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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梅远尘     大华恩仇引txt下载     大华恩仇引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一〇章 人生若可如初见(五)

    “尊主涉险远来,乃是我徐家至尊之客。www.uu234.net家父再三严嘱,决不可让粗鄙之人脏了尊主的眼界。”徐簌功微微躬身答道。

    九月初九,大华江湖上的十一大门派掌门人应徐啸衣之邀,赴若州商讨了武林会盟之事,十二人已议定于十二月十二至十二月十五这四日间推举出一位武林盟主和一位副盟主。

    推举的方式便是双手之上见真章,以武力较高低。此外,为避免盟主发生意外以致武林无号令之人,此次亦将选出一名副盟主。

    不过,副盟主却并非由比武决出,而是由盟主推举,交由武林盟的十二位执事决议,七人赞成方可。

    十二位执事由十二大门派掌门人担任或指定人选担任,盟主、副盟主不可身兼执事之职。

    十二位执事中若有八人联名,则可更换副盟主。

    十二位执事中若有十人联名,则可召开武林大会,重选盟主。

    十二位执事一起联名,则可直接更换武林盟主。

    这十二大门派便是江湖中势力最大的盐帮、素心宫、苦禅寺、流浊寺、御风镖局、若州徐家、小金山、宣州严家、南帮、养气门、凌烟阁、阳明教。

    大华瑞临皇帝已昭告,武林盟为朝廷编外之军,朝廷每年给付饷银二十万两;武林盟主、副盟主、执事皆领朝廷武职,盟主列从一品、副盟主列正二品、十二位执事皆列正三品;大华武林之事由盟主、副盟主及十二位执事共同决断,朝廷永不干预。

    夏承炫初登帝位,根基未稳,不想再树强敌。武林结盟已是大势所趋,民心所向,与其从中阻扰,不如大大方方地敕告天下。

    将武林盟定为朝廷编外之军乃是为其套上紧箍咒:武林盟做甚么,朝廷可以不管,但有两点是断不可为的谋反及乱政。

    “那些江湖武夫想闹就由他们去闹罢,朝廷每年给他们拨付二十万两银子,食君之禄,不可不忠于君。”

    对于朝廷的昭告,十二大门派掌门人倒也没甚么意见,便由徐啸衣执笔写了谢恩函回给钦使。

    其一,十二大门派宗门皆在大华,朝廷若有心为善,他们自然喜闻乐见。且每年有二十万两的资费,那可是笔不小的银钱。江湖上并非每个门派都如盐帮、南帮那般富足,大多数人跑江湖也是为了混一口饱饭吃。有了这笔钱,不知够多少人吃一年饱饭

    其次,盟中主事之人皆得朝廷品轶,于各派皆有莫大的荣光。要知道,大华的地方官员中品轶最高的郡政司才是正二品,往后这些门派掌门在地方上,可是见谁都不需行礼的。虽然十二人皆知,领这些品轶只是虚名并无实权,却也感觉到了朝廷为善的诚意。

    第三,也是最紧要的一点。武林之事由武林盟自行决断,无需奏报皇帝,朝廷也并不干涉,这可是自治之权!

    端木玉身为厥国皇帝,深入敌国腹地那是冒着天大的危险,身边自少不得多带些随从。然,如此一来便容易引人耳目了。徐啸钰请他于武林盟主推举期间去若州,正好可以混迹于人群之中,反倒不易为人所察觉。

    “千里眼”在大华潜伏这十年间,其中的一个身份便是庇南郡的隐藏世家澜州杨家。

    百余年前,杨家也是武林大家,然近七八十年却已销声匿迹。“千里眼”找到杨家后人控制了起来,李代桃僵地成为了正主。

    近十年来,常有“澜州杨家”的人在江湖上走动,但大家都是只见其名,未见其人,正好用这身份给端木玉做掩护。

    厥国与大华民间虽有往来,朝廷却已断交多年,大华见过端木玉、虞凌逸、谢天邀的人也不知有没有一两个,自然也不大可能暴露。

    大华新帝已立,徐家在都城之事暂时难有作为,且迎接厥国贵客的重任,徐啸钰总是不放心交给徐簌野。趁着九月初九那日十二大门派掌门人会面之机,徐簌功便也回了若州。

    身为武林第一世家,徐家号称门客五千,实力绝对不容置疑。然,江湖上的人都知道,徐家最高深的武学仅传嫡系。

    徐家最顶尖的高手,全部姓徐!(有些地方‘徐家’是指徐家这个家族,有些地方‘徐家’是指徐家这个门派。)

    徐簌功此行,徐家的嫡系高手,他带来了一半。

    “决不可让粗鄙之人脏了尊主的眼界。”他的信心便源自于此。

    端木玉点了点头,笑道:“令尊太客气了!到若州,玉,必定当面致谢!”

    ... ...

    云晓漾躺在床上,耳朵还在“嗡嗡”作响,心里还在“噗通噗通”狂跳。

    “他是怎的了?”

    “他与承漪公主不是有婚约么?”

    “瞧他平日里恭谨守礼,适才怎敢那般... ...那般... ...”

    一闭上眼,她的脑海中便浮现梅远尘抱着自己的画面,不觉竟是全身燥热,唇口干渴。

    女子守礼,不可与男子有肌肤之亲。适才梅远尘把她拥抱得那么紧,两人耳鬓相贴自算肌肤之亲,如此已是大大的逾矩了。

    想着这些,云晓漾脸如火一烧般的烫,心底隐隐有些喜意。

    ... ...

    喝过云晓漾熬的药汤,梅远尘果然觉得血气流得更快了,身上渐渐燥热起来。

    然,想起自己适才所为,他心下又惶惑不已。

    “云姐姐于我,实有救命之恩。这一路上,若不是她悉心照料,我定然寸步难行,甚至早已客死途中了。我... ...我怎能那般轻薄!她现下肯定恼我、怒我、怪我、怨我... ...”

    这四月来,他历经人生至痛,心无所系,只剩下一个报仇的执念。

    自都城而来这二十日,他每日除了回忆爹、娘、海棠他们的音容,便只想报仇这事了,唯今日不同。

    “我这就去给云姐姐道歉,盼她稍能消气才好。”

    念及此,梅远尘再也坐不住,穿上鞋袜便下了床。

    两房对门,转身便至,云晓漾的房里还亮着灯烛。

    “云姐姐!”

    云晓漾正胡乱想着,竟听梅远尘在门外唤自己,心里更乱了。

    “云姐姐,你歇下了么?”

    应,还是不应?

    “云姐姐... ...”

    “云姐姐,我... ...你还恼我么?你开开门,好不好?”见云晓漾左右也是不来应自己,梅远尘愈加心急了,唤声之中已隐有泣音。

    “云姐姐,你要是气我、恼我,便出来打我好不好?你... ...你可不要气坏自己。”

    云晓漾坐在床沿,听他在门边轻声讲了这么许多,心中微荡,“他这些话,似乎也情真意切,我还着恼他做甚么。”

    “吱呀~”一声,门开了。

    借着烛光,梅远尘见到了一张绝美的脸。

    云晓漾竟忘了戴面纱。

第三一二章 人生若可如初见(七)

    风早已停,雪却越下越大。

    已过丑时,涟河旁边的一间茅草屋里却仍亮着灯盏,其间透出来的昏黄火光,隐隐映出了周围的一片微白。

    “吱呀~~”一声轻响后,一个黑衣身影阖门进了茅屋。

    里面坐了两个鬼面男子,正围在火炉边烤火。

    “怎样,有他们的消息了么?”其中一人问进来的黑衣身影道。

    黑衣身影躬身执手,正声报道:“回两位鬼使,我们找遍了方圆数里,仍是未能找到戌组的人。”

    两名鬼使对视一眼,似乎都明白了对方的想法。

    “你先下去。”左侧的鬼使沉声道。

    黑衣身影听了,默默揖开门,行了出去。

    “戌组早前报过,在舳舻客栈里发现了若州徐家的人。会不会是他们下的手?”右侧鬼使身形微微前倾,半眯着眼道。

    徐家... ...

    九殿虽然不惧怕任何势力,却也不会随意与人敌对,何况是徐家。

    “戌组有三十七人,虽都是外围搪手,武功却也不算差,若非对方实力远强于他们,何至于半点痕迹都不留下?哼哼,这雷州城有此实力的,不过两三个宗门而已。那几个老东西,就是借他们十个胆子,也绝不敢跟九殿作对。徐家……也只有他们既有实力又有胆量了。只是,他们为甚么要插手此事?难不成他们想要讨好皇帝?”

    梅远尘是颌王义子,瑞临皇帝夏承炫还是颌王世子时,二人便形影不离,此事知之者甚众。他虽却拒了所有赐封,然,他与皇帝的关系却摆在那里。

    徐家向来活跃于政局之中,要说他们保护梅远尘讨好皇帝,倒也不是不可能。

    “三鬼使,若真是徐家派人动的手,我们可不能擅自拿主意,得禀明大师傅才是。”位右的鬼面人正色道。

    他们此次奉命来此截杀梅远尘,因事先知晓他身负重伤,是以只带来了三组人。现尚未交手便折损了一组,此时哪里还敢轻举妄动?徐家可不是寻常的江湖门派,他们若是表明立场要庇护梅远尘,九殿也得好好掂量掂量。

    好在此行,他们只是从事之人,上头还有

    一个久无情。

    那夜在安咸盐政司府中,恨红尘趁乱抱走了两个婴儿,此事令张遂光甚为恼怒。

    九殿不杀皇亲,不杀德高,不杀婴孩,不杀孕妇只不过是明面上做给旁人看的,夏牧仁他们敢杀,悬月他们敢杀,既决定杀梅思源,自然便是要连根拔起,满门灭绝的,怎能留下两个日后可能回来报仇的婴儿?

    只是恨红尘把那两个婴儿交到了素心宫的人手上,又嘱托云晓漾派人把他们送回了天心洲。

    素心宫内虽然多是女流之辈,且并不常在江湖上走动,却是武林公认底蕴深藏的大宗门,建派四百多年来,还无人敢硬闯。

    九殿便是再想杀那两婴孩,也不可能冲到素心宫的总堂去杀人。

    梅远尘就不一样了。

    胡郗微感念梅思源一腔赤诚,有意给他留下一丝血脉,是以选择在梅远尘离开锦州后才动手。九殿清点现场时并未发现梅远尘,久无情才派人去追。只是他的坐骑乃是自驻地军营借来的千里良驹“黑风”,九殿的人追至都城城郊犹未能追上,只得作罢。

    李学辞派人攻入盐政司府刺杀梅思源事败后,曾向张遂光报过:“梅思源有一子,被夏牧朝收为义子,武功奇高,出手极快,能在瞬息之间点数人死穴。”

    这是那日盐帮在外围望风之人逃回来后向李学辞所说。

    “瞬息之间点数人死穴?当今武林谁有这等武功!易麒麟素以御风快剑著称,自可以在瞬息之间连杀数人,然,要他点数人死穴,只怕未必办得到。易麒麟尚且未必办得到,江湖上还有谁能办到?”

    李学辞虽不尽信,却也原原本本地上报给了张遂光。

    他听此后笑了笑,只道了一句:“那杀了他便是。”

    久无情在锦州放跑了梅远尘,还让恨红尘离了九殿,不知所踪,张遂光对他自然是大为不满。

    然,他毕竟是殿里三十几年的老人了,也不能就这么杀了,便给了他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让他带人去杀梅远尘。

    九殿的人在长公主府蹲守许久也没找到机会,久无情正踌躇间,却听梅远尘得知自己父母被杀后口吐鲜血,倒地昏死过去了。

    死了才好!死了才好!”那几日,久无情天天祈祷,盼梅远尘就这么死去。

    奈何天不遂愿,他等了四个月,犹未等到梅远尘毙命的消息传来。

    正心急如焚时,却听属下来报,梅远尘与一女子出了长公主府,且并无护卫随从。

    久无情如释重负,忙派人一路尾随,叫他们找到机会便出手。

    从都城至雷州城外这两千余里途中,九殿出手不下十五次,却全部被人暗中阻截。

    “出手的至少有两派人,其中一派是真武观的臭道士无疑,另一派却不知晓是甚么来头。”

    好在到了雷州境内后,便再未发现那群人的身影,似乎在涟河上跟丢了,这正是他们动手的好时机。

    两大鬼使一商量,乃定在了夜里动手,哪里想到人还没潜进去,便没了音讯。

    二人行走江湖多年,自然料到他们是遭了别人的毒手。

    “嗯,事不宜迟,我这就去禀明大师傅,请他拿主意。”三鬼使点了点头头,站起身便往门边行去,“四鬼使,我们虽不动手,却也要看禁了,莫教他们跑漏了!”

    “这是自然。”四鬼使应道。

    “昂~~~昂~~~”一阵马鸣后,河边又恢复了先前的宁静。

    ... ...

