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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丁墨     你和我的倾城时光txt下载     你和我的倾城时光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46鸟尽弓藏

    宁惟恺最近不太顺遂。

    先是爱达那愣头兵果然出了重招,推出了令整个业界震惊的“城市行者”品牌。并且推广力度之大、创意之新、砸钱之狠,开业内单品牌营销的先河。这举动,狠狠打了新宝瑞这个号称“行业领导者”的脸。

    不过宁惟恺自觉不是在乎虚名的人。既然对方胆敢出招,那他就封杀好了。

    可内部,自然又有牛鬼蛇神给他添乱。

    aito上市已经一个月,销量猛增、气势汹汹。如今只要跟“包”相关的地方,商场、超市、网络、甚至地铁和社区,到处都是aito的广告,到处都在谈论aito。明眼人都能看出,再过不了几个月,aito就会如箱包行业的app1e,创下前所未有的奇迹。

    而那个时候,新宝瑞还能说是行业第一吗?

    所以,在这个风口浪尖,祝氏集团总部,也不知在谁的推动下,强烈要求召开针对新宝瑞的专题会议,讨论这个“前所未有的难题”。

    不过宁惟恺不买账。会议通知已经发来三天了,他也就称病拖了三天。

    这三天,他把自己关在总裁会议室里,一副与世隔绝曲高和寡的姿态。祝氏两位少爷吃不准他在搞什么,名为讨论实为责难的会议,只能一拖再拖,等他这个活靶子出现。

    而宁惟恺把自己关着在干什么呢?

    郁闷?愤怒?纠结?一筹莫展?

    不,他在思考。很冷静的思考。

    他没去想aito到底会给新宝瑞带来多大的威胁,也没去想这个时候他到底是要先攘外还是安内。他只想一个问题——

    厉致诚那个阴险的军人,到底想要干什么?

    而包括原浚在内、跟了他数年的公司骨干们,公司其他副总和部门经理们,在这种人心惶惶的时候,却表现出集体的镇定和耐心。

    因为他们很清楚自家总裁的风格,平时虽然看着轻~佻又傲慢,但越到紧要关头,却越是沉稳决断,令人敬服。而过去的数次风浪证明,宁惟恺做出的这种大的决断,几乎总是对的。总是把新宝瑞带往更好的方向。

    这是一个领导者难能可贵的战略决策能力,以及承担全局的魄力。

    遇到这样一个领导者,何其有幸?所以他们耐心地等待。

    终于,在三天后的傍晚,总裁办公室的门打开了。

    衣冠楚楚精神奕奕的宁惟恺走了出来,微笑扫一眼门口的原浚:“去把技术研发部的人叫来。”

    原浚一看他的神色,就知道他已有决断,心中也是一喜,立刻把公司最前端也最重要的技术研发部的头儿和几个骨干叫来。

    坐在精致奢华的大班桌后,宁惟恺只问了他们一句话:“我们能不能做出更完美的包?”

    技术研发部经理早就思考过这个问题,答得详实而有力:“以我们现在的技术和设计能力,能!

    面料方面稍微棘手些,需要采购部也寻找到跟mind相同性价比的材料,或者就是把mind的专供权从爱达手里抢过来;

    技术上,我们绝对可以做到跟爱达相同水准。并且,去年下半年,我们从欧洲引进的几项户外专利技术,可以用在新包上,这一点,是国内独有、爱达望尘莫及的;

    设计上,不用说了,他们这一款确实不错,但全国前五的名设计师,都跟新宝瑞签了独家合作合同。

    技术和设计这两方面的费用高一些,但不会计入单包的生产成本。所以,我们完全可以生产出比aito价格更低、性能更好的同款包。”

    这种对话,以前在宁惟恺和公司的核心骨干间,已经发生过许多次。而每一次,宁惟恺听完他们的分析,都会满意地安排他们立刻行动,并且给予全力支持。

    可这次,宁惟恺听完,却没讲话。沉吟片刻,仿佛自言自语般说:“花重金买来的专利技术,需要用上;昂贵的设计师,需要请来;此外面料,还不一定能完胜……”他抬头看着下属:“照你这么说,这一局要赢过厉致诚,我新宝瑞必须倾尽全力,才能勉强胜过?”

    他讲得很犀利冷酷,技术研发部众人犹豫片刻,都点头答:“是。但胜算很大。”

    宁惟恺这时也起身,走了几步,身体靠在大班桌上,手指在桌面轻轻敲了敲。倏地抬头问:“你们做出这款包,需要多长时间?”

    下属想了想,毅然答:“两个月,拼了!”

    宁惟恺点头:“好。我知道了。你们先回去。”

    见他并未像平时那样立刻决策,技术部经理多问了一句:“宁总,我们是立刻着手准备,做这一款包吗?”

    宁惟恺却抬头,看着他,笑了。

    “不,我们不做。”他说,“人家挖个坑,我们就往下跳么?”

    ——

    第二天一早,宁惟恺当然不会傻啦吧唧地去祝氏总部当活靶子。他安排了车,直接回祝家老宅,见岳父。

    运气不太好,抑或是祝家眼线太多,当他踏入那片近乎庄园的老宅时,一看就看到祝二少正坐在大树下,陪父亲在花园里用早餐。

    宁惟恺走过去。

    祝老爷子一向对他亲近,此时微笑招手:“惟恺来了,吃饭了吗?一起。”祝二也笑:“惟恺今天也来了,真巧。”

    宁惟恺拉开椅子,在祝老爷子身边另一侧坐下,开门见山:“爸,我有事想跟你商量。”

    “说吧。”祝老和颜悦色。一旁的祝二看着宁惟恺,似笑非笑地样子。

    宁惟恺把爱达引起的市场轩然大波,简明扼要地讲了一遍。祝老听完,点点头:“这个aito的创意确实不错。没想到徐庸大儿子死了,还有个这么能干的小儿子。让人羡慕啊。”

    祝二脸色微变,宁惟恺笑笑没说话。

    “你打算怎么做?”祝老问,“需要集团的财力支持吗?都可以提。”

    宁惟恺端起佣人上的茶,轻抿一口,答:“爸,这次,我打算什么都不做。”

    这话一出,别说祝二诧异,连祝老都有些意外,微一沉吟,说:“你说下去。”

    宁惟恺早已打好了腹稿,此时目光如流水清亮沉湛,侃侃而谈:“爸,你说过,我们是市场领导者。身为领导者,就既要有魄力,又要有胸怀。我深以为然。”

    一旁的祝二嘴角浮现一丝讥讽的笑容。宁惟恺却不理他,继续说道:“这些年,我按照你的战略思路,封杀了许多个品牌的进攻。但随着新宝瑞越做越庞大,必然也会越来越不灵活。这个时候,我们就应该求稳,而不是求事事拔得头筹。

    以前您就说过,这个市场上,总有一天,会有我们杀不了的品牌出现。现在,的确出现了。”

    祝二已经听不下去了,嗤笑一声。可祝老却聚精会神听完,点了点头,然后问:“所以这个aito,是你杀不了的品牌?”

    宁惟恺点头:“对,我杀不了,也不能杀。”

    祝氏父子一愣,宁惟恺这时也不务虚了,开始坦诚内心的真实想法:

    “爸,你听说了厉致诚这个人,几个月前,从司美琪手中,夺去大片市场的事么?

    这个人虽然是军人出身,行事却非常诡谲。上一次,他就以明盛项目为饵,把司美琪引进陷阱,令陈铮拼尽全力,全使在了明盛项目上。结果厉致诚根本是虚晃一枪,另辟战场,在中档皮包市场展开低价猛攻,一下子扭转了市场局面。

    他虽然行事不定,但却也不是没有规律可循。这次他推出aito品牌,与上一次的手法何其相似?我们新宝瑞几乎要倾尽全力,才能打垮他这个新品牌。我可以肯定,这一定是他虚晃一枪。别人也许无法准确估计新宝瑞的实力,贸贸然就这么冲上来,让我们打死。可厉致诚一定不会这么蠢。

    他有后招,目的,就是要引我们做出同类竞争品,去跟他死拼。”

    祝老沉默不语。连祝二都听得入神,下意识就问:“他有什么后招?”

    宁惟恺却摇了摇头,微笑对他说:“晗程,我不知道。知道我不就成神仙了?”

    祝二看他一眼,没说话。宁惟恺又说:“现在能做什么,我还没有定论。但一定不能做的事,很清楚——不能直接就做一款竞争产品出来,掉进厉致诚的圈套里。所以我想静观其变,探探厉致诚的虚实,再作打算。”

    他今天来找岳父,说这一番话,就是想获得支持,从而抵挡各方面来的压力,也避免岳父对祝二偏听偏信。

    可祝老还没讲话,祝二却笑了:“照你这么说,难道就任由爱达吃掉我们的一部分市场?”

    宁惟恺答得很快:“对,就任由爱达吃掉我们的部分市场。”他看向祝老:“壮士断腕,舍车保帅。”

    这就是宁惟恺做的决策。

    与许多优秀的企业领导者相同,在做大决策时,他依靠的,不是下属给予的详实市场分析数据;不是管理团队少数服从多数的投票意见。

    而是抓住最关键的决策点,忠于脑海中最清晰最强烈的直觉。

    面对这一次,厉致诚令整个市场侧目的强势进攻,他首先看到的是一点:厉致诚就是要引他全力反攻。全力反攻封杀,才是所有人认为,他宁惟恺天经地义会做的事。

    所以他偏偏不攻。因为直觉告诉他,这样一定会损失更多,更多。甚至可能,无法翻身。

    对,这就是他的感觉。他非常清晰地感觉到了潜在的危机——厉致诚专门为他量身打造了一个圈套。

    所以他当然不钻。

    至于现在,如何对爱达实施强有力的打击?

    没关系,他完全可以从其他方面,实施进攻。譬如政府关系公关,譬如加大户外产品和休闲产品营销力度,挤压aito的市场空间,譬如对各地商场和经销商施加压力打压aito、譬如去与爱达的面料供货商mind谈判……虽然的确会损失部分市场,但他可以先把这种损失压缩到最小。再伺机而动,另寻机会,来年或者后年,报这一箭之仇。

    听完他的话,祝老的脸色变得非常沉肃。而二儿子和宁惟恺这个半子,也都静静等他决断。

    过了一会儿,他说:“惟恺,这件事我考虑一下。毕竟新宝瑞,从未主动将市场拱手相让。”

    ——

    这天上午,祝老就召集集团董事们开会了。宁惟恺虽是新宝瑞掌门人,却无祝氏财团股份,所以并未被通知参加会议。

    到傍晚的时候,董事会决议下发到新宝瑞。原浚第一时间电话通知了宁惟恺:“宁总,董事会要求,新宝瑞立刻针对竞争对手品牌aito,推出新品,维护市场。”

    接到这个决议时,宁惟恺正和妻子祝晗妤,在一家餐厅里吃饭。

    他的神色并没有太多变化,放下手机,看到新上的菜色,微笑:“这是你最喜欢的一道菜,尝尝这家厨子做得怎么样?”

    对面的祝晗姝却面有忧色,轻声喊他:“惟恺……”

    宁惟恺失笑,放下手里的筷子,抬头看着她:“你是因为知道爸会反对我的意见,所以今天才特意过来找我吃饭?想安慰我?”

    祝晗姝:“嗯。”

    宁惟恺待这个妻子一向温存有加,今天到底动了点气,半真半假地问:“那你认为,是他对,还是我对?”

    这问题让祝晗姝为了难,咬咬下唇,说:“我不知道。”

    到底是什么也不懂、活在金屋里的千金小姐啊。宁惟恺脸上缓缓绽开笑意:“傻啊你,就不会哄哄我吗?”起身走到她身旁坐下,将她一搂:“别担心,虽然我有自己的想法,但爸肯定有他的考虑。我怎么会放在心上?既然爸有决定,我就会好好执行。这既是我的职责所在,也是我作为后辈应有的态度。好了,吃饭,晚上陪你回老宅,我再跟爸讨教下后面的对策,好不好?”

    ——

    对于董事会为什么否决自己的意见,宁惟恺想,也许有多种可能。

    或许在祝老的判断里,弃守为攻才是正途,大家的想法不一样,这也无可厚非;

    又或许,祝氏兄弟在董事会中做了梗,偏偏要跟他对着来;

    又或者,连祝老,也不希望他也一直这么顺风顺水呢?毕竟祝氏股份比较分散,祝氏兄弟能否获得多数股东支持,将来顺利接班,也不一定。

    既然大局已定,宁惟恺也不会怨天尤人;

    既然厉致诚挖了陷阱给他跳,那就让这傻大兵掂量掂量,能否有本事接住。

    次日一早,他就叫来公司核心经营团队,召开机密会议。

    “两个月的时间,必须做出我们的新品。这是个非常艰难的目标,这种目标,也只有新宝瑞能完成。

    我要的,不仅仅是比aito好。而是以绝对优势,完胜aito。彻底把他们打死,从这个市场打出去。”

47暂时分离

    aito的问世,对很多企业,很多人,都造成了影响。

    新宝瑞看似按兵不动,然而外界谁都在观望,这个行业领导者会怎么应对这一次的aito狂潮;陈铮看到了aito铺天盖地的宣传,当场就在办公室里砸了个茶杯。可他能怎么办呢?这好像是一场完全与他、与司美琪无关的战争。

    远在台湾、明德面料厂的总经理汪泰识,他的生活也在改变。他的名字和他的面料,开始被整个中国大6甚至亚洲地区熟知,一跃成为台湾最炙手可热的高科技新星。

    ……

    而在这一片不见硝烟的战场里,此时最大的赢家、最万众瞩目的企业,无疑是爱达集团。

    这些天最开心、最志得意满的,是每一个爱达人。

    从峨眉山回来的第二天,周一一大早,林浅就按时赶到集团顶层的会议室,参加经理层会议。

    她来的时间有点晚,到会议室门口时,就见里头已经坐了七七八八。再一抬头,就看到大boss厉致诚,正从他的办公室,朝这边走过来,身后跟着蒋垣。

    两人目光在空中无声相遇,林浅脸上稍稍一烫,低头先走了进去,在圆桌旁寻了个位置坐下。过了一会儿,厉致诚就走了进来,在主位坐下。会议室里的气氛仿佛随着他的踏入,瞬间变得沉肃。他的嗓音低沉而有力:“开始吧。”

    有人开始汇报截止今早的销售数据,林浅听着听着,眼角余光瞥见厉致诚那沉静的脸,却有些心猿意马。

    昨晚搭乘巴士回到霖市后,他取了车,将她送回家,到了晚上,却不肯走了。

    后来就在她的床上相拥而眠,亲昵了半个晚上,最后她用手又给他来了一次。

    结果到了今早天亮时,他按着她不让起床,竟然又要了一次。这让林浅非常之窘。她从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也会成为这方面的熟练工种……

    基本除了最后一步,其他能做的,两人几乎都做了。就连他身上此时穿的西装衬衣,都是一大早临时开车回他家换的。

    ……

    aito的销售数字非常惊人,一个周末,在全国铺下的数万件货,就销售一空。

    而此刻,每一位经理的脸上也是喜气洋洋。低头交谈、频频点头。

    不过,在短暂的振奋和喜悦后,顾延之提出了目前最关键的问题。

    “销量是打开了,aito总算是一炮而红。”他噙着笑说,“但是后续的策划、营销、管理工作,更重要。”

    众人都点头。

    这个道理,林浅也是明白的。因为对于任何进入市场的新产品而言,打响先声夺人的第一枪,还远远不够。后续的宣传、推广、铺货、管理……等等繁杂事务,必须跟上。才能真的让这个好产品,实实在在于市场站稳脚跟。

    国内不是没出现这样的先例——某类产品刚进市场时,做得非常好,打响了知名度。但因为后期工作没跟上,导致断货、流畅不畅、客服不到位等等。最后生生夭折,前期的创意和投入都毁于一旦。明明是天才的产品,结局却是昙花一现。

    在座的许多是营销和管理的老手,如今最难的关头已过,这种常规工作自然驾轻就熟。大伙儿讨论了半个小时,最后达成一致意见——由顾延之牵头,从各部门抽调出最精英的人才,亲赴全国各地,监督、管理支持一线市场,确保前后线沟通配合无障碍,确保爱达这座庞大的机器,这一次能最顺畅的运作,把aito送上更高、更好的位置。

    厉致诚对这个提案没有异议。其实他执掌爱达以来,更多是在大的战略方向、选择上,做出决断。这种常规性的工作,他往往更多尊重刘同、顾延之等商场老将的经验。

    这也是林浅对他赞赏的地方。强大却不骄奢,知人善用。

    然后就是讨论人选。顾延之做决定其实也非常快,微一沉吟,说:“重点市场都跑一遍,起码要一个多月两个月。这样吧,生产、技术那边,刘总定几个人;人力资源部的招聘和考核主管都跟着去,市场这边薛明涛、林浅……”他一口气点了十来个人的名字,最后抬头看着厉致诚说:“差不多了。厉总你看呢?”

    被点名的林浅微微一怔,抬头也看着厉致诚。

    要去……一两个月啊。

    但是她不能不去。

    果然,厉致诚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也没看她,缓缓点头:“可以。”

    ——

    其实对于去跑市场这件事,如果不考虑厉致诚,林浅是非常想去的。

    在她看来,一个“伟大”的产品上市之初,市场的各种反应、经营中的各种问题,都是难能可贵的。去跑这么一趟,必然会令她又得到一次极大的历练提升。

    可是……厉致诚怎么办?

    中午,林浅回到了vinda子公司,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闷闷地转着笔头。

    昨晚,他最后抱着她躺下时,还在她耳边低语:“还有三天?嗯?”

    当时只把她燥得无言以对,只能把脸埋在他光~裸的胸~口,用力的蹭。

    ……

    三天啊三天,转眼就变成了三十天,甚至六十天。

    想到这里,林浅的恶趣味又开始冒头了——无所不能的boss大人,也有失策的时候啊。不知他此刻作何感想呢?

    不过这想法也只是一闪而过,更多的还是对他的不舍。

    她一向自诩理智、公私分明。包括上一次带队离开厉致诚,去为aito的上市做前期市场调研。那时候尽管情窦初开,也很想他。但也只是想而已,翻来覆去地想,热烈地想,但情绪可以控制得很好。

    不像现在,想到要分开两个月,她心里居然有些难过。那是一种挺陌生的感觉,委委屈屈的,干什么都有点提不起劲儿。好像原本全身的动力,都因为即将到来的分离,而被一下子抽空。

    她脑海中甚至闪过个念头——要不要跟厉致诚说,别安排她出差了。她竟然发现,自己是极盼望这个结果的。但她很快就把这个不理智的念头压下去了。

    因为要是真的为了他不去,事后说不定她又会遗憾惋惜的啊。

    纠结了一会儿,等她下班时,天已经蒙蒙地黑下来,办公室的人也走得差不多了。她搭乘电梯,下楼。

    办公楼门口停了一溜儿的车。林浅心里有事,哪儿也没看,低头就往园区门口走去。刚走几步,突然听到“滴滴”一声车喇叭响。

    谁滴她!

    心情正不好呢,林浅臭着着脸抬头望去,却意外地看到了熟悉的路虎,就停在她身旁几米远的位置。隔着玻璃,主驾的男人侧影模糊,不是厉致诚是谁?

    这时候虽然过了下班的点儿,但还是有公司员工6续经过。听到喇叭声,不远处就有人抬头望过来。林浅吓了一跳,立马快步走过去,拉开副驾门迅速上车。

    “你怎么来了?”她看着厉致诚。

    他看她一眼,发动了车子:“接你。”

    他答得如此理所当然,做贼心虚的林浅顿时有些黑线。这时车已要驶出园区的门,这里有探头也有保安,林浅想都没想,一下子趴下,把脸埋进了膝盖里。然后就感觉到他的手摁在了她脖子上,轻轻地摩挲着,就像在摸一只小动物。

    “起来,没事。”他的嗓音中有一丝笑意,可林浅才不依呢,直至开出一段了,才抬头,长长地呼了口气。

    等厉致诚把她送回家,两人坐在沙发上拥吻时,林浅就责怪他:“你今天干嘛跑来接我,被人看到怎么办?”

    厉致诚一只手搭在她肩上,另一只手捏着她的手,说:“不必在意,慢慢也该公开了。”

    林浅一愣:嗳?公、公开?

    “太快了吧?”

    厉致诚看她一眼,答得干脆:“不快。”

    林浅有点囧。

    她又瞄他一眼——毕竟他的身份摆在那里,公开就意味着,所有人都会当她是老板娘。所以她一直以为,这种事至少应该在订婚后才发生。

    “你现在就公开……”林浅靠在他怀里,手指在他衬衣上划圈圈,“将来万一咱们要是没成,又要如何自处?让我设想一下哈,你成了玩弄女下属的花心富二代,我成了靠潜规则上位的狐狸精。啧……将来你要是再交女朋友,不是又要公开一次,脸会有点挂不住吧……”

    她叽里咕噜讲了一堆,却发现厉致诚一直沉默着。抬头一看,才发觉他的脸色已经沉下来。这模样令林浅有点心虚,嗔他一眼说:“我说的是事实啊。”

    厉致诚将她的腰用力一扣,到底是用上了点劲儿,林浅“哎哟”一声,就被他牢牢扣在胸口,只能全身贴着他、仰头看着他,动弹不得。

    “还胡说吗?”他低声问,隐隐有威胁地意味。

    林浅佯怒瞪着他,不吭声,心里却甜甜的。

    过了一会儿,她在他怀里眨了眨眼,说:“明天出差,我今天要早点睡,你回去吧?”

    厉致诚也低头看着她,幽黑的眼一如既往地深沉难辨。

    “我回去干什么?”他说,“今晚也在这里过夜。”

    在他的注视下,林浅的心都快化成水了。伸手搂住他的脖子,说:“我至少要出差一个月。你一定要想我,不许因为分隔两地,对我的感情就受影响,明、白、吗?”

    话一讲完,厉致诚就低头吻住了她。慢慢地,就将她整个人都平放在沙发上,而后他的身躯无声无息覆盖上来。长夜漫漫,感情因为即将到来的分离,而更加炽热。抑不住想要在她身上索求无度,却偏偏得不到最终的解脱,只能压抑再压抑,折磨再折磨。

48那些相思

    四月初的时候,宁惟恺去了趟台湾。

    平心而论,他很喜欢这个地方。温暖、湿润、繁荣,又混乱。这种混乱是精神层面上的,藏在自负和繁荣的外表下。而这样一个地方,往往有无限商机和可能,是造就神话的地方。

    不过,这一趟他来,就不像之前那么轻松和笃定了。

    新宝瑞在台湾也有分公司。他一下飞机,就有当地干部驾车来迎接。三辆黑色本田cr-v在机场高速上流畅奔跑,低调而醒目。

    助手原浚向他汇报:“华南区销售总监已经去找过汪泰识两次了。”

    “还是避而不见?”宁惟恺挑了挑眉。他们说的汪泰识,正是明德面料的总经理、曾是大学教授的古怪老头儿。

    原浚的脸色稍稍有些僵:“第一次避而不见;第二次把我们的人骂了出来。而且这事还传开了。”

    宁惟恺微蹙了下眉头,没什么情绪地说:“干得漂亮。现在全行业都知道我们想在爱达背后捅一刀了。而且还没成功。”

    原浚颇觉尴尬,没接口,同时在心里同情了一下那位把这件事办砸的总监。

    宁惟恺也有点头疼。这些年,新宝瑞一直在做大做强。但宁惟恺也慢慢发现一个事实,他对公司到底有哪些可用之才,其实没有以前那么了解了。

    而以前跟着他的,那些出类拔萃、为新宝瑞创造了一个又一个奇迹的业务经理们,现在大多跟他一样,步步高升,走向高层管理岗位。

    屁股决定脑袋,人坐在不同位置,考虑事情的角度和方式就会不同。譬如他还是个销售经理时,大概会排除万难、无所不用其极,甚至不要脸也不要良心,替宁惟恺把项目拿下来。但当他成了高层领导,那就不同了。他想的更多的是:我要什么、我应该往什么方向走,然后吩咐下属去办到。至于其中的艰难困苦,那不是我身为高层要考虑的。

    而新任的一批业务经理和骨干,因为缺乏曾经困难的市场磨砺,也未经历过新宝瑞前些年高速成长、站上行业顶端的过程,所以他们的能力经验,势必比不上老一代。这是大环境决定的,与他们本人的资质无关。就譬如说去年的明盛项目,新宝瑞为了维持自己在其他国企项目中的价格平衡,宁愿放弃这个项目。这样的确财大气粗,但对业务经理们来说,对一个业务目标的取舍,太轻易。

    ……

    现下,在明德这件事上的出师不利,就让宁惟恺越发下定决心——必须对公司的人才队伍进行全面盘点。这是新宝瑞将来能继续增长的核心力量,也是他用以抵抗祝氏家族的资本。

    大主意一定,眼前的难关,对宁惟恺来说,并不是什么绝境。他略微思考了一会儿,就下达了指令:“叫两个人过来。”他点了人名。原浚有些惊讶,因为这两人曾是宁惟恺刚进新宝瑞时,担任销售部经理时的旧部下。都是些在行业里曾经赫赫有名的厉害角色。但现在都是分公司的一把手,封疆大吏。

    “老板,现在时间比较急,他们又都管着几百号人的分公司……”

    这次,宁惟恺没有像平时那样语气轻~佻、言笑晏晏,而是淡淡看他一眼说:“告诉他们——十天内,我要见到汪泰识。”

    ——

    转眼就进入了五月。

    这个时间来深圳,已经不是什么好的选择。偌大的城市,整日炎热无风。人稍稍在室外一动,就是一身的汗,粘湿难耐。偶尔还有雷暴天气,瓢泼大雨,看着吓人。

    但林浅不能不来深圳。因为这是为期两个多月的全国市场巡查的最后一站。

    临近中午,林浅和几个同事,跟深圳分公司的同事们开完了会。草草扒了顿快餐,就又乘车前往市区的几家门店。

    烈日炎炎,晒得她的眼都有些睁不开。因为连日操劳,她的脸已经瘦了一圈,两个黑眼袋久久不褪,显得眼睛特别的大,看起来就像只被虐待过的苗条熊猫。

    同事拿她打趣,说她是拼命西施。慢慢地这外号居然传开了,几乎全国分公司,都知道总部有个拼命西施,能干又漂亮,人缘儿又好,在各地分公司辗转指导、叱咤风云。

    ……

    人潮涌动的门店外,深圳分公司的一位副总,陪着林浅等人隔着十几步驻足观望。那副总欣慰又自豪地说:“这一周,深圳公司一定能拿下全国销量第一,我们很有信心。”

    林浅等人都笑着点头。林浅说:“深圳的商业环境很好,得天独厚。而且深圳公司的同事们真是我见过最励志的。”这话说得大家频频点头,因为的确,即使在爱达集团整个滑下底谷的时候,深圳公司也维持着相对还过得去的业绩,可见其整体团队的韧性。

    双方又简要讨论了一下提升的空间。总部的几位经理,指出了深圳公司在内部运营、售后服务等方面存在的小问题,林浅也表示,他们在市场推广活动方面,灵活度可以更大一些。一番交谈之后,算是宾主尽欢,也算是为总部的这次市场巡查画上完美句点。深圳公司副总说:“我们真的很高兴,总部能派人过来。说实在的,自从前几年公司业绩不佳,我们这些分公司就成了没人管的孩子。现在好了,总部做出了这么优秀的产品,彻底打了翻身仗。以前我们看到新宝瑞、司美琪的人,都低着头走绕着道走。现在?是他们要绕路了!”

