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其他小说一枪爆头TXT下载一枪爆头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一枪爆头全文阅读

作者:十二龙骑     一枪爆头txt下载     一枪爆头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42:错误

    黄小石错了,而且是从一开始就错了。他以为扁担帮和惊怖盟的这场斗争,便只是自己和宁大将军之间的事。他以为宁大将军好歹也是江湖上的成名人物,哪怕恨不得自己死,也只会按照江湖规矩,明刀明枪地来。他以为自己虽然有心和发梦二党结盟,但毕竟还未正式订立协议,宁大将军即使出手阻截,也只会对自己出手……

    错错错错错,全部大错特错。

    大魏朝富有四海,国力之盛,天下无双。白玉京又是大魏朝的帝都,四海财富尽数汇聚于此。所以即使只在白玉京的江湖里,占据着一成左右的份额,但其收益之丰厚,已经足够让无数人为之疯狂了。

    更何况,扁担帮所占有的份额,可不止一成。继承了沧海月明楼的大部分遗产后,扁担帮在白玉京的江湖里,占据了整整三成半的份额。惊怖盟则只有四成。纵然比扁担帮强,却也无法达到辗压的效果。

    所以自成一派,有两成份额的发梦二党,在这种情况下,就显得十分重要了。一旦发梦二党选择了加入扁担帮,那么就能妥妥的压倒惊怖盟。让宁大将军再不敢夸口说什么统一白玉京的江湖。但若发梦二党的选择相反,是加入惊怖盟。那么扁担帮瞬间就会土崩瓦解,再也不复存在。

    可是要说发梦二党会加入惊怖盟?别开玩笑了。这种话说出来,宁大将军自己第一个不信。作为一个外来人,宁大将军只是把白玉京的江湖看作一个聚宝盆,所想的只是怎么才能以最快的速度,从这里得到最大的利益。却从来未曾把白玉京视为自己的家园。

    这样的态度,对于已经在白玉京扎根了两三代的发梦二党来说,当然是无法接受的。所以发梦二党要加盟,也只会加盟扁担帮,根本不会向宁大将军多看半眼。

    之所以发梦二党一直拖拉到现在,还没和扁担帮正式结盟,原因只在于发梦二党不是只有花发财和文作梦两人的。他们手底下各自都有一大帮人,有各种错综复杂的关系和利益,都需要逐一理顺。而且黄小石这个人究竟怎么样,是不是真的值得信任和托付,花发财与文作梦也要仔细看清楚,不可能随便便下定论。

    但考察期再长,始终有个时限。现在,黄小石提出要和发梦二党会面商谈,花发财和文作梦都欣然答允,这就代表他们都已经下定决心,要把结盟的事落实了。

    所以宁大将军不能再忍耐下去了。他必须抢先出手,把敌人一举消灭。于是,便有了今天这场大雨中的刺杀。

    黄小石其实是个非常理想主义的人。他虽然当上了扁担帮的帮主,占有了白玉京江湖的三成半份额。可是他的重点,永远只在“怎样才能帮助更多的人,特别是那些穷苦人”之上,却对于敛财这件事,几乎毫无兴趣。

    “吉祥如意”等四人,作为黄小石的得力助手,每天都看见大堆白花花的银子,黄灿灿的金子如流水般淌过,却没几个能够到手的。再加上黄小石自己喜欢和下面的人嘻嘻哈哈打成一片,根本没什么架子。“吉祥如意”自然也不可能对下面颐指气使,更不能借助扁担帮的力量,去干涉些什么。

    所以说,继续留在扁担帮跟着黄小石干,那是权力也没有,利益更没有。忙来忙去,打生打死,最后只落了个空。“吉祥如意”当然就不干了呀。

    你要理想主义那是你自己的事,可别拉着别人和你一起理想啊。不求名又不求利,就一心为了老百姓做事?简直开玩笑。你以为自己是圣人啊?哪怕你自己是圣人,咱们也不是。咱们就是一伙大俗人。既然你给不了我们名利,那就别怨咱们自己找了。

    以上种种,当然不是“吉祥如意”四人当中唯一的幸存者祥哥儿所说,只是程立根据种种蛛丝马迹,再加上凭着自己对黄小石这个人的认识,相互结合所作的推测。但尽管是推测,距离事实真相,想必也是八,九不离十了。江湖人的心思,无非如此。并不难猜的。

    真正为难的,是经历过这场刺杀之后,究竟应该怎么办?