    雪一直下,端木玉便一直倚窗,静静看着。

    徐簌功送来的雪氅制作精美,披在他身上,的确是物人相衬两不负。

    “公子,该就寝了。”穆行近两步,温声劝道。

    降雪之景虽美,看久了也不过尔尔,反正他是并不觉得如何稀奇。倒是昨夜农家里的全鱼宴,他仍时时回味。

    “穆,你若困了便早些去睡罢,我尚不妨事的。”端木玉伸手去窗外揽雪,轻声笑道。

    雨滴如线,牵连天地,以手触雨,或可感知天意?

    鹅雪飘落却是晃晃悠悠、间而不断,似乎随性而至。

    “北征大华乃端木氏百年宿命,玉竭力为之则可,天命于我何加焉?”

    端木玉抬起头,笑了。

第三一三章 人生若可如初见(八)

    雪下一夜,天明即止。www.uu234.net

    困穴之兽得了喘息之机,纷纷离巢觅食,以御冻饿。

    几只鸟儿在窗台上叽叽喳喳地叫着,搅醒了云晓漾的美梦。

    菁菁韶华与君子行,孤男寡女,朝夕相处,最易播种情根、互生爱慕。

    梅远尘回房后,她便躺下歇息了。然,想起梦中旖旎之景,犹令她面红过耳。

    “我怎会做样不堪的梦?当真是羞也羞死人了!”

    与江湖上的其他门派不一样,素心宫极少会外收门人。

    每年,宫里都会从外面或捡或买带回一些婴孩,再慢慢抚养他们长大,教他们医术、让他们学武功。

    此外,门人之中婚配者虽不多,却总还是有一些的,他们生的小孩,也自然而然地成为了素心宫门人。

    十九年前,宫里外出办事的嬷嬷把云晓漾带了回来。当时宫里有资格收徒的门人有十七个,然,除了白天晴外,谁也不愿意要她。

    她还太小了,且身子薄弱,带着她不仅花费的精力要比带别的小孩多,还未必能养活。

    只有白天晴怜她弱小,愿意收在门下。

    云... ....白天晴的徒弟皆以云为姓,于是,云晓漾便有了现在的名字。

    云姓弟子中,云晓为大师姐,其时七岁,已经颇明事理了,能帮着师父照看小师妹。

    就这样,白天晴带着云晓照顾云晓漾到了四岁。

    素心宫的人都知道,白天晴天生患有一种怪病,二十五岁后身体便使不出劲力,只得终日卧躺于床褥之上。

    妄无月怜惜小弟子,却施救无门,也只能将她的一众小徒弟带到自己身边亲自调教。

    自记事起,云晓漾就是跟着师姐云晓的,两人情逾姐妹,极其亲近。

    “晓漾,若遇着了心仪的男子,你可万莫错过了。身为女子,相夫教子何尝不是一种人生趣乐?”师姐的话言犹在耳。

    云晓身为素心宫主,在江湖上的地位没几个人能比得上。以她的

    处境,婚嫁实在是件遥不可及之事。

    眼见了妄无月、白天晴的死,她实在不想云晓漾步她们后尘。

    “师祖和师父生前虽也有不少弟子、门人守在身边,终究还是有些孤寡、清冷的意味。倒是宫里那些结亲生子的门人,生前儿女作陪,其乐融融;死时子孙哭丧,弥留不住。若际遇得宜,自然还是嫁人从夫会活得比较得趣一些。”

    云晓漾以前对那话倒不以为然,只是,昨日与梅远尘有过两次肌肤之亲后,果然觉得男女情爱撩人心弦,教她食髓知味,实在难以割舍。

    昨夜好不容易睡着了,便开始了一段长长的梦。

    梦里,她先是与梅远尘拜堂成了亲,两人又夜游天心洲,再后来洞房花烛,可谓旖旎无限。

    回想起昨夜所梦,她的脸上情不自禁地露出了一个甜甜的笑。

    “云姐姐,你饿了罢?我来给你送早膳。”云晓漾正觉肚饿,梅远尘的声音便适时地出现在了门外。

    她虽是济世堂的堂主,生活却向来自理,鲜少有被人照顾的时候,这会儿心里不免有些微漾,乃戴上面纱,轻移莲步去开了门。

    一开门,便见梅远尘提着食篮对着自己笑,云晓漾只觉浑身甜腻腻的,忍不住暗暗窃喜。

    梅远尘的脸色比昨日又好了不少,今早卯时初刻便醒了,那会儿天还没亮,他便坐在床上运行了一周天的长生功。

    虽隐隐觉得昨日自己失仪与长生功有关联,然,他身负血仇,又怎可能放着这天下绝顶的武功不练?

    行气一周天,体内总算积蓄了一些真气,整个人也觉得轻盈不少。

    他和云晓漾昨日皆未用过晚膳,心想她肯定饿了,匆匆洗漱一番后便到楼下膳厅取来了膳点。

    “云姐姐,外边积了厚厚的雪,你衣衫单薄,可不能受了寒,我给你拿了驴肉汤。这个春卷又软又糯可好吃哩,你吃一个罢。还有这个板栗粽,又香又甜,我给你剥开... ...”梅远尘指着案桌上的餐点,笑着道。

    他自觉犯了大错,恨不能把云晓漾照顾得妥妥帖帖

    ,望能稍稍弥补才好。

    见她带着面纱,用膳实在不便,又道:“云姐姐,你不戴这面纱,好么?”

    在天心洲时,云晓漾的身边几乎都是女子,她从不知何为美,何为丑。直到第一次外出行诊,见了很多人以异样的眼光盯着自己看,她才知道,自己这容貌实在是个大大的麻烦。自那后,她每次外出必戴面纱,将面容遮得严严实实。

    昨夜一时疏忽忘了戴面纱,梅远尘已见过她的容貌,成了五年来第一个见她真容的宫外之人。

    先前云晓漾都是在自己房里独自用膳的,自然不需以面纱遮脸。这会儿梅远尘也在房里,然,膳点是他拿过来的,总不好把他赶出去。只是戴着面纱,又实在进食不便,她也有些为难了。

    数息过后,云晓漾乃轻轻点头应了一声“嗯”,将面纱缓缓揭下。

    昨夜房中虽有烛光,毕竟不甚亮,梅远尘只觉她面容姣好,蕙质兰心。这时光亮充足,将云晓漾的面容清清楚楚地呈现在了他眼前。

    “原来云姐姐生的这般美。”梅远尘不禁在心里暗叹。

    他手里还拿着刚剥好的粽子,竟也忘了递过去了。

    “你看甚么?哪有你这样看人的!”云晓漾微微皱着眉,轻声斥道。

    她嘴里虽在骂,眼眉间却露笑含嗔,显是喜乐多过愠怒。

    经她这么一叱,梅远尘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忙把粽子送到她面前。

    云晓漾是真饿了,接过粽子咬了一小口,果然香甜粘糯,好吃的紧。

    待她吃了几口粽子,梅远尘又端起驴肉汤放到她跟前,吃吃笑着道:“喝口汤罢,已经不甚烫了。”

    “你自己怎不吃?”云晓漾面色红润,轻轻问道。

    她看得出来,梅远尘也并未用过早膳,定然也早饿了。

    梅远尘想了想,轻声答道:“我一会儿再吃。膳后,只怕你又要戴起面纱,我便瞧不见你的脸了。”

第三一四章 人生若可如初见(九)

    舳舻客栈背街一面圈了一个很大的院子,用以栽种应季的果蔬,此时已被皑皑白雪覆盖。顶 点 X 23 U S

    卯时起,街上便有行人走动,雪景再美,一旦被人踩过也就没了韵味。眼下客栈附近就只剩菜院这片雪地,尚无人踏过。

    “且站住!”

    穆的喝声骤然响起,吓得小二打了个激灵。

    虽才辰时,客栈却已要动手准备住客们的午膳了,小二应了掌柜的差遣,来院子里挖蔬菜。脚还没踏进院子,就被这喝声镇住了。

    “呵呵,尊客叫我?”跑堂的小二多半已活成了人精,知道这是地字号的客官,忙折过身,快步小跑过去。

    穆见他也就十七八岁的模样,身上仅穿着襟衣,甚是单薄,脸上挤着一副讨好的形容,一时心生怜悯,笑道:“我家公子在赏这片雪景,你莫要踏过去踩坏了!掌柜遣你摘甚么菜,你去菜坊上买便是,我给你钱。”

    说完,从腰袋中取出一个一两的银锭递给他。

    “这真给我么?”小二眨了眨眼睛,古灵精怪地笑着。

    他在此间跑堂,月钱不过四百二十个铜圆,这一两银子足可抵过他半年的月钱。

    穆笑了笑,把银锭朝他胸口掷去。

    小二急忙伸出双手,把银锭按住,紧紧攥进手里,一边左右张望着,见掌柜的不在附近,乃道:“大爷,你可莫要对掌柜说起给了我银钱。”

    “哈哈~~我自然不说的。”穆见他那样子,有些忍俊不禁。

    就在他与小二对答间,梅远尘、云晓漾由另外一个门口进了菜园。

    小二走后,穆回过头望向院子,正见他二人在雪地中缓行,一时脸都绿了。

    “嘿,你们二人,快给我回来!”

    他这一声喝唤比适才对小二那一声可要大得多,带着显而易见的怒意。

    梅远尘二人听了声音,相视一眼侧过身,见廊下一个粗犷汉子一脸不悦地看过来。

    “听见了没?快些走开,莫要踏坏了地上的雪!”见他们并未动身离开,穆又厉声喝道。

    “这人好生无礼,我们不理他。”云晓漾秀眉微蹙,轻声谓梅远尘道

    。言毕,回过身,继续朝菜园深处行去。

    二人这番举动可着实惹怒了穆,只见他大步一迈,跃出丈余跳进菜园,然,落地之时却收起右脚,显然是不想踏坏了雪地。

    “嘿,你们两个是聋子么?叫你们别往前走,怎还不停!”穆行出十余个大步,离梅、云二人丈余站定,伸手指着梅远尘,大声斥骂道。

    他在厥国乃是皇亲,又是天子宠臣,在侍卫面前大声呼喝是常有的事,这会儿在气头上,不自觉地拿出了平日训斥属下的架势。

    不对,他说了聋子,那已经是在骂人了!

    云晓漾虽然性子清冷,却不是怯弱之人,转过身子,就要和穆打起来。便在她快要出手时,梅远尘搂住她肩膀,轻声道:“我去跟他理论。”

    梅远尘被骂,他倒不甚在乎,却绝见不得云晓漾被人言语侮辱,当即向穆行了三四步,喝道:“那莽汉子,你也忒霸道了,胡乱骂甚么人?你要道歉!”

    穆环顾院中被踩坏的雪地,又抬头望了望端木玉的房间,见窗虽仍开着,却无端木玉人影,道是他见雪被践踏没了兴致,心中怒意更盛了,抡起手便朝梅远尘抓来。

    梅远尘内力初聚还不凝实,只得借着身法一一避开。

    地上积雪近五寸,他落脚时颇受影响,好几次险些被穆抓住。

    一招“摇摆不定”避开了穆的勾手... ...

    又一招“如履薄冰”躲开了穆的鹰爪... ...

    接着又是一招“杂乱无章”晃开了穆的顶推... ...

    二十余招过后,穆仍只是摸到梅远尘的袖口而已,不禁由衷赞道:“小娃子,武功不错!”

    他司职戍卫,学的乃是硬功夫,对这些取巧的武功从无涉猎,一时颇觉稀奇,有心再试探试探。然,他刚伸出手,招还未发便被梅远尘点了气海、膻中二穴,顿时觉得体内真气涣散,续不上劲。

    “你怎会点穴的功夫?”他知道虞凌逸、谢天邀和祝孝臣、端木敬四人会点穴功夫,然他们中年纪最小的端木敬也已三十三了,比眼前这少年可年长许多。

    梅远尘对他骂自己二人是聋子还未能释怀,皱眉看了他一眼

    却并未答他。

    “我们回去罢!”云晓漾朝梅远尘唤道。早膳后,她给他号过了脉,发现他体内真气比昨日又增强不少,当时便觉得奇怪。刚刚他与穆在雪地里过了二十几招,她是在旁边看着的。

    初时,她以为穆只是个莽汉子,梅远尘既有了内力,想来不会吃亏。待到穆出手后,她才意识到此人并不是面上看起来这般粗糙,而是深谙擒拿、格击之道。她正想出手,却见梅远尘使出奇怪的身法将他的招式一一化解,实在又惊又喜。

    他们与穆只是口舌之争而已,又无仇怨,自该见好就收了,便出声唤住了梅远尘。

    听她在叫自己,梅远尘笑着应了声“嗯”,转身便朝她行去。

    奇怪的是,云晓漾突然出手,朝他对向攻来,教梅远尘大为不解。

    “哎哟!”穆左膀骤然受痛,忍不住轻哼了一声,僵在原地不敢乱动。

    原来,梅远尘适才使的劲力太小,只是暂时封住了他的两处穴道。才过数息,穴道自然就通了。

    穆有心要试一试他的深浅,便由后伸手向扣住他的左肩。

    搁在先前,梅远尘耳目之聪远超常人,自可提前听出他的动静。然,这会儿他的功力才恢复了不到两成,耳力也就略胜常人而已,竟不知穆在身后偷袭。

    云晓漾可是站在梅远尘正前,穆的行动,她可瞧得一清二楚,当即抽出衣袖间的绣花针扣在指间,朝穆冲了过去。

    她是杏林界有数的用针高手,认穴之能自非寻常,眨眼之间便接连扎了他臂膀上的几处痛穴,疼得他短时急忙收了手。

    “呔!小妮子好厉害的针法!”