    大伙儿都笑,那副总又看向林浅,笑着说:“林经理,什么时候也请厉总,过来深圳公司视察?”

    他这么问,是因为都知道林浅曾是厉致诚的助理,如今外放成为子公司助理总裁,算是领导身边的红人。林浅听他提到厉致诚,心跳就这么缓了一下,笑着答:“我一定向厉总转达您的邀请。”顿了顿说:“我想他一定非常喜欢这里。”

    ——

    林浅定的返回霖市的航班,是下午三点的,四点就能落地。

    因为太疲惫,一上飞机,几个同事都没讲话,各自埋头补眠。

    林浅却睡不着。她坐在靠窗的位置,望着云层中蕴藏的金光,想着厉致诚。

    为什么中午她会跟深圳公司的人说,厉致诚一定会喜欢深圳、喜欢深圳分公司呢?那不是客套话。他生性坚韧、目标性很强。而这正是深圳的商业氛围。

    ——任何与厉致诚总裁有关的话题,她好像都会不经意间多说两句。

    林浅微阖眼眸,靠在座椅里。思绪却像放飞的风筝,穿过云层,飘去这两个多月来,她魂萦梦牵的地方。

    那天出差离开霖市后,她就进入了另一种生活状态。

    忙碌,彻底地忙碌,忙得她都快要吐了,还在不分昼夜的忙碌。

    这个过程是激情的。她年轻而身居要职,这次跟着各部门资深精英,踏遍全国市场,就像块海绵一样,拼命吸收着从市场到售后,从内部运营到全面管理,各种知识和经验。那感觉就像是回炉重造了一回,历经千辛万苦,不经意间已脱胎换骨。

    她也毫无顾忌地崭露着自己的才华。对任何分公司任何人,都以诚相待、竭尽全力。因为刻意经营,她结下了很多朋友。无论真心假意,交情都已建立。起初,她不知道自己是抱着何种心态去八面玲珑长袖善舞,因为平时她对这种事,并不算特别热络。

    后来慢慢就明白过来——那内心隐藏的动机,是为了厉致诚。

    他只能总揽全局,坐镇在金字塔尖。那她就去替他踏遍四方,看他如今的江山是什么模样。而结下的那些于公于私的关系,对全国人才队伍的深入了解,对他将来更好的掌握和带领整个集团,总是会有裨益的。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她不知不觉就为他想得这么深、这么远,他却还不知道呢。

    这两个多月,七十多天,对于林浅来说,也是煎熬。因为她和厉致诚,竟然连一面都没见到。

    起初,她还盼望着,自己偶尔有个周末,就能飞回霖市去见他。抑或他哪天有空了,到她的驻地来探望。虽说堂堂总裁这么做会有点不合时宜,但这还真是他会干的事。美国他一声不吭跟过去,台湾他毫不犹豫将她送到自己身旁。所以林浅以为,不管她走到哪里,都不会阻隔两人很快见面。

    然而,如果说此刻高速运转、掠夺市场的爱达,是一部庞大的机器,厉致诚就是这机器的心脏。如果说林浅是机器上一个重要的部件,那么厉致诚就掌控着所有部件的运转和生息。

    他比她更忙。所有市场讯息、疑难杂症,通过他们,送到他的耳边眼前。然后他会和总部的掌控者们,快速做出决断。这时的工作量,比aito上市前更复杂更庞大。就像一个交织精密的棋盘,他是站得最高的执棋人,要随时随地、权衡制宜。

    所以他脱不开身。林浅明白,这段时间,他必定全身心沉浸在棋局里,因为所有人都仰仗着他。而他也从未提过要来看她。这个事实,令林浅无法抑制地感到失落。可又觉得,他本该如此,这才是她喜欢的他。

    所以她只能每每在心中腹诽:厉致诚,你又让你的女人感到落寞了你!

    可也只是想想而已,甚至都不会对他提及。

    但虽未见面,其实这两个月,两人的交流却是非常非常频繁的,譬如邮件、电话、连线会议……百分之九十九点九,都是因为工作。但也足以令林浅聊以慰藉。

    而且在这个过程中,明明一面没有见到,她却感觉到她和他的心,随着时间的流逝,随着距离的远远相隔,走得却更近了。

    因为他们总是会有很多配合。作为上下级,也是作为指挥官和先锋官。她敏锐地发现市场和管理的问题,第一时间反馈给他。而他总是在短暂的沉思后,抽丝剥茧,给出相当犀利的决断。这种配合方式,令林浅工作起来感觉非常舒服。因为厉致诚是个看事相当清楚的人,既会给她明确方向,又完全不会令她感到束手束脚。

    于是每每只是听着他在电话里,低沉而温润的嗓音,她却会感觉到,对他更加的爱慕,思念也更深。

    而厉致诚也不是全无反应。他第一次开口对她说“想你”,是在她离开霖市两个多星期后。那天她人在苏州分公司,跟当地员工的沟通并不顺利。晚上回到酒店,一肚子委屈。晚上给他打电话汇报工作时,情绪就难免低落些。

    厉致诚就问:“怎么了?”

    林浅不想跟他提,也不能提。这些事她分得很清,跟公司同事有矛盾是她的事。因为她的男朋友是公司总裁,所以她现在不可以跟男朋友提。

    于是只是软绵绵地答:“没怎么啊,我有点累而已。忙了一天嘛,不过真的……每天都是收获。”每天……都在想你。

    而厉致诚只是淡淡地答:“嗯。那就好。”

    末了她又说:“工作还没做完,那我先挂了?”

    等他回应,他却沉默着。

    林浅:“我挂啦?”

    他却平平静静地开口:“林浅。”

    “什么事?”

    “想你。”

    ……

    就这么简单的两个字,就是这些点点滴滴的爱意、默契和相思,让她不知不觉,就渡过了这两个多月。虽然此刻,她坐在返航的飞机上,想起离开前,两人在她家中的缠绵难解,遥远得就像上个世纪的事。

    ——

    四点整,林浅抵达霖市机场。

    周五的下午,机场总是格外忙碌。林浅取了行李,就跟几个同事道别——她谎称自己朋友来接,让他们先走。而他们今天也不用再去公司,都直接回家了。

    昨天就跟厉致诚通过电话,告诉了他航班。他静默片刻,只低声说:“好,我来接你。”想了他那么久,之前也时常在电话中对他撒娇嗔怪。而如今真的要重聚了,林浅也莫名地竟有些矜持。听到他说要来接,只轻声答:“你要是走不开就别过来,我打个车回公司很快的。”他当时只是低笑不语。

    结果今天一早,负责订票的同事,发现早一班的飞机还有座位,干脆地帮大家都改签了——出来太久,每个人都归心似箭。而且原定航班是傍晚六点到,路上会堵得不行。这个调整非常合理。

    林浅中午忙完了,就给厉致诚发了条短信,告诉他航班改签了,要提前两个小时到机场。他大约是在忙,过了一阵才回复了两个字:“收到。”

    林浅一步步走向接机的出口。那里人头攒动,许多人举着牌子。她下意识就在人群中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

    说实在的,也许是因为在市场磨砺这么久,才重回他身边。此刻她整个人是平静而愉悦的,并没有马上感觉到太过强烈的情绪。她也觉得自己沉淀了很多,可以更从容地面对跟他的感情。

    唯有心跳,不受她理智控制,揭露了真相,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快。

    很快,她就看到了个熟悉的身影。

    但不是厉致诚。是蒋垣,站在人群后,微笑望着她:“林经理,你终于回来了。”

    林浅笑着走过去,目光却自然而然扫向他身旁。还真是一个人来的。

    内心隐隐失落,面上却不露分毫。蒋垣接过她手中行李:“先上车。”

    ——

    轿车在机场高速上开得很快。蒋垣坐在副驾,眉目含笑。司机小唐也不知是被谁的情绪感染,一路放着欢乐奔放的音乐,听得人的心也舒展起来。

    他应该是临时脱不开身吧?林浅在心里想,毕竟她的航班临时调整了,而且他总是有急事。

    过了一会儿,就像是能察觉她心中所想,蒋垣很自然而然地开口:“厉总这两天特别忙,他把后面几天的工作,都压缩到这两天完成。今天也是,原来下午六点有个重要的会,定好几天了。不正好跟你原来的航班时间撞上了吗?昨晚他通知我,硬是临时提前到下午三点,参会的几十个人也跟着他强行调整时间……结果林经理你今天改了航班,提前回来了。阴差阳错,这会儿他实在走不开,中饭都没吃。”

    林浅听完,静默了一会儿,慢慢笑了:“哦,这样啊。没事的,谢谢你。”

    ——

    阔别多日,再见熟悉的爱达园区,林浅的心情竟有些久违的激动。

    而许多其他的感觉,仿佛也随着她的归来,慢慢在复苏。譬如乘电梯直上顶层时,脑海中就不受控制地浮现他的容颜、他昔日的一举一动;譬如被蒋垣送到他的办公室里,暂作等候时,望着曾经两人拥吻而坐的沙发,内心就仿佛被笼上了一层纱,缠绵纠葛。许多被深压在心底,压在忙碌紧张的工作下方的东西,好像又开始冒芽。那是一种非常舒服,又隐隐开始折磨人的感觉。撩拨得她自以为牛逼老练了很多的心,有点破功了。

    坐了一会儿,他的会还没开完。林浅直接走出去,走向不远处,他人正在的大会议室。而坐在外头隔间的蒋垣看着她的背影,直接当没看到,继续低头工作。

    轻轻推开会议室的后门。

    傍晚阳光昏黄,照得会议室里暖意融融。深褐色铜漆长条形会议桌旁,许多人正讨论得热烈、讨论得专注。因为会议室里人很多,所以林浅此刻轻手轻脚进来,也并不显眼。

    她找了把靠墙的椅子,轻声轻脚坐下。旁边有几个相熟的经理,看到她回来,有些意外,又立刻点头微笑示意。而她坐定后抬头,一眼就在黑压压的人头中,看到坐在长桌首位的厉致诚。

    天气已经热了,他没穿西装。只穿简单的衬衫西裤,暗色领带。最沉默,却最醒目。他低着头,一边听着下属们的讨论,一边在看一份资料。乌黑深刻的眉眼,平静而专注,并未察觉到她已归来他身边。

49云胡不喜

    与自己爱的男人久别重逢,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

    有点陌生,又有点熟悉。看着他坐在人群里,此刻并不属于你。

    然后你的眼圈就有点发酸了。

    林浅从未想过,自己再看到厉致诚的时候,会有掉眼泪的冲动。可此刻眼中一阵无法抑制的潮湿感,却骗不了人。她赶紧转过头,不再看他,把眼里的酸意压下去。

    她曾经一点也不怨他不来看自己。可现在,心中也冒出一丝委屈。

    可恶……厉致诚,你为什么不来看我呢?两个多月了,我都快把之前跟你在一起的感觉,忘干净了你知不知道?

    平复了一会儿,才转过头,目光重新落在圆桌上。这时,一名销售经理正在说话:“厉总,现在aito最大的问题就是——”他笑了:“实在是供不应求。”

    他这么一说,会议室里的人全笑了。林浅也忍不住笑,转眸望去,原本低着头的厉致诚,唇边也浮起笑意,抬头看向那个销售经理。

    他的动作忽然一顿。

    所有人都看得出来,他原本是要开口讲什么。可这个动作就像突然卡了壳,他保持着抬头的姿势,脸上的笑意瞬间褪去,眼神明明看着那销售经理,却又像是透过他看着其他地方。表情沉肃,叫人看不透。

    这种情况从未出现过,下属们都是一愣。而林浅心头猛地一跳,望着他的侧脸。众目睽睽下,他并未朝她的方向看过来。但是她感觉……

    厉致诚的停顿只是一瞬间。很快,他目光一敛,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淡淡开口:“现在库存还有多少?日生产能力提高到多少了?”

    这是回应刚才提出的“供不应求”的问题,主管生产技术的副总刘同,回答了两个数字。

    厉致诚点了点头,神色不变。只是又端起了手边的茶杯,垂眸微抿了一口。

    而林浅的心情,仿佛也随着他的一举一动,慢慢紧张起来。

    然后就看到他放下了茶杯,抬头的瞬间,很自然地朝她这边看过来。

    漆黑得像湖水一样的双眼,明亮逼人。

    他一眼就在人群中找到了她,凝视着她。

    而林浅的心,也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揪住。她一时竟有些失神,直至眼眶再次发酸,才察觉不妙。忙低下头,避开他的眼。

    他也瘦了一些。她想,下巴看起来要尖一点了。头发什么时候又理了,短短的,很精神。但这个发型更适合他,让他看起来更成熟,也更不易亲近。

    过了一会儿,她再次抬头。厉致诚已经没再看她,正在跟刘同交谈。

    刘同说:“供不应求是好事,但的确也是个问题。现在我们的生产能力,已经快要饱和,销量如果再继续往上升,生产部门就要吃不消了啊。”

    旁边又有一个人问:“要不要关闭其他几个产品的生产线,把人力物力都调过来,做aito?”

    林浅的注意力也暂时被这个问题吸引。其他人有的赞同、有的反对,一时也没有成形的主意。然后大家又都看向厉致诚,等他的意见。

    厉致诚缓缓环顾一周,林浅与他目光再次交接时,两个人的表情都已很沉静。而林浅得以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他的目光在她身上一触即走,开口说:“暂时不作调整。越是爆发期,越要走得稳妥。现阶段大家辛苦一下,超负荷运转。另外,通知人力资源部,尽快把这季度的奖金发下去。”

    大家都点头说好,听他说奖金,又全笑了。顾延之和刘同是提前看过奖金分配方案和数字的。刘同有些感叹:“咱们爱达,可是有好几年没给员工发过这么大的红包喽。”

    这话一说,大家更是高兴。林浅也笑了。因为正题已经讨论完,会议室里的气氛变得热闹而轻松,七嘴八舌议论着。因此也没人注意到,厉致诚的目光越过众人,盯着她,眸色幽深,目光灼灼。直至她的脸被他盯得有点发烧,举手投足间都有点不太自在了,他才收回目光,起身宣布散会,率先走出了办公室。

    而林浅坐在原地,看着他笔直的背影,看着他沉稳的步伐,那一步一步,就像踏在她心上,随他起起伏伏,再难平静。

    爱情是什么?

    爱情是你以为已对这份感情驾轻就熟、收放自如。可他一个无声的眼神,就令你像是飘飞了很久的风筝,一收线,就回到了他的掌心里。

    无论是你的人,还是你的心。

    ——

    因为林浅是“外放归来”,散会后,好几个相熟的经理,都围着她聊天。连顾延之和刘同两位大佬,都和颜悦色看着她,说辛苦了。不过顾延之离开前,颇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隐隐含笑的样子,看得她很有点窘。

    林浅跟他们聊了一会儿,还算淡定自若,心却已飞到这楼层另一间屋子里。

    他此刻,是在等她么?

    好容易,会议室里的人散了伙。林浅再次走向厉致诚办公室,心情竟有些紧张。双手垂在身侧,竟还生出了一丝汗意。

    靠。她现在的脸一定特别红,因为感觉到阵阵热意往脸上冒。因为刚散会,顶层办公区里还是人来人往。林浅觉得自己简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只得微垂下头,避开别人的目光,轻敲他的办公室门。

    “厉总。”

    “进来。”

    这声音只叫林浅心弦微颤。缓缓推开门,就见厉致诚坐在大班桌后,一手持笔,一手拿着叠资料,看样子正在批示。而蒋垣站在一旁,正在等待。

    从她踏入办公室的第一秒,厉致诚就抬头看着她,手上的动作也干脆全停了。

    林浅的整颗心,仿佛都被他的目光给侵占了,而她的脸还在持续发烫。知道他还在忙工作,林浅也不说话,看他一眼,就走向一旁的沙发,打算坐下等。

    而侧立在一旁的蒋垣,也很纠结。按理说林浅踏进来的第一秒,他就应该立马推门出去消失。可这些等待批示的文件,又是十分重要的,也花不了几分钟。而且厉总向来将工作放在第一位,他要是自作聪明出去了,又不合适。

    结果这时,就听厉致诚开口:“蒋垣,你先出去。”

    讲这话时,他还是看着沙发上的林浅。

    蒋垣立刻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蠢,神色不变地答:“好。”快步走了出去,然后小心翼翼把房门带好,无声无息地守在了外头。

    这对boss和助理间的默契配合,只令林浅的心跳“怦怦怦”更快。她坐在沙发上,抬起热气氤氲的眼睛,望着他。

    厉致诚已经起身,从桌前走了过来。高挑而沉默的身形,在夕阳的映照下,在地面投下长长的影子。

    那影子就在她脚下,仿佛瞬间也将她笼罩住。林浅一时竟有些坐立不安。脑子一热,站起来。

    厉致诚转眼已至她的跟前。

    两个多月了,却像隔了整整几年时间,林浅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近、这么清晰地看着他。依旧是那熟悉而高大的身形,依旧是那轮廓清晰的脸庞。眉眼深邃,颧骨略高,白皙的肤色在衬衫衬托下,更显清贵淡然。

    而那双眼睛就像无底洞,沉沉湛湛。你望一眼,就会深陷其中,就会身不由己。

    他盯着她,没说话。

    而林浅动了动唇,也什么都没说。这时厉致诚微垂下头,长臂一伸,已将她搂进了怀里。

    林浅憋了半天的眼泪,一下子掉了下来,伸手就抱住了他的腰。而他的手,紧紧抱住她的肩膀和腰,就像以前一样,以绝对强势的姿态,将她整个人都扣在了怀里,动弹不得。

    林浅的脚尖几乎都离了地。人在他怀里,身体竟像过去一样,不由自主阵阵发软,呼吸也有点急促。一时间,两人都没说话,只听到彼此胸膛中清晰的心跳声。

    然后林浅就听到他低声,微哑,在耳边缓缓地、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

    “我的拼命西施,我的女人……终于回来了。”

50相思狂潮

    思念,对于林浅来说,是柔情满怀,缱绻又直白。

    而对于厉致诚这样的男人来说,却是如一方无人知晓的湖面,隐忍不发,静水流深。但忍耐终有尽头,随着那细细的水流越汇越多,水面依旧平静,但动荡隐藏于其下,一触即发。

    待到终于不必再自制时,那水流便会如他本性般汹涌,转头就将她吞没。

    ……

    此刻,厉致诚就将她压在沙发上,反复噬咬亲吻。灯光和阳光交织成一起,将两个人全身都涂上明亮的色彩。室内极其的静,只有彼此的呼吸声缠绕着,甚至还能清楚听到,隔着一扇门,蒋垣的电话不断响起,而他的声音断续传来:“好的……我会转告厉总……他现在在开会没时间……”

    林浅越吻,心跳越急。

    上班时间、他的办公室、他在渴求无度地吻着她……这几个认知交织在一起,令这个吻更加刺激,更加令她喘息不已。

    他并没有过激的动作,只是无声地压在她身上,将她的唇舌完全占据。而他的手,也未探入,只是隔着薄薄的衬衣,重重地揉捏着她。林浅感受着他身体的重量,感受着他掌中的温度和强势,脑袋越发晕眩滚烫。

    “好了……”她近乎j□j地低喃,“还在办公室呢……难道你要当昏君?”

    几句话说得颠三倒四,厉致诚睁开眼盯着她,重重地在她舌头上吸了一下,只吸得她全身一麻。他这才起身,抱着她坐了起来。

    林浅面颊绯红,衬衣也被压出了褶皱,连忙低头整理了一下。然后抬头看着他。

    他也低头看着她,那黑黢黢的眼里汹涌未褪,依旧如匹狼一般迫人。

    林浅被他瞧得心头一跳,伸手扯了一下他的领带,开口第一句话却是兴师问罪:“你一点都不想我!”

    话一出口,自己都觉得撒娇意味太明显,但依旧像一只被冷落的孔雀,傲慢地瞪着他。

    心中却是一阵甜蜜的无奈:我勒个去去去去哟……她花了两个多月,风里来雨里去踏遍山川,才把自己慢慢锻炼成不动如山的女强人。

    可到了他怀里,才两分钟,就变回了那个矫情的小女人……

    要命。

    而厉致诚看着怀中女人眸光流转、长睫轻颤,以及粉嫩的脸蛋、芊芊玉手,还有那柔软的娇躯,都已完全臣服在他的臂弯里。

    他什么也没说,也不辩解。手上一用力,就将她整个抱起,放在了自己的大腿上。

    林浅还是第一次以这种姿势坐在他身上,而且还是在门外人来人往的办公室。她的心更慌了,低声嗔怪:“放我下来!万一有人进来……”

    厉致诚根本不理她,这姿势令她更加彻底地处于他的掌控和怀抱中。他一手搂紧她的腰,一手搭在她的腿上,缓缓地摩挲着。而一低头,便能够到她的唇她的脸她的脖子,还有她的胸。方便他更深入的亲吻她。

    林浅被他固定在腿上,动弹不得。只能任由他不停地索取,不停地抚摸。这令她全身软得像泥,却又甜蜜万分羞窘万分,内心还涌起一阵莫名的激动。她几次想喊停想推开他,却被他更紧地扣在大腿上。

    “你太坏了……”她用小得像蚊子的声音,在他的蹂躏中抗议。

    厉致诚的脸也蒙上一层浅浅的红,可眼神却越发深沉。

    “是吗?”他淡淡地问。

    林浅:“就是……你欺负我……”

    两人就这么吻着吻着,同时进行着毫无意义的零碎交谈。厉致诚就这么把她放在自己身上,“欺负”了够本。不知不觉,一个小时过去了,下班铃也响了。厉致诚这才从她胸~口抬起头,抬眸看着她。

    林浅现在已经完全像只煮熟的虾子般挂在他怀里,又软又红。他盯着她,手上动作未停,缓缓将她的衬衫纽扣扣好,又低头在她唇上一啄:“你先去停车场,在车上等我。”

    “嗯。”林浅接过他手里的车钥匙。明明已看过他千百遍,再触到他的目光,却依旧心头发软发颤。想起今天竟在他办公室里缠绵了一个多小时,更觉荒唐、紧张又甜蜜。

    她站起来,转头又看了他一眼,这才清咳两声,走了两步,顺手拿起桌上他的茶杯,喝了一大口,润了润干涸的喉咙,然后才走了出去。

    而厉致诚衬衫也有些凌乱,坐在沙发里,一直目送她走出去。这才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衣服。待身体因她而起的热意褪去后,才坐回老板桌后,把蒋垣叫进来,把那几个文件批好给他。

    然后低头看了看表,已经过去了十分钟。他拿起西装外套站起来,又端起桌上她喝过的水,仰头缓缓喝完,这才走出了办公室。

    ——

    林浅嘴里抱怨厉致诚不想她,而心里也觉得,厉致诚把事业、把爱达放在她前头,自制力很强。尽管他先追她,时至今日,他却是这份感情里,收放自如那一个。

    但林浅不知道,厉致诚心里很清楚,并非这样。

    他并非把事业放在她之前,也并非对感情,完全能做到收放自如。

    在这两个月里,他也曾差点就放下堆积如山、火烧眉毛般紧要的工作,飞过去看她。

    那是她刚出差一个多月,有天夜里,她给他打电话。那时他正坐在办公室里,刚结束一天的会议,满身疲惫。听到她的声音,却如一股清泉浸入夜色里,心情疏懒。

    聊了一会儿工作,就听她讲了白天发生的一件小事。

    “今天我哥给我打电话了,问起了咱们。”她说。

    “哦?”他揉着眉心,闭着眼,轻声问,“聊了什么?”

