无法抑制的情意,才能得到解脱,才能得到安抚。

    而厉致诚在幽暗的光线里,品尝着女人身上的芬芳,他所受的刺激和感觉,却比女人强烈更多更多。压抑了太久欲望,在今天被她彻底撩拨到巅峰的欲望,驱使着他,亲吻得越来越用力,越来越饥渴。

    他脑海中闪过许多个她。

    初识时,坐在火车侧座上,嗓音柔软、相貌灵秀的她;得意洋洋朝他行军礼,自封为林副官的她;

    还有被人扇了一耳光那个晚上,那个哭得委屈又倔强的她。还有几天前,坐在公司会议室里,向所有管理层介绍她的广告策划,那天才般的策划方案,竟然也被她想出来。而她斜斜地瞟他一眼,意气风发,光彩夺目。

    ……

    厉致诚捧着她的腰身,极近缠绵索求。在她发出一声哀求般的呜咽时,在他感觉身体里的火再也压不时,他抬起了头,盯着她绯红的脸,然后伸手,来到那片从未探索过的领域。

    隔着柔软的裤子,他的手指轻轻一摁,然后按在那里,不再离开。

    林浅被他摁得全身都麻了,刚要开口,就听他低沉微哑的嗓音传来:“林浅,给我好吗?”

    林浅咽了口口水,滋润干涸无比的喉咙。

    “厉致诚……我刚才就想跟你说,大姨妈来了……”

45亲密接触

    厉致诚生平第一次,产生英雄气短的感觉。

    仔细分辨,指下的触感,的确隔着层厚厚的软物。他静默片刻,终究是心有不甘,伸手又在她那处摁了一下,只摁得她全身微微一抖,这才起身,回到她身体上方。

    迷离的灯光下,女人瞪大眼睛看着他。那眼中有歉疚和心疼,可也有一丝丝狡黠。

    “喂,会不会很难受?”她伸手轻轻推了一下他的胸膛。

    厉致诚很清楚,这个女人在短暂地、对他的心疼后,又恢复了常态,故意开始撩拨。而此时,她似乎也忘了,自己正半裸躺在他怀里。随着这个抬手的动作,那美好的肉体崭露出更生动更勾人的轮廓。

    厉致诚看得眸色越发的沉。可林浅显然没察觉到,笑嘻嘻地看着他:“快去冲个冷水澡。下次,下次一定顺顺利利。”

    那笑靥像一道甜美的光,比光~裸的身体更加灼烫着他的眼睛。

    他不打算再忍了。

    一抬手,就抓住她的一只手。

    他缓缓在她身旁侧卧下来,让她枕在他一只胳膊上,整个人依旧在他的怀抱里。

    “林浅,帮我。”

    明白了他的意图,林浅只觉得一股血仿佛冲向头顶,然后又冲向被他牢牢抓住的那只手上。

    四目凝视,静默片刻后。她轻声答:“好。”

    这真是林浅第一次触碰男人欲望勃发的身体。黯淡的光线里,她清晰听到自己的呼吸声,还有隔得很近的,厉致诚胸膛里的心跳声。

    手被他拉着,来到他修韧的腰间。两只手一起,他的手、她的手,缓缓解开了腰带。林浅感觉到自己的脸颊蒙上一层热气。可这热度,却完全比不上厉致诚拿着她的手,按住的地方。

    而厉致诚被她微凉的指尖触碰到时,呼吸也有短暂的停滞。他伸手将她的头紧扣在胸口,任由她的手,在下方生涩地、胡乱地揉捏造次。

    林浅是个机灵人,虽没做过,原理却是懂的。而在厉致诚低声点拨了几句后,很快就找到了门道。上下进退之间,就感觉到厉致诚抱着她的手,缓缓收紧。他的心跳,仿佛也越来越快了。

    而她起初还有些紧张羞涩,可弄了一会儿,紧张过了头,心情慢慢就放开了。于是低下头,偷偷往下看,越看越是口干舌燥。

    而手上也开始玩花样,忽快忽慢,忽重忽轻。同时还笑眯眯抬头看着厉致诚:“怎么样啊?”

    厉致诚被她的调皮逗得气血汹涌,伸手就扣住她的下巴,低头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今晚种种,一定奉还。”

    林浅:“……”

    ……

    快到最后的时候,厉致诚让林浅拿了块毛巾过来,垫在两人中间。然后他紧紧抱着她,压着她反复亲吻。而男人动情的这一幕,极具视觉冲击力,也终于令林浅感觉到了不舒服。很不舒服。身体深处像是有一种极度干涸的涨涩感,撩得她全身不适。

    风水轮流转,造次的那个是她,现在难受的也换成她了。

    万籁俱寂,夜色更深。

    林浅憋憋屈屈地躺在厉致诚怀里,揪着他胸口紧实匀称的肌肉。而厉致诚看着她的表情,缓缓笑了。

    拿起她的手,亲了一下,低声问:“几天?”