    京畿营的侍卫便在客栈当中,已经听到动静赶了过来,见穆紧紧按着手臂,还道他受了伤,乃纷纷拔出了腰间的折花刀,一副要动手的样子。

    便在这时,端木玉出现在了楼檐下,清声喝道:“退下,这里没你们甚么事。”

    梅远尘闻声望去,见一个长相极俊的青年公子朝自己行来,脸上带着善意的微笑。

第三一五章 织云庄外遇九殿

    闹市独院的皑雪中,一对璧人缓缓并行于其间,时而顾盼,时而矜首,这何尝不是一道靓丽景致?

    可惜,穆以为的雪景,只是雪景。www.uu234.net

    也只能是雪景。

    端木玉看着二人雪中漫步时露出的笑,穆没有看到。

    .... ...

    “我这随从性子有些暴烈,请两位莫要往心里去。在下澜州杨玉,在此代他向你们致歉了,还请海涵则个!”端木玉执手成礼,轻声向梅、云二人道。

    他虽出身高贵,却自小不拘于礼节,敬上而尊下,交从间向来不自持贵重,待人极善。看着梅远尘、云晓漾二人在雪中比肩而行,时而传出几声轻语,端木玉由心生出了一丝歆羡。

    身为厥国皇帝,他背负着端木氏中兴使命,实难以如寻常人家的小儿女那般纵情于情爱,不免为其人生一大憾事。

    听了穆的喝声,端木玉已知不妙,当即下了楼来,适才一直站在檐下。

    见穆出手,他原是想叫住的,只是话还没出口便看到梅远尘以诡异的身法一一避了开来。再到云晓漾以极快、极准的手法扎了穆的数处痛穴,端木玉才知道他二人皆身怀高深的技艺,心中钦佩,暗想:“大华武林果然卧虎藏龙,客栈邂逅的一对小情侣,竟也如此身怀绝技。江湖这股力量,实在不容小觑。”

    梅远尘见他面容清正,气质高贵又能待人以礼,不禁生出好感,执礼回道:“杨公子客气了。”

    端木玉原是想邀他二人到客栈内坐下来喝杯热茶的,又觉有些唐突,便再执了一礼作别离去。

    “这个杨玉行止大度,从容自信,实在是少见的大家子弟。”一行人走后,梅远尘轻声谓云晓漾道。

    不知为何,他的脑中适才竟闪现出了夏牧朝和夏牧阳的模样,隐隐觉得从此人身上,能看到二王的影子:取智于深沉,舍妄于自信。

    云晓漾也看出了此人不简单,点头道:“他的从属各个精悍,那个莽汉随从武功也好的很,却不知澜州甚么时候出了这般厉害的宗门。”

    “江湖之事,我知晓甚少。不过这个杨公子身边那些近侍,竟比之颌王府的亲兵犹要精悍许多,可见他身后定有一个很强的势力。我曾听湛明师兄说过,大华武林中有些隐藏的宗门、世家,底蕴之深难以究竟,或许他便是出自这种宗门世家罢。”梅远尘看着他们离去的方向,轻声言道,“好在他们似乎于我们并无恶意。”

    昨夜,雪下了一整宿,地上已积数寸。雷州往蒯州之间并不通水路,二人往天心洲需转乘马轿。

    只是眼下积雪甚厚,行路不便,且云晓漾担心梅远尘重伤未愈,雪中颠簸未必受得了,便决定先在此间住下,看着天气和他的伤势再作打算。

    梅远尘想着既不着急赶路,时间可充裕的很,又见院子里雪景甚美,便邀云晓漾下楼散散步。路上,二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倒也颇有情趣,暧昧渐生。

    穆那两声呼喝将他们的游兴骤然打断了,这时他们虽已离去,二人也已没有了再漫步的兴致。

    送云晓漾回房后,梅远尘便下了楼。

    二人此番远行,除了针包、几味少见的药材外,便只各自带了一套衣物。天气渐寒,二人的衣衫已显得有些单薄了。梅远尘担心云晓漾受了冻,想趁着在此歇脚的时间给她置办一套冬服。

    从掌柜口中得知最近的绣庄距此不过三四里,梅远尘交代几句后便出了客栈。

    雷州虽比不得锦州,却也是个繁华州府,这家叫“织云”的绣庄便在两街交汇处,楼高两层,占地足有数亩。

    梅远尘摸了摸胸口,怀袋中的钞纸还在,又探了探腰间,钱袋中鼓梆梆的,那是他带出来的几锭金子。

    “迎请贵客入内遴选!”迎门的客僮是两个十三四岁的少年,执礼恭敬,言语得体。

    行进四五步,又一白胖中年迎了过来,笑道:“公子,想看些甚么样的装服?但教你说得出,我们“织云庄”定然都有。”

    “如此甚好。我想瞧一瞧你们这里的冬衣,最好是狐裘和蚕丝雪袄。”梅远尘笑着回道。他在颌王府时,听夏承漪讲过,她穿的那袄裙便是雪缎和蚕丝做的。而富人家,冬天向来都是穿裘衣的,这个,梅远尘是知道的。

    “哦哟,公子一看就是大富之家的出身。如此,我便要奉出绣庄的几件至品给公子挑选了。”白胖中年笑呵呵说着。

    织云庄虽是雷州最好的绣庄,客人们来买的却也多是些寻常的绣服,开口就要看狐裘和雪袄的,那定然是有钱人家了。

    白胖中年行在左前,侧身回首道:“尊客,还请移步至楼上。”看来,此间好物尽在二楼。

    上了楼,便见两位长相标致的少女迤迤行来,给梅远尘福了一礼。

    “你们去把后堂的狐裘和雪袄都端来,让贵客好好选。”白胖中年清声谓那两名少女。

    二人行开了十余个呼吸,便合力缓缓抬来了一个大衣盘,其间摆放着四五件狐裘。放下衣盘后,二人折返回去,又抬出了一个衣盘,如此往复搬了四次。

    “公子,请赏眼细看。”白胖中年把梅远尘引到一排衣盘边,笑谓他道。

    梅远尘粗略一看,见里面都是男子的装服,提了提眉,苦笑道:“我是给一位女子置办装服。”

    “哦!是我的疏失!是我的疏失!”白胖中年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尬笑着回道,“请稍候。”

    他对二女使了使眼色,她们便折回后堂,来回几次抱来了十几件衣裳,放在了衣盘上。

    其间一件银狐裘看起来制作甚为精美,梅远尘伸手摸了摸,果然觉得皮软毛柔,心想云晓漾肯定喜欢,乃问道:“这件裘衣多少银钱?”

    白胖中年呵呵笑着,微微恭声回道:“这是冬里雌雪狐的皮毛所制,呵呵,可是我们的镇店之宝,卖三百两银子。”

    三百两银子,那可是很大的一笔银钱。

    梅远尘一怔,他没想过这狐裘竟这么贵,摸了摸腰间的金锭,只有六锭,有些不好意思地问:“现下金兑银是怎么个兑法?”

    “唉哟,公子竟要以金子付

    账?”白胖中年笑着回道,“朝廷通兑是一两金兑十六两银。公子要是拿金子付账,我们可以按一兑一十七算。”

    物以稀为贵,金子可是少见的稀罕物,相较于银子,有钱人家都更喜欢存留金子,是以,民间实际的兑率要高于朝廷所颁的兑率。

    梅远尘算了算,还是不够,又问:“那你们这里收银钞么?”

    金银毕竟是重物,远行带不得许多。夏承漪担心他路上少了资费,便偷偷在他伏包里塞了一叠钞纸。后来梅远尘数了数,竟有二十张,皆是五百两、一千两的官号银钞。

    “自然是收的。不过要按钞纸面额的九五成折价。”白胖中年笑呵呵回着。

    贵重的资物若是按现银付钱哪里卖得出去,谁出门会带那么多银子,当真累也要累死了。

    “那便好!那便好!”听此间也收钞纸,梅远尘便再无顾虑了,指了指一件浅绿色的雪袄裙道,“那件我也要。”

    最后,他又挑了一双貂鞋、一双牛皮靴和一件羊毛披风。

    “公子,给你算好了,共是五百四十两。”白胖中年脸上笑出了花。

    平常的客人,买件一二两的缎子也要讨价还价半天,自己费尽唇舌还未必卖得出去,可今日这小公子,一出手就选了五百多两,实在是难得一见的豪客。

    梅远尘取出了一张五百两的银钞和两锭二两的金锭,付了账还略有盈余。

    掌堂老者验过银钞无误后,正准备找零,梅远尘摆了摆手,谓白胖中年道:“不用找零了,你包好叫人用马车送到舳舻客栈给掌柜的,我一会儿回去取。”

    白胖中年自然满口应是。

    织云庄的旁边有一家香粉店,馨香味隐隐飘到了街面上。

    梅远尘本想进去看看,突然想起海棠给自己做的香包,轻轻取下来放到鼻口闻着,瞬时泪如雨下,一时甚么心思也没有了。

    此处乃是雷州最为繁华之地,虽不至于并肩接踵,人流也称得上熙来攘往,他并未发觉人群中有数名黑衣人在慢慢靠过来。

    行出不到五十丈,才隐隐觉得不对,倏然转头一看,三名黑衣人躲闪不及,显现在他眼界中。

    “不好,有贼人跟踪!”梅远尘这才醒悟过来。

    久无情听了三鬼使的报讯后大发雷霆,骂道:“都甚么时候了,还管他徐家、严家!殿主说了,此行若未能杀了梅远尘,我们这些人一个也不要想回去!派人悄悄潜近他落脚的客栈,找机会宰了他!”

    得了大师傅的严令,九殿的搪手们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已分多批潜近了舳舻客栈。巧的是,竟在这织云庄门前发现了他的踪影。

    看到梅远尘的有四人,其中一人已经去叫殿里的其他搪手了,留下三人继续跟踪,没想到这么快就漏了踪迹。

    三人相互对了对眼色,乃拔出了后背藏着的龙骨钺,慢慢散开,将他围了起来。

    街上行人见有人亮了兵刃,纷纷避退,瞬间清出了好大一片空地。

第三一六章 忧君衣薄难御寒

    龙骨钺是一种短刃异兵,其形如血蝠振翅,刃多而易藏,绝非君子之器。

    九殿的勾魂索、幽冥鬼手在江湖上的名气太大,一些隐秘的行动,他们便会使这龙骨钺。

    眼见梅远尘落了单,自己的行踪也已暴露,三人既知其身负重伤,心里也就没有许多顾虑,手上各自扣着一对龙骨钺,缓缓向他逼近。

    几乎同时,六把龙骨钺齐齐刺了过去,分别对着梅远尘的六个部位:眼睛、后颈、胸口、左腰、右腰、右小腿后侧。

    他们是一个小队的,常年一起训练,早已有了默契,正是攻敌之不可尽守,伤敌之无法尽避。

    梅远尘吓得冒出了一身冷汗,接连使出了齐物登宸身法里面的“手忙脚乱”、“天旋地转”、“冥然兀坐”、“走投无路”,总算撞倒了其中一人,挤出了包围圈。

    “好凶险!”梅远尘心有余悸,暗暗想着。

    他此时内力孱弱,真气涣散,难以支撑脚下快速行进,斗转斜步二十三的轻功自然就使不出来了。

    好在他的齐物登宸身法也早已熟习,适才便是以其间诡巧的落位、趋避之法躲开了六刃合击。

    必杀之招竟被化解了?三人对视一眼,又同时冲了上去,一人攻头、一人攻躯、一人攻腿。

    梅远尘出客栈时并未带出佩剑,此时空有一脑子的剑招,眼看三人已经杀至,只得继续以齐物登宸的身法躲避。

    接连使了两招“上蹿下跳”避开了三人攻击,趁着他们还未回身的空档,他又快速使出了“切一指法”里面的“见缝插针”,重重戳在其中一人阳跷脉的风池穴上。

    风池穴乃是人体要穴,骤然受了重击,那人自然经受不住,登时颓然倒地,人事不省。

    余那二人神情有些肃穆,却并无怯战之意,分从左右再次攻了上来。

    “来得好!”梅远尘低喝一声,使了一招“东倒西歪”避过左侧刺来的两把龙骨钺,再顺势左手扯住那人的肩胛,右手扣住了他的手腕。那人另一只手急忙回刺,想挣开梅远尘的控制,不

    想,他脚下使了一招“疾风扫叶”,将其踢倒在地。

    “咔嚓!”两番撕扯下,那搪手的肩胛处传来一声裂骨之声。梅远尘见他疼得全身微颤绝无再战之力也就不理会了,主动向另一人攻去。

    以一对一,他自然胜券在握,当即使出了贵柔小擒拿。一抓、一掰将最后一人的兵刃夺下;一摁、一卸,又把他的两条胳膊扯脱了臼。

    对方虽想置他于死地,梅远尘心中并却未动杀念,只把三人制住使其再无伤人之力罢了。

    “他们是谁?莫非是害我爹娘那些贼人?”