    林浅当时似乎酝酿了一下,才笑着说:“他问咱俩发展得怎么样,我就说我最近一直在出差啊。他现在肯定得意啦,咱俩没见面,自然也不能突破他的防线发展了……”

    她就跟闲聊似的,语气淡然地讲着。见他沉默不语,她又嘀咕了一句,跟开玩笑似地说:“我还跟他说,给我块袈裟,我就可以去当灭绝师太啦。”

    ……

    这是个很温馨很普通的通话。电话里她依旧婉约可爱、斗志昂扬。

    可挂了电话,厉致诚看着手头的资料,却半天没有翻动一页。

    她在工作里,心思千回百转。对他,却从不耍心机,直来直去,要就是要,不要就是不要。成为他的女朋友后,从来也只把一颗赤诚简单的心放在他面前。

    可这次,在分离了一个多月后,却不着痕迹,又或者是漏洞百出地,暗示着他。

    她想让他去看她,才说那些话。可又舍不得真的影响他的工作,所以万般欲言又止后,最终只剩一句苦中作乐的微笑自嘲:

    ……给我块袈裟,我就可以去当灭绝师太啦……

    想到这里,厉致诚只觉得一阵胸闷。

    静默片刻后,他叫来蒋垣:

    “订一张明天最早的机票,去南京。后天一早回来。”南京,正是当时林浅的所在。

    蒋垣一愣,就明白过来。但他不得不硬着头皮,为难地劝诫:“厉总,明天您约了两家商超的总经理,他们的时间都挺难约的。而且明盛康总下午还安排了您和市政府工商局那边的会面……”

    厉致诚简洁地打断了他:“全部押后。”

    蒋垣就没再说了,点点头,出去了。

    过了一会儿,机票就订好了,信息发到厉致诚手机上:明早八点,最早一趟航班。飞去她身边。

    看着这则短信,厉致诚一个人坐在深夜的办公室里,缓缓笑了。刚要拿起电话打给她,蒋垣却再次敲门进来。这次他的表情很严肃也很震惊:“厉总,刚刚传来消息——新宝瑞的销售经理想约明德汪总谈合作,被汪总公开拒绝了。这件事已经传开了……”

    他话还没讲完,厉致诚的手机和桌上的座机,都同时响了,响个不停。顾延之、刘同、生产部门、采购部门……甚至还有父亲,全都打电话来,询问或者请示这件事是否对爱达有影响,后续要怎么做……

    等厉致诚临时处理完这件事,已经凌晨一点了。还约了明天上午,跟几位高层一起,跟汪总那边电话会议。

    蒋垣也跟着他,忙得焦头烂额。等到这晚两人终于离开办公室时,蒋垣问他:“厉总,那明天飞南京的机票……”

    “退了吧。”他答。

    几天后,这个小风波才彻底平息,跟明德那边也进行了充分的沟通。夜深人静时,他再给林浅打电话。如寻常般聊了一会儿后,他低声说:“想你。”而就这么简单的两个字,却令那个女人沉默了很久。然后之后几天的电话里,语气都有点抑不住的喜意和得意。

    ……

    电梯缓缓下行,厉致诚独自一人,站在其中。

    “叮”一声,电梯门打开。他一抬头,就见自己的路虎,安安静静停在停车场不远的角落里。而他的女人,此刻就安静乖巧地坐在里头,等着他。

51风雨欲来

    林浅在车里坐了一会儿,想起刚才的一幕幕,想起他的眼神和肆意游走的手,还有他低沉萦绕在她耳边的亲昵嗓音,便忍不住脸红,又忍不住笑。

    正是下班的时间,停车场来来往往很多人。她很是等待了一番,才瞅准时机,溜到他车上。好在他停车的位置偏僻,她缩在副驾上,也无人察觉。

    又坐了几分钟,就见一个人影从窗外走来,主驾的门应声打开,厉致诚坐了进来。

    林浅的心,仿佛也随着他的到来,沉浸在满满的、痒痒的甜蜜里。也不说话,就低着头,玩手指。

    厉致诚也没说话,若有所思地看她一眼,发动了车子。

    车驶出集团大门时,林浅照例跟只兔子似的,灵敏地伏低身子,避开外人的视线。虽说厉致诚在她出差前,就说要公开。但每当这种时候,她还是下意识想回避。

    不过她一边躲,还不忘一边制止他:“你不许笑我。”

    “嗯。”他语气淡淡地答。

    然后她就感觉到一只手,轻轻搭上了她的后背。很随意的动作,就像在抚摸自己的所有物。林浅被他摸得后背和脖子都麻了,刚驶出大门没多久,就红着脸直起身子。

    她觉得自己一定是反应过度了。这么简单的一个触碰,为什么……为什么她感觉出了情~欲的味道?

    是她太久没跟他亲密接触过了么,所以才东想西想?毕竟几个月前,她也是食髓知味,欲求不满……

    林浅兀自想得一头黑线。厉致诚却望着蓝天落日,车开得又稳又快。

    又开出一段,林浅回神,突然反应过来。

    这不是去她家啊,她家也就过个马路,开几百米就到了。不知不觉他已经开了这么久。

    “我们去哪儿?”她问。她一直以为他会先送她回家,放行李,然后去吃饭。

    “我家。”他答得言简意赅,“放下行李,就去吃饭。”

    林浅一愣。

    什么嘛……这么理所当然地带她回家?她什么时候答应今晚住他家了?

    ——

    尽管腹诽了半天,林浅最终却一句话也没说,假装继续淡定地看风景听广播,任由厉致诚直接把车开到了家门口。

    他住的地方离爱达集团不远,是一个前两年新修筑的楼盘。因在城郊,小区面积非常大,放眼望去,竟有二三十幢楼,错落林立在阳光下。

    他就住在小区最深处、临湖的联排别墅里。

    林浅看到他的房子,就很是喜欢。因为她并不喜欢那种超大的别墅,住起来没有家的感觉。而他的别墅就是二层小楼,前后都有院子。后院用来停车,前院种了很多花草,还立了个木架子,但上面空空如也。

    林浅摸了摸那高高的木架:“你打算种什么?”

    “随你。”

    林浅心头一甜,然后继续很有骨气地腹诽:切,这又不是她家。

    一进门,就是玄关,玄关背后是开阔的客厅。装修和家具都是美式田园风格,富丽堂皇中不失温馨精致。林浅看了一圈,问:“这不是你装的吧?”

    厉致诚将她的手提袋行李扔在沙发上,点头:“我爸的房子,暂时住着。”

    林浅了然。把双手背在身后,颇有兴致地开始参观。厉致诚就双手插西装裤兜里,跟在她身后。

    客厅、餐厅、厨房、客卧……显然除了客厅,一楼其他房间没什么起居痕迹。走上米白色的旋转楼梯,二楼首先是个小客厅,安静又通畅。

    然后是书房,这个房间比较大,满满的几个书架,看起来蔚为壮观。

    然后居然还有个健身房,里头放着跑步机和另外两架健身器材。

    林浅站在门口:“你每天还健身啊?”

    厉致诚:“习惯了。”

    这倒是,他在部队的时候,每天运动量一定很大。林浅转头,伸手拧了拧他的胳膊。看着不显壮实,一捏却全是硬硬的肌肉。当然了,他身上最漂亮的,是那几块轮廓清晰、结实匀称的腹肌,她上次离开前,还趴在那上头蹭了半天……林浅脸上升起热气,神色自若地离开了健身房。

    最后就是主卧。主卧的格局十分地大,璀璨繁杂的水晶灯、重重叠叠的金棕色窗帘,还有圆弧形白色大床和高脚衣柜。不过这里的布置也很简单,除了床和衣柜,什么都没有。床头甚至只有一个枕头。

    像是能察觉到她的心思,厉致诚低沉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去柜子里再拿个枕头出来。”

    林浅的脸一下子热了,回头斜瞪他一眼:“自己拿!”

    他眼中泛起沉沉笑意,将她的手一拉,牵到柜子跟前。抬手打开门,拿了个枕头出来,低头看她一眼,就将那枕头丢给她。林浅条件反射接了个满怀,又红着脸转身,将那枕头放在床上。

    玩心又起,将他的枕头推到远远的角落,然后将她的新枕头,端端正正放在中间,占据统治地位。这些动作做完,刚要得意地回头向他炫耀,却陡然感到他温热的身体,从背后覆了上来,伸手就环抱住她的腰。

    林浅被他从背后扣在了衣柜上,他一只手撑在衣柜上,另一只手搂着她的腰,唇就一直沿着她的脸和脖子往下,辗转地亲,手也无声的揉着。直至林浅被弄得全身发软,他才将她转了个身,让她面朝自己。但依旧将她扣在衣柜上,圈在他的怀中。

    “干嘛突然亲我,不就霸占了你的位置嘛……”怎么他就突然被撩拨了,这么凶地亲她?

    面对她的娇嗔,他的脸上却没有笑意,眸色也是深沉乌黑得吓人。

    “林浅,今天是二十三号。”

    林浅一怔,他已松开她:“先去吃饭。”

    ——

    晚饭就在小区外一家精致的小馆子吃的,口味还不错。依林浅的性子,这几个小时过去,她已完全忘记了这两个月来的惆怅啊、失落啊,以及跟他之间那一点点生疏感。她完全故态重萌,一边大快朵颐桌上的几道美食,一边跟厉致诚讲这段时间在外面的趣事。

    而他虽不多言,显然也很愉悦,眉梢眼角始终带着浅浅的笑。而那隽黑深邃的眼,始终落在她身上。这令林浅,稍稍有点心慌。

    步出饭馆时,夜色正好,天空月色清明,小区里幽静深远。林浅想起今晚即将发生的事,心头一阵缭乱。

    紧张之后,下意识就想拖。

    “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她义正言辞地说,“我们走几个圈吧。”

    厉致诚却看她一眼,答:“去趟超市。”

    “去超市干嘛?”

    厉致诚将她的腰一搂:“买点东西。”

    起初,林浅并没反应过来,他要买什么。周末的超市人满为患、热闹极了。她看到水果区,就高高兴兴走过去,挑了几个橙子和金果。

    称好之后,厉致诚从她手里接过,揽着她继续朝前走。两人在里头转了一圈,林浅也没其他要买的。这时已经接近收银台了,她才想起来,问:“你要买什么?”

    厉致诚没说话。

    他牵着她,一排排货架找过去,最后停在一排花花绿绿的盒子前。

    林浅看清了,这回脸一下子红了。下意识就要挣开他的手,他反应却比她更快,一下子将她握得更紧,摆明了要她在身边陪着。

    厉致诚是个性格深沉的男人。虽然以前对这种产品不了解,此刻并不多言,也不向导购员询问。而是站在货架前,凝神看了一会儿,就挑了一盒出来,丢进了购物篮里。

    然后低头看她一眼:“行吗?”

    林浅心头如同千万头草泥马飞奔而过:干嘛问她行不行,好像是她用一样?

    不过,的确也算是用在她身上了,难怪他要问她……

    这些混乱的念头一旦经过脑补延展,林浅的脸更热了,也不吭声,扫一眼那盒避孕套——冈本oo3。

    哼……倒是挺会挑的。

    从走出超市、走向他家的第一步开始,林浅就陷入了一种慢火煎熬中。

    两人并肩而行,他的话并不多,一步步走得不急不缓。可林浅看着他沉静自若的侧脸,看着他高大挺拔的身形,再联想到刚才被他揣进口袋的那盒套套,就开始心猿意马。

    她甚至还想起峨眉山之后那几天,他在夜色深沉的时分,将她压在床上,反复亲吻她的全身。还有他那坚硬滚烫的欲望,曾在她掌中,也曾无声地轻抵她的小腹,一下、又一下地轻点着,充满无声的暗示。而那个时候,他抬起炽烈无比的黑眸,沉沉地、极具掠夺性地望着她,就像一匹真真正正的、本性暴露的狼……

    林浅继续无声地跟着他往前走。

    可每一步,仿佛都走得意摇神驰、惊心动魄。

    很快就回到了他家。

    因为别墅区格外的静,如今只有他俩站在屋内,就更显万籁俱寂。林浅唯一听到的,就是自己热而促的呼吸声。

    厉致诚却显得一如既往地沉静,转头看她一眼:“我在楼下洗个澡。你如果洗澡,就用主卧洗手间。”

    林浅:“哦……”

    他又低头亲了她一下:“上楼,等我。”

    林浅的心脏忽的又是一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好……听话上楼。

    ——

    热水缓缓洗涤过全身时,林浅看着十指间清澈的水流,有点发愣。

    就要真正成为他的人了。他终于如愿以偿了。

    想到这里,有点心疼,又有点好笑。她伸手捂住自己的脸——厉致诚,我们会相爱一生吗?此刻即将走向你的我,多希望这一刻就是天荒地老。才不辜负你的等待和渴望,也不辜负我的义无反顾。

    她也想起,厉致诚为什么说,今天是二十三号。

    因为她上一次例假,是十四号啊。

    今天很安全,再也不会被中途打扰。

    他记得可真牢啊。

    关掉水龙头,穿上睡裙。那是条丝绸的裙子,长度刚到膝盖。v形领,露出胸口一小片雪白的皮肤。胳膊和小腿也露在外头。

    林浅看了一会儿镜中的自己,推开了浴室的门。

    一走出去,她就愣住了。

    窗帘已经拉上了,遮得严严实实。天花板上的水晶灯也关了,只余一盏暗柔的落地灯,映得整个房间微光荡漾。

    厉致诚就站在那盏灯旁,听到声响,转头。

    他穿着件黑色的长浴袍,双手插在口袋里,小腿露在外面。浴袍是丝绒的,纯黑、柔软,显得他的脸越发的清冷白皙。而这样的他,看起来比平时多了分慵懒的雍容,但又同样英挺逼人。

    不知已经等了她多久。

    林浅连呼吸都忘记了,傻傻地望着他。

    而他看到她,就把双手从口袋里抽了出来,一步步、缓缓走向了她。

    林浅的心脏都快跳出嗓子眼了。

    他走到了她跟前,低头看着她。林浅的手心开始冒汗。

    猛地就见他弯下腰,一把将她打横抱了起来。林浅“啊”的一声低呼,人已经稳稳在他怀里。

    周围是这样的静,她的脸紧贴着他的胸膛,听到他同样急促的心跳声。而他居高临下,沉沉眼眸宛如无穷无尽的黑夜,牢牢地盯着她。

    “林浅。”他缓缓问,“我等了多久?”

    林浅只觉得喉咙阵阵发干,声音微哑地答:“……七十九天?”

    他抱着她,转身就走向身后的大床。

52今夕何夕

    林浅的身体陷在柔软的床褥里,厉致诚的身体就在她上方,完全覆盖住灯光和她的视线。

    这令她感觉很刺激,又有些紧张。

    而他的双手撑在她身体两侧,居高临下望着她。

    幽黑的眼,似在打量,又似在欣赏,并不急于动手。

    林浅被他这意味不明的目光,羞红了脸,小声嗔道:“你看什么!”

    他没答。唯有眼中,浮现浅浅笑意。那深邃的眼里映着迷离的灯光,笑意就像是清浅的湖水,缓缓荡漾开,荡漾到他瞳仁深处。

    然后重新归于沉寂。

    他的眼睛,重新变得漆亮又逼人。

    明明是最普通不过的一个笑容,却令林浅看得心慌意乱。

    感觉自己就像自由奔跑了很久的猎物,终于被他获得。

    而他此刻,心情很好。

    “衣服脱掉。”他低头盯着她,嗓音低沉迫人。

    林浅也看着他。他的眼睛黑得好像无底洞,有一种无形的吸引力,令她心甘情愿沉沦其中。

    “嗯……”她轻声答道,顶着张通红的脸,慢慢脱下睡裙。于是全身上下,只剩一条小内裤。

    再次这样近乎全~裸地躺在他眼前,林浅的脸抑不住的阵阵发烫,而因为今晚的与众不同,她的心也跳得特别的快。

    而厉致诚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低头就咬住她胸~前的蓓蕾,两只手却开始往下,来到她的内裤边缘。

    在她腰上轻轻地摩挲了一会儿,就径直往下,将她的裤子慢慢往下褪。

    林浅的整颗心仿佛都不是自己的了,恍恍惚惚,口干舌燥。她只无声地配合着他,抬起双腿,让他把内裤从脚踝脱下来,丢到一旁。

    她终于完全~裸~露在他面前。

    五月的夜间,空气明明还有些微凉。可屋内却仿佛被点着了一团无形的火,空气中四处浮动着难言地燥热。林浅期待又害怕,羞涩又紧张,躺在他的身体下方,全身仿佛中了咒,不能动,也不敢动。

    可他却要沉静许多。双臂依旧撑在她上方,以虎踞的姿态,继续凝视着她。他的目光沿着那玲珑的曲线,缓缓下移,最终来到他从未涉足过的蜜谷,然后就没有移开。

    然后他的眸色,似乎越来越深。

    林浅被他瞧得羞窘无比,伸手就像捂住那处。谁知他的动作比她更快,轻而易举地擒住她的手腕,扣在床上,然后另一只手,就探了进去。

    他的指尖触碰的一刹那,林浅全身一抖。明白他要干什么,她立刻紧绷起来。羞涩本能令她立马出声抗拒:“别摸……”可身体竟然是欲拒还迎的,躺在原地,无力地轻扭,任由他轻松地就将手指插了进去。

    看着她全身都微微蜷缩起来,蜷缩在他的手中。厉致诚的双眼,变得比窗外的夜色还要暗沉。他的头缓缓下移,开始亲吻噬咬她腰间最柔嫩的皮肤、最妖娆的曲线。手指,则开始快速而耐心地转动、揉捏,让她的整个身体,开始在他的手下不断颤抖。

    ……

    林浅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明明只是他的几根手指,怎么这么快,就要把她整个人逼向崩塌的边缘?

    全身上下,像是有千万只蚂蚁在噬咬,在叫嚣。叫嚣要找一个快乐的出口。可这个过程又是痛苦、舒服又难耐的,只令她的十个脚趾都颤抖着蜷缩起来。想逃,又想要;想叫,又想呜咽。

    迷迷糊糊间,忽然就瞥见了厉致诚。他此刻已改变了姿势,坐了起来,低头看着她。他的脸在灯下犹如浮雕,朦胧而英俊。而此刻,漂亮的颧骨上,也泛起一层晕红。

    只是那双鹰一样的眼,依旧牢牢盯着她的脸。探进她身体里那根手指,却悄无声息越来越快。

    被他如此觊觎把弄着,林浅心头更加激荡。再看他的浴袍还好端端地穿着,全身整整齐齐,眉目沉稳;她却已不着寸缕,被他一只手就弄得就快要情不自禁……这一幕生生刺激了林浅,猛地就感觉一股热流从身体深处涌出来,迅速窜向他的手指正在快速摩擦的地方……一种从未有过的尖锐而磅礴的感觉,瞬间侵袭全身。她“啊”的失声叫了出来,双腿一下子并拢,全身都紧紧蜷成了一团,开始剧烈地颤抖。

    厉致诚看着这一幕,只觉得喉咙阵阵发干,下腹也阵阵胀热。他停下了正在造次的手,缓缓地将身体沉下来,压在她身上,让她完全在他怀里战~栗失态。

    林浅身上余波未泯,羞窘极了,只好把脸深深埋在被子里,一声不吭。这时就感觉厉致诚的唇开始在她的脖子、她的胸和腰上再度流连。只亲得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的她,阵阵发软。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平复下来,伸手推开他的头:“别亲了……别亲了……”

    厉致诚抬头盯着她。而那坚~挺的灼热,也以从未有过的强硬,抵住了她的小腹。

    四目凝视,只看得林浅心头一跳。

    她已丢盔弃甲一塌糊涂,他的侵占却根本没有正式开始。

    完了完了完了,她为什么有一种“我命休矣”的感受?

    “把我衣服脱了。”他低声说。

    林浅的心跳又是一促,不动。

    “为什么我的衣服是我脱,你的衣服还是我脱?”她壮着胆子抗议。本来嘛,脱衣服这种事,为什么逼着她主动做?

    但厉致诚根本不理会,见她扭捏,直接捉住她一只手,放在自己腰上,漆黑的眸,就继续那样沉沉地盯着她。

    像是下一秒,就要将她吃下去。

    于是林浅脸上又升起一股热气,老老实实开始解他浴袍上的腰带。

    尽管已经看过他的身体好几次,可当林浅脱掉他的浴袍,又给他脱下内裤时,心跳已快得就要失控。

    两个人,就这么赤~裸地对坐着。

    这还是第一次,两人间没有任何阻隔,只有宛如初生般赤~裸的彼此。

    林浅的喉咙更干了,低着头,没出声。

    然后厉致诚的手就缓缓覆上了她的肩膀,慢慢将她重新放倒在床上。然后身体一沉,压了上来。

    在这一瞬间,林浅的感觉不是刺激,不是冲动,甚至也不是慌乱。

    竟然是踏实的。

    感受着他身体的重量,感受着他胸膛中的心跳。她竟感觉到一种从未有过的踏实。因为被这个男人,如此彻底地拥抱在怀中,如此彻底地占据了她每一寸躯体。

    她从未如此清晰而热烈地感觉到,他是她的,她也是他的。赤~裸交缠,彼此拥有。

    而就在心潮悸动之时,厉致诚低沉得仿佛夜色流水般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林浅。”他缓缓地说,“我进来了。”

    在这个瞬间,林浅仿佛听到了自己的心,阵阵激荡的声音。

    “好。”她轻声说,伸手抱住了他的背。

    从未如此甘愿,从未如此心动。

    只愿为了你,把一切都交付。

    ……

    厉致诚还是第一次体会到,如此水深火热的感觉。

    女人的身体太紧~窒,刚进入一个头,就被紧紧卡住,湿热又温暖。像一处会勾人的洞穴,令男人心志大乱,心甘情愿深陷其中。

    脑子里只有她,身体也被她主宰——只想要她,再要她。

    他抬起无比幽沉的眼,静静地看着她。然后一低头,就握住她胸~口的一侧丰腴,送入嘴中,用舌头和牙齿挑~逗;另一只手,则悄无声息再次下滑,揉捏再揉捏,比之前的劲道更大。这样,就能让她更湿润,更能容纳他。

    可躺在他身下的林浅,是什么感觉呢?

    疼……

    好疼!

    怎么会这么疼?

    泥马她就知道那些h书都是骗人的,什么女人湿了之后就能容纳好多好多。她早该想到的!当初给他用手时,就觉得这尺寸,怎么进啊将来……果然,被她料到了吧,这么难这么疼……

    他的每一寸挤入,都像要将她的身体缓缓割开。而他的凶器太硬太烫,只令她浑身都在颤抖。

    关键在她水深火热时,他的唇舌和大手,又开始造次。于是她就陷入了一种舒服和痛苦交织的奇异感觉中,好难受、好难受……呃……

    察觉到她闭着眼,开始轻声哼哼,厉致诚眸色更沉,松开她的胸,握住她的腰,一挺身,终于尽根没入。

    林浅情不自禁低喘了一声。

    而他盯着她,眼中泛起笑意。

    他开始缓缓抽~动。

    不知不觉,林浅就不疼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又舒服的感觉。

    这感觉令她抬起氤氲的眼,迷迷糊糊地望着厉致诚。

    望着这个正在她身上驰骋的男人。

    他的身体修长柔韧如猎豹,擒着她双腿的手臂,也是结实有力。而他的脸,沉毅如雕塑。即使在床上,他看起来依然不动声色,强势逼人,一切仿佛尽在他掌控。

    唯有额头一缕青筋有些许凸显,暴露了他暗藏的情绪。

    而他一下又一下,有力地撞击着。林浅整个人都被他牢牢按在床上,动也不能动,只能随着他的节奏,一下又一下,颤抖……

    而厉致诚看着女人如弯折的草,在自己的身下喘息;看着他在她身体里进进出出,带出一缕缕浅红的血迹,沾染了他的欲望,也沾染了身下的床单……他没出声,只进退得更快更凶。

    很快,林浅就忍不住了,开始高高低低地发出声音。这些声音令她又羞又怒,拼命咬牙忍住,同时用那湿漉漉的眼瞪着他。而厉致诚哪能不知她的感觉?见她满脸红云,只浅浅一笑,律动的同时,伸手捏了捏她的脸。

    “叫出来。”他低声说。

    一句话令林浅更加羞赧,伸手捂住自己的脸,他真的是越来越坏了!不想看他!