    林浅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在问什么。微窘了一下,答:“四天左右。”

    “好。”

    于是林浅心头又是一跳,甜甜地慌慌地。把脸埋在他胸口,反复地蹭反复地蹭,仿佛这样就能扳回一城。

    子夜悠长,两人相拥而眠。这一觉竟睡到日上三竿,连著名的金顶日出都错过了。

    ——

    既然来到名山,怎么可以不登顶?所以尽管林浅身上不适,但醒来后,还是坚持要继续上山。于是厉致诚就陪着她,缓缓往山顶走。

    到了金顶时,已经中午一点了。

    正是一天最热的时分,恰好这个点儿人也不多。阳光从云层穿越照射下来,远近的山脉森林都染上飘渺的金光。

    厉致诚和林浅寻了处无人的空地,周围都是树,还有些嶙峋的岩石,前方就是峰崖。两人在块圆圆的大石上坐下,厉致诚把水递给她,问:“身体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

    其实林浅还挺不习惯有男人关心自己的这几天,答:“就那样,有点疼,别理会就好了。”她讲的是实话,痛经嘛,因人而异,她就是会隐隐作痛而已。

    厉致诚听了这话,也没多言,抬头看着远方。

    林浅看着眼前辽阔的山景,也有豁然开朗的感觉。自然而然就想到了爱达如今处于风浪中的事业。

    “厉致诚。”她问,“现在aito上市了,它是你设想中的长弓吗?是一把完美的长弓吗?”

    她在阳光下,扭头看着他。

    厉致诚拿起水瓶,抬头喝了一大口。而后放下,依旧看着前方说:“这个市场上,最完美的长弓,只有最优秀的公司能造出来。”

    林浅微怔,点头,用力说:“对,我们就是市场上最优秀的公司。”

    厉致诚转头看着她,那目光有点意味不明,林浅看不清晰。阳光从他的侧面投射下来,令他的轮廓显得越发清晰英俊。

    “以前不敢看我的兵法。”他缓缓开口,那嗓音中似乎又有一丝淡淡的笑意,“现在已经是我的女人,却更加不敢看?”

    “那有怎样?”林浅抬头看着前方,嘴角露出笑意,“我有我的取舍。”

    上次他要给她投资计划,她就拒绝看。当然他如今的锦囊妙计第二式、第三式,她也不会看。所以相爱以来,两个人都没再提这一茬儿。林浅不知道他为什么此刻又提出来。

    这时,却听他淡淡地说:“不看也好。不过,以后发生什么事,不要再被吓到,被吓哭。凡事记住,先来问我。”

    林浅听得一愣,以后?他这话的意思是?未来还会有大的变数?

    他这一番话,瞬间就将林浅的心搅得七荤八素,可又不能开口问。他却兀自走到她面前,背对着她蹲下:“上来。”

    林浅:“干嘛要背我?”

    他转头看她一眼:“不是肚子疼吗?背你下山。”

    林浅很想说,只是一点点疼不碍事。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从善如流地爬到他背上,敲敲他的肩膀:“累了就放我下来,我自己可以走的。”

    厉致诚未答,背着她,转身下行。

    这一路竟走得非常快,厉致诚背着一个人、两个包,步伐速度竟像丝毫不受影响,行云流水一样矫健。林浅在他背上感叹万分:“你这完全是特种兵水准吧?”

    厉致诚:“差不多。”

    林浅顿觉幸福无比,搂着他的脖子,也不管路人的注目,靠在他微湿的背上,一会儿给他擦擦额角的汗,一会儿低头在他脖子上亲一口。厉致诚被她这么伺候着,虽不多言,却显然也是龙颜大悦,那么长的山路,很快就走完了。

    傍晚时分,两人坐上了回霖市的大巴。

    照旧是在靠窗的位置,牵着手,低声细语。但林浅的感觉,跟来的时候似乎又有所不同——更亲密,也更依赖。你已熟悉了身旁这男人身体的每一寸轮廓,虽未被他占有,却也已建立了非常亲密的身体关系。

    你会感觉,你是真的已经属于他了。他也已经属于你。这种亲密关系,把你们俩跟周围任何人都区别开。就像是一个小小的、只在你们两人间存在的圈子,一个小小的独家天地,终于形成了。

    车快抵达霖市时,两个人的手机,一前一后响了。

    厉致诚先接到电话,是顾延之打来的。浅浅的含笑的语气,几乎可以令人想象他那双狐狸一样的眼睛,此刻一定微微眯了起来。

    “致诚。”他说,“我们的aito,基本上算是成了。”

    厉致诚握着电话,环着林浅,看着暮色中繁华的都市,脸上缓缓浮现笑意。

    而林浅接到的,是市场小组一个得力下属的电话。他的话就要直接和热烈多了:“林经理!好消息!今天下午刚刚统计的数据,才一个周末,全国所有渠道,aito已经全部卖断货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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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和我的倾城时光介绍:
林浅曾经以为,自己想要的男人 应当英俊、强大,在商界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令她仰望,无所不能。可真遇到合适的人才发觉 她是这么喜欢他的清冷、沉默、坚毅和忠诚,喜欢到愿意跟他一起,在腥风血雨的商场并肩而立,肆意年华,不问前程。你和我的倾城时光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你和我的倾城时光,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你和我的倾城时光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