    突然念及此,梅远尘心中骤然燃起了怒火,上前一步扣住了刚刚打倒那人的两颊,喝道:“你们是谁?为甚么要杀我?”

    盛怒之下,他的手上使了六七成的力,已经捏得那人面容变形,疼得流出了眼泪。

    饶是如此,他却并未答话。

    “咚!”梅远尘一招“迎门请盗”打在他胸口。这是“如是掌法”里面的招式,出拳之法看似简单,却能通过暗劲伤人腑,乃是一门极高明的内家拳功夫。

    那人被一拳打在胸口,瞬时便觉天昏地暗,疼得撕心裂肺。他的肋骨、筋膜、心脏皆已受损,就算能活下来,也必定要留下极重的病根了。

    “快说!再不说的话,我杀了你!”梅远尘欺身一步,恶狠狠道。

    他的话刚一说完,适才被他踢倒的汉子竟又站了起来,单手执着龙骨钺刺了过来。

    先前他没受伤尚且远不是梅远尘对手,何况如今?他人还没反应过来,兵刃已被梅远尘夺走,突然觉得大腿处传来了一阵剧痛,忍不住嘶声叫了出来。

    想着他们或许便是屠戮安咸盐政司府的凶手,梅远尘哪里还能存半点善念?夺下他的骨钺后,一把插在了他腿上,顿时皮翻肉绽,血流汩汩流下,还带着蒸腾的白汽。

    “啊... ...啊~~~”

    他那样子,自没办法再问话了,梅远尘又回到肩胛脱臼汉子的身边,狠狠一脚踩在他右脚脚踝处,厉声问道:“快说,你们到

    底是甚么人!”

    “要你命的人!”

    一个冷厉的声音,从他身后蓦然响起。

    ... ...

    云晓漾坐在茶案旁,竟觉有些烦闷。

    素心宫门人自小修习素心功,性子向来都是冷清如寒潭之水,便是独自在闭室待上三五日,也丝毫不会觉得寂寥。

    “我这是怎的了?往日里认药、行气也从无人作陪,也不觉得时间难熬啊,怎今日这般耐不住?”

    “他在房内待着,也不知会不会如我一般寡趣?”她的脑中很自然便想起了梅远尘,一时心底又升起了异样之感,“适才在楼下,他倒是胆子大,伤还没好便敢跟人动手。”

    想着她多半是为了护自己才跟人打起来,不免又觉得甜滋滋的。

    “他的伤还未好,跟人动过手也不知碍不碍事,我得去瞧瞧才好。他那人,可真有些不知轻重呢。”

    有了这个主意,她便坐不住了,拿起针包便开了门。

    “咚!咚!咚!”

    “咚!咚!咚!”

    过了许久,也不见梅远尘来开门,云晓漾料他当不在房中,忍不住骂道:“且不知又跑哪里去了?身上的伤还重着呢!”

    行到楼下,见掌柜正坐在掌堂处便行过去问了。

    “哦,梅公子交代过的,他去街上采买些日用,叫姑娘不必担心。”掌柜的呵呵回道。

    采买日用?

    “是了,我怎忘了去给他置办两件冬衣呢!他身上那袍子可有些单薄了,本就有伤在身,可莫要着凉引了风寒。”云晓漾懊恼地想着。

    她行到门口,突然想起此地新来,可不知坊市在哪,乃折回至掌堂处问掌柜:“掌柜可知,左近可有哪处卖袍子的?”

    “哦,有的。出门左拐行三里余便有一家‘织云庄’,那里甚么装服都有得卖,姑娘尽可以去瞧一瞧。”掌柜的笑着回道。

第三一七章 救远尘深陷重围

    十一月二十九,丁卯月,辛未日,宜祭祀、祈福。顶 点 X 23 U S

    天子登基后,诸事繁碌,谢天之礼延至今日。

    “祈我大华四海平安,风调雨顺,国祚延绵!”虢山之巅,夏承炫双手举鬯,向天祷告。

    “祈我大华四海平安,风调雨顺,国祚延绵!”

    群臣伏拜再三,叩首谢天,礼乃成。

    礼毕之后,夏承炫邀夏承焕、夏承灿同游虢山,三人一边缓行,一边聊着。

    “庇南的军报,你们都看过了罢?”夏承炫回首问二人道。

    “看过了,穆丹青陈兵十五万在距国境不过两百里外的白山,以他们的行军速度,三日内便可攻到庇南。我们当早做打算。”夏承灿沉声答道。

    端木玉应徐啸钰、安乌俞之邀偷偷潜入了大华,那是冒着天大的风险,胥潜梦作为厥国守国之臣,自要做好万全准备。除了命“千里眼”打探各方消息,并沿途放哨外,还做了另一件大事:让穆丹青领着十五万大军驻扎到白山郡的望仙口。

    他这可是两用之计,一来可让大华朝廷聚焦于两国边境,无暇顾及若州会盟之事;二来一旦端木玉真的遇险,穆丹青也可率军猛攻大华,强行要人。

    果然,他的大军刚在望仙口驻下,庇南哨所便以八百里加急送报去了都城。一时间,大华朝野上下满布忧云。

    夏承炫登基后,非但没有迫害颐王府、贽王府,反而对两家大赏特赏。夏承焕和夏承灿都被逾制册封了亲王,两大王府的公子、郡主亦各有封赏,且二人都入朝辅政,各担文武重责。甚至连他先前最忌惮的白衣军,也完完整整交给了夏承灿。

    这是何等的放权!

    又是何等的信任!

    “承灿,社稷之危我不说你也清楚。你我同为夏氏嫡亲子孙,自当以身领命,撑起这一片江山。自古巨祸起于萧墙,兄弟相争其害无穷,往往给敌人趁隙之机,你我父辈的际遇便是如此。眼下的大华,实在经不得折腾了,望你放下杂念,全心助我。只有你、我

    、承焕齐心协力,夏氏江山才可在强敌环伺之下免于灭顶。既图齐心,则互不疑。我任你为白衣军主帅,九万大军皆归你一人辖制。”

    此话乃是四月之前,夏承炫夜召夏承灿时所说。当时夏承灿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白衣军乃是大华最强战力,虽只九万,却远胜二十万驻地之军。夏承炫好不容易将其收归朝廷,竟又这么轻易地交到了自己的手里!

    既图齐心,则互不疑。

    “既图齐心,则互不疑?他竟这般胆大?呵呵,皇位之争输给他,我当真一点都不冤。若说济大华于苦困,我实不如他。”

    自此之后,夏承灿再无争斗之念,一心辅佐他处理朝堂政务。

    “不错。端木玉和我们都知道,大华与厥国之间早晚会有一战。穆丹青绝不会无缘无故带这么多人去边境,或许端木玉想在我大华元气未复之际先挑起此战。庇南哨所和沧州驻地军营加起来也不过四万多人,绝对抵不住。信王,我想让你的白衣军将驻地迁到帛州去,你以为如何?”夏承炫正色谓夏承灿道。

    夏承灿并未承袭夏牧阳的郡王爵位,而是另有了新的封爵:信亲王,这在大华三百年多来还是头一遭。

    有人说新皇帝用人、赏人不拘一格,也有说他罔顾礼法、妄为恣意,然夏承炫一点也不在乎,又封了夏承焕为睿亲王,大有与此二人共掌江山的意思。

    “自当如此。”夏承灿应道,“白衣军建制伊始便是为了对付厥国,先前驻军下河郡不过因着历史遗留的问题罢。现厥国既有动兵之举,正是我白衣军拒敌效国之时,迁到庇南宜快不宜缓,最好明日便着手准备。”

    “正是。一会儿下山我就去找司马昂,让他准备好迁军所需的车马、粮草。”夏承焕接着道,“今年不同往年,各州郡普遍丰收,就算真的打起来,也不至于短了军饷。”

    夏承炫笑道:“哈哈,这便好!”

    三人行了数十阶,他忽然想起一事,又谓夏承灿道:“信王,穆丹青所部有十五万,加上白山郡的边防军,

    厥国可有二十万人,你的白衣军虽然悍勇,毕竟人数不足半,我心里还是有些担心。你觉得欧禄海怎样?”

    欧禄海是在垓州与夏承灿见过才知晓夏牧炎的意图,虽及时引兵归于驻地,毕竟犯了擅动的大罪。夏承炫顾及他在军中的威望才只削了军职,并未另作他罚。

    “皇上是想让他领楚南大军与我共拒穆丹青?”夏承灿问道。

    “欧禄海领了楚南大军多年,对穆丹青也算知根知底。除了他,我一时想不到合适的人来助你。”夏承炫皱眉回道,“只是... ...”

    身为皇帝,他当然有自己的顾虑。

    “皇上放心,臣相信欧禄海绝无二心。请皇上复其军职,领楚南军先去庇南。白衣军只能先遣骑卒先行,步卒只怕年后才能迁过去,让他先盯着穆丹青罢。”夏承灿正色言道。

    “好!”夏承炫笑着应道,“再送他个人情,让欧潇潇去楚南将军府领个武职罢。上阵父子兵,希望他们能所向披靡。”

    ... ...

    “要你命的人!”

    梅远尘一惊,忙回过头去,脸色瞬间凝重起来。

    “一定是他们了!这些来杀我的人,必然就是杀爹娘、海棠、傅叔叔他们的凶手!”他紧紧攥着拳,却又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感觉对面的人太多了。

    久无情二话不说,从腰间拔出短刀便跃步冲向梅远尘。

    他的速度极快,出招也狠辣,远不是躺在地上那三人可以相比的,人还没靠近,梅远尘便已知自己绝非其敌。

    短刀刺过来,左右也是闪避不开,眼见就要扎在胸口时,“铿”的一声响起,竟是云晓漾执剑挡住了这一击。

    梅远尘还不及跟她说一句话,久无情就再度杀了过来,云晓漾长剑一抖,皱眉迎了上去。

    久无情带来的六、七十名搪手便在旁边,见状纷纷取出了兵刃,蜂拥杀向梅、云二人。

第三一八章 恩深图报义当为

    适才两兵相交发出一阵鸣音,梅远尘已从中听出云晓漾的武功与那干瘦老者当在伯仲之间。

    即便二人分得出胜负,也得要在数百招后了,若是期间有人趁机偷袭,她腹背受敌,那就危险了。

    “云姐姐屡次救我性命,刚刚若不是她抵住了那老头,我哪里还有命在?今日便是豁出去命,我也要护她周全!”瞬息间,梅远尘的脑海里已经闪过好几个念头。

    见乌泱泱的一群人杀来,他只得勉力提起真气,行起了斗转斜步二十三。

    “心神从无,与鬼竞行;揉身于风,莫空如我。八卦为前,阳爻主右,阴爻主左;地煞为进,单奇定洼,双奇定盈;天罡引退,临左内斜,据右外侉;星宿如图,北玄主神,东西主心,南朱主脑。心分二用,神脑相离... ...”

    “乾为天,阳维行六;坤为地,左右支六;水雷屯,阳直一五,余以阴爻... ...”

    “... ...泽天... ... 天风 ... ...泽地萃... ...地风生... ...水火未济,阴阳交驳,奇三阴爻,偶三阳爻。”

    转眼间,他便化作了一团虚影,游离在那群黑衣人中间,所到之处,此间黑衣人必定有损。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已有二十几名黑衣搪手倒下。

    那二十几个倒地之人或死或伤,喉管皆被自己手上的兵刃割破,只是有些深一点,有些浅一点。伤得浅些的,此时虽还未毙命,却皆急忙伸手捂住伤口,绝无再战之力。

    余下的四五十人见身边伙伴就这么无声无息地倒在地上,生死未明,心中不免生出一股凉意,看向梅远尘的眼神里,已装了满满的提防。

    “这是甚么武功?收割人命竟如切瓜割草一般... ...”