    这时,厉致诚动作却稍稍一停,说:“把套拿过来。”

    林浅抬头,就见那盒冈本放在床头柜上,触手可及。

    “嗯。”她轻应了一声,伸手拿过来,丢给他。

    厉致诚接住,欲望还埋在她体内不动,从盒中拿出了一个,然后抬头看着她。

    “帮我戴上。”嗓音有点哑。

    林浅都快不行了。

    帮他脱衣服就算了,居然还让她帮他戴这个……

    “不!”她闷声抗拒,“你自己来!”

    厉致诚没吭声。

    冷不丁她腰间一紧,竟被他从床上抱了起来。身体腾空而起时,林浅“啊”的一声惊呼。再一定神,他居然就这么抱着她,在床沿边坐了下来。他的欲望还深埋在她体内,而她双腿分叉,坐在他的大腿上。

    离开了温暖的被褥,就这么两人紧贴着,以这样撩人的姿势,交缠而坐。林浅很不好意思,手抵在他胸口:“你干什么?”

    他却将手里的那个套子递给她:“给我戴上。”

    林浅没办法,只好接过。这时他双手托着她,将她的身体缓缓抬起一截、再放下。而他的欲望也从她体内拔了出来。

    林浅被他这样轻而易举地摆弄着,心里有点说不出的滋味——也不知该甜蜜还是慌张,她虽然不胖,但也不是瘦竹竿,一米六多的一个人,居然被他这么轻松的托来举去……讨厌……

    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冲动,她一边撕开套子的包装,一边说:“喂,你手下留情。”

    这话令厉致诚眉角泛起淡淡地笑意,与她一起低头,共同看着她把小雨衣,给他戴上。

    “害怕了?”他低声问。

    厮磨了这么久,林浅明明已被他折服为他主宰,此刻却不怕死地抬眸斜他一眼:“我才不怕呐!”话音刚落,就见厉致诚眸色一敛。然后她再次被他举起,再缓缓放下——他重新进入了她。

    林浅这次真的要疯了。

    因为厉致诚就这么坐着,跟她继续做了起来。明明她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他身上,他却那么轻松地一下下撞击着她,将她托起又放下、撞走又拽回来……速度和力度都完全不输刚刚在床上时。而林浅被他撞得一耸一耸,在他大腿上身不由己地弹跳着。

    这姿势实在太狂野,关键是她显得太狂野——双腿被分得太开,他进入得太深。而她所有过头的表情,都被他近距离凝视着。

    “你真的……是第一次?”她断断续续地质疑,第一次难道不应该像她这么生涩么?为什么到了他这里,老练又镇定,而且居然还会换这么……销魂的姿势?

    这话显然又令他不满意了。眉头微蹙,因为在运动,所以他的声音也带上了微喘的劲儿:“又胡说?”

    林浅小声:“本来就是啊……”

    于是她又被惩罚了。

    厉致诚不理她的胡言乱语,干脆一低头,捧住她的胸,开始啃咬。双重刺激之下,只令林浅讲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咬着牙,抱着他的脖子,开始了喘息。

    “第一次。”他在她意乱情迷时,凑到她耳边说,“货真价实的第一次。信了吗?”

    “呜……信了信了!”

    ……

    渐渐地,彼此的呼吸都越来越急;

    渐渐地,林浅的声音仿佛断了的线,再也接不起来。搂着他脖子的双手,也越来越紧,就像要掐进他背上的肌肉里去。

    忽然,厉致诚抱着她转了个身,稳稳地又将她放回了床上,再次正面压了上来。这正是最令林浅感到安全和珍惜的姿势,心情一阵激荡。而他双手环抱着她,迫得她的臀抬高迎接着他。而他的头,则埋在她的肩窝里,呼吸缠绕着呼吸,身体紧贴着身体,然后开始了一轮更猛烈的攻击,快得不可思议,也深得不可思议……

    林浅整个人,好像去往了从未经历过的梦境里。明明身体的交互如此激烈,她的心却如此恬静。一时间她听不到任何声音,也看不到其他。只有被他侵占着的那个地方,主宰了一切。她像一叶弯舟,在惊涛骇浪中,摇摇欲坠。而他就是那磅礴的大海,一切的源头,追逐着她,占有着她,让她忽上忽下,让她忘乎所以。

    终于,在一连串极其要命的撞击后,她的全身剧烈一抖,“啊——”地发出一声尖叫。

    她终于被那海浪吞没,彻底崩塌在他怀里。

    而厉致诚竟像是与她心有灵犀、身心相通。就在她缴械的这一秒钟,一把将她更紧地搂在怀里,然后猛地几个抽~插,就不动了。

    感受着他在她身体里的颤动,感受着他的胸膛同样急促的心跳,原本浑浑噩噩的林浅,只觉得眼眶一热。心脏就像身体一样,也被他塞得满满的。

    满心都是欢喜,满心都是怜惜。

    对这个男人的爱恋,和怜惜。

    爱他在床上的温柔和执着,也怜惜他此刻,在她身上,同样情难自已地颤抖。

    林浅的嗓子很干很干,她伸手,摸着他的头发,轻声说:“厉致诚,我爱你。”

    厉致诚撑起身子,抬眸看着她。

    那眼眸比她见过的任何黑夜都要深沉,比她见过的任何大海都要澄澈。

    他用手轻轻抚摸着她滚烫的脸颊,眼神越来越炽烈。

    “我爱你。”他低声说,“从看到你的第一眼开始。”

53倾城时光

    第二天。

    林浅醒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暖黄的阳光从窗帘缝隙透进来,与昏暗的室内形成鲜明对比,就像一道道金带,伸进房间里,绚烂又寂静。

    厉致诚还没醒。

    他的一只胳膊还枕在她的脑袋下,另一只手扣她的腰。而她的双腿,还紧紧缠在他身上,姿势极其香艳。

    咳咳咳……

    激情过后,再回想昨晚,就像一个绮丽又荒唐的梦。

    在近乎完美的第一次后,厉致诚休息了一阵,抱着她,两人亲昵的讲了一会儿话。

    然后他又要了。

    而且第二次,远比第一次时间长,也远比第一次更加疯狂热烈……想到这里,林浅不由得讪讪,因为昨晚到最后的时候,她都已经不像她了……

    他却还是那个他。沉稳、强势,话不多,但手段层出不穷,让她频频丢盔弃甲。

    林浅看着男人近在咫尺的脸。

    屋内微光映照,他的睡颜看起来格外干净温和。乌黑的眉毛一根一根,像是墨笔生动勾勒出来的。

    不过,这难得的乖巧睡颜,当然只是假象。

    尽管只有一夜,林浅已经充分认清了一个事实,那就是厉致诚这样一个男人,到了床上,就一定是绝对的主宰。

    或许平时,他对她,方方面面还有所隐忍,算不上特别强势。到了这种时候,他的男人心性就完全崭露、毫无保留——他要彻底征服她,身体和心,一次又一次。

    但他其实又是很温柔的,态度虽然很淡定很强硬,但林浅见微知著,感觉得出来,他一直在观察她的感受和反应,自制力也很强。每每也是先让她满足了好几次,他才让自己释放一次……

    林浅心头狠狠一甜,又觉羞赧。

    哼,好吧。她是个懒人,这辈子在床上,也就不求翻身了,心甘情愿服服帖帖好了。

    又在他怀里磨蹭了一会儿,林浅才小心翼翼地,把腿往外抽,同时拿起他搭在她腰上的手,放到一边。

    谁知大腿刚往外抽了一截,小腿还卡在他双腿~间,他忽然就醒了。

    黑眸缓缓睁开,定定地望着她。

    林浅:“早……”

    回答她的,是腰间骤然一紧。他重新将她拉回怀里,跟她寸寸肌肤相贴,低头看着她:“早。”

    男人低沉微哑的嗓音,还有若有所思的眼神,只令林浅微微心慌。

    因为她突然想起出差之前,两人在她家共度的那两个夜晚。那时候虽然她只是把双手贡献给了他,但印象很深刻的是——每个早晨,他都要了一次。

    而现在……她感觉到他那坚硬的部位,果然再次抵在她的大腿内侧,不由得心中一阵哀叹——都说男人早晨会勃发,欲求不满。诚不欺我啊!

    可她现在浑身黏糊糊的,汗水啊还有其他的,实在是没有再次求欢的欲望。于是眨了眨眼,故作焦躁地低吼:“快放开,我要上厕所!”

    厉致诚看她一眼,这才将手松开。可那大手,却不知是有意无意,在她臀上轻捏了一下。只捏得林浅全身发麻,瞪他一眼,掀开被子下床。又从地上捡起睡裙,飞快地套上,走向浴室。

    不用回头,也能感觉他的目光始终跟随着她。于是走进浴室时,林浅下意识就打了个反锁,这才放心的走到淋浴头下,开始慢吞吞地洗澡。

    别说,全身都像要散架一般酸痛,冲个热水澡,还真舒服……

    女人洗澡大多慢,今天的林浅更是慢如蜗牛,仔仔细细洗干净身体每一个地方。只是望着身上遍布的吻痕,尤其是腰间和胸口最多,不由得面色绯红。

    哼,他下嘴下手倒都挺狠。

    正腹诽着,忽然就听到帘子外“咔嚓”一声轻响,门口。

    然后一条颀长的身影,就映在了帘子上,缓缓走了过来。

    林浅窘得不行。毫无疑问,这是谁家啊?锁门有个鬼用,他肯定有钥匙。

    林浅用帘子遮住身体,只探出个头,朝突然闯入的男人抗议:“我在洗澡!尊重一下隐私啊你,出去。”

    厉致诚披着黑色浴袍,腰间松松垮垮系着。短发有点凌乱,却显得眉目更加英俊深邃。他跟没听到似地,慢慢走向她,同时淡淡说:“我也需要洗一洗。”

    林浅:“……”

    他已经脱掉浴袍,迈进了浴缸。

    偌大的浴缸,站了两个人,就显得特别拥挤了。尤其是他一站进来,就一只手撑在她身旁的墙上,另一只手一勾,就将她扣进了怀里。然后在纷乱四溅的水流下,低头看着她。男人漂亮的身形、幽沉的眼神,只叫林浅一阵心猿意马。也不逃避了,手指在他胸口画着水花圈圈:“你想干嘛呀你……”

    这声音娇软无比,厉致诚锁在她腰上的手瞬间更紧了。沉默凝视了她一会儿,才问:“洗好了吗?还疼不疼?”

    林浅伸手环住他的腰:“不疼了。”

    两人就这么静静站在水流下,令滚烫的水柱冲刷着身体。也没有更多言语,只是安静地相拥着,感受着此刻的美好。

    过了一会儿,林浅笑着抬眸看着他:“我给你擦背?”

    她才不会告诉他,以前看电视里,女人给男人擦背,感觉很相濡以沫很老夫老妻很天长地久呢!

    厉致诚看她一眼,答:“好。”

    他转身背对着她,同时伸手掬水,洗了把脸。不得不说那动作帅气极了,修长健美的身形、英俊的侧脸,还有随意甩动的短发。

    林浅忍不住说:“你应该去打剃须刀和男士沐浴液广告。”

    厉致诚转头,淡淡看了她一眼。

    这一眼只看得林浅有点心虚。好吧,又在用眼神威慑她。

    “开个玩笑嘛……”

    她的男人的身体,才不要跟别的女人共同欣赏呢。

    开始给他洗背。

    这时林浅才发觉,他那修韧的腰身上,竟然也有吻痕,咳咳……还有抓痕,红红的一道道,很浅,不仔细看还发觉不了。这叫她顿时一头黑线。

    很好。原来她的战斗力,一点也不输他。完全没吃亏。

    擦了一会儿,林浅望着他高高的个头,背部结实匀称的肌肉,忍不住踮起脚,在他脖子上轻轻一吻:“擦好了。”

    厉致诚转身,正面对着她。那眼神依旧是沉黑的,叫她看不透也捉不准的。

    “换你。”他言简意赅。

    林浅心头一甜——互相服侍实在太有爱了。在床上他统治了她,下了床他堂堂boss,给她一个小女人擦背。

    林浅很配合地转身,还很上道地将双手撑在墙壁上:“谢谢!”

    可林浅不知道,这一幕落在男人眼里,又是何等的活色生香。

    水流沿着那白腻如玉的背,簌簌淌下。前峰若隐若现,纤腰不盈一握。整具娇躯透着动人的粉嫩。再加上她将背弓得弯弯的,自然而然就将那雪白惹眼的翘臀,直接送到他跟前。

    厉致诚没出声,接过她手里的洗澡巾,覆上她的背,开始揉搓。

    男人的手力道均匀绵长,动作又一丝不苟,只令林浅舒服得都快哼出来。当然,她忍住了。

    这么搓了一会儿,他的动作停了下来。林浅也感觉差不多了,问:“好了吗?”

    他没回答。

    林浅刚要直起身子,忽然腰就被他从后面扣住了。

    然后他的身体,慢慢覆盖了上来,就这么站着,压在她身上。

    林浅心头微微一颤,他的另一只手,却已开始往她双腿间探。同时将她的腰往上一提,她就不由自主抬起了臀,跟他的腹部贴得更紧。

    他坚硬的欲望,开始往里挤,同时低声在她耳边说:“再给我一次?”

    林浅的脸阵阵发烫——这还是两人第一次用这样的姿势,站着、背后、还是鸳鸯浴……

    他真是越来越坏了。

    她也是。

    偏偏他的手指已开始快速旋转,坚硬也在洞口不断研磨,撩拨得她浑身燥热,沉睡了一晚的欲望,仿佛也被勾起。

    “嗯……但这是今天最后一次!说好了啊……”

    一室痴缠。

    ……

    等厉致诚抱着她,放回床上时,已经是一个多小时后了。

    林浅再度腰酸背痛,可明明运动量更大的他,却像没事儿人似的。他坐在床边,单臂撑在她身旁,低头看着她,幽黑的眼中有浅淡的笑意。

    那是男人得到满足之后,愉悦的笑——刚刚被折腾得够呛的林浅,可是看得很清楚。但难得看到他这么高兴,真的像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她心里又甜甜的软软的。

    “要不要再睡会儿?”他问。

    林浅看了看床头的钟,都十一点多了,摇摇头:“起床,我要吃东西。”

    于是两人各自穿衣服起床。

    厉致诚拿了件衬衣穿上,然后是条黑色长裤。林浅看着看着,浪漫娇气的细胞又开始活跃,把自己的休闲衣扔到一旁,朝他伸手:“拿来,我要穿你的。”

    ——

    说实在的,在家里穿男人的衬衫这种事,真是肉麻又老套。但你不得不承认,真的很有情趣。

    午后阳光清澈明亮,林浅就穿着他的一件白衬衣,下~身是她在家穿的一条亚麻长裤,在屋子里晃来晃去,自觉还挺窈窕挺性~感。

    订的外卖还没到,林浅就在厨房把昨天买的橙子和金果切了,端着满满一盘,回到客厅。厉致诚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新闻。他看的是霖市经济频道。因为箱包行业一直是霖市的地方经济支柱之一,所以这个频道经常会放很多行业消息、国际前沿资讯,林浅没事也经常看。

    她将水果盘放下,爬到沙发上,靠在他怀里。一边看新闻,一边用小银叉叉起水果,一块一块喂到他嘴里。

    厉致诚一只手搭着沙发扶手,另一只手搂着她的腰,任由她将身体的重量都压在他身上。这么喂食了几块,他又低头开始亲她。彼此嘴里都有水果的芬芳,香甜又清冽。于是这个吻就格外绵长。在寂静的午后,寂静相拥,谁也不想动,谁也不想出去外面的世界,只想就这么静静地消磨时光。

    他的衬衫穿在她身上,本来就大。此刻他更是将整个头都埋到衬衣里去,方便地索取着。林浅觉得这样真的不行了,再亲下去又要……来一次了。于是艰难而坚决地推开他:“暂停!我们讲好了,今天的次数额度已经用完了!”

    厉致诚眼中浮现笑意。但到底也怜惜她才经人事,而且的确那里也有些红肿,看着叫男人有一种异样的心动和心疼。于是依言松开了她。只是看着她身上的衬衣凌乱不堪,春~光呼之欲出,于是静默片刻,低声问:“喜欢穿我的衣服?”

    林浅微微一哂,一副特别不在乎的样子,看着电视,同时开始拧自己的十指:“喜欢又怎么样?不喜欢又怎样?”

    厉致诚低头在她额上轻轻一吻:“以后在我这儿,都这么穿。”

    林浅不理他。

    只是嘴角忍不住上翘。

    下午阳光格外的好,天气也有点炎热。林浅在屋子里憋久了,想出去透透气,但腿脚酸痛,又不想走路,就问厉致诚有什么好玩的。

    厉致诚其实以前没这么陪过女孩子,大致权衡了一下她的要求,问:“要不要种葡萄?”

    林浅顿时瞪大了眼。

    这世上,是不是就没有事能难倒厉致诚啊!种葡萄?这么有创意的消遣也被他想出来,这个男友实在太优质了。

    几株葡萄幼苗是厉致诚上个月就买好的,只是因为工作太忙,所以一直耽搁了,养在阳台上。两人拿着苗,来到前院小花园。林浅不会,表示完全听他指挥。

    厉致诚先拿了把小铲子,在泥地上铲出了一条长长的沟。他力气大动作快,沟也挖得端正漂亮。林浅看得咂舌,问:“你是不是做过工兵啊?好厉害!”厉致诚微微失笑,站起来,在她唇上一啄,答:“过奖。不过是杀鸡用牛刀。”

    林浅倏地笑了。

    挖好了坑,就把幼苗小心翼翼放进去。这种细致活儿,林浅做得很好,一株株摆得很正。厉致诚干脆袖手站在一旁,让她自己玩。

    很快土也埋好了铺平了,林浅蹲在幼苗旁,抬头望着高高的木架,迎着阳光眯了眯眼。

    不知来年葡萄满挂时,她和厉致诚,是不是还这么好呢?

    一定是的。

    她想得心满意足,站了起来。一转头,就见厉致诚站在几株花草旁,双手插裤兜里,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林浅心头一动,走上前,手上还有土,不能抱他,只能虚虚地搂着他的脖子,踮脚送上一吻。

    “我爱你。”她轻喃。

    厉致诚没说话。

    他只是反将她搂进怀里,将她浅尝辄止的轻啄,变成了葡萄架下,一个绵长热烈的深吻。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松开她,从一旁地上拿起根水管,递给她。

    浇水这种事,林浅最喜欢了。看着水流慢慢滋润进土地里,滋润幼苗根芽,感觉特别有成就感。她欣然接过,开始慢悠悠地浇灌。厉致诚则干脆在一旁的椅子里坐下来,看她玩。

    浇着浇着,林浅玩心又起。抬眸看一眼不远处的他。只见他长腿轻轻交叠,神色沉稳、姿态随意。

    林浅眼珠一转,趁他不注意,偷偷将水龙头开大。然后一抬手,水柱就朝他喷过去。

    厉致诚猝不及防,瞬间胸口衬衫就湿了一大片,裤子也沾上不少水渍。他一抬头,就见林浅鬼模鬼样地站在葡萄架下,拎着个水管,装作很惊讶又抱歉的样子:“对不起,手滑了!”

    初夏的水流染上胸膛,只令人觉得清凉沁人。厉致诚看着她,双手插~进裤兜,站了起来。

    不得不说,男人衣衫半湿的样子,有一种特别的帅。但看他站起来,林浅就有点怵了。往后退了两步,死撑着继续嚣张:“喂,我是失手啊,你不许还手!”见他又上前一步,她就威胁地举起了水管:“你再过来……我就继续喷你!”

    然后厉致诚就真的走了过来。

    林浅想都没想,又往后退了几步,同时也很凶猛地,继续拿着水管往他身上喷。可厉致诚身上早湿了,如今更多水柱撞上去,他根本不在意,甚至迎着她的“水枪口”,径直就冲了过来,伸手就要抱她。

    林浅忍不住笑了,尖叫着转身就躲。谁知这一次,她还是高估了自己的速度,低估了厉致诚的身手——他一把就将她按进了怀里。不仅如此,错手就夺过了她手里的水管。然后搂着她,就把水柱哗哗地淋了上来,将她从头到尾浇了个彻底。

    “哇——”林浅拼命推他,可是无效,反而被他搂得更紧。眼前全是模糊激烈的水帘,隐约只见他的脸就在相隔寸许的地方,薄唇勾起,笑容肆意。林浅顿时也笑了,也不挣扎了,伸手就捶他的胸~口:“讨厌!恃强凌弱!”

    而厉致诚看着她身上的男式衬衣全湿,玲珑曲线一览无余,也不多言,将水管一丢,一低头,湿漉漉的唇就吻了上来。

    这么吻了好一会儿,他的唇才移开。但他并没松手,反而双手一托,就将她抱了起来,转身往屋里走。

    林浅身体凌空,下意识就用双腿缠住他的腰。两人身上都已湿透,隔着薄薄的衬衣这么纠缠着,又舒服,又难受。

    关门进屋,厉致诚还没放她下来,径自往里走。林浅问:“你要干嘛?”

    厉致诚答:“洗澡。”

    “哦。”

    的确是要洗澡。否则这一身迟早要感冒。可是……

    林浅歪着头看着他:“洗澡可以,但是不许做。”

    厉致诚看她一眼,眸中闪过似有似无的笑意。

    “尽量。”

    林浅顿时无语。什么叫做“尽量”?他居然耍赖?堂堂boss,居然对女朋友耍赖?

    她佯怒,伸手推他:“放我下来,我要回家。”

    这时厉致诚已抱她上了楼,腾出一只手,推开主卧的门,再利落地反手关上。

    “你的家就在这里。”他说,“明天上午我去公司开会,下午帮你把东西搬过来。”

    林浅微微一愣。

    厉致诚已经抱着她,再次进了浴室。林浅伸手抓住门框,拼命抵抗:“喂,我什么时候答应跟你同居了!”

    厉致诚脚步一顿,看着怀里的她:“你以为我还会放你回去?”

    林浅哭笑不得,骂道:“专~制!独断专行!”

    厉致诚直接将她整个人压在门上,令她的双腿不由自主将他的腰缠得更紧。然后狠狠一顿亲吻揉弄。直至她面颊绯红气喘吁吁,才移开唇,低声问:“真的不愿意跟我住?”

    林浅的脸都快滴下血来,把头埋在他怀里,闷闷答:“我要考虑几天!”