    梅远尘将卦爻八弄、魁临七弄跳着走了半遍,此时已觉后继无力,心里暗呼不妙。

    另一边,久无情与云晓漾缠斗也是凶险频现。

    久无情胜在招式狠辣,临敌经验远胜;云晓漾胜在剑法精巧,内力精纯绵长。

    交手百余招后,两人谁也奈何不了谁。

    “不行,这死老头武功太强,再纠缠下去也是难以取

    胜。得想个甚么法子速胜才好!”余光瞥见梅远尘正双手支身喘着粗气与四五十黑衣人对峙着,云晓心急如焚,手上再一使劲,将剑尖旋得更急了。

    她的这般想法,哪里逃得出久无情的双眼?这会儿,他也再不跟云晓硬碰硬,只是缠着她,使她难以脱身。

    “云姐姐,你再撑一会儿,我杀了这些人便来助你!”就在她焦急之时,竟听梅远尘朝自己喊话了。

    “杀了这些人?”

    他对面的一众黑衣人听了,忍不住一阵恶寒。

    “尼玛,这不就是要杀我们么?”

    ... ...

    谢天礼毕后,历代皇帝通常都会留在真武观吃一顿午膳。

    已至膳时,夏承炫、夏承焕、夏承灿三人行了一圈,也近了主观,正见褚忠对向行来,“皇上,湛明掌门已备好了膳食,正在长生殿候着呢!”

    夏承炫笑了笑,谓二人道:“走罢,一会儿膳桌上还有事跟湛明谈。”

    ... ...

    云晓漾听了他这话,心间止不住泛起了一丝甜意,攻向久无情的剑招也就更猛厉了。

    “果然是大宗门的出身,这般年纪剑招、内力竟已有如此深的造诣!今日若不杀了你,带你回了素心宫,日后我九殿便无宁日了。”想到这一节,久无情干脸一皱,双眼微眯,手上的短刀越使越凌厉了,一时竟又将云晓漾逼退数步。

    他们早已查过,这个女子乃是素心宫济世堂的堂主,亦是宫主云晓的师妹。

    素心宫虽是大宗门,宫里却只分出了两堂,可见云晓漾在宫里的地位绝对举足轻重。若是被云晓知道九殿杀了她的师妹、济世堂的堂主,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江湖上的人都清楚,云晓可不是个愿意吃亏的主。

    梅远尘那句话虽是说给云晓漾听的,他对面的那些黑衣人也听得一清二楚,这会儿都情不自禁地吞了吞口水,有些人甚至已经伸手挡在了咽喉处。

    “还愣着干甚么?快杀了他!”久无情见自己带来的人竟被梅远尘一句话镇住了,趁隙大声喝斥道。

    九殿训练死士素来严苛,他的话一出,那群黑

    衣人便又握紧兵刃杀向了梅远尘。

    他们不是不怕死,但更怕殿里的惩罚,那是生不如死!

    “杀... ...!”

    梅远尘扣紧适才夺到的一把龙骨钺,深吸一口气,将了一剑法中的剑招随手使了出来

    刺式第十九剑“挑茶斡刺”... ...

    撩式第十三剑“撩云拨雨”... ...

    抹式二十一剑“拐弯抹角”... ...

    切式三十六剑“撒诈捣虚”... ...

    搅式第十四剑“胡搅蛮缠”... ...

    他的招式看起来平淡无奇,却招招不落空,钺刃所至,必有所伤。只是,他毕竟内气不聚,八、九十几招后已经气喘吁吁,汗凝如珠悬了,显然已近力竭。

    他出了**十招,毕竟未用上甚么内力,虽伤了三、四十人,杀的却不过数人尔。

    见他露出这般显见的疲态,那些黑衣人已知他不过是强弩之末,眼中的惧意渐消,纷纷散开,将他围了起来。

    梅远尘已再无内劲可使,全凭身体本源之力出招,此时不仅疲累不堪,经脉、腑中也频频传来剧痛,眼见敌人跃跃欲试,暗叫一声:“难不成我今日要与云姐姐命丧于此?”

    ... ...

    长生殿上只开了一席,席间也只有夏承炫、夏承焕、夏承灿、湛明及湛为五人。

    菜过五味,夏承炫便开口了:“承炫遇一难事,正想请湛明道长帮忙!”

    湛明见他神情肃穆,料想此事只怕当真不易为。只是真武观乃是当朝国观,三百多年来不知受了皇家多少恩赏,自己又实在不便却拒,乃执手回道:“皇上但有所遣,真武观责无旁贷,定不遗余力以供驱策。皇上这个‘请’字,湛明实在不敢当!”

    恩深图报,不仅是人之常情,也是义所当为。青玄这等世外之人犹愿冒着生命之危,远赴数千里往鄞阳城替夏氏杀了端木澜,况乎湛明?

    “如此,先受承炫一礼!”夏承炫听了脸露喜意,站起身朝湛明、湛为执了一礼。

第三一九章 盟主之争再添人

    “想来两位道长也知晓了下月十二日武林会盟之事?”夏承炫有些凝重地问湛明、湛为。www.uu234.net

    这数月来,他一直在派人搜集江湖上各大门派的讯情,徐家和盐帮的强大令他夜不能寐,尤其是盐帮!

    “张遂光,你以为我会就这么任你揪着辫子走么?就冲你杀了梅家那么多人,我也无论如何要替远尘铲除你!”

    湛明点了点头,正色回道:“贫道略有所闻。”

    “那道长以为如何?”夏承炫又问。

    “利弊难断。武盟乃是一把利刃,能伤人亦可伤己,是利是弊全在于执刀之人。”湛明皱眉回道。

    一旁的夏承焕脸色铁青,想起了害死自己父亲的仇人中,便有九殿和盐帮。

    而此时,他们还活得好好的。

    有仇而不能报,实为人子之大不孝!

    他当然想报仇,只是坪上原一役后颐王府的高手已死了大半,现下他的睿王府可还没有杀张遂光的本钱。

    眼下也只能忍了,他在等一个时机。

    夏承炫笑着点了点头,又问:“依道长之见,最终谁最可能问鼎武林盟主?”

    如诏书所言,他的确可以不干涉武林同盟之事,但也绝不能任由与朝廷有异心的人去掌控武盟,至少,他绝不能允张遂光来坐这个盟主的位子。可收集到的讯息又表明,最有可能问鼎武林同盟的三个人中,就有一个是张遂光。

    他虽然相信他们的判断,但他更相信湛明的眼光。杌生前讲过,湛明的武功极高,自己绝不是他的对手。也正是因为想起杌的话,他才想请湛明来帮这个忙。

    湛明凝神想了好一会儿,始眨了眨眼,轻声回道:“此事当真难以预测。贫道听说这次武盟决选盟主与先前不同,乃是二人帮一人争夺盟主之位。如此,任何一方要想去争这个位子,必须选出两个高手来帮自己。且要在最后的两场三局两胜比武中各自最少胜出两场。江湖上的几大门派的高手之间没几个相互交过手,或许因此,他

    们也无必胜的把握。这个两局两胜的法子,他们倒是都觉得于自己没甚么坏处。”

    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不过,既然他们都觉得此法于自己无害,显然都是对各自阵营有着不小的把握。徐家作为武林第一世家,徐啸钰虽然久未露面,却绝不可小觑,若是徐氏三兄弟出手,则武林盟主之位,其他门派实在难以撼动。就算徐啸钰不出手,徐家三代中还有一个徐簌野。据说此子武功已不弱于徐啸石,由他代徐啸钰出战,徐家要从三场中赢下两场,胜算依旧很大。”

    他这意思很明显了:武林中最有可能赢得武林盟主的是徐家。

    “此外,听说淡出江湖许久的盐帮前任帮主施隐衡,也准备帮张遂光争夺武林盟主之位。此事若是真的,盐帮与徐家之间谁胜谁负,可着实难说了。这老头二十几年前便是江湖上有数的高手,呵呵,真实的底细,只怕没几个人清楚。”湛明似笑非笑地说道。

    他还记得二十几年前青玄曾说过,在丹阳城把盐帮帮主揍了一顿,依着时间算,那人便是施隐衡了。不过,青玄当时也说过,“此人武功很不弱,比妄无月也差不了多少。”

    其时青玄长生功已有所成,到处挑战江湖上的绝顶高手,其中便有妄无月、施隐衡。

    原本青玄只求一胜,并不想伤人,哪里想到施隐衡倔得很,死活不认输。没办法,青玄只好将他狠狠揍了一顿,自此后他便老实、低调了。想起师父说起的这桩往事,湛明自然心怀喜意。然他也猜到,皇上是绝对不会希望盐帮染指武林盟的,是以又露出了愁苦之状。

    “道长以为易麒麟又有几分胜算呢?”夏承炫点了点头,又开腔问道。

    若是非要从十二大门派中选出一位武林盟主,他希望那个人是易麒麟。

    御风镖局近年所为,他也派人查过,易麒麟明里暗里都忙了朝廷不少忙,其他且不说,光是用镖局的运力替盲山盐场、阜州盐场押盐和宿州之战中的作为便能看出,御风镖局对朝廷最是友善,易家三代亦皆怀报国之念。

    由易麒麟

    来做武林盟主,乃是夏承炫乐见其成之事。

    “贫道未曾见过易麒麟,不过其能位列摘星阁的高手榜第一,无论对阵谁,自然皆大有胜机。只是御风镖局高手虽多,除他之外,再无匹敌张遂光、徐啸石等人的高手,三局两胜... ...这可于他大大的不利啊。”湛明皱眉沉吟道。

    “若是素心宫与御风镖局合力争夺武林盟主之位呢?”夏承炫再问。

    “哦?竟有此事!”湛明满脸惊疑,缓缓乃点了点头,道,“是了,易麒麟与妄无月颇有交情,素心宫愿意助易麒麟一臂之力也在情理之中。素心宫不常在江湖上走动,我所听过的高手仅宫主云晓一人。只是,她毕竟才二十七岁,功力相较其他几人只怕还是要吃些亏的。嗯... ...若说胜算,贫道以为,御风镖局与素心宫略微低于徐家和盐帮。”

    听完他的话,夏承炫的眉毛微微皱了起来。

    果然,高手的判断都是一样的:徐家第一,盐帮第二,御风镖局及素心宫排第三。

    这是他最不想见到的。

    何况眼下厥国陈兵边境,两国随时可能会有一场大战。这个时候,大华内部可不能生出事端。

    “哼,徐啸衣、张遂光两人可都不是安分之人,若让他们统领了武林盟,怎可能不借机扩充自己的实力,趁机生事?”

    夏承炫突然一脸肃穆地看着湛明,谓他道:“我今日所请,便是让真武观去争夺这个武林盟主之位!”

    听了他这话,座中余那四人无不震惊!

    让真武观去跟徐家、盐帮、御风镖局争?

    湛明有些怔住了,一时竟没有答话。

    “道长,国势危急,承炫恳请道长出马,设法阻截徐啸衣、张遂光染指武林盟主!”夏承炫站起身,再度执礼而言。

    “国势危急... ...徐啸衣、张遂光... ...”

    湛明脑中想了几遍,乃缓缓应道:“湛明,领命!”

第三二〇章 不是多情是缘深

    敌众我寡,敌强我弱,梅远尘以为自己二人已陷绝境。www.uu234.net顶 点 X 23 U S

    他不停地暗暗聚气,体内却哪里还有力可聚?这会儿,握着龙骨钺的手也不自觉地颤抖着。

    “杀了他!”黑衣人中不知谁吼出了这一句,接着,三、四十人蜂拥而上,眼看就要将他刺成血窟窿。

    “铿~~铿~~铿~~!”却是云晓漾及时杀了过来,极力挥着剑,逼开了密密麻麻的钺刃,将梅远尘护在身后。

    她与久无情缠斗了两百多招,一直也摆脱不开。眼见梅远尘已经力竭,随时有性命之虞,她哪里还顾得了那么多,以后背硬生生接了久无情一掌,再强行提起真气,快速冲向黑衣人的战圈。

    适才久无情那一掌,已用上了八成的内力,云晓漾受伤后当即便喷出了一口鲜血。此时面对数十人的围攻,她已是穷极所学,浑不顾自身重伤,在强行运行内功配合剑招。因只有如此,她才能稍微支撑片刻。

    她能支撑片刻,梅远尘便可多一丝生机。

    云晓漾转身击退身后黑衣人的瞬间,梅远尘看见了她被血染红的面纱和额前斗大的汗珠,登时泪如泉涌,泣道:“云姐姐,你快走!你... ...快走啊!”

    黑衣人还有这么多,云晓漾受伤甚重,难以久继,若是只想着突围,想来还是出得去的。留下来护住梅远尘,那是自寻死路。

    “你说甚么浑话!你若死了,我活着还有甚么趣味?”云晓漾一边快速出招,另一手拉住梅远尘手腕,笑着谓他道。

    一笑,泪便决口而下。

    “这便是男女情爱么?”云晓漾脑海中迷迷糊糊想着,“竟可让人为之舍生忘死,奋不顾身,利刃相胁而无半点惧意... ...”