    厉致诚没得到想要的答案,也不急于一时。以她的性子,慢慢磨几天,肯定会主动倒戈。

    想到这里,他心头微微一荡,低头再次吻住了她,同时抱着她踏进浴缸里,反手拉上了帘子。

    ——

    隔日是星期天。

    林浅起床的时候,厉致诚已经开车去公司了。想起早晨的温存,又是一阵脸红心跳。

    人逢喜事精神爽,她虽然身体有些疲惫,但是人格外的神清气爽。慢悠悠地给自己做了个早餐,想到厉致诚中午就会回来,决定去一趟超市,买点食材,中午跟他一起动手做饭吃。

    周末超市人格外多,偶尔还能看到一堆人围着,不知在抢什么紧俏货。林浅心都在厉致诚身上,想起他第一天就要跟她同居,不由得心头甜滋滋的,又有些好笑。

    哼……他倒算得好。两人工作那么忙,不同居就聚少离多,怎么办?肯定迟早要同居。否则望眼欲穿,她也受不了。

    但两人才有了实质性关系几天啊,他就事事压过她一头。不行,这次她一定要耗他几天。难道有件事能占个上风吊他胃口,感觉好得意。哈哈哈。

    买了些菜,她就回了别墅。刚过十一点,厉致诚人还没回来。她就打开电视,一边看节目,一边切菜准备着。

    想起他虽然家境殷实,但在部队这么多年,也不知道平时是自己动手做饭菜,还是就吃部队的。不过看冰箱空空如也,以他的性格,也许真的是从来不进厨房。那么以后,就让她好好照顾他的胃口吧……

    正想着,就听电视的声音里,传来个熟悉的词眼:“新宝瑞”。

    她放下手里的食材,抬头看过去。

    还是他们昨天看的霖市经济频道。此刻,正在直播一则行业新闻。

    林浅一看就愣住了。

    画面中,正是一个新闻发布会的现场。许多行业内赫赫有名的人物,正在发布台前就坐。林浅认得他们,因为他们全是新宝瑞和祝氏的巨头。

    正中,宁惟恺一身笔挺的黑西装,抬头正对着镜头微笑,俊朗逼人:“这一款产品,是我们新宝瑞今年的战略重点……”

    而画外音,男主持人的嗓音清润磁性,无比温和。可听在林浅耳朵里,却像是平地惊雷一般,声声炸开:

    “今天上午十一点,新宝瑞集团正式发布城市运动功能包品牌——‘沙鹰’。

    城市运动功能包的概念,还是爱达集团几个月前首创,其子品牌‘aito’创下了惊人的市场业绩。箱包行业竞争一向激烈,如今新宝瑞作为行业领导者,也进入了这个新的市场领域,可以想象,aito一枝独秀的局面,必定会就此改变……

    据闻‘沙鹰’还未上市,前期投资已超过数亿。更有知情人透露,之前与爱达紧密合作的台湾著名科技面料企业——明德,很可能转而成为‘沙鹰’的战略合作供应商……”

54昙花断肠

    正是大中午,日头正炽烈。这里又是城郊,马路上人流很少。只有道旁的树木,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林浅在街边站了好一会儿,才打上一辆出租车。目的地当然是爱达集团,她一坐进去,就给厉致诚打电话。

    依旧占线。

    于是她就不打了。出了这么大的事,他的电话被人打爆都不为过。

    出租车在路上跑得很快。窗户开着,风呼呼地往里灌。林浅的心情,也像这风似的,轰隆作响,摇摆不定。

    脑海中再次浮现刚才看到的新闻,宁惟恺那自信满满的容颜,还有那些关键词:“行业领导者”、“数亿投资”、“激烈竞争”……自动就往她脑子里窜。

    手机上也全是关于“沙鹰”(dh)品牌的新闻,充斥了整个网络。一条条性能介绍,铺天盖地的宣传举措,只看得人心惊胆战。

    “超轻”、“超韧”、“防水”、“耐污”、“全球顶级设计师jason wu”、“一线当红明星千万元代言”、“全国五百七十家一线商场联袂推广”……

    以及,关于“明德”倒戈的谣言,越传越烈,真假难辨。

    林浅想着这些混蛋事,手指就焦急地在车窗上敲着,只敲得司机也惴惴地:“姑娘,什么事儿这么急啊?”

    林浅无言以对。

    隐隐还感到腰腿有些酸痛,想起这两天跟厉致诚的缠绵,以及此刻竞争对手的强势反击,而他那边却不知情况如何,更觉心焦。

    很快,林浅的电话也被打爆了。

    电话不断,短信更多。瞬间就进来五十多条,点开一看,几乎全是下属、各地公司相熟的人发来的,纷纷问她怎么回事,明德是否真的倒戈。

    林浅干脆不看了。

    电话也是他们打来的。这种时候,一线的人跟她一样急。林浅对他们还算镇定,温言安抚了几句,表示集团总部一定会有对策,让他们继续稳定现有的销售,不必惧怕新宝瑞。

    但不怕是假的。新宝瑞是行业巨头,如今摆明了正面封杀他们,谁不怕?打来电话的人,个个忧心忡忡。

    后来,林浅干脆连电话也不接了,调成震动放到口袋里,抬头看着前方。

    很快就到了集团总部。

    门口还是一派安然景象。高朗和几个保安坐在保安亭里,看到她来,乐呵呵地冲她笑,还朝她挤挤眼睛。林浅心里如同压了块大石,但还是神色如常地对他们笑笑,快步走了进去。

    到了顶层,就知道心急的不止她一个。顶层前台右手边,是个大的接待室。此刻里头坐满了人,门口也站着几个人:薛明涛带着vinda的几个经理,以及总部的一些中层骨干,全都赶来了。

    林浅一来,就被前台行政助理也引到接待室里:“林经理,你也在这里稍坐一会儿。厉总和几位高管,正在与董事长连线会议。”

    林浅点点头。这种级别的会议,不是她可以参加的。虽然她很想见厉致诚,但这种时候,绝不会跳出来添麻烦。

    手机还在不断震动着,她索性关机——反正重要的人现在都赶来了这里。跟薛明涛等人打了个照面,大家全都是一脸凝重严肃。坐在装修得富丽堂皇的接待室里,喝着行政助理送来的上好茶水,可谁也喝不出一点味道了。

    有人抽着烟,有人沉默着,还有人边喝水,边骂新宝瑞:剽窃爱达的构思,恶性竞争。但大家最关心的问题,是明德是否真的打算违约,成为新宝瑞手中,攻击爱达的利剑?

    暂时,无人知晓。

    接待室里始终闹哄哄的,气氛沉闷又压抑。林浅也不多言,坐在一角的沙发里,想着厉致诚,心里乱得像杂草纷生。

    谁知这一等,就是一下午。隔着一条宽阔的走廊,对面的大会议室里,始终房门紧闭,不见端倪。

    到了傍晚的时候,蒋垣从会议室里出来,过来传达指令了。

    林浅等人全站了起来。

    不得不说,蒋垣真是厉致诚挑中的人。都这种时候了,还是平时温和微笑的样子,目光缓缓环视一周,然后说:“厉总让大家都先回去。几位高层和董事长还要再讨论,会拿出解决方案来。一切明天上班再说。”

    厉致诚的威望一向高,现在蒋垣这么说,大家都纷纷点头,起身离开。但也有性急的,走到蒋垣面前问:“这事儿到底打算怎么办啊?大家聚在这里,也是心急。”

    这话一出,包括林浅在内,所有人都看过去。

    蒋垣只微微一笑:“厉总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大伙儿于是都不做声了,点点头,信服地挨个走出了会议室。林浅几乎可以想象出厉致诚讲出这话时的样子,眉目疏淡、眸光沉敛逼人。但这话的确令人心中安定不少。再想起他这几天对她的温柔爱怜,不由得一阵悸动。

    她故意磨蹭到最后,果然就见蒋垣站在原地,一直没走。等她经过他身旁时,他低声说:“林经理,厉总让我转告:他要和顾总去一趟深圳,去跟汪总谈,两三天回来。”

    林浅说了声:“谢谢。”尽管对于明德是否倒戈一事,充满疑惑,但现在显然不是问的时候。

    蒋垣传完话,就转身走了,又进了会议室。林浅慢慢走到电梯口,兀自沉思。因为人比较多,电梯已经下去了一趟。剩下的正好是薛明涛和几个vinda子公司的人。林浅就跟他们站在一起。

    “叮——”一声,电梯又到了。

    大家都心急如焚,也顾不上客气,一个个都迈进了电梯。林浅照旧站在最后。正要走进去时,忽然听到身后传来遥遥一声门响。她下意识转头望去,就见大会议室的门已经被推开,厉致诚率先走了出来,身后跟着顾延之、刘同、蒋垣等人。个个神色沉肃、步伐快速。厉致诚亦是面沉如水。他身上的衣服还是林浅早上挑的。他平时都穿白衬衣,林浅今天非要他穿一件黑的。此刻黑西装黑衬衣,没打领带,整个人看起来越发冷峻高大,俊容被衬得格外醒目,醒目又冷酷。

    此刻几位高管都四散回到自己办公室,他和顾延之正往总裁办公室走去。像是察觉到什么,到门口时,他倏地转头,朝电梯口看过来。

    林浅的目光在空中与他相遇。两人眼中到底有何情绪,隔得太远,都看不分明。但林浅心弦微微一颤。即使这么遥遥的一眼,她也感觉到了安抚。

    同时,还有对他的心疼和深深的担忧。

    电梯门徐徐合上,隔断了她的视线。而远处的厉致诚,也转身走进了办公室。

    ——

    电梯缓缓下行。

    周围都是最熟悉最默契的工作伙伴,但一时大家都没讲话。林浅想着厉致诚对她说过的话:

    这样的东西,我会写三张,这是第二张……

    以后发生什么事,不要被吓到……

    现在的局面,究竟是否在他算计之内?

    她实在无法确定。因为这不是个小局面啊。新宝瑞倾尽全力的一击,还有传言中明德的摇摆不定——厉致诚可是说过,明德不会变节。现在情况发展,很可能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料啊!

    这时,薛明涛的手机响了。他接起,匆匆说了两句,就挂断。抬头看着大家。

    “下午四点,新宝瑞的‘沙鹰’已经正式发布第一批产品。”他的眼中有锐利的光,“我派人抢到了两个。”

    这下,包括林浅在内,电梯里所有人的眼睛都亮了。

    “一个马上送来给厉总。”他说,“另一个咱们拿回办公室,马上研究!”

    “好!”几乎所有人齐声答道。

    ——

    晚上八点。

    林浅和薛明涛等人,坐在vinda的会议室里。

    圆桌正中,放着个黑色的崭新的背包。包的标志很明显,右上角一只抽象化的雄鹰展翅,颇具欧美户外顶级品牌始祖鸟、沙乐华、布莱亚特等的高端风范。

    一时间,会议室里竟然没有一个人讲话。因为刚刚技术部的人,仔细研究、分析了这个包的性能和数据。

    面料暂且不说,与爱达的面料十分相似,但是否是mind,还需要做进一步的成分测验。

    但单单是其他方面,也足以令所有人说不出话来。

    林浅一直认为,aito是一款臻于完美的产品。

    它不是市场最贵的产品,也不是最迎合顾客需求的产品。

    但它一定是有史以来,最被寄予创业者的理想、最能打动人心、也最能领导市场的产品。

    它承载着厉致诚和她,还有爱达这个久经磨难但是坚韧的企业的所有人,他们全部的心血和智慧,他们站上行业巅峰的雄心壮志。

    林浅甚至想过,哪怕新宝瑞真的展开封杀狙击,宁惟恺或许可以投入更多的成本在市场营销、或许能够动用爱达无法企及的人脉关系、甚至或许会像厉致诚说的那样——宁愿赔钱,也要打死aito……但林浅可以肯定的一点是,他们即使模仿,造出的新品牌,也一定不会有aito优秀。即使他们要战,aito也可以与之一战。

    为什么?因为在那些废寝忘食的日子里,爱达人几乎将aito的每一个细节,都做到了极致。才成就了厉致诚要求的“完美长弓”,才铸就了过去几个月的市场奇迹。

    所以林浅如此自信,完全、彻底的自信。她对aito的信心,坚毅如铁。

    然而此刻,看着沙鹰的真品,瞬间就击溃了她铁一般的信心。

    因为,沙鹰竟然比aito还要优秀。不谈营销手段、不谈品牌名气,在相近的价格区间里,沙鹰这款包的各项性能品质,这款包本身,竟然全面超越了aito!

    一旁的高级技术员,还在拿着沙鹰的分析数据叹息:“重量75o克,低于aito的8o3克;容量35升,高于aito的3o升;承重能力也更优秀……防水、速干和耐污性能也表现更好……此外,还采用了ytt拉链技术、nk耐磨织物技术*……”

    林浅等人愈发沉默。后面说的这些技术,行内人都知道,是欧洲户外品牌新开发的科技专利,国内专做户外品牌的企业,都还没有成功引进。没想到新宝瑞早已秘密下手,并且用在了沙鹰上。

    技术员还在继续说:“至于外观……”他没说完。但在场谁不知道,jason wu是美国顶级设计师,甚至连林浅都是他的簇拥者。虽说外观这种东西,各花入各眼,见仁见智。但此刻就林浅看来,jason wu设计的这款包大气时尚,有一种独特的美。

    这种美,不是aito的外观设计师们,呕心沥血设计出的成果,可以企及的。

    ……

    这晚,林浅离开办公室,没有回自己家,而是继续呆在厉致诚的别墅里。

    因为不知道他具体什么时候回来,所以这几天,她都想呆在这里。

    夜色寂寥,她坐在空荡荡的葡萄架下,望着暗黑的湖面和树木,心中唯一的感觉,就是难受。

    无论这一切厉致诚是否有算计,无论将来他们能否绝地反击,她此刻想着沙鹰和aito,就觉得难受。

    因为这世界上最打击人的事,莫过你倾尽全力去做一件事,以为胜券在握,最终却发现山外有人,人外有人。你的努力,最终付诸东流。

    你以为你足够优秀:勤奋、聪明、敬业,还有理想。所以你怎么会不成功。

    可就是会有人,比你更聪明,比你更优秀,甚至可能比你更勤奋更拼搏——因为即使不考虑重金砸入的因素,新宝瑞那帮人,也的确在更短的时间内,做出了更完美的产品。不是全力以赴呕心沥血,一定做不出来。

    林浅一向自诩是行业里最出色的人才,她也一直认为,新宝瑞多年来能独占鳌头,不一定是人才和企业本身更优秀,而是因为有祝氏雄厚的财力在背后支持。

    但此刻,她不得不承认,宁惟恺和他的团队,真的比她想象的更优秀。

    他们无愧于行业冠军的称号。爱达团队与他们相比,还存在着明显的差距,也许根本无法与之为敌。

    而这种差距的结果,就是——

    从产品本身而言,aito……已经完败了。

    林浅静默了很久,最终抬头看着苍茫的夜空。

    厉致诚现在,应该抵达深圳了吧。

    无论他今后要怎么走,以他的洞察力,肯定也认清了这个事实——aito极有可能会如昙花一现,在这场市场竞争中彻底落败。

    厉致诚,此刻,你又在想什么呢?

    ——

    两天后。

    这天一早,宁惟恺又去祝氏总部开会了。

    一进会议室,就感觉到数道目光“嗖嗖”地射过来。羡艳有之、敬畏有之、嫉妒有之,不动声色有之。

    宁惟恺微微一笑,走到祝大少身边,他的位置坐下。

    商场混迹这么多年,他当然知道越是风光时,越要谨慎低调、避免树敌的道理。不过他不得不承认,此时看着祝氏兄弟一脸假笑,他心里还挺舒服的。

    运营管理部照旧汇报各个子公司和事业部的一周业绩数据。刚刚上市两天的“沙鹰”(dh),创下了连宁惟恺自己都没想到的可怕销量。

    他们的销量,是aito的三倍!

    宁惟恺几乎可以预料,aito即将面临的萎缩。不管厉致诚是否有后招,但宁惟恺可以肯定的是,dh的优秀超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现在,就等厉致诚接招了。

    开完一上午的会,直至离开祝氏总部,宁惟恺的心情都一直很好。同样心情好的还有原浚等公司骨干,以及整个新成立的dh事业部的所有人。

    回到办公室后,宁惟恺首先嘱咐原浚:“通知人力资源部,dh事业部的特别奖金,提前发放。另外,把我那份奖金拿出来,匀到他们头上去。”

    原浚:“这不好吧?”

    宁惟恺倨傲地摆手:“就这么办。他们做得这么好,当老板的还有什么舍不得?”

    原浚笑着点头。

    这时,却有一名分管销售的高管走了进来,脸色微沉:“总裁,厉致诚去深圳了——汪泰识跟我们签约之后,人现在也在深圳。”

    这也是在宁惟恺预料中的,他点点头,给予指令:“盯紧。”

    见他如此淡定,那高管和原浚也不多聊这个话题,都退了出去。

    宁惟恺静坐片刻,从抽屉中拿出份文件,走到了窗前,单手插裤兜里,低头端详。

    那是半个月前,新宝瑞和明德新签订的战略合作协议。

    按照协议内容,明德会在本月对爱达单方面违约,新宝瑞代为支付3倍违约金。而今后,明德的年产量,必须优先满足新宝瑞的采购需要,才可以对其他企业供货。

    拿到这份协议并不容易。汪泰识那老头子油盐不进、清高傲慢。不过呢,在这个世界上,让一个人低头有很多种方法,因为每个人都是有弱点的。汪泰识也许是个无缝的蛋,可他还有家人,他的妻子、儿子、女儿呢?宁惟恺派去的两名销售经理,正是拿捏人性和利益的高手。

    更何况,宁惟恺一直认为,商场中的人,没有人不会被利益诱惑。如果没动摇,那只是因为诱惑不够大。

    拿捏弱点之余,他也给了汪泰识足够的利益诱惑。最终,促成了合作。

    现在这个时候,汪泰识应该已经对厉致诚摊牌了。

    他抬头,看着窗外蔚蓝的天,突然觉得有些意兴阑珊,又有些目空一切的淡漠。他叫来原浚:“准备车,我出去一趟。你不用跟。”

    去哪儿呢?原本宁惟恺只是想出去透透气,但不知不觉,又开到了春都街上,新宝瑞的旗舰店。

    他坐在车里,看着店门口人潮汹涌,许多顾客挤都挤不进去,心里很舒服很舒服。

    新宝瑞,他的全部心血。它是祝氏的,但也是他的。

    看了一会儿,他的目光忽然被街角站着的一个女人吸引了。

    她穿着休闲装,头上扣了顶鸭舌帽,双手插兜里,隔着条街,静静望着新宝瑞旗舰店。那表情……不说悲伤吧,失意中带着一丝茫然。平时聪明伶俐的风采都不见了,看着有点可怜。

    宁惟恺看了她一会儿,推开车门走了下去。

    “零钱。”他走到她身边,微笑望着她。

55锦囊妙计

    林浅今天出来,目的只是为在新宝瑞的旗舰店,实地观察一下。

    不过,看到沙鹰卖得这么好,还是蛮刺激人的。

    所以她看着看着,自然而然就有些郁闷和愤恨。

    谁知这时,就听一道柔和清亮的嗓音,在耳边响起:“零钱。”

    林浅首先看到的,是阳光之下,男人映在她脚边那道颀长的影子。

    得,真是冤家路窄。

    林浅转头看着他,笑容满面:“宁总,真巧。”

    宁惟恺今天到底有些志得意满,微微一笑,逗她:“不巧,我专门跟着你的。”

    这话果然叫林浅脸色微僵。但她察言观色的本领也不差,仔细打量宁惟恺神色,就知道他是在开玩笑。

    于是她也笑:“那你还真够无聊的啊。”

    所以说,人和人之间相处的气场,真是种奇特的东西。你在某些人面前,忍不住就中规中矩不敢造次;可有的人,却叫你忍不住就跟他斗嘴。即使已经疏远了这么多年,即使他现在位高权重已不是当年那个混蛋小子,可一讲话,当初相处的感觉仿佛又回来了。

    她的利嘴,令宁惟恺倏地失笑,伸手摸摸她的头:“走,去喝点东西。”林浅才不喜欢跟他这么肢体接触呢,赶紧偏头躲开。

    不过喝茶,她还是要去的。她现在视沙鹰为眼中钉肉中刺,遇到沙鹰的大老板,怎么能不趁机打探一番?

    她欣然点头,两人便各怀鬼胎,不紧不慢走进了街角的一家咖啡馆里。

    ——

    林浅和宁惟恺的往事,要追溯到七年前,她刚念大二,宁惟恺大四。

    那时候宁惟恺是个什么样的男人呢?虽出身贫寒,但是优秀得令人侧目:英俊、温和、善良、幽默、风流倜傥,还是商学院第一名毕业、早早被全球五百强企业录取为管理培训生。简直集所有男性大学生能有的光环于一身。

    林浅当时参加了某界商业模拟大赛,就此结识了宁惟恺,也有了一群共同的朋友。不过那时候她比较没心没肺,一有假期就去参加户外俱乐部,也只当宁惟恺是个很不错的兄弟。

    后来宁惟恺就表白了。要说他追人也有一手,不像厉致诚这么强势,但十足十温情款款,无微不至。每天早上给林浅买早饭、接她上学;中午缠着她一起自习;晚上给她打开水、买水果。

    甚至还写情书。他的文采是很好的,那些朴实而温柔的句子,没有女人看了不心动。

    林浅也心动了。在那个年龄,宁惟恺的确符合所有理想男朋友的所有要求。而且林浅虽然之前口口声声当他是兄弟,但实际上,对他也是有好感的。

    至于他没钱?林浅完全不在乎这种事。

    于是在被他追了一个多月后,两人顺理成章就在一起了。别说刚开始的一个星期,还蛮甜蜜的。两人有共同爱好,性子也都神神叨叨的,凑到一起,真的每天都很开心。

    不过,林浅人缘好,比宁惟恺还要好很多。所以两人才谈了半个多月恋爱,就有人偷偷来告诉林浅:“零钱啊,昨天晚上,你家宁惟恺跟一帮人出去玩,听说跟一个女的kiss了。”

    林浅当时就震惊了。不过她留了个心眼,知道宁惟恺舌灿莲花,黑的能说成白的。就没直接质问他,而是旁敲侧击,先从当时在场的人嘴里套出了消息。

    结果就是……还真的吻了。对方是个富二代美女,对宁惟恺仰慕已久。那晚他们是玩真心话大冒险,但据说当时两人吻得还挺激烈。也不知道是不是那个女的有意设套。

    隔天分手的时候,宁惟恺做过挽留,拉着她不让走,脸色也是前所未有的阴霾:“零钱,那天我喝了点酒,再说也是玩游戏。后来我跟她再也没联系过。别这么狠心,咱们别分手。”

    林浅甩开他的手就走了。

    她隐约还听人说,分手之后,宁惟恺还消沉了一阵。但她不信,也没理。

    后来果然如她所料,两个月后,宁惟恺就跟那个富二代美女在一起了,成为了众人眼中最登对的情侣。

    再后来,林浅的气也消了,回头想想,也没有多难过。于是再在公共场合、朋友的饭局上遇到,两人也会打打招呼。但宁惟恺就像吃了火药似的,总是会阴阳怪气地挖苦她几句。于是她寸步不让,也挖苦回去。

    再然后,就过去了好几年。终于传出消息,宁惟恺已经娶了大名鼎鼎的祝晗妤,不是那个富二代美女。

    所以林浅对宁惟恺的感觉,就是一段闹剧般的初恋青春。他拥有所有男人羡艳的软硬件条件,也拥有男人的劣根性。两人分手相当正确。

    只是偶尔收拾旧物,看到宁惟恺当年写给她的情书,只会失笑。什么“从你刚念大一,我在新生晚会看到你,就心动了”,什么“我深深的喜欢你,远比你想象的早”,还有什么“愿意跟我一起住出租屋、啃面包,一起吃苦,打拼未来吗”?

    哼,根本是男人的花言巧语,骗人的。

    ——

    正是中午,咖啡馆里也卖简餐,所以人很多。宁惟恺自然而然就单手护着林浅,在最里头的窗边,找了张桌子。还体贴地让她坐在阴凉的位置,自己坐在被阳光直射得发烫的座位上。

    林浅把这一切都瞧在眼里,点点头:“你还挺有风度。”

    宁惟恺笑得如春风拂面:“我一向如此。你又不是不知道。”

    林浅没搭腔。

    随便点了两杯喝的,两人相对而坐,又有点相对无言。

    宁惟恺先笑了:“最近是不是深受打击?”

    林浅真想横他一眼,但是忍住了,淡淡答:“还好。”

    宁惟恺端起咖啡喝了一小口,抬眸看着她:“你觉得‘沙鹰’怎么样?”

    林浅静默片刻,答:“很好。”

    “哦?”宁惟恺淡笑,“比aito如何?”

    林浅直视着他:“比aito更好。”

    说实在的,宁惟恺看到刚才站在旗舰店外的她,以为她心情不好,所以此刻一定会跟他斗嘴。

    没想到她坦然承认,aito不如dh。

    他又看她一眼:“服了吗?”

    林浅点头:“心服口服。”

    宁惟恺觉得……很受用。

    这种受用,与下属的赞美带来的感觉不同;也与祝晗妤的仰慕,给他带来的满足感不同。

    大概是因为祝晗妤并不真的明白,他推出的dh究竟有多伟大。但林浅是懂的,因为她深受其害、心服口服,但又不会放弃,所以现在被他逼得郁郁不得志。

    呵……

    见他眉梢眼角都是笑意,林浅趁机问:“这一次爱达输了,我的确没话说。可是我想知道,你到底是怎么让汪泰识倒戈的?”她眸光湛湛地望着他,有困惑也有不甘:“利益吗?可是现在aito也发展得很好,你能给的利益,我们也能给。”

    见她似乎真的动了情绪,宁惟恺只浅浅一笑。

    一低头,就看到她扣在咖啡杯上的手指,纤细、白皙,握得有点用力,因而显得整只手更加柔弱。

    他脑子里冒出个念头: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是这样……柔韧。

    女人味十足的柔韧。

    “林浅。”他盯着她,缓缓开口。这回,语气并不轻佻。神态话语间,带着新宝瑞总裁惯有的雍容和淡漠。

    “有没有人说过,你这样的女人,其实并不适合商场?”他说,“的确,你很聪明,也有才华。但你永远也不会做违背良心和道德的事,对不对?”

    林浅看着他,没出声。

    “可我们会。”宁惟恺淡淡地说,“我们这些商场上的男人,无所不用其极,大家心知肚明。你问我汪泰识?是的,‘说服’他,我的下属是费了些周折。但我,只关心结果。而你——”

    他抬头看着她,目光平静,语气却又重新变得轻~佻:“应该跟一个懂得珍惜你的男人在一起,一切都交给他。你呆在家里,相夫教子,不必搀和这些破事儿。”

    ——

    晚上八点,林浅开着厉致诚的路虎,回到别墅。车停在门口,她就开始一箱箱往里搬东西。

    都是她租住的房子里的东西。别看住了不到一年,工作还那么忙,东西居然还添了不少。除了满满的三个拉杆箱,还有很多杂碎的小东西,她全装在一些小的收纳盒和箱子里。甚至还有之前买的几捆面条、半袋香米,没吃完,全运了过来。

    月光稀疏,夏夜清朗。她就这么慢吞吞地一点点往里搬。想起白天跟宁惟恺的对话,只余感叹。

    再想起厉致诚,心中万般不是滋味。有一点她可以肯定的是,汪泰识的倒戈,是厉致诚没想到的。

    厉致诚厉致诚,光是默念他的名字,她的心仿佛都为之束缚,抬头闭眼都是他的样子。

    ……

    厉致诚和顾延之等人下飞机后,就各自回家,约定明天到公司再开会商议。

    司机小唐把车开到了别墅区花香满溢的便道上,坐在后排的厉致诚却忽然开口:“等等。”

    于是轿车缓缓停下。

    厉致诚抬头,看的是他的房子。那里亮着灯,而他的路虎停在门口,后备箱和后车门都是开着的。

    他推门下车:“你回去吧。”

    小唐也不多问,点点头,掉头走了。

    天气炎热,厉致诚还穿着衬衫西裤,打着领带,西装折叠搭在臂弯里。他双手插裤兜里,站在相隔几米远的花丛旁,静静看着。

    过了十几秒钟,果然就见林浅走了出来。穿着件休闲t恤、牛仔长裤,绑了个马尾,脚步轻快地走到车旁,从后座拿出了一个袋子。

    厉致诚看那袋子还真不算大,但林浅提了提,掂量了一下,似乎觉得已经够重了,就慢吞吞地转身,往屋里搬。

    虽说她是在做体力活儿,但那双眼睛哪儿都不看,定定地盯着地面,显然是在想事情。

    所以厉致诚这么大个活人,杵在离她几米远的地方,她也没瞧见,兀自又进了屋。

    厉致诚也没急着跟她打招呼,而是走到车旁往里看。只见后座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纸箱子,还有些牛津布收纳箱,还有几捆书。再看后备箱里,还有两个大大的拉杆箱。

    厉致诚盯着这些东西,微微失笑。再回头,就见林浅已站在家门口,呆呆地望着他。

    “怎么不等我回来再搬?”他说。

    林浅没吭声,慢慢走到他跟前,抬头看着他。厉致诚伸手就把她揽进怀里,顺手扣在车门上,低头就吻下来。

    这个吻一如既往地深入而有力,林浅的身体瞬间就软了,心也软了。

    “想我了吗?”他在她耳边低声问。

    他离开这两天,林浅满心的委屈和担忧,一直在默默地压抑、默默地发酵。此刻看他却是神色如常,仿佛之前的离开,不过是个寻常的差旅。于是林浅心中更加彷徨,也不主动问,只抓住他的衬衣,点点头:“嗯,想。你想我了吗?”

    厉致诚没直接回答,只眸色深湛地盯着她,说:“你会知道。”

    这充满侵略性暗示的话语,只令林浅心弦微颤,再次抬眸看着他的脸。可他一向不动声色,依旧看不出端倪。

    这时,厉致诚却拉着她的手,看向那半车的行李,说:“照你这么个搬法,要搬到什么时候去?”

    林浅有些赧然,答:“我没事嘛,就慢慢搬呗。”

    厉致诚低头在她额上一吻,把西装丢给她,挽起袖子,然后说:“进去给我泡杯茶。”

    林浅点点头,听话地进屋。结果等她泡好茶回来,就见厉致诚站在客厅里,两个大箱子已经搬了进来,外加十多个纸箱,整整齐齐堆在玄关。

    林浅目瞪口呆:这么快!

    她把茶递给他。厉致诚额头出了层薄薄的汗,接过茶,仰头一口喝干,然后目光就落在玄关另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上,问:“这些你怎么搬进来的?”

    那些东西分量也不少,林浅讪讪地答:“你回来之前,我也就搬了十多趟……”

    好嘛,知道我们的单兵战斗力相差很多,你就不要再羞辱我了。

    拿过他手里的杯子,转身刚要走,谁知腰间一紧,就被他从背后搂住。男人的身体微微发热,熨烫着她的背她的腰。

    “干嘛?”她扭头问。

    厉致诚没出声,只低头在她脖子上啃咬了一番,只咬得她全身发颤,才松开她:“先去洗澡,等着我。”

    林浅就满怀心事又心猿意马地走了。而厉致诚很快就将车上的东西全搬了进来,最后看着满地属于女人的东西,脑海中自然而然浮现出,她一个人搬着这些东西,进进出出十多趟的模样。

    这个女人,几天前,还不肯跟他同居。

    现在外界都认为他兵败如山倒,结果她就不声不响搬进来。

    一个人默默地搬。

    这就是他厉致诚的女人。

    ——

    林浅洗完澡下楼,就见厉致诚坐在沙发上,正在看电视新闻。

    她在他身旁坐下,一起看新闻,没吭声。

    依旧是霖市经济频道,依旧是箱包行业新闻。主角,当然是dh沙鹰。正在播放的,是国内正红的一线明星代言的广告。据说这则广告,已经在网络创下了上亿点击。而他们的广告词是:“更轻、更韧、更包容、更完美”。

    林浅很是纠结。

    当初意气之下,告诉厉致诚,不会看他的锦囊妙计。可现在事情演变到这一步,外头已天翻地覆,而她现在看着淡定,心中已火急火燎。

    好想看……

    但是,不能看……

    原地纠结了一会儿,她最终还是决定保持沉默。只是还是忍不住,抬眸偷偷看了他一眼。谁知厉致诚原本在看电视,反应却很快,忽的一侧眸,就将她的偷窥逮了个正着。

    四目凝视,林浅轻咬下唇不吭声。

    他却像是洞悉了她的一切心思,缓缓笑了。手一揽,就将林浅扣在了自己大腿上,低头看着她:“你倒挺能忍。”

    林浅被他说中心事,哼了一声。就这么闷闷地趴在他的大腿上,不说话。

    这时厉致诚却伸手抱住她的腰,将她提了起来,放在了大腿上。而且还是让她双腿叉开,直接坐在他腰上。然后他握着她的腰,抬头看着她。

    这姿势太过亲昵火辣,不管做多少次,林浅都有些脸热。低头,伸手在他的脖子上划圈圈,忍不住又伸手揪了一把,以泄心头焦躁。

    “明德叛变了。”她低声说。

    “假的。”厉致诚答得干脆。

    林浅倏地抬头:“可是……”宁惟恺说得那样肯定,仿佛的确也是历经了千辛万苦才搞定了汪泰识。

    厉致诚明白她要说什么,眼中掠过一丝淡漠的笑,答道:“不做到足够的真,怎么骗得了宁惟恺?”

    林浅的心怦怦地跳,又问:“可是aito的市场,还是被dh抢走了。”

    厉致诚:“计划之中。”

    这下林浅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厉致诚将她搂得更紧,两人的脸几乎挨在一起,漆黑的眸子就这么定定地盯着她:“出差前给你发过短信,没看?”

    林浅脑子里乱糟糟的,喜悦、震撼、难以置信、一头雾水……她下意识掏出手机,同时说:“那几天短信太多了,后来干脆没看。”

    两人一起低头看着她手里的手机,林浅整颗心都悬了起来,快速地翻翻翻。谁知刚翻了几页,突然就看到个眼熟的名字“宁惟恺”,咦,这家伙今天也给她发短信了?林浅的反应比大脑更快,赶紧跳了过去,然后飞快瞄一眼厉致诚,见他神色淡然,也不知道刚才看到没有。

    继续翻。

    终于找到了他的短信,还是去深圳那天晚上发的。林浅看到第一行字就愣住了,这是……

    “虚则实之,实则虚之;”

    ——这就是他的锦囊妙计。第一条他们讨论过的,当时让她打着vinda市场部的名号,实则秘密进行aito的研发。

    他竟然当时就直接发短信给她了——是怕她这几天担心吗?而她居然没看到,要命。

    再往下看,她立刻又怔住了。

    因为接下来的内容是:

    “抛砖引玉,欲取先予;

    草船借箭,暗度陈仓;

    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异军突起,一箭三雕。”

56机关算尽

    与此同时,在相隔着一道海峡的台湾,明德企业里的氛围,紧张又古怪。

    汪泰识原本就是个古怪的人。之前厂子虽然经营业绩不佳,他对跟着自己创业的学生和工人们,却十分大方宽厚。所以谁都知道他虽然拧,但是个好老板。

    可最近,员工们看到他就绕路。因为他的脸色实在太糟糕了。

    订单一张接着一张飞过来,面料的销量以十倍百倍的速度在递增,新的厂房夜以继日在修建。来不及修建的,就先收购台湾的其他不错的面料厂,扩大生产。媒体也将明德企业推向风口浪尖,一时间成为台湾企业界的新宠儿。

    可同时甚嚣尘上的,是关于这次明德弃爱达而转投新宝瑞的种种谣言。

    有人说,汪泰识是贪图名利被收买;也有人说,他只不过是做了更理智的选择;

    甚至还有人传,他是情非得已,只因为做金融投资职业的儿子,在职场行为不端。不知怎的,竟被新宝瑞的人设套查了出来,以此威胁……种种种种.

    但明德这些跟了汪泰识数年的老人,是绝对不信这位老教授会被收买的。他们更相信最后一种传言——汪泰识是为了保儿子不坐牢,身不由己。

    因为十几天前,他们还看到过汪公子来过一趟明德,被父亲骂得狗血淋头。当时隔着办公室的门,都能听到老头子尖锐的咆哮声。

    所以别看老板这次攀上了新宝瑞这棵大树,以优厚条件签约,同行业都羡艳不已。但他们认为,老板心里其实是非常憋屈的。

    而他们身为下属,虽然最近薪水涨了又涨,做梦都在笑。但每天看到把自己关在小屋子里、郁郁寡欢的老板,心里还是蛮担忧。也蛮替他感到不值和愤怒的。

    此刻,汪泰识就照旧坐在他那窄窄小小的办公室里。门外的秘书和助理,都不敢进去打扰,只留片清净的空间给这老头儿。

    不过,与众人的推测恰恰相反,他此刻可没有在愤懑,也没有再内疚难过。

    手边一杯清茶,窗口飘进来徐徐夜风。汪泰识头戴顾延之送他的一副精致时尚的无线耳塞,双手背在身后,微微摇头晃脑,正在听越剧。

    他的嘴角噙着淡淡的笑。

    而在相隔一米远的墙上,挂着副两尺见方的山水花鸟画。那也是他最近收到的礼物——这次在深圳见面,厉致诚送给他的,清朝恽冰的真迹。

    这个小伙子,出手一向惊人。无论是取,还是予。

    汪泰识的脑海里不由得又浮现出,初见厉致诚的那一天。

    就是这么个气质不凡的年轻男人,站在窗前,对他说:“汪老,让我对明德绝对控股。我会让它成为亚洲第一、世界前五的面料生产商。”

    汪泰识当时都懵了,冷笑:“凭你?凭爱达?”最后还加了句:“凭明德?”

    一个三十不到的小伙子,一个刚刚从逆境翻身、销售额还没杀进市场前五的老民营企业,以及年过半百的他,和员工不到五百人的小面料厂?

    厉致诚当时只淡淡一笑,说:“光靠我们,的确不行。不过,还要加上新宝瑞,这个中国第一,亚洲前三的帮手。”

    ……

    再忆起往事,回顾这几个月的峰回路转、世事如棋,汪泰识只觉得胸中一颗老迈的心,依旧荡气回肠。

    世人都说他汪泰识沽名钓誉、故作清高、不识时务。握着明德这么好的专利,一直不肯卖,面料厂的股份也不肯卖。哼……他们又哪里懂得,在他心里,倾注了他一生心血的mind面料,完全可以与欧美大牌一较高下。所以他宁愿把mind捂死在手里,也不愿意随便卖给国内那些只看到眼前利益的厂商。

    现在,机会终于来了么?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那副清淡的花鸟画上。花姿骨骼清奇,飞鸟栩栩如生。

    也许,明德在那个男人手里,真的可以做到。

    亚洲第一,世界前五。谁也无法不心动的梦想。

    ——

    同一个夜晚,林浅还骑在厉致诚身上。看完短信里的锦囊妙计,心绪如狂潮阵阵翻涌,想要开口询问,却又不知从何问起。

    “难道我哥那五千万投往了明……”她的话还没说完,厉致诚却一伸手,就将手机夺了去。

    林浅一怔,看他手指快速在屏幕上滑动,正在往回翻短信。她顿时明白过来,赶紧伸手拼命地抢:“不许触犯我的隐私!”

    可是抗议无效。特种兵和小女人的力量对抗,再次显现出惊人的差距。厉致诚居然单手就扣住了她的两只手,令她动弹不得,另一只手往边上一移,她就完全够不着了。

    “你……耍无赖!”林浅低头就要咬他铁钳般的手,厉致诚不躲不闪,任她咬,眼睛依旧沉静地盯在屏幕上。可林浅真要咬,又舍不得,只能作势张嘴含住,又吐了出来。

    看着他线条笔挺的衬衣,看着他不动声色的侧脸,再想想屏幕上刚刚醒目的“宁惟恺”三个字,林浅一阵心虚,又有些甜蜜的得意——吃醋了吧吃醋了吧?叫你独断专行,叫你深不可测,哼哼哼……

    可宁惟恺到底发了什么,林浅也挺好奇。现在既然被厉致诚发现了,她索性窝在他怀里,抬头跟他一起看。

    厉致诚已经找到了那条短信,点开。林浅飞快地看了一眼,内容很简短:

    “明天有空吗?出来再喝一杯?”

    林浅:“……”

    厉致诚把手机往沙发上一丢,抬头看着她。

    这下林浅还真觉得冤枉了。本来没什么,可宁惟恺这条短信发得却好像很有什么。

    “再喝一杯”?老天,干嘛把他们已经喝过一杯的事捅出来?

    厉致诚这个男人可是不好相与的啊!

    她想起几个月前,厉致诚光是知道了她和宁惟恺有过一段,那时候还没确定关系呢,他就把她锁在车里吻得死去活来。

    而现在……

    那冷峻的脸,让人看不出半点表情。漆黑的瞳仁好像无底洞,看着就叫人心头一跳。

    她伸手,捏了捏他挺拔的鼻梁:“喂,我是今天中午去新宝瑞的旗舰店踩点,偶遇了他,就喝了杯茶,应付了一下。”咦,手感真好,又摸了摸。

    厉致诚没出声,依旧这么盯着她。锁在她腰间的手,隔着薄薄的布料,熨烫着她的皮肤,叫人微痒又舒服。

    “吃醋了?”她干脆搂着他的脖子,低声问。

    “嗯。”他淡淡地答。

    林浅一下子就笑了,用头蹭蹭他的脖子:“那你说,怎么回复呢?我是去,还是不去呢?”

    厉致诚的手一扣,将她搂得更紧,迫她趴在他胸口,仰头看着他。

    “你说呢?”他低头看着她,慢慢地问。

    林浅倏地又笑了,答:“我不回复。”这种事她有分寸,于公于私,都冷处理比较好。显然这也是厉致诚心中的答案,他看她一眼,又淡淡地“嗯”了一声。林浅刚想:他今天这个醋,吃得还是挺温和的嘛……谁知就在这时,厉致诚一低头,就重重地吻了下来。

    这个吻很凶残,令她连呼吸都感到困难。他的手亦牢牢扣在她的背后,让她动弹不得。林浅心中甜蜜又好笑,感受着他脸颊的温度,感受着他的舌尖有力的席卷,她的心却像是慢慢地化了,揪住他胸口的衣服,微喘着,配合着他。

    直至她连呼吸里都是他的气息了,他的唇才移开,但还是禁锢着她,低头看着她。

    林浅已被吻得心神荡漾,眸光迷蒙。

    然后就听他那温凉的嗓音,缓缓响在耳边:“林浅,我不主动算计人。”

    “……嗯?”

    “但如果有人敢觊觎我的女人,我会令他跌得很惨。”

    这话讲得又平静又狠辣,听得林浅心肝一颤,下意识望向他淡漠的眼睛。

    他却已松开她,让她坐到了沙发上,但单手依旧搂着她,端起茶喝了一口,换了个话题:“你的五千万,以及我手上一部分vinda股份和所有现金,全部以折现价格计算,入股明德。我控股51%,你占2o%、汪泰识29%。”

    林浅一下子愣住了,也将宁惟恺的短信这种破事儿丢到了脑后。

    她突然就想起了在峨眉山顶那天,厉致诚对她说,这个市场上最完美的长弓,只有最优秀的企业能制造出来。当时她以为说的是爱达,但现在事实证明,包括连她也深深信服——市场上最优秀的企业,是新宝瑞。

    所以这才是“抛砖引玉、欲取先予”?厉致诚根本是故意将aito这个绝妙的市场创意,这个已经做得非常好的长弓,丢到新宝瑞面前,然后引他们制造出完美的长弓,然后……

    “草船借箭,暗度陈仓”。

    既然无论他们把aito做得多完美,都会遭到新宝瑞的封杀。所以厉致诚一开始的目标,就是面料市场,而不是箱包市场!

    这时,厉致诚开口:“违约金、新宝瑞的巨额订单,以及国内其他箱包厂商的跟风……”他的手指缓缓在她腰上滑动着:“仅凭这一项,年底我和你,获利就会超过数亿。”

    林浅张了张嘴,没说话。

    哥让他还两亿,可照他这么说,岂止是两亿?

    这个男人……这个男人……

    好狠。

    茶几一角,还放着他的一张木质老棋盘,和两罐棋子。厉致诚单手依旧搂着她,另一只手,从棋罐里掏出两颗黑子。

    “vinda、mind。”他念一个品牌名,就扣一颗棋子在茶几玻璃面上。修长有力的手指,夹着乌黑沉湛的棋子。这么简单的动作,却叫人莫名觉得气吞山河。

    “在我未来的蓝图里,这两步棋,已经到位。”

    他讲完这句话,就转头看着她。而林浅心中是说不出的滋味,震撼有之,恍然有之,敬佩有之,辛酸……亦有之。

    一个强烈的念头,涌进她的脑海里:原来aito,被那么多人寄予厚望、为之呕心沥血难以割舍的aito,从来就不是他理想的棋子。

    只是弃子。

    从一开始就打算放弃,毫不心软,铁石心肠。

    林浅动了动嘴唇,没讲话。可这么一点变化的表情,如何逃得过厉致诚的眼睛。他静静地望着她,忽然一抬手,又将她抱起,放在了大腿上。

    “在想什么?”他盯着她问。

    林浅侧坐在他怀里,手指轻抵他的胸膛。这样的他,是令她心动的,可又有点说不出的抗拒。就像他身上无所不在的迫人气场,令她深深沉迷,可有时候也会令她……想要躲避。

    心情有点潦草,所以她没说实话,而是微皱眉头,找了个借口:“我是在想,虽然你控制了面料市场,可新宝瑞的沙鹰也做得很牛。宁惟恺也会赚钱,赚大钱。”

    其实问出这个问题时,林浅心中隐隐有些猜测,可又觉得难以置信。因为这个猜测太大胆,也太天马行空。那就是他的下一计: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在最初的最初,他就说过,新品牌的推出,目的就是要抢占休闲包和户外包两大块市场。

    可现在,aito倒了,dh起来了。整个中国大6,最好最好的“城市功能性背包”在新宝瑞,销量最好的休闲包、户外包,也都在新宝瑞。

    他想要新宝瑞的新品牌,杀掉自己的两个老品牌?

    像是要印证她心中所想,厉致诚淡淡开口:“我说过,只有最好的长弓,才能击穿整个市场。现在,新宝瑞把这把长弓造出来了。”

    “可是……”林浅喃喃道,“真的能杀掉吗?宁惟恺就算现在没想到,将来会想不到吗?而且杀了又如何?”那两块的钱,还是新宝瑞在赚啊!

    然而这一次,厉致诚的回答,令她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真切地感受到,这个男人的心思,到底有多深。也真切地体会到,宁惟恺之前说的,“我们这些商场上的男人,无所不用其极”,到底有多么直白和深刻。

    因为厉致诚说:“一旦宁惟恺迈出这一步,后面的事,已不是他可以完全控制的的了。

    他能准确估计,dh到底会把市场掠夺到什么程度?他能在中途突然喊停,两头得不偿失?

    这一两年,他的确会赚很多。但将来呢?新宝瑞是个庞大的企业,过去的休闲包、户外包品牌,在终端、渠道、运营和管理过程,投入了庞大的财力和人力。当dh一枝独秀、这两块就会严重地拖他的后腿。更何况……”

    他淡淡瞥她一眼,眸色笃定:“就算宁惟恺将来有余力做选择,我想他还是会继续保dh。”

    林浅一怔,就听他说道:“新宝瑞现有的、占据市场主导地位的品牌子公司,大多都创立了有些年头,股份完全被祝氏家族掌握。而dh却是他一手全新打造,以他今时今日在祝氏的地位和影响力,必然是dh的大股东,甚至控股股东……”

    ——

    听完他的一番话,林浅的感觉很复杂。

    那感觉,就像是跟随着他,站在摇摇欲坠的云端跳舞。他旋转得很快、很稳,她却已眼花缭乱、心潮起伏。

    最后浮现在脑海里的,居然是宁惟恺那句话:“你这样的女人,其实并不适合商场。”

    静默片刻,她从厉致诚身上跳下来,说:“我明白了。我……需要消化消化。你先忙你的,我上楼了啊。”说完也不理他幽沉清冽的目光,“噔噔噔”就上了楼,没回卧室,而是进了书房,“嘭”一声关上了门。

57将心比心

    初夏的夜晚,其实是十分美好的。天空繁星点点,夜风花香阵阵。林浅站在窗边,还能看到楼下院子里那个光秃秃的木架下,几株葡萄幼苗迎风成长,小小的个子,顶着大大的绿叶,娇弱又可爱。

    什么时候,它们才能长大,结出成熟的果子呢?

    林浅在窗前默想了一会儿,掏出手机,给林莫臣打电话。

    算起来,已经有很久没联络了。自从她忙得昏天暗地,林莫臣仿佛也销声匿迹。

    也是,来不来电话都一样。他很清楚接下来要发生什么,跟厉致诚一样,一切尽在掌控。

    电话那头还是上午,林莫臣的声音仿佛也带着阳光的和煦和慵懒:“he11o,林浅。”

    林浅一听到他的声音,心里就软软的。说:“哥,谢谢你。”

    林莫臣顿了一会儿,低声含笑道:“那部分股份你留在手里,明白吗?”

    “嗯。”这一次,林浅没有拒绝。

    哥哥当日为什么会跟厉致诚达成这个投资协议呢?林浅稍微一想就明白。

    金钱利益只怕还是其次。重要的是,她有了mind的股份,今后的身份就是第三大股东。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与厉致诚算是平起平坐,不再是以前的上下级关系。

    哥哥为了她,连这一点都想到了。

    而且,再进一步说,她掌握这部分股权,对厉致诚来说,既是个助力,但也可以是个掣肘。

    难怪那天在台湾,汪泰识见到她第一面,就说:厉总是爱江山更爱美人。5ooo万哪里筹不出来,他却将2o%的股份给了她。

    ……

    林浅小声说:“哥,我并不想算计他。”

    对于她这种肺腑之语,林莫臣听了会心疼,但绝不赞同。淡淡地答:“所以我来算计。”

    林浅忍不住又笑了。脑海中却浮现那天在明德时,厉致诚牵着她的手低声说,让她尽管把心计都用在他身上。

    她还想起,从始至终,厉致诚对这份协议,都毫无怨言,态度坦然。

    哥哥做得出,他也就接得住。

    心头一阵深深的悸动,那是厉致诚经常带给她的感觉,不知何时,仿佛已深入骨髓,为这个男人的魅力深深心动。

    她问:“哥,那你现在看,他合格了吗?”