    久无情在一旁掠阵,见手下仍未杀掉二人,不禁心烦,趁云晓漾转身的瞬间,一刀刺了过去。

    梅远尘听了她适才那番话,体内血液好像瞬时沸腾了一般。血与气乃是力量之源,热血激荡而气力生,他的身体竟又恢复了一丝气力。

    他是正对着久无情的,见他执刃来势凶猛,忙提起龙骨钺迎了上去,一格、一拗、一扯竟将其挣脱了手!

    慌乱间,梅远尘用龙骨钺使出了贵

    柔小擒拿的招式,没想到出奇制胜,夺下了久无情的兵刃。

    云晓漾已知久无情攻了过来,苦于分身乏术,心中已做了就死的准备。不想在这生死一线之际,梅远尘还能挡住他。

    “蹬!蹬!蹬!”街道上响起了一阵马蹄音,数十匹植林马飞奔而来,将此间围了起来。

    久无情见了骑上之人,脸色不禁一黑,那里有他不想见的人。

    “徐老板!”梅远尘看到领头那个华服男子,忍不住叫唤了起来。

    骑上为首之人正是南国食肆的老板,徐簌功。在都城时,二人也算颇有些交情。

    徐簌功对着梅远尘点了点头却并未应他,而是看向了久无情,冷冷道:“你们还不走?”

    他这话里带着浓浓的威胁,似乎在说,“若是再不走,我们便把你们留下来,永远留下来。”

    徐簌功此来所带之人虽只三十余,却皆是武功好手,其中便有徐九这等在江湖上声名响亮的剑客。

    久无情暗暗一权衡,狠狠叹了一口气,乃谓一众黑衣人道:“我们走!”

    “梅公子,你怎样?伤得重不重?”九殿的人一走,徐簌功便下马行到梅远尘身边,正色问道。

    梅远尘正想回话,却察觉云晓漾有些不对,转头去看,正见她颓然倒下,急忙伸手抱住了她。

    ... ...

    云晓漾醒来时,已是夜里。

    梅远尘听了她的嘤咛声,急忙坐到了床沿,一把握住她手问道:“云姐姐,你怎样了?后背可还疼的紧?”

    他已经替她把过脉了,虽有些滞碍,却并不紊乱,受的伤还不算太重,亏得是她的内功底子好。

    她的面纱占满了血,回了客栈梅远尘便把它取下来了。这会儿已洗净,正放在火盘边烘着。

    云晓漾的唇角很干,脸色很白,看着梅远尘的眼神却又柔又暖。

    “好姐姐,你后背可还疼的紧?我给你看看好不好?”见她并不回答,梅远尘愈来愈着急了,脸上已沁出了细汗。

    他生怕是自己号错了脉,忙又掀起她衣袖。

    “我不碍事。”云晓漾自然猜到他要做甚么,

    轻轻挣了挣手,低声回道。

    “真的不碍事了么?”梅远尘又伸手往她额头探了探,轻声问道,“你后背受了那恶人一掌,我还是给你瞧一瞧罢?”

    她的额间冰冷,双手也沁凉沁凉的,身子甚是虚弱。

    “嗯,不碍事的。”见梅远尘神情急切,又想起自己二人得以死里逃生,不禁窃喜,窝在被子里甜甜笑着。

    “云姐姐,还能看到你笑,我真的很开心。”梅远尘握住她的手,轻声言道。

    想起织云庄外,她说的那句话,他禁不住眼眶湿润了,心想:“没想到云姐姐待我竟这般情深,我这一生,如何也不能负她。”

    “你若死了,我活着还有甚么趣味?”世上哪还有更动人的情话?

    又想起她两次悍不畏死地救自己,眼泪再也兜不住,如断线一般坠落下来,哽咽道:“云姐姐,我再也不要见你受伤了!日后便是千难万难,我也再不要和你分开!”

    他的心里当然也疼着、爱着、怜着夏承漪。

    甚至他也爱着、怜着、想着已经去世的海棠。

    他自然也不敢忘却身上所背负的血海深仇。

    然,他对云晓漾的感情又全然不一样。

    梅家遇难,是她半夜跑去驻地将军府搬的救兵!

    梅府惨遭灭门,是她派人收容了襁褓中的梅新月、傅长生,又是她,驱骑狂奔两千多里赶往都城警醒梅远尘!

    梅远尘八条经脉受损,是云晓漾连续耗费心力行针四月余,才保住了他的命!

    今日在织云庄外,梅远尘两次陷入必死的绝境,都是她不惜身死,舍命相救!

    这是何等情义?梅远尘如何敢负?又如何能负!

    云晓漾劫后余生,心情也大好,反手握住了他的手,重重点了点头,应了声“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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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二一章 杯盏易尽恨难消

    澜州杨家乃是隐世家族,江湖上虽偶有人听过这个名头,却向不与交从。顶 点 X 23 U S如此,徐啸衣也就可以毫无顾忌地对外称两家乃是世交的关系了。

    既是世交,徐家邀各大门派在若州会盟推举武林盟主,杨家让少家主杨玉带亲从赴会,也就是情理之中的事了,江湖上人会少去许多猜疑。

    也因着杨玉是奔着两家情谊赶赴若州,作为东道主和世交,徐家让徐簌功带人来雷州迎接他一行自也就说得过去。

    “徐公子竟恰好认得此二人?”端木玉笑道。

    徐簌功点头回道:“在都城时,我与他颇有些往来。”

    “哦,看来这位小公子也是非富即贵的出身了。”想起他的身手,端木玉一时了然了。

    听他这么说,徐簌功却脸露诧异之色,轻笑着问道:“尊主竟不认得他?”

    心里又不免想,他既不认得梅远尘,怎会让自己出面去救?

    端木玉摇了摇头,回道:“一早起来,穆和他二人在楼下院子里吵了一架。我见他们少年璧人,身手不凡,心里颇生好感。见他们被人追杀,一时心生恻隐罢了。”

    其实,还有一层原因他没说:追杀他们的是九殿的人。

    “原来如此。”徐簌功笑道,“那个女子是素心宫济世堂的堂主,少年则是前安咸盐运政司梅思源的独子。却不知他们二人甚么时候走到了一起。”

    梅思源的独子?

    一旁的穆有些懵了。

    端木玉皱了皱眉,低声道:“原来二人竟是这般身份!”

    徐簌功既知端木玉的身份,于他让自己去救梅远尘二人,当然颇有些纳闷。

    梅远尘是大华重臣之子,又是当今皇帝的义弟,自然算厥国的敌人。

    眼下的盟主之争,素心宫是帮御风镖局的,那可是徐家的对头,徐簌功自然不愿意救云晓漾。

    “哈哈!看来我们救错人了。”端木玉哑然失笑。

    二人对视一眼,相视而笑。

    ... ...

    “再喝几

    勺罢?”梅远尘从碗里舀了一勺肉汤,吹凉后送到云晓漾唇边,轻声谓她道。

    从织云庄外回来后,云晓漾便一直昏迷,直至戌时二刻才醒。

    自早膳后,她便再未进食过,梅远尘知她醒来定然饿了,已提前让伙房做了稀饭、熬好了肉汤。

    云晓漾为自己受伤,梅远尘怎肯让她下床饮食?当即端碗一勺一勺吹凉喂给她吃。

    每一勺递出去前,他都要将它吹温,这般细微举动,令云晓漾心里又暖又甜,脸上早已泛起两抹桃红:“我实在喝不下了。”

    梅远尘知她所言非虚,乃放下了碗勺,拿来一方手帕坐回床沿,给她擦了擦嘴,羞得云晓漾恨不能把头扭到一边去。

    “云姐姐,你可还觉得冷?”梅远尘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握住了她一双柔荑,轻声问道。

    云晓漾轻轻挣开他手,娇嗔道:“哪有你这样的。”

    她这话又柔又粘,丝毫听不出责怪之意,反倒像是在对情郎撒娇。一边说着,一边还偷偷去看他,似乎担心他着恼。

    梅远尘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乃道:“好姐姐,你受的伤不轻,早点歇下罢。”

    “嗯。”云晓漾甜腻腻地应了一声,不敢抬头去看他。

    ... ...

    帮云晓漾关好门后,梅远尘径直去了楼下,他已问明了徐簌功的住处。

    房内灯盏虽还亮着,他敲了几声,却不见有人开门,正准备回去,却见徐簌功自另一边行来,忙双手执礼道:“徐大哥!”

    之前二人交情并不算深,经今日之事后,他实算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心里对他也就自然而然地亲近了些,这声“徐大哥”几乎是脱口而出的。

    徐簌功一边走来,一边笑道:“猜到你会来找我,走,进来坐一坐。”

    他的房间内也摆了一个火盘,里面放了一个锡壶,酒香自其间幽幽传来,显然里面正烫着酒。

    “我正烫着酒呢,你身子若无碍,不妨与我喝上几杯?”徐簌功一边指了指火盘边的案桌,一边从一个木桶中取出了一块湿布,裹住锡壶上的拉

    环将锡壶提了起来。

    茶案上本就有酒杯,徐簌功取出两个,分别放在二人面前,各自斟满,乃正色道:“梅公子,我今日救你实非是为你,乃是敬你父亲梅大人之为人,驱于义而为。所以,你无需谢我。”

    听他说完,梅远尘心潮澎湃,眼前一朦,缓缓站起了身,哽咽道:“徐大哥今日所为、所言,远尘铭记于心!”

    想起自己父亲一生遭遇,忽然心思沉重,双手举起酒杯便道:“远尘谢过徐大哥救命之恩!”

    言毕,一饮而尽。

    徐簌功也不多说,举杯作揖,一口干下。

    “远尘还有一事相求。”梅远尘放下酒杯,皱眉问道。

    徐簌功似乎早已知其所求,给他斟满酒后便道:“白天那些黑衣人是九殿之人,那个老头应该是殿里的一位大师傅。”

    他自斟自饮一杯,又道:“九殿的实力,我们徐家都甚是忌惮。你可知,他们为甚么要杀你?”

    “哼,为甚么?”梅远尘一脸讥笑道,“想来是要斩尽杀绝,免我日后找他们报仇罢。”

    说完这句,端起酒杯就喝了下去。

    “你觉得,锦州之事亦是九殿所为?”徐簌功又问。

    他这话自然是明知故问了。便如,他去救梅远尘也从不是因着梅思源。

    “原本我也不敢把话说死的,然,经今日之事可见,九殿欲致我于死地,显然便是屠戮我梅家的凶手!”梅远尘捏着酒杯,咬牙恨声道,“此仇,我说甚么也要报。”

    徐簌功又给他斟了一杯,乃摇头叹道:“你绝斗不过九殿的。”

    九殿乃是天下最大的杀手堂,殿里死士不知道有多少,各国无论黑白,都对其避而远之。梅远尘虽涉事不深,却也知道一些九殿的底细,自然知其所言非虚。

    “不共戴天之仇,我便是豁出去命,也非报不可。”梅远尘接过酒杯,冷冷道,“他张遂光,未必便天下无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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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二二章 礼之防能断欲念

    锡壶里面装了三四斤“鲸须饮”,那是徐簌功特意让人从都城运过来的。m.www.uu234.net

    梅远尘喝了三十几杯便有些抵不住了,晃晃悠悠上了楼。

    见云晓漾房里还亮着光,想着或许她还未睡,在门口站了许久,伸手的手终究还是没有敲下。

    “我要把长生功练成如师父那般!我要报仇!我一定要手刃张遂光,灭尽九殿!”

    心里压着沉甸甸的仇,他哪里还敢偷懒,盘膝一坐,修习起了长生功。

    也不知行了多少个周天,梅远尘起身时天色已明,外边儿又下起了雪。

    感受了一下体内的真气,竟发现周身各穴竟皆有所贮,不禁暗叹:“我这次重修长生功,进益比初次学时不知道快了多少倍!看来再过不久,不仅我的伤可痊愈,甚至长生功的修为也可尽数恢复。若如此,便再不怕九殿追杀了。”

    “也不知我的斗转斜步二十三眼下可施展到甚么境界... ...”念及此,他定了定神,迈开了脚步。

    由快渐捷,由捷至巧,由巧趋灵,由灵臻诡,由诡而近于魅。

    长生功一十六用中,他自认学得最好的便是斗转斜步二十三。此时虽然真气仍不浑厚,却足以支撑他的斗转斜步二十三行走无碍,不禁心下大定。

    房中有蓄水之桶,梅远尘取水盥洗干净,乃行出房叩了云晓漾的门。

    昨夜,他在自己房门口驻足甚久,云晓漾实已看到,正犹豫着要不要给他开门,却见他折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云姐姐,你后背的伤可还疼的紧?”一进门,梅远尘便盯着她细问。

    她没有戴面纱。

    “云姐姐今日竟未戴面纱。”

    见他直直盯着自己的脸,云晓漾面色微赧,轻声回道:“我给自己行过针,已不甚打紧,再调养十几日便可恢复如前。”

    “那便好!”看着云晓漾的面容,梅远尘有些失神,轻轻回着。

    他咽了咽口水,又轻轻唤了一声:“云姐姐。”

    云晓漾应了一声“嗯”,抬头间,正撞见他火辣辣的眼神,忙又低下了头。

    “云姐姐,你以后不要戴面纱了,好不好?”梅远

    尘体内竟又升起一股邪火,燎得他有些晕沉。

    云晓漾低着头,并未答他。

    梅远尘闻着她身上散发的淡淡馨香,觉得那种香味有着令人难以抗拒的魔力,不由自主地又靠近了些,柔声道:“好姐姐,你应承我,好不好?”