    林莫臣却又高姿态了:“静观后效。”

    ——

    挂了电话,林浅静静站了一会儿,走到了书桌前。

    厉致诚的钢笔字写得好,毛笔字写得更好。林浅看过他习过的字帖,苍劲大气,颇有名家风范。闲暇时,他也会在家练字。此刻,书桌一角,就摆着砚台和毛笔。

    林浅也不知哪里来的冲动,铺开张大宣纸,磨了点墨,就提起毛笔,开始写字。

    对于没练过书法的人,写出来的毛笔字,只能勉强一看。她写的第一行字,就是:“虚则实之、实则虚之”。

    等她写到第三行“草船借箭、暗度陈仓”时,书房的门“咔嚓”一响。

    厉致诚推门走了进来。

    林浅抬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他应该是刚洗了澡,换了件黑色短袖t恤,下面是深灰色休闲裤。短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头上,看起来就像个……刚打完篮球回家的小伙子;又或者是富家公子居家时的随意装扮。

    可他浑身的气场却不是这样。幽沉的眼静静望着她,不急不缓地走了过来。比林浅见过的那些三四十岁老谋深算的男人,还要沉稳慑人。

    林浅低下头,继续写字。

    她的心情其实有点复杂。刚刚在客厅,也不是故意从他身边跑开。

    可当时……就是想一个人呆会儿。

    厉致诚见她低头不语,好像写得极为专注。他也就不急着开口,而是慢慢踱到她身旁。看一眼那字,唇畔倒是浮现笑意。

    林浅虽然眼观鼻鼻观心,但其实眼角余光都跟着他转。看到他笑她的字,顿时有些讪讪,闷闷地又冲冲地说:“我写着玩儿,不行吗?”

    厉致诚没答,只安静站在一侧,继续驻足观看。这下林浅就有点写不下去了,落了几笔,越看越觉得比之前更差了。刚要恼羞成怒搁下笔,谁知手背一热,他的手已经从背后覆了上来,将她的五指重新扣在笔身上。

    林浅站着没动,而他的另一只手也撑在书案上,将她虚虚地圈在怀中。低头在她耳边说:“再试试?”

    “……嗯。”

    他便这样轻拥着她,与她十指相覆,提笔缓缓写下剩下的词句: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很快就写完了,他牵引着她,放下毛笔,却依然从背后环着她,与她十指紧扣,一起看那字。

    不得不说,虽然比不上他自个儿写的,但是比她写的,强了何止十倍。林浅点头:“不错,这幅字以后我要裱了挂起来。”

    “好。”话音刚落,厉致诚已将她在怀里转了个身,低头就吻了下来。

    这个吻温柔又缠绵,他像是故意要探寻她心中所想,慢慢地、一点点地吃着她。那双明亮的眼,也一直盯着她,意味不明。

    林浅却闭上眼,拒绝他的探视。

    但身体和心理的反应是忠诚的,她无法不沉迷在他的亲吻里。浑身发软、意摇神驰,爱意无声泛滥心头。

    她是这么的……喜欢他啊……

    过了好一阵子,厉致诚才放开她,将她抵在书案旁。

    “生气了?”他轻声问。

    林浅摇摇头。

    “我只是……”她说,“厉致诚,我有个很傻的想法。”

    厉致诚眸色幽黑地凝视着她。

    “你这样的一个男人……”她的嗓音里有一丝喟叹,“我真的可以完全把握住吗?我真的可以征服你的心?”顿了顿又说:“aito是你的弃子,这个我理解。可它凝聚了我们其他人,很多的感情和心血。但你毫不在意,手起刀落。如果……如果有一天,你对我感觉不再了,大概会毫不留恋的丢掉吧,我连还手都不能。”

    厉致诚没出声,而她抬头看着他:“厉致诚,有的时候,你会让我有点……胆寒。”

    ——

    在厉致诚二十六年的人生里,从来没人当面对他说过这样的话——

    厉致诚,你让我胆寒。

    这个人,还是他的女人。

    而当她说出这些话时,她的表情是平和的,眼神是清澈动人的。她用惯有的温柔爱慕的目光看着他,只是那目光中,带着一丝无奈和彷徨。

    厉致诚的确是心思如发,转瞬已千回百转。一个冷静的念头,最坏的可能性,清晰闪过脑海——如果林浅因此对他心生间隙,将来两人就有可能渐行渐远,最终她会离开他。

    这个可能性一旦在心头滋生,他的目光就冷了下来。昔日两人相处的种种时光,瞬间浮光掠影般闪过脑海里——

    她待他一片赤诚,在人人以为他是个无用军人时,满腔热血守在他身边;她心疼他,舍不得她哥为难,舍不得他承担太多重负,甚至舍不得看他的锦囊,只为他在她跟前的男人脸面;今天,她还一个人默默地把家搬过来……她给予他的每一分情意,都弥足珍贵,因为是用她全部的真心铸就。

    但若有一天,她要将这份感情收回……

    一股寒流,无声无息浸入心头。

    厉致诚面沉如水,一抬手,就紧搂住她的腰,将她整个人都拉进怀里。这动作太突然,林浅轻吸了口气,怔怔地望着他。

    厉致诚没有马上说话,而是伸出另一只手,沿着她的脸颊边缘,缓缓地摩挲着。

    “林浅。”他的眼睛比窗外的夜色还要沉黑动人,“你低估了自己,也高估了我。”

    林浅刚才讲那话,其实也是直观感受。之前打司美琪那场仗,她就有这样的感觉,所以当时才躲着厉致诚,不肯接受他。

    现在讲出来,心里反而舒服多了。此刻听他这么说,隐约明白他的意思,心头顿时一软,默默伸手环住他的腰,没吭声。

    “在成为商人前,我首先是个男人。”他缓缓地说,“我也会有男人的渴求——有那么一个女人……”他看着她:“漂亮、聪慧、温柔,甚至才华气魄不输男人,她对我不离不弃、相濡以沫。”

    这番话他说得很平静,林浅却听得心头一阵柔情蜜意。她轻声说:“我没你说的那么好……”

    “有没有,我心里清楚。”他沉声答。

    林浅抱紧他的腰:“嗯……其实我也就是谦虚一下。你继续说……”

    “在成为军事指挥官前,我首先接受的观念教育,不是运筹帷幄兵行诡道,而是……”他的语调略重了几分,“忠诚。”

    林浅的嘴角一下子弯了起来。这个男人真是……讲甜言蜜语山盟海誓,都跟别人不一样。

    让人轻而易举,就坠入他编织的情网里。

    这时,他却低头盯着她:“林浅,我很清楚自己要什么。也清楚什么对我才是最有价值的。无论是商业成果,还是女人。

    aito,我可以眉也不皱的丢掉,那是因为我看得清。钱没了,还可以再赚;品牌倒了,还可以再造;放弃的利益,会换回新的利益——我身为爱达的掌舵人,身为军队指挥官,既然承担成百上千人的命运,就应该做这样的取舍权衡。”

    林浅听得心头微震,但又下意识点了点头。

    “但是你不同。”他捧起她的脸,低声说,“我拿心换来的人,无论如何都不会放手。”

58斗转星移

    夜色静深。

    林浅躺在床上,仔细听着洗手间的声响。待听到“咔嚓”一声门被推开的声音,立刻闭上眼,假装睡着了。

    厉致诚洗了把脸,走回卧室。一眼就见女人眉头微蹙,双眼轻阖。但他的身为军人,眼力是极好的,数百米外的移动靶都能快速命中,更何况此刻,看清几米外的她,其实睫毛轻轻颤抖着,并没有睡着。

    厉致诚不动声色地走到床边,开始脱衣服。

    跟大多数男人一样,他睡觉只穿一条平角内裤。林浅眯着眼,迷迷蒙蒙就见他掀开被子躺下来,匀称结实的身体线条,在灯下格外有男人味。

    林浅不吭声,继续装。

    然后就感觉他的身体慢慢贴上来,一只手也搭上她的腰,缓缓地摸:“睡着了?”

    “嗯。”林浅眼也不睁地答了一个字。

    “消化好了吗?”他又问。

    这是刚刚在书房里,他一番剖白心迹后,林浅虽然心潮澎湃,但嘴上却说:“嗯……我明白。我再消化消化。”

    其实女人都是一样的。如若跟他冷战、矛盾,哪怕他解释得再有道理,你理智上已经接受,情绪上却总要有点时间消化。

    林浅是个很理智的女人,从始至终,她就明白,厉致诚这么做才是正确的。他说过,他不主动算计人。他也说过,这次如果不主动杀新宝瑞,宁惟恺必然会筹备新品牌,封杀他们刚刚有所起色的vinda。正因为现在,爱达的所有人都沉浸在翻身的喜悦中,唯有他看清背后的致命凶险,所以才会下这一步狠棋。瞒天过海,非死即活,别无选择。

    但理智是一回事,情感是一回事。

    她转了个身,用背对着他:“没!我想还要几天时间!”

    既然她是他用心换来的人,譬如心肝。不就有任意发泄的权力吗?哼……

    那么她当日应该早点看他的锦囊妙计吗?就不会有今天的后知后觉?

    她想了想,居然还是觉得不应该。

    他虽然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可这一路走来,并不是没有风险和艰难。倘若当日没有找到明德这一款高性价比的面料,倘若明德老头子并没有答应他的控股协议;抑或是宁惟恺没有中计,没有走出沙鹰这一步……那么厉致诚都不能像今天这样,胜局已定,只等来年,轻而易举迈上行业顶峰。

    他又何尝不是高处不胜寒,承担着数倍于旁人的压力,步步如履薄冰?

    这么想着,心肠又软了几分。

    这时,却感觉到厉致诚的呼吸渐渐平稳,放在她腰上的手,也不动了。

    林浅仔细听了听,顿时有些无语——他不会……睡着了吧?

    我靠!她还在拼命找理由原谅他,他却这么宽心地睡着了?

    林浅又停了一会儿,还真是动静全无,呼吸慢慢变得悠长。这下她忍不住了,倏地转头看向他!

    谁知一转身,就撞上一双清亮的眼睛。厉致诚在夜色里静静地望着她,不知已望了多久。

    周围这样的静,这样的黑。唯有他俩,默默对视着。

    林浅的心突然又是一软。

    结果就听他开口说:“出差这几天,一直在想你。”

    林浅的眼眶忽然有点发热,轻声答:“嗯,我也是。”

    一直在想你,每分每秒。

    记不清是谁先吻的谁,只是这一晚,他的触碰,比之前每一次都要温柔;而她的反应,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激烈。他沿着她的发梢,缓缓往下,轻吻她的全身;而她紧紧搂着他的脖子他的腰,像是要把指甲都陷进他的肉里去。这些天的委屈、伤心、失落和思念,全夹杂在那些抚摸里,那些喘息里,那些无言的凝视里。

    最终两人相拥着一起得到释放时,林浅的确有一种类似于解脱的情绪。她想,原来真的是这样的。身体的亲近,真的会令两个人的灵魂靠得更近。因为在情爱里,我们才是最真实最原始的自我,泄露内心最赤~裸的欲望,那就是——

    原来我是这么希望彻底地拥有你。所以才会失望,才会难过。因为我是这么希望彼此之间毫无隔阂,也没有疏离。

    忠诚也好,狡猾也好;机关算尽也好,矢志不渝也好。那都是我爱的你。我想做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你的那一个人,我想跟你并肩,而不是站在迷雾中仰望你。

    所以我不会再回避,不会再畏惧。

    今后,我要始终看到最真实的你,这样才不会再伤心。

    ——

    窗外,星光闪烁。

    林浅已经累极,靠在厉致诚的肩膀上,迷迷糊糊:“以后你的锦囊妙计……我都要提前看。”

    “好。”

    “如果你失败了……不许在我面前觉得丢脸。”

    他的声音有了一丝笑意:“不会。”

    “这次aito失败,其他人也会伤心的啊……”

    “暂时。我会弥补。”他轻声说,“你忘了最后一计:‘异军突起’?明年这个时候,新宝瑞丢掉休闲包和户外包市场,我们的aito,会扩充成全面品牌,卷土重来。”

    这下林浅没声音了。

    原来……aito不止是弃子,也是后招。只是时机未到。

    两人就这么静静呆着,过了一会儿,林浅忽然又问:“你上次说,第一眼就……对我有兴趣了?”

    厉致诚静了一会儿才答:“嗯。”

    “我也是。”

    厉致诚没出声,过了几秒钟,低头再次吻下来。

    ——

    次日凌晨。

    天蒙蒙亮,林浅就醒了。多年来一个人单独睡惯了,现在身边突然多了个人,其实真的还没适应。

    但是男人显然比女人适应得更快。林浅望着相隔寸许外,厉致诚安稳的睡颜。他的呼吸浅浅喷在她的额头上,带着令人心悸的气息。

    想起昨晚的交谈和缠绵,感觉就像一场梦。梦醒了,心里有点空落落的,但看着窗外迷蒙的日光,新的一天即将开始,心中又好像生出了满腔的动力和希望。

    是否,这就是爱情?

    令人悲喜交加,却又欲罢不能的爱情。

    她安静地看了他一会儿,刚想起身。谁知厉致诚虽然睡得沉,警觉性也很高。在她动弹的同一瞬间,就缓缓睁开了眼,定定地望着她。

    “早……”她的声音小得像蚊子。

    “早。”他一个翻身,就将她压在身下。

    好沉。男人的身体重量完全压上来,真的好沉。

    不管被压多少次,依然会觉得沉。

    林浅把手伸进他的黑发里,轻声问:“你……又想要?”每天早上他的勃~起,她已经习惯。而在经历了昨晚后,她却是用一种非常温柔的语气,问出了这句话。

    厉致诚没答,只将她的睡衣撸起来,开始亲吻她的胸。

    林浅习惯穿着衣服睡觉,所以每次做完,她还是会把睡衣内裤都穿回来。算起来,两人其实才一起过了五六个夜晚,但每天早上,这身衣服还是会被他脱掉一次。

    亲吻完胸~部,他果然缓缓下移,来到她的腰间,脱掉她的裤子。林浅低低嘤咛一声,以为他会像平时那样,用手指先揉弄润滑一番。谁知他分开她的腿,一低头,就埋首上去。

    林浅顿时浑身一僵。

    这时他的唇已经覆盖上去,舌头也开始轻轻地舔~弄。

    这样的私~密处,何尝被男人尝过?林浅简直不行了,慌忙伸手推他的脑袋:“别舔那里……”

    可厉致诚坚定起来,又岂是会被她动摇的?低声答道:“别动。”舌头进得更深,舔得更快。

    阵阵触电的感觉,一浪高过一浪,从那里传来,转眼就遍布全身,最后狠狠撞击在她的心脏。林浅连脚趾都紧紧蜷缩起来。虽然她知道这是做~爱的一种手段,但对于一个以前从未有过性~经验的女人来说,这一幕、这种感觉还是太有冲击力。

    尤其是想到,此刻埋首在她私~密处的,不是别人,是爱达的掌门人厉致诚。是那个平时在办公室里西装革履、冷峻强势的男人;是将偌大的新宝瑞都玩弄在掌中的冷酷商人……此刻,他却俯首在她的双~腿间,眉目专注、不依不饶。

    “你干嘛要这样……”她低喘道。

    厉致诚抬眸看了她一眼,声音含糊:“有人对我不放心。我需要证明男人的忠诚。”

    林浅一愣,嘴角已不由自主弯起。可到底还是羞赧极了,再次伸手推他:“忠诚跟这个有什么关系……神逻辑啊你!”难道在这种事上,男人跟女人的逻辑就是不一样?

    厉致诚依旧坚决:“林浅,专心。”

    林浅:“……我要专心干什么?”

    “感受。”

    他轻轻淡淡讲出的这两个字,却仿佛恰恰撩拨起她的情~欲,身体深处再次涌出汩汩热流。林浅简直不行了,抓起被子挡住自己的通红的脸,可身体是忠诚的。那么舒服,那么刺激,在他唇舌的抚~弄下,越来越激荡、越来越迷失。她失去了所有言语,唯有阵阵喘息、战~栗和呜咽。

    最后,颤抖的暗流,仿佛从她身体深处爆发出来,瞬间将她整个人掩埋其中。她几乎是抖着想要把厉致诚踢开,不让他再舔~弄。可他却好像深知怎么样才能令她彻底迷乱,牢牢扣着她的大腿,唇舌紧紧覆盖着她最脆弱的地方,直将她一次又一次快速抛向晕眩的云端,整个人都紧紧蜷缩起来,喘息不已。

    终于,那感觉缓缓消散,而他也放过了她的那里,而是整个人再次覆了上来,让她依偎在他怀里。

    林浅以为,他会像平时那样,在满足了她之后,马上进入。谁知他并没有行动,而是一只手撑在她的身侧,另一只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脸,低头看着他。

    林浅也呆呆地看着他。

    “舒服吗?”他问。

    林浅的脸一热,想起刚才种种,含糊道:“嗯。”然后又伸手捂住脸,透过指缝看着他答:“……很舒服。”

    厉致诚眼中浮现沉沉笑意。但那目光又有点若有所思,似乎想说什么,但又止住了。

    林浅突然明白过来。

    他想让她,也用嘴……

    林浅立刻转头看着一侧,顾左右而言他:“你还睡会儿吗?几点了?”

    厉致诚轻声答:“七点。起床吧。”

    林浅如逢大赦,脸上不露分毫,立刻点头:“好!”

    于是厉致诚就松开她起身,打开床头灯,开始穿衬衣。林浅窝在被子里,看他神色如常,并不再提起刚刚动的欲~念。心里又有点心疼了。

    其实……她并不排斥那样。只是着实让人面红心跳。

    今早她得到了满足,他却始终克制,专心安抚她。

    那她就……以后再那样满足他吧。

    以后。这是个多么令人心悸的字眼。

    他们还有很多很多的以后,把彼此看得更清,走得更近。

    更加相爱。

    ——

    后来,过了很久以后,林浅再回忆起这晚,两人推心置腹的一番深谈,依旧会觉得心头波澜阵阵。

    她庆幸在出现分歧时,他们都没有把问题藏在心里。而是以最坦率的方式交流,彼此珍惜、彼此安抚。

    而她会想,其实厉致诚这一晚有句话说错了。

    她不是高估了他,而是低估了他。

    就像他自己说的,正因为机关算尽,正因为城府似海,所以他对待爱情,对待人生,反而比普通人看得更透彻。利益背后、心机背后,在看透了这世上一切的诱惑和浮华之后,他真的要的不多。只要一人一世一双人,她能伴他到老。

    ——

    而此时,两人的爱情,就在暂别矛盾后,继续互相扶持着前行。爱达的事业宏图,也在这个节点发生转折,就此按照厉致诚的布局,驶向新的方向。

    次日上班,公司管理层展开了激烈的讨论。很多人建议正面与沙鹰展开竞争,但也有不少人担忧与新宝瑞正面为敌,无异以卵击石。但熟知内情的公司高层们,却大多保持沉默。最后厉致诚力排众议,定下“保住现有市场成果、不与沙鹰进行针对性竞争”的策略。实际上,也就是无为而治。

    而到这一年年底时,除了vinda带来的丰厚而稳定的利润;aito虽在市场只剩下较小份额,但前期几个月的巨额利润、以及明德违约金,总体算下来,依旧是盈利的。在这期间,厉致诚等人的精力,更多放在提升内部管理水平和研发实力上。到十二月年终结算时,爱达的营业额已经全面恢复到曾经跌落前的水平,重新回到市场第二名的位置。职员和工人们,领到了前所未有的大红包。而整个行业的布局,也随着时间的流逝,悄然发生着改变。

59成王败寇

    一年后。

    七月的台湾,天气已十分炎热。阵阵海风夹杂着腥味吹来,令人从头到脚都感觉到丝丝湿意。

    林浅穿着军旅风的短袖衬衣和短裤,戴顶白色宽檐帽,手腕上是条水润的白色玉镯。她正在开车,开的是大的越野吉普。

    穿行在枝叶茂密的树林小径中,阳光像大块大块的金子,斑驳落在前方道路上。这么开了十几分钟,就抵达了一排白色幽静的度假屋前。她停在其中一座的门口,从副驾拿起刚买的早点,推门走了进去。

    一室明亮,袅袅茶香。

    厉致诚就坐在窗边的躺椅旁,正在看书。听到声响,抬眸望向她,目光隽黑。

    林浅看到他就笑了。

    此刻,他上身也穿着军旅风的暗绿色短袖。单看上面,是非常英俊逼人的。不得不说,他很适合穿军风,肩宽腿长、腰身窄瘦,那线条怎么看怎么利落英俊。

    不过下~身……咳咳咳,是条绿色花纹的沙滩裤。肌肉结实的小腿露在外头,那么随意地坐着,就显得慵懒而肆意。

    不得不说,沙滩裤跟他的气质的确有点不搭。可林浅觉得吧,boss的气场多强大啊,生生把这么街头的服饰,也穿出了冷峻淡定的气质。

    她点点头,走到他跟前:“不错。”露出有点得意的笑:“没想到你真的肯穿呢!”

    昨天她买回来,给他看时,他就不置可否。最后微蹙眉头,看她一眼,没说话。

    今天却主动穿上了。

    厉致诚将手中的书扣在桌上,答:“你以为烽火戏诸侯的典故怎么来的?”

    林浅微怔,旋即笑了。他是在说穿这身衣服,就是为了搏红颜一笑。

    这时厉致诚却坐直了,伸手将她一拉,就跌坐在他的大腿上。然后低头看着她,气息温热撩人:“骗子。”

    林浅倏地笑了。

    她是几天前来台湾的,过来看明德新面料的生产。厉致诚昨晚才到。

    这一年,明德面料的发展,果真如厉致诚所料,如火如荼、势不可挡。不仅接受了新宝瑞的巨额订单,还逐步为国内、东南亚的一些箱包厂,提供原材料。产量越来越高,业务规模越来越大。所以两人也会频繁往台湾跑。

    但相比去年vinda、aito上市那段时间,昏天暗地的忙碌,他们现在更像是姜太公独坐钓鱼台,悠闲了很多。用顾延之的话说,其实是“坐在家里等着收钱”。

    再想想当初的摸爬滚打艰苦拼搏,对比今日轻轻松松日进斗金,当真令人无限感慨。

    而两人的感情呢?

    说起来也奇怪,一年的时间,这么快就过去了。他俩还是好好的,每天上班、下班,有时候一起出差;有时候分开十天半月。

    在一起时甜蜜缠绵,分离时倍加思念。一天一天,一月一月,好像没什么变化。她还是这么喜欢他,而他也同样地渴求和拥有着她。

    是否相爱时,时间就是会过得这么不经意,过得这么快呢?

    昨天厉致诚下了飞机,抵达工厂边的这个度假屋,都已经夜里一点多了。小别胜新婚,体力很好的boss大人当然有欲求,但林浅心疼他一天舟车劳顿,就劝他早点休息,并且许诺今早一定……好好地满足他。

    结果早上她醒的时候,厉致诚还没醒。她突然想起厂里的职员给她推荐过,附近小镇上有一家的台湾特色“脆皮蔬菜卷”特别好吃,就把这事儿给忘了,兴致勃勃开车去买了。

    所以此刻,厉致诚才会说她是“骗子”。

    ……

    林浅可怜兮兮地将手里的早点递到他面前:“我是为了满足你的口舌之欲啊!”

    厉致诚看一眼那早点,又看看女人被阳光晒得有点微红的皮肤,淡淡地说:“喂我。”

    林浅:“……哦。”

    将纸袋的口打开,让那卷饼露出个头,送到他唇边。他就是她的手,慢慢地、一口口吃着。自己的手,却搭在她腰上,另一只手,则轻轻地在她的膝盖上,一下下敲着。

    林浅就瞪他一眼:吃个饼,也是一副淡定自若掌控全局的姿态!

    而且随着相处的时光越来越多,她终于也发现了boss身上、埋藏很深的劣根性。其实这劣根性,在初夜那次,就有了征兆。当时他不是非要她脱衣服吗?除了给自己脱,还要给他脱。当时林浅就挺奇怪的,他在床上全程主导,怎么单单脱衣服要她来呢?而且,男人不是应该喜欢剥下女人的衣服吗?怎么到他这里,就反了?

    后来,林浅就慢慢发现了。虽然boss平时话非常少,无论床上床下都绝对控制,气场迫人。但实际上,他……咳咳,也会有点黏人。但这个性格特点,隐藏在沉默强势的外表下,隐藏在两人相处的细枝末节中,不仔细琢磨,还真发现不了。

    譬如他很喜欢她坐在他身上。平时在家没事,大家各干各的,林浅冷不丁就被他拎到大腿上。还以为他又想做点“深入交流”,谁知他就这么抱着她,看一下午的书。结果他看得专注,她却看得心猿意马;

    又譬如他喜欢她脱他的衣服,也喜欢她亲吻他的下巴。虽然是林浅自个儿说过,这是她最喜欢的部位,但也不是每回亲热,都会想到去亲。于是有的时候,他就会直接把她摁在自己脖子下方,眸色幽深地看着她,嗓音低沉:“不是说喜欢亲这里吗?”

    还譬如,每次出差,不管多晚,都会第一时间回家;每次离开家的早晨,都会向她表达一次“忠诚”……还譬如现在,让她坐在他怀里,亲手喂他吃早餐。

    ……

    一个饼他很快吃完了。林浅期盼地问:“味道怎么样?”

    他答:“普通。”

    “哦。”林浅将手里的纸袋丢进垃圾桶,一转头,却被他低头吻住。

    “不是说要满足我的口舌之欲吗?”他轻咬她的脖子。

    一语双关,林浅心头一荡。看一眼墙上的钟,时间还早,于是伸手搂住他的脖子,吐气如兰:“你要……怎么满足啊?”