    云晓漾仍是低着头,还是不来睬他。

    “嗡~~~”她突然觉得一阵眩晕,吓得花容失色,却是梅远尘突然伸手,将她一把抱住。

    “好姐姐,我也不知怎的了,就是想抱你,亲你,恨不得时时和你在一起才好... ...”他一边揽住她,嘴里还迷迷糊糊说着。

    云晓漾被他抱在怀里,惊慌中不免带着些喜乐,虽伸手抵着他,却并未用上甚么力。

    感受着他在自己耳边、脸上重重呼气,她也有些迷失了。

    昨夜,梅远尘练了一夜的长生功,体内伴生的欲念已如洪水猛兽一般,驱使着他寻找发泄之所。

    “好姐姐,我喜欢你。我恨不能时时刻刻和你在一起... ...”

    梅远尘的情话一句一句在云晓漾耳边响起,令她双脚绵软,几无立身之力,已不知不觉地半趴在他胸前。

    很快,他便再不止于这些言语倾诉,抚在云晓漾腰间的手也不老实地游离着,摸索着,令她嘴里隐隐发出轻轻的嘤咛声。

    “好弟弟,你... ...你莫要这般欺辱我,好... ...”她的话还没说完,樱唇便被梅远尘吻住。

    四唇相抵,云晓漾彻底败下阵来,瘫在他怀里,任君采拮。

    心若失陷,身体哪里还守得住?

    梅远尘一手托着她后颈,一手在她腰间、臀上轻轻抚着,嘴里忘情地汲取着她的甜津。

    云晓漾是未经人事的处子,怎经得住他这般撩拨,早已身心泛滥,无据可守。

    二人所立之处距床不足丈,梅远尘精(*)虫上脑竟已不顾黑天白昼,一把抱起她放在其上,整个人覆了上去。

    嘴里啃咬着,双手攀附着,摸寻着... ...

    总算找到了她的衣带,胡乱一扯,再趁隙而入。

    “云儿... ...云儿... ...

    云晓漾如坠天云之境,全身酥酥麻麻、绵绵柔柔、欲拒还迎,听了他这几声“云儿”,更是甚么也记不住了。

    “我这一生既已认定他,便非他不嫁了。他既这般迷恋,我又怎能拒他... ...”身上隐秘之处已经失守,身下禁地也被他隔着亵裤狠狠抵着,云晓漾虽仍紧紧并着腿,却已到了弃守边缘。

    “好云儿!我... ...我要和你做夫妻... ...我要你... ...”梅远尘埋在她脖颈间,轻声呢喃着。

    夫妻?

    “我们还未成亲呢。”

    听了他那句话,云晓漾突然想起此节,灵台瞬时清明不少,柔声谓梅远尘道:“好弟弟,你... ...你不要欺负我了,好么?我们... ...我们可还没成亲呢。”

    全身传来的燥热、酥麻令她仍有些迷醉、沉溺。

    梅远尘似乎并未听到她的话,一边亲吻着她的脸颊,一面伸手朝她亵裤内探去,大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架势。

    云晓漾又羞又急,紧紧夹着腿不敢松,一边伸手轻抚他脸,柔声道:“好弟弟,你先不要欺负我。等我们成了亲,云儿甚么也给你,好不好?”

    此时,二人脸对着脸,鼻翼相抵,梅远尘总算听到了她的话,脑中渐渐恢复了一丝清醒,停在她禁地的手也缓缓收了回来。

    “好弟弟,我们... ...我们还未成亲。等我们成亲了,我... ...我甚么都依从你,好不好?”云晓漾轻轻抚摸着他的双颊,一脸娇羞道。

    此时她的衣物已被梅远尘褪去大半,整个人被他压在身下,再过片刻,只怕便真的先做了礼外夫妻了。

    梅远尘神情渐渐清明,突然一把打在自己右脸上,惭愧道:“云姐姐,我... ...我实在对你不起!我真... ...”

    他话只说到一半便被云晓漾止住。

    只见她一脸疼惜地抚着他右颊,娇嗔道:“谁叫你打自己?我... ...我哪里是怪你了!”

    心若失陷,身体哪里还守得住?

    便算守住一时,又还能守多久?

第三二三章 相邀同赴武林盟

    云晓漾下楼时,已经换上了梅远尘给她买的狐裘和雪袄。www.uu234.netm.www.uu234.net

    除了惊为天人,梅远尘再想不出其他夸赞之辞。

    她的脖颈处仍有些隐约的红痕,那是梅远尘做的怪。

    见他痴痴傻傻地看着自己,云晓漾内心生出一丝甜意,唇角微翘,黛眉微蹙,一副似笑非笑的形容。

    “怎这般看着人?”

    两人虽“发乎情,止乎礼”,毕竟关系深了不少,看着对方的眼里,皆有着浓浓情意。

    梅远尘回过神,行过去拉住她手,轻笑道:“云儿,你真好看!”

    便在这时,端木玉、徐簌功并行而来,正好与二人撞见。

    “有情人得成眷属,实人间美事,恭喜二位,珠联璧合,羡煞旁人。”端木玉向二人拱手道。

    他说这话时面带微笑,看得出是由衷之言。

    梅、云二人听了,也并不做掩,相视一笑乃道:“谢过杨公子。”

    “徐公子相救之恩,晓漾铭记于心。”云晓漾行出半步,执礼谓徐簌功道。

    她的谢意亦是出自肺腑,由心而发。

    昨日,若不是徐家的人及时赶到,她与梅远尘定然已经死于乱刃之下。徐簌功虽然并未出手,却实实在在救了他们的命。这番恩情,她自然铭感五内。

    “云姑娘客气了。”徐簌功爽朗笑道,“昨夜,我也已对远尘言过,梅大人整治盐危,活了万千人命,簌功心里仰慕得紧。九殿要害他的后人,我既恰在此间,断无袖手旁观之理。”

    云晓漾已猜到昨日那些黑衣人乃是九殿的死士,是以,听他说了出来倒也并不奇怪,再执了一礼,乃悄悄退到了梅远尘身后半步。

    这乃是女子从夫之礼... ...

    见梅远尘有些好奇地看着自己,徐簌功笑了笑,言道:“杨家与徐家乃是世交,杨太公与我祖父乃是拜把子的兄弟,我父亲与杨叔叔也是多年好友。”

    “哦,原来如此!”梅远尘了然笑道。

    在颌王府时虽听褚忠言过,徐家门客五千,历来霸凌地方,官民敢怒不敢言。然,不论是徐

    簌功,抑或徐簌野,在梅远尘眼中都是心善正直之人,颇有相交之意。

    “远尘,我和杨玉正有一事想找你们商量,不如那边坐下聊?”徐簌功看着二人,一脸正色道。

    舳舻客栈中隔出了一块数十丈方圆,乃是住客们歇息议事之地。

    端木玉的真实身份,徐家此行人中仅徐簌功知晓。不过,徐啸衣已再三嘱咐众人,他们此行去接的乃是徐老太爷的救命恩人,徐家必以至尊之礼待之。徐九已提前跟掌柜包下了那里,以免闲杂之人打搅了尊客的谈兴。

    四人依次坐下,徐簌功位主,给三人置好了茶杯,满上了清茶。

    梅远尘侧首看了看云晓漾一眼,见她微微颔首,乃道:“徐大哥有事,尽管开口便是。”

    “你们此去可是蒯州天心洲?”徐簌功直言问道。

    梅远尘也不隐瞒,当即点头回道:“正是。”

    救命恩人面前,他自不会有所顾忌。

    徐簌功攥了攥衣袖,一脸正色道:“你们可有想过,我都能猜到你去蒯州,九殿会猜不到么?”

    梅远尘一滞,看了看云晓漾,见她也是满脸忧云,一时不知该如何答。

    “远尘,我们也算交情匪浅。我今日托大劝你一句,还是不要回素心宫了。九殿知你们要回天心洲,自然提前一路设伏,你二人虽然武功不弱,也绝敌不过他们。此去蒯州,定然万分凶险,说句难听点的话,只怕是九死一生。”徐簌功喝了一杯茶,沉声谓二人道。

    九殿若是铁了心要杀甚么人,极少有失手的时候。要不是久无情错估了梅远尘的伤势,此行并未带足殿里精锐,昨日他二人哪里还有脱险之机?

    梅远尘心思沉重,十余息过去了,仍未答话。

    “我奉家父之命接杨玉一行去若州,不如你们随我们同去?”徐簌功看着梅远尘,建议道,“下月十二日便是武林会盟之日,云宫主定然是要去若州赴会的,你们若是想回蒯州,大可在武林会盟之后随她同往。有云宫主和素心宫的其他高手在,九殿若不是疯了,绝不敢朝你们出手。”

    他顿了顿,又道:“这去若州的路上嘛,我料九殿的人还不至

    于胆大到伏击我徐家。便是张遂光亲来,他们也绝占不到半点好去。”

    梅远尘转头看向云晓漾,轻声问道:“云儿,你以为如何?”

    他这声“云儿”毫没顾及旁人在侧,云晓漾羞得脸飞双霞,低头回着:“徐公子果然思虑周全。”

    梅、云都看得出来,徐簌功确实是在为自己二人考虑。

    眼下真气渐复,斗转斜步二十三行走自如,要说独个儿避开九殿的截杀,梅远尘自问倒是办得到。只是,云晓漾并无这等绝世轻功,一旦陷入围堵,实在凶险无比。

    “如此,若不嫌我二人累赘,远尘便厚颜求徐大哥、杨大哥一路庇护去若州了!”梅远尘双手执礼,正色谢道。

    徐簌功、端木玉笑了笑,不约而同地拿起了茶杯。

    “哈哈,此去若州尚有七百里。有两位作陪,一路也多出许多趣乐。不如我们以茶代酒,喝一杯罢!”徐簌功站起身道。

    他请梅远尘、云晓漾同去若州,自有自己的考量。

    他甚至想过,紧要时刻就算让云晓漾去求云晓退出武林盟主之争也未为不可。

    且,武林会盟这等大事,朝廷怎可能丝毫不顾?梅远尘虽不领朝职、亦无尊爵在身,却是夏承炫的义弟,用的好,未必不能制衡朝廷。

    ... ...

    外边的雪虽不甚大,梅远尘、云晓漾却无心出客栈。九殿的人无处不在,虽说此间乃是徐家的地盘,却也大意不得。

    回到楼上,梅远尘跟着进了云晓漾的房间。

    “云儿,我见你脸有忧色,怎的了?”

    适才别了徐簌功、端木玉后,他便瞧见她眼角隐有忧芒,此时独处,不禁问了出来。

    “你知道的,我们素心宫是要帮易前辈争夺武林盟主的。然,徐家对于武林盟主之位,似乎也志在必得。武校场上,双方必定要竭力争个长短。如此,我们又当如何自处?毕竟,徐家于你我的确有救命之恩。”云晓漾皱眉叹道。

    梅远尘听完,有些黯然神伤,轻声回道:“走一步,看一步罢!”