    厉致诚抱起她起身,就往身后的大床走去。

    ……

    “想我了吗?”他低声问。

    林浅轻声答:“厉致诚,我们都好了一年多了。怎么我还是一天比一天想你呢?”

    阳光清透、树木寂静。偷得浮生半日闲,两人便在这天涯海角的一处度假屋里,耳鬓厮磨、尽诉衷肠。

    ——

    上午十点整。

    两人准时来到汪泰识的办公室里。

    汪泰识看到他们,也不客套,问:“吃早饭了吗?没吃就去下面的员工餐厅。”

    厉致诚淡笑答:“吃过了,脆皮蔬菜卷,味道很不错。”

    汪泰识一听就笑了,又跟他侃了一会儿台湾的美食。林浅却在旁听得心头一荡。

    咳……他早上说过,早点味道一般。

    但是说过她“味道很不错”。

    她当初的断言果然没错,这个男人真的是会越来越“坏”的,尤其是对她。

    明德新研发的一批面料已经生产下线了。这批面料质量不具备防水防污等科技性能,但质量更轻、韧性更好,编织密度也更细致——正是厉致诚将来打算用在新的休闲包品牌上的原料。

    三人又去生产线转了一圈,厉致诚说:“华中、华南的新工厂已经建好;华北、华东也已经奠基。汪老要不要过去看看?”

    汪泰识却没有马上回答。他看着眼前年轻而登对的男女,亦是他的合作伙伴;又抬头看着阳光之下,明德已经扩建了数倍的厂区,突然有些感叹。

    “致诚、林浅。”他悠悠地说,“没想到我汪泰识老骥伏枥,如今真的要奋蹄高飞了啊。”

    厉致诚和林浅都笑了,汪泰识得意完毕,斜眸看他们一眼:“别急着回去,在台湾再玩两天。今晚我老婆做火锅,你们俩都过来吃饭。”

    厉致诚和林浅都答好。

    ——

    这天下午,两人的确清闲无事,就如普通情侣般,相携在台湾街头漫步。

    这一年,林浅重点盯着面料这一块,所以跑台湾比厉致诚更多,也比他更熟悉。于是就带着他,穿过一条条繁华的街道,漫无目的地走。

    情境不重要,路人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身边的人,以及你的心境。曾经的林浅,跟厉致诚漫步在街头,每一秒钟都甘甜如蜜,心绪被他这个人塞得满满的。

    如今,林浅的心境也有了变化。陪在他身边,就如同饮着淡淡的蜂蜜水,那滋味微甜却绵长,不知何时已浸入你的全身,成为了习惯。

    也许是职业病作祟,不知不觉,两人又逛到了市区最繁华的的一条街上。而这里,也云集着亚洲最好的箱包品牌。两人在高楼大厦间的霓虹灯下止步,一眼就看到对面大厦楼顶上,沙鹰dh的液晶广告正在滚动播放,广告内容十分时尚大气、夺人眼球。而广告下方,最后出现的一行字是:亚洲年度销量第一。

    林浅默不作声地看了一会儿。脑海中倒是浮现出,许久不见的宁惟恺的样子。不知道他此刻对着新宝瑞的大盘子,是怎样一种心情呢?

    她又抬头看向前方。那么巧,隔得不远的一块广告牌,就属于明德。黑色的屏幕,银色晶亮的mind四个字母,均匀力度、简约优美。一如这个品牌的特点。

    林浅转头看着厉致诚:“你下周真的要跟宁惟恺见面?”

    厉致诚也看着这两块微妙的广告牌,淡淡点头。

    林浅叹了口气:“他会不会想揍你啊?”

    厉致诚的嘴角浮现笑意,答:“宁惟恺早晚会知道——我和你,是明德的大股东。”他看她一眼:“没有永远的朋友……”

    林浅接口:“也没有永远的敌人。”

    商场上的男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厉致诚和宁惟恺,双方为什么会安排这次会面呢?林浅很清楚个中缘由。

    因为经过一年发展,沙鹰和明德,已经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这个局面,林浅不知道厉致诚是否曾经预料到。但的确是,两个品牌都以疯狂的速度,成长起来。

    不过,就林浅个人看来,明德的发展比沙鹰还要好一些。因为就如同当年英特尔芯片于各大电脑厂商,它已经把知名度做到了终端客户的层面。所以最终,它的地位变得更强势。

    现在明德也是一样。从去年aito面试开始,厉致诚就十分注重明德品牌的塑造。现在消费者都知道了台湾的明德面料,亚洲最佳,臻于完美。

    尽管她和厉致诚的股东身份,一直低调保密。但精明如宁惟恺,说不一定早已察觉。

    只不过,现在的他和沙鹰,大概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

    同一天。

    宁惟恺站在新宝瑞的大厦上,向下眺望。地面人来人往,细小如蝼蚁。

    他刚刚结束了沙鹰的季度销售总结会。所有的人都很高兴:他的员工、心腹、供应商、大客户代表……因为这是多年来,新宝瑞第一个亚洲销量冠军的单品。

    想到这里,他微微一笑。但这笑并不愉悦,他的眉眼冷漠如初。

    因为此刻,在他的桌面上,还放着上季度新宝瑞的整体业绩报告。与沙鹰的热销行程鲜明对比,近几个月,休闲包和户外包销量明显萎缩。

    终于在今天,集团的季度总赢利,出现了负值。

    他这样站了好一会儿,最终只缓缓地叹了口气。

    这时,原浚却敲门进来,神色有点难看:“总裁,该去祝氏总部开会了。”不知是有意无意,这个跟了他多年的助手,现在称呼总部,都会加上“祝氏”两字。

    宁惟恺点点头,走回桌前,拿起椅背上的西装,开始慢条斯理地穿,依旧是平日风姿绰约、清贵逼人的模样。

    原浚看着他,眼眶忽然就有点湿润。转头看向一边,淡定地压了下去。

    而宁惟恺脑海里想起的,却是昨晚接到的一些电话。都是祝氏内部,与他交好、或者对他寄予厚望的朋友。来电的目的,无外乎是同样的明示暗示:

    “惟恺,明天的董事会,可能要刮风了。”

    “惟恺,情况对你很不利啊。”

    “惟恺,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

    他同时想起的,是今早离开家上班前,妻子祝晗妤一身香奈儿的优雅长裙,赤足站在玄关,看着他的眼神:爱慕、歉疚、彷徨、无可奈何……

    他最后将领带一系,面无表情地跟原浚下了楼。

60你退我进

    林浅做了个梦。

    梦里,厉致诚正坐在书房里加班。她泡了杯热茶给他送过去,他一伸手,就将她拉进怀里。这场景如此熟悉,在过去的一年多里发生过无数次,以至于令她在沉睡中都忍不住微笑。

    然后忽然就到了床上,厉致诚的身体压上来,她的眼前只剩下他的身形轮廓。而他在她耳边低喃:“林浅……这辈子都不会让你离开我。”

    ……

    林浅睁开眼,看着竹藤交错的天花板。依旧是在台湾的度假屋里,外头阳光明亮。

    还是大白天呢。奇怪,她怎么会做这样的梦。“这辈子都不会让你离开我”这种肉麻又煽情的话,可不是厉致诚会说出口的。哪怕是同一种意思,他讲出来也是气势逼人的:拿心换来的人,我无论如何不会放手。

    她微微一笑,从床上爬起来,一眼就看到厉致诚坐在屋外门廊的躺椅上。

    林浅不禁感叹:啧啧……真的如顾延之所说,他们现在是坐在家里收钱啊。以往两人多忙啊,现在居然一个在睡午觉,一个在晒太阳。

    她胡乱穿了双拖鞋,走到他身后,低头就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厉致诚抬眸看着她:“梦到我了?”

    林浅一愣:“你怎么会知道?”

    厉致诚笑笑,将她拉进怀里,一起坐在躺椅上,缓缓摇晃着。藤椅有些年头了,木质光滑、透亮圆润。摸着十分舒服。

    其实呢,厉致诚是听到了林浅讲梦话,浅语低喃:“致诚……致诚……”梦里她的嘴角还是弯的。

    不过他开口答:“直觉。”

    林浅顿时瞪大眼,想了想,最后点头:“心有灵犀呀。”其实她脑海里冒出的词,是“身心相通”。不过对厉致诚讲这种话,无异于勾~引和邀约。所以打住。

    没有女人不会被“心有灵犀”这种事感动,林浅眨眨眼,勾住他的脖子,问:“咱俩怎么这么有默契呢?”

    厉致诚盯着她近在咫尺的脸:“因为身心相通?”

    林浅:“……”抬头就把他的唇给堵住了。

    结束这个沉默而热烈的吻后,林浅坐在他怀里,一起看着远方的田园、公路和厂区。

    有默契啊有默契,他俩现在真是天生一对。不像一年前,刚在一起那会儿,还是有过蛮多矛盾的。时光就这么蹉跎,慢慢地就把矛盾给消灭掉了。

    ——

    林浅脑海中印象最深的一次矛盾,不是她因为aito弃子的事,跟他闹情绪。

    而是在那之后的三个月,两人还有过一次很大的矛盾。

    那时,爱达开始秘密研发新的休闲包,为来年翻身做准备。林浅的市场团队,依旧负责市场策划方案。

    但再有默契的人,也不会每次都想到一起去。这一次,林浅他们做的方案,就被厉致诚否了,而且否得很厉害。他秉承一如既往的简练风格,只简单敲定四个字:“不行。重做。”

    其实那部分的方案,不是林浅主做的,而是她手下一个很能干的心腹,加班加点,熬了许多个通宵带人做出来的。又是个挺年轻的女孩,听大boss在大型会议上这么一批评,当即眼圈就红了。而顾延之、刘同这种级别的领导,是不会去照顾这种级别的员工的情绪的。看了方案,也是一顿批评。

    林浅看着下属们全都灰头土脸的样子,心疼啊。她本来就觉得这个方案做得很好。服从上级命令没问题,但她也要把自己的观念充分表达出来。于是她直接站了起来,开始陈述。

    要知道林浅的性格,的确如厉致诚所说——有的时候,比男人还有气魄。据理力争的时候,更是如此。当场就摆出一二三四五六七八条观点,条条针锋相对,证明这个方案其实不错。

    她讲完之后,其他人的确是被镇住了,现场鸦雀无声。倒不是原先反对的人,都被说服。而是林浅猛然间爆发的雄辩之才,一整套环环相扣,让人一时想不出如何反驳。

    而这时,厉致诚跟她遥遥一个对视,眼中竟然闪过极浅的笑意。然后神色平静地说:“有道理。但这个产品的定位,不符合我们起初制定的战略,也不是我要的。重做。”

    他一针见血,旁人频频点头。也有人站在林浅这一边,沉默不语。而林浅笑不出来,绷着脸坐下来,淡淡地答:“好。”

    ……

    回家后,林浅就不理厉致诚了。当然后来她明白了,这种做法很不成熟。但当时一股气憋在心头。不光是意见本身的不一致,她心里也会想,虽说两人都是公私分明的人,但她到底是他的女人,在人前好歹要给她留点面子吧。于是吃饭、洗澡、看电视、直至躺上床,都不看他不理他。

    而厉致诚呢?他其实压根儿就没把这种事放在心上。但一回家,看到女人生气了,也不急,开始不动声色地撩她。

    她订外卖,只订自己那份。他就拿起外卖单,打电话叫来一份跟她一模一样的,然后坐在她身边吃。她闷不吭声地躲,他就一把将她拉进怀里,让她动弹不得。最后只能坐在他大腿上,把这顿饭吃完;

    她气冲冲地去洗澡,还打两道反锁,还把椅子推过来抵住门。他就照例用钥匙打开门,再轻而易举搬开一切障碍,走进浴室。也不做什么,就站在浴缸旁,盯着她看。她要拿毛巾,他先一步拿过来;她要拿洗面奶,他错误地将面膜膏拿了过来。林浅想笑,但是努力忍住了;

    然后就是上床睡觉。

    林浅依旧背对着他不理他,他就淡淡地问:“我是否应该再次表达忠诚?”林浅的脸刷的一烫:“不用!”

    “你确定?”

    “确定!”

    “那转过来。”他提出了交换条件。

    林浅只好转身面向他,闭着眼睛不看他。

    “床头吵架床尾和,这句话没听过吗?”他低声问。

    林浅:“……”

    后来被他亲着亲着,摸着摸着,身体就软了,意志仿佛也跟着软了……

    后来气彻底消了,她就想出了一个匪夷所思的招儿,化解今后的类似矛盾。

    她说:“我知道要公私分明,但是!我是女人!女人总是要面子的,女人是感性的,不可能做到你这么冷静理智。所以我有个建议——今后但凡我在会上提出的方案,如果你要全盘否定,不许这么直接。我们定个暗号,你就摸一下左边眉毛,然后说:‘这个方案还不错,但是我还希望看到更好的。’这样我就明白了,你真正的意思其实是:‘这个方案太差劲了,重做吧女人!’”

    她眨眨眼睛看着他:“你看这样行吗?”

    厉致诚将她抱在怀里,眼中升起沉沉的笑意。

    “遵命。”

    不过在那之后,让他摸左边眉毛的情况,倒一次也没出现过。有一次他在会上的确这么说了:“这个方案还不错,但是我还希望看到更好的。”搞得林浅一阵惴惴,一回家就问他:“你……忘了摸眉毛?”

    他淡笑:“没有。”

    林浅这才反应过来,心情彻底一松,知道他是在逗自己,太可恶了!

    ……

    但林浅其实慢慢也在转变。

    她渐渐意识到,有时候的矛盾,是她做得不成熟。两人既是上下级关系,又是情侣关系。如果把工作上的矛盾带回家,就会影响恋爱关系。譬如上次的aito事件,譬如这次的会议矛盾。所以后来她主动提出,今后回家后,谁也不讨论工作。厉致诚欣然应允。

    ……

    “在想什么?”温凉低沉的男声,在耳边响起。林浅瞬间拉回思绪,转头看着他:“没什么,想你以前怎么欺负我。”

    厉致诚已经习惯了女人的口是心非。虽然她脸故意板着,眼中却有狡猾的笑意。

    他点点头——既然自己的女人,在怀念被“欺负”的时光,他当然不介意与她更有默契。

    “今晚想在这把椅子上欺负你。”他低声说。

    林浅倏地脸上一热,低声骂道:“混蛋啊你!”

    ——

    落日的余晖,遍洒小镇的街道。路旁的年轻人,闲散嬉笑,看到厉致诚和林浅的车,还不忘吹了个口哨。

    今晚的安排是去汪泰识家做客。林浅坐在副驾里,路上没事,就给哥哥打电话。

    接通后,依旧是优雅而机械的英文女声。

    她挂掉电话,看着正开车的厉致诚:“我哥不知道在忙什么,最近打电话都接语音信箱。不过他一有大项目就这样,六亲不认。”

    厉致诚只是淡笑。

    林浅托着下巴盯着他:“其实你也这样。”有股六亲不认的狠劲儿。

    厉致诚却答:“我跟他不一样。”

    这话颇有深意,林浅有点发愣。哥哥的过往,她有跟厉致诚讲过。他这话的意思是……

    厉致诚看她一眼,说:“我绝不会让自己失去心爱的女人。”

    林浅一怔,没说话。

    其实想一想,人生和人性,真是令人感叹。厉致诚和林莫臣,在商场上的手段如出一辙。可哥哥因为经历了抽筋剥骨之痛,所以才认识到自己的真心。

    厉致诚却先把真心搁在她面前。这些日子的点滴相处看得出来,他把她握得很牢,越来越牢。

    “那可不一定。”不过,她还是傲娇地给予他回应,“要看你以后的表现了。”

    ——

    汪泰识的家就在路旁的一幢二层小楼里。路灯已经亮起,泱泱照射着屋前的绿树和台阶,显得分外静谧温馨。厉致诚拿着带来的两瓶茅台,林浅挽着他的胳膊,上前摁门铃。

    开门的是汪泰识的儿子,也正是上次故暴其短,引宁惟恺上当的那位金融才俊。他长得比父亲好看多了,白皙斯文,戴着金框眼镜,含笑请他们进屋,同时抬头对楼上喊:“爸,厉先生和林小姐来了。请进!”

    林浅忍不住看一眼身边,身姿挺拔、面容俊朗的厉致诚。

    厉致诚和汪泰识平辈相交,所以汪家这些子女,虽然与厉致诚年龄相仿,却待他格外客气。每每厉致诚跟汪泰识坐在一起,品茶交谈,其他年轻人都会恭敬陪坐。

    而林浅身为他的女人,每每看到他超乎同龄人的沉稳老练、从容气度,心跳依旧会为他暗暗加速。

    ——

    汪泰识的妻子也是位退休的大学教授,但比起丈夫的孤僻高傲,汪太太则显得可爱很多。个头小小的、打扮讲究,脸上时时挂着笑。许是一辈子呆在象牙塔里,又被丈夫宠得厉害,谈吐间甚至还有些天真烂漫。

    譬如此刻,一桌人围着香喷喷的火锅,刚喝了没几杯,她就问林浅:“小林,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呢?”

    林浅正拿着瓶果汁在喝,闻言“啊?”了一声,笑而不语。

    一旁的汪泰识就来拆夫人的台:“现在的年轻人,结婚就是个形式。你自己儿子还没结婚呢,居然操心别人。”说完就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看向儿子:“什么时候交个女朋友带回来?”

    汪公子于是也打哈哈,含糊点头:“嗯,爸爸,我在努力。”

    林浅明白汪泰识为什么要转移话题——大概在座的只有汪太太不明白。倒不是这种话题不能谈,而是太过干涉隐私了一些,毕竟不知道当事人到底怎么想的。其实诸如汪泰识啊、厉致诚啊、林莫臣这样的男人,在人际交往的一些细节上,反而很注意分寸。

    林浅也没多想,以为这个话题已经过去了。其他人也这么认为。谁知一直沉默的厉致诚,端起酒杯敬汪太太,同时开口:“结婚的时候,一定送喜帖给您。”

    周围人全笑了。汪太太更是一拍手,端起酒杯跟厉致诚一碰,还转头瞪了自己老公一眼,那意思是:看吧,这个话题多好,就你多事!

    汪泰识只是笑。

    林浅却是被厉致诚这句话,扰得心头一跳,抬头望向他。

    他今天穿的是件白衬衣,没系领带,领口微敞,手上还拿着个瓷白玉润的小酒杯,那模样斯文又俊毅。

    察觉到她的目光,他也抬眸看着她。

    许是火锅的热气太蒸腾氤氲,他的眼看起来波光暗敛。头顶水晶灯的光芒,仿佛都落入了他那幽黑的眼睛里。

    林浅突然没头没脑想起他最初追求她时,就这么盯着她说:这是我第一次,想要得到一个女人。

    如今许多日子过去了,他却依然用同样的眼神看着她。

    无声地告诉她,他想要得到她。

    林浅转头,微笑着继续喝果汁。

    就在这时,厉致诚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说:“你们慢吃,我接个电话”。说完就起身,走到了阳台上。

    林浅的目光不由自主追随着他,而大家似乎也感觉到什么,交谈没那么热烈了。汪泰识拿着筷子,慢慢夹着面前的一盘花生米,耐心,又安静。

    厉致诚很快挂了电话,重新拉开阳台的门,抬眸一眼就看向了林浅,朝她使了个眼色。

    林浅于是笑笑,起身走了过去。汪泰识大约也跟他是“心有灵犀”的,同样起身走了过来。一老二少站在阳台上,汪泰识先笑了:“有好消息?”

    厉致诚脸上也噙着淡淡的笑,整个人在夜色里显得格外高大俊朗:“您料事如神。”看一眼他俩,说:“祝氏下达了新的董事会决议——宁惟恺不再分管新宝瑞,调任新成立的互联网子公司任ceo。不过沙鹰的相当一部分股权,还是在他手里。新宝瑞现在由祝氏二少兼管。”

    他一讲完,林浅和汪泰识都静下来。

    尽管这一年,新宝瑞的休闲包市场萎缩。但爱达即使发动正面大规模进攻,他们也预备着是一场硬仗——因为新宝瑞有宁惟恺,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可现在新宝瑞失去了宁惟恺,犹如雄鹰斩断翅膀。祝氏二少虽也是商场才俊,但比起宁惟恺,却还是差了好几个段数。更何况他刚接手,必然有一番整顿适应。等他渡过这个时期,爱达早已一飞冲天!

    厉致诚怎么想不到个中厉害?他看向汪泰识,淡笑着说:“汪老,我们aito品牌下的休闲系列包,可以马上生产上市了。”

    ——

    从汪泰识家,回到度假屋,已经夜里九点多了。

    厉致诚喝了不少酒,是林浅开车回来的。但他虽面颊绯红,眼神却很清明,没有半点醉意。一进屋,就在躺椅靠下来,轻揉额头。

    这种时候,林浅还是非常女人非常贤惠的。先给他泡了杯醒酒茶,又拿来热毛巾。

    厉致诚端着茶,慢慢喝着。林浅一边给他擦脸,一边问:“喝了多少啊?”

    “七、八两。”

    林浅点点头,又替他解开衬衫的扣子,替他擦脖子。

    刚刚在汪泰识家,大概是因为有好消息,男人们的酒性更浓。眼见他和汪氏父子一杯一杯又一杯,汪太太偶尔还插~进来敬几杯。林浅并不担心,也不劝诫。

    怎么说呢,倒不是他的酒量多么惊人,而是自制力太强了,根本不需要人在边上盯着。有的男人喝着酒,不知不觉就过了头。但他绝对不会。如果感觉喝得差不多,他就会自己停下,任别人再怎么劝,一杯都不会多喝。

    林浅从未见他喝醉过,顶多脸有些上色,人有些倦乏,但绝不会醉倒。在这一点上,林莫臣竟然跟他一模一样。也许这个类型的男人,习惯性要求自己,时时刻刻保持清醒的头脑。

    脸和手都擦完了,见他闭着眼靠在躺椅里,林浅低声问:“上床去睡?”

    “嗯。”他低低应了声。

    林浅就伸手扶他,他站起来,半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她身上。林浅刚把他扶到床上,谁知他手一拉,就将她也拽上了床。

    “干嘛呀?”她笑,“我还要洗澡呢!”

    厉致诚却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

    淡淡的酒气喷在她脸上,他的眼睛黑亮异常,定定地望着她。

    “林浅。”他说,“告诉你哥哥——厉致诚即将站上行业顶峰。今后你彻彻底底属于我,婚嫁自由,旁人不得干涉。”

    林浅一愣,倏地笑了。

    到底是酒不醉人,人自醉啊。连向来沉敛淡定的厉致诚,都难得地露出了几分张狂和肆意。

    她伸手搂住他的脖子,低声重复他的话:“好,今后我彻彻底底、心甘情愿属于你厉致诚。”顿了顿又说:“只做你的女人,陪你一辈子。我们永远在一起,每天都这么开心,每天都这么亲密,好不好?”

    厉致诚深深地看着她。

    “好。”他缓缓地说,“一言为定。”

    林浅心头阵阵悸动,厉致诚已埋首吻下来。而不知怎的,也许是因为今晚之后,未来已一马平川,令人不由自主意气风发;也许是因为他身上的酒气太醉人太撩人……她的身体和心,仿佛也变得格外激动。两人沉默而热烈的交缠着,一室月光中,只剩她辗转如绸缎般的喘息。

    ——

    同一个夜晚,有很多人开心着,譬如厉致诚、林浅、汪泰识、顾延之,以及爱达的所有干部和员工……

    也有很多人不开心,很多人心怀鬼胎。

    此刻,林莫臣就坐在华尔街的办公室里。他刚开完了一个重要的投资项目会议,有些疲惫,看着窗外的喧嚣城市,揉了揉自己的额头。

    拿出手机,就看到了林浅的未接来电。他抬头看了看墙上的钟,大6那边正是子夜。于是将手机往桌上一丢,拿起桌上的报纸,长腿轻轻交叠,不紧不慢地看了起来。

    与此同时,刚刚卸任的宁惟恺,已经离开了新宝瑞大厦,明天会是他在这里上班的最后一天,交接完毕,他就要调任新的管理岗位。

    而与他同在霖市的陈铮,此刻还逗留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沉思。宁惟恺被“流放”的消息,同样传到他耳朵里。这一年,沙鹰击穿的不仅仅是新宝瑞的市场,是整个市场。司美琪的休闲包市场,尤其折损严重。现在,这一位在过去一年中,事事不顺的总裁,终于露出了笑容。他觉得自己翻身的机会终于来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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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浅曾经以为,自己想要的男人 应当英俊、强大,在商界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令她仰望,无所不能。可真遇到合适的人才发觉 她是这么喜欢他的清冷、沉默、坚毅和忠诚,喜欢到愿意跟他一起,在腥风血雨的商场并肩而立,肆意年华,不问前程。你和我的倾城时光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你和我的倾城时光,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你和我的倾城时光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