第三二四章 宣州城内遇簌野

    宣州城外,二十余骑冒雪缓行。www.uu234.netm.www.uu234.net

    落在最末的是一匹白马,骑上乃是一俊丽的少女。虽裹着面罩,犹能看得到她眼角已经结了小冰棱的睫毛。

    一匹枣红马缓缓慢了下来,渐渐与白马并辔而行。

    “倾心,你可还经得住?倘使实在受不得冻,我跟爷爷说一说,便在前边找个客栈先歇下罢。”枣红马所负之人,正是易布衣。

    今是十二月初二,距着若州会盟之日不过还有十日罢了,御风镖局一行人却还在宣州。依他们现下的脚程,路上还需要四日。

    且易麒麟与宣州严家掌门人严沁河乃是多年好友,断没有路经宣州而不进严家大门的道理。只怕,少不得又要在此间逗留一日。

    易麒麟、张遂光、徐啸衣、施隐衡等人皆是当今的绝顶高手,而高手对战,胜负往往只在毫厘之间。这毫厘之差,或许便在于比武之时谁的状态更好些。

    长途跋涉之后,多少是要耗费一些精力的,若得不到充足的休息,对战之时说不准就吃了亏。

    原本易麒麟是想着早些出发的,只是恰逢易家长孙媳生产,便耽搁了四日。这一路上虽一直快赶,却也最多能补上一日的行程。

    御风镖局此行共二十四人,除了易麒麟外,还有薛定一、关澜月两位副总镖头,易家明、易家临、方天枢、贺正升、谭旌五位镖局中流砥柱,以及易布琛、易布衣、关瀚雨、姚初九等十六名青年才俊。

    当然,十六人中也含了易倾心,至于她算不算才俊,这... ...嗨,姑且算她是罢。

    临行前几日,她左缠右闹,整日黏着易麒麟,做爷爷的哪里不清楚孙女的心事?只得勉为其难地把她捎了出来。

    “远尘会不会去若州,也是不定的,到了那里没见着他,你可不许瞎跑?”

    面对爷爷的嘱托,易倾心自然满口应承了下来。

    只是,此行二十四人中,她是唯一的女子,且武功也是最末的,接连五日冒雪赶路,她的身子越来越乏,已隐隐有些支撑不住了。

    “哥哥,爷爷不是说过么,距宣州城只有三十里了,我撑得住的。”易倾心勉强笑着回了易布衣。

    这时,一匹黑马也落

    了下来,骑上乃是个与易布衣有七分相像的男子,正皱眉看着易倾心,一脸担忧道:“瞧你的样子,甚么时候受过这等苦?非要跑出来作甚?你若当真嘱意梅家那小子,把他叫来咱家把事定下来不就完了!”

    这便是易家三代的老二易布琛,亦是易家武学天赋最高之人,御风剑法造诣颇深,已不在其父易家诚之下。

    在易布琛看来,易倾心看上谁,都是那人九世修来的福分,自该忙不迭地点头答应。她既已嘱意梅远尘,那他自然便要做易家的上门女婿。

    易倾心外嫁?那是断不可能的!

    易家三宝中的至宝,怎能与人?

    “二哥,你胡说甚么!”听了他那话,易倾心羞不可言,忸怩斥道。

    易布琛的性子不如易布衣随和,是以,和妹妹的关系,倒是不那么亲近。

    易倾心也觉得自己这个二哥除了武功好,心思方面真是又笨又直,贴心的话自然向来不与他说。

    得知梅思源出事后,易麒麟一刻也没有耽搁,带上刀便赶去了锦州。梅府众人的后事,便是他亲自操办的。

    事后,府上皆传,小姐与梅家公子有了姻亲。

    这样的事,辟谣不是,不辟谣也不是,以致很快便近乎人尽皆知了。

    “要是真的,那便好了... ...”易倾心亦忍不住时常这般想。

    “妹妹莫怕羞。倘使在若州见了那小子,二哥定向他问个明白,瞧他甚么时候入赘咱易家。”易布琛一脸正色道。

    易布衣知道自己这个兄长有些直嫩,怕他真做了傻事,乃出言劝道:“二哥,此行诸事你可不能擅自做主,得全凭爷爷来主意才是。”

    “呔,你们真无趣!”易布琛摇了摇头,驱骑快行而去。

    见易倾心若仍有些魂不守舍,易布衣笑着谓她道:“倾心,你莫担心,我会看住二哥的。”

    “嗯。谢谢哥哥!”易倾心勉强笑了笑,又道,“我们也行快些罢,爷爷他们已经行远了。”

    ... ...

    宣州城中,一男子牵马走向路边一家小酒肆。他那马体格浑健,四肢颀长,实是难得一见的千里驹。

    “小二

    ,快来!”那男子行到酒肆门口,大声唤道。

    一个二十出头的麻脸瘦子一抖一抖地行了出来,哆哆嗦嗦应着:“是了,客官,有甚么吩咐?”

    那男子把缰绳给到小二手上,又从腰袋掏出一粒碎银子给他,囔道:“给我的马喂些青菜萝卜,再煮盘热汤给它喝。得让它吃饱喝好了!”

    小二见这马品相不凡,不敢轻慢,当即应承着牵了下去。

    “掌柜的,给我炒两个小菜,再切四两熟牛肉,外加一大碗米饭。”男子找了一处靠门口的位置坐下,对着掌堂后的老汉叫道。

    他的话一说完,门外便响起了一阵马鸣。

    掌柜探头一看,见来人有二十几个,脸色一喜,忙迎了过去。

    天寒地冻的,鲜少有人在外讨生活,他这客栈许久没有这么大生意了。

    出了门,瞧了这二十几人尽着锦衣,一看就是不缺钱的主,脸上笑意更盛了:“哦哟,贵客,里边儿请!里边儿请!”

    那男子见掌柜撂下自己去迎了别的客人,大为光火,出口骂道:“你个泼皮老头,我先点的菜,怎不来搭理我?”

    掌柜一脸难为地辞了易麒麟众人行至他面前,讨好道:“客官能否稍候?我这店里难得有这么一桩大买卖... ...”

    “贪财的老鸹!”男子恨恨骂道。

    易倾心受了冻,身子本就有些不舒服,见那男子盛气凌人的样子,心下冒火,冲过去就斥骂道:“你这人当真无理,便不会好好跟人说话么?”

    那男子站起身就要理论,却见到了她身后众人,当即转怒为喜,执礼笑道:“晚辈献丑了,却不知是易前辈和御风镖局的众位前辈到了!”

    易麒麟摆了摆手,笑着谓他道:“徐公子,若州会盟之期将近,你怎还在此间?”

    原来此人正是徐啸衣之子,徐家三代中声名最盛的徐簌野,适才给小二的那匹马便是他在都城从安如庆那里偷来的雪鸷马。

    “呵呵,簌野性子莽撞,不讨伯父、父亲和叔叔们喜欢。这会盟之事,概不让我插手。”徐簌野苦笑道,“既如此,倒不如独个儿出来晃荡晃荡。”

第三二五章 膳桌上初识倾心

    徐家图谋之事虽然隐秘,易麒麟却隐隐知晓一些,虽无法将其与谋反联系到一起,却知其绝非善事。顶 点 X 23 U Sm.www.uu234.net

    是以,他对徐家是颇有恶感的。

    然,其间却有一人例外,那便是眼前的徐簌野。

    人如其名,徐簌野的性子浑不似他的叔伯、兄弟,竟是徐家少有的狷介、狂悖之人。虽然武功练得越来越好,却始终得不到族中长辈的认可。

    此次徐家召集武林各派会盟若州,他竟甚么差事也没有揽到,不禁有些心灰意冷,骑着雪鸷马便出了家门。

    这三四个月来,他已跑了好些州府,昨日才到的宣州。

    易布琛笑着看向徐簌野,问道:“你便是徐家的徐簌野?”

    还不待他点头便拔剑刺了过去,显然有意和他较量一番。

    适才他问那一句,不过是想引起徐簌野注意,免落偷袭之嫌。出手后便再无顾虑,招招刺向他致命之处,倒似有深仇大恨一般。

    徐簌野失了先机却并不慌张,脚下有条不紊地退着,直至退到了雪地中。

    “嗡~~~”暂时躲开到了易布琛剑招攻击之外,徐簌野终于抽出了剑。

    两剑如灵蛇插花一般绚烂交织,激起了不绝于耳的铿锵声。

    “总镖头,你觉得徐簌野和布琛,谁的胜机更大些?”关澜月一边看着雪地中缠斗的二人,一边问一旁的易麒麟。

    他虽是御风镖局的三当家,亦对易家绝对忠心,却终究不姓易,易麒麟的御风剑法并未传授给他。

    饶是如此,他从师门学来的剑法也精妙非凡,“关澜月”三个字在江湖上也是响当当的名号。

    盛名之下无虚士,他能有当下的名声,自然是靠一身精湛武艺赢来的。

    “老关,我就不信你看不出来。”易麒麟知道,他二人看起来剑来剑去,非置对方于死地不可的样子,实则不过好胜心起,争一个高低罢了,绝不会以命相搏,是以半点也不紧张。

    关澜月笑了笑,答道:“我看,二公子距徐簌野已不远矣!”

    他这话说的委婉,意思却很明确了:易布琛不如徐簌野。

    “呵呵,还是旁观者清呐。那个浑小子自己却还看不清呢!”易麒麟抚须笑道。

    适才易布琛急于求成,反手一剑刺向了徐簌野肩胛,原本徐簌野躲开之后是可以趁机刺到他右手手臂的。

    然,徐簌野却放过了这个机会。

    易布琛身在局中或许不知道,局外的易麒麟、关澜月可都是当今武林一等一的用剑好手,自然瞧出来端倪,知徐簌野有意相让,不欲伤了易布琛。

    二人又往来了一百余招,易布琛突然撤了几步,喊道:“不打了,没趣!”

    他说完这话便还剑入鞘,黑着脸回了酒肆,一屁股坐在了条凳上。

    徐簌野乃是江湖上成名数年的年轻高手,武功之高自不在话下。易布琛武功虽也不弱,众人却皆料到他不是徐簌野的对手,于这个结果,大家倒半点也不觉得奇怪。

    反倒是易布琛赢了,他们会惊掉下巴。毕竟江湖上皆传,徐簌野的武功与其二伯徐啸石乃在伯仲之间。而悬月死后,徐啸石可是摘星阁高手榜排第九的高手。

    易布琛武功再高,又岂是徐啸石的对手?

    “徐公子,若不介意,不如你和我们一起用膳罢,人多热闹。”易麒麟笑着谓徐簌野道。

    两次接触以来,他对这个后辈油然生出一股好感,颇有亲近之意。

    徐簌野收了剑,执礼回道:“晚辈恭敬不如从命。”

    菜上齐了,众人皆落了座。

    他与易麒麟、薛定一、关澜月、易家明、易家临、易布琛、易布衣及易倾心一桌,位子在易布琛、易布衣二人之间,斜对着易倾心。

    “你武功不错,我们喝一碗!”才刚坐下,易布琛便端碗敬他酒,不待他回应,便一口喝干。

    徐簌野并不好酒,然对方敬酒,又是一口而干,他也不好却拒,勉强端起酒碗,咕噜咕噜也一口气喝完。

    易布琛似乎看出他并不善酒,皱了皱眉,也不再找他喝,颓然坐在那里自斟自饮着。

    自小,他便展现出了高于常人的武学天资,一直以来,他都从未输给过同辈人。

    簌野的名号他自然早已听过,却多少有些不服气的,心想:“若不是爷爷不让我在江湖上走动,我的名号未必便不如你。”

    今日两人初见,好不容易逮住这个机会,他自不肯放过,拔剑便挑了起来。

    前一百余招,二人倒还看不出高低。到了一百四十五招后,自己犯了冒失之过给了他机会,不想,他却并未借机伤己。后面又斗了一百余招,自己竭尽所能,他守而不攻却仍游刃有余,孰高孰低,一眼便知。

    经过这次较量,易布琛算是服了。

    “布琛,你今日虽败,却并非甚么不光彩之事。今后回去苦学,他日再见,你未必还不如人。”易麒麟正色谓孙子道。

    易布琛点了点头,执礼回道:“爷爷教训的是,孙儿谨记。徐簌野,我还会向你挑战的!”

    徐簌野笑了笑,答道:“好啊,我随时候着你。”

    说完,端起酒碗面向易麒麟,站起身,一脸肃穆道:“易前辈育己而不避人,这份坦荡,晚辈钦佩的紧。簌野虽不善饮,也愿以此薄酒,聊表敬意!”

    易麒麟爽朗大笑,站起身端起碗,回道:“你这酒,我易麒麟也当得。”

    言毕,一饮而尽。

    正值寒冬,诸人又赶了大半日的路,早已肚饿,酒过一巡便开始动筷吃菜了。

    闻了一桌子的菜香,易倾心也抵受不住,脱下了面罩准备开吃。

    她摘去面罩的瞬间,徐簌野正好看见,一时惊住了。

    “这泼辣女子原是这般貌美?”徐簌野在心下暗暗惊叹,“我真是笨到家了!易家三宝以易家的掌上明珠易倾心居首,这定然就是她了。果然名不虚传!名不虚传啊!竟比簌玉还要好看几分... ...”

    他这神情在饭桌上如何藏得住,易布琛一眼就看出来了。

    “喂,你看甚么看?饭都要喂到鼻子里去了!”只听他冷声哼道。

    徐簌野老脸一红,忙扒拉起了碗里的饭菜。

    “若让我选,我也宁愿不要御风镖局,不要御风剑法,只要娶这位倾心姑娘... ...”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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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意?谁能知天意?命时难与,人事可为。跬步不辍,未必不至万里;孤翅单飞,或许亦登青云!大华恩仇引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华恩仇引,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华恩仇引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