    假如让黄小石自己来作决断的话,那么他根本不会考虑太多,第一时间就冲到发梦二党的大本营去,看看是否还来得及出手救人。

    可是这种选择,其实也属于错误。要么不出手,假如宁大将军觉得发梦二党还有利用价值,那么多半会留他们一命。但行动得手之后,也肯定会迅速撤离,绝不会还傻乎乎的留在原地等黄小石来救人。假如宁大将军觉得发梦二党已经没有用了,那么肯定当场便杀了他们,黄小石跑过去,顶多替他们收尸,其他事根本什么都办不到。

    既然过不过去都属于无意义,那么何必还那么折腾?不如干脆一点,直接杀过去惊怖盟的大本营。来个犁庭扫穴,直捣黄龙。不然的话,整天等着惊怖盟出招,然后扁担帮才能见招拆招,这也太被动了。继续这么搞下去,即使有发梦二党加盟,扁担帮迟早也得被活活玩死不可。

    黄小石等人出行的时候,一向都是徒步行走。既不骑马,也不乘车。程立虽然有“太仆”,但也只有一匹“太仆”。总不成两个大男人共乘一骑吧?就是黄小石无所谓,程立还不愿意呢。所以干脆程立也不乘马了。就这么和黄小石一起,冒着丝毫未曾削弱的大雨,向惊怖盟的大本营“破板门”飞奔而去。

    破板门究竟是什么地方?

    破板门其实是三条街的统称。这三条街的共同出口,都要经过一座破旧的牌坊,而三条街的后巷,都围着一道木板墙。因为街后连接着拣石坑,那儿有一片十几亩地的地坪,通常有牛羊放牧。

    这破板门三条街上住着的人家,大都是富贵商贾。但后街却是贫窟破寮。前街的富人不愿被牛羊骚味熏着,便建了木墙围着,年月一久,板墙经风吹日晒,破旧不堪,所以人们都称这三条街为“破板门”。同时有着奚落这一带有钱人的意味。

    这三条街的房屋,都属于八斗堂。其中一条街道之上,建有八斗堂的一处分堂。富贵堂皇,十分华丽气派。八斗堂分崩离析之后,惊怖盟接收了大部分属于八斗堂的产业,同时也罢惊怖盟的总舵大本营,立在破板门这里。

    此时此刻,惊怖盟总舵大宅的大堂上,聚集了十多人。厅堂之外的院落里,还有大门内外,更分布有至少三百多人,全部都是千挑万选的精锐之士。

    单论武功修为,这些精锐之士在真正高手眼里,或许不算什么。但这三百人全部加起来,却足以匹敌朝廷的禁军。再穿上重甲,拿起长矛和**,列好阵势。哪怕是金龙帮八大天王那等水准的高手对上了,也少不免要吃个大亏。类似于十九人魔那种水准的,更是凶多吉少。

    可是这三百多名精锐之士,和大堂上的人相比,便不算什么了。

    坐在大堂正中主位那张虎皮交椅之上的,乃是一名年纪约莫五十来岁左右,脑袋光光,半根头发都没有的雄壮汉子。

    他虽然光头,但头顶并无香疤,看来不是出家和尚,只是脱发导致秃顶罢了。这也不奇,真正奇怪的,是他的皮肤,呈现出一种淡金色,或许也可以说是惨黄色。那一点淡淡惨黄,跟烛火映在信戋上,旭阳映在曦云边上的亮光差不多。

    这光头汉子的脑袋,本来就像一颗巨大的鸡蛋。现在映着夕阳余晖一照,看去好像壳里的蛋黄特别多、特别大、特别饱满。不过,真正煮熟鸡蛋所发出的,乃是香味。而这汉子身上,却源源不绝地,透发出一股发自皮毛肌肉血管内脏骨髓之中的熏人臭气。

    这是死尸的臭气。究竟要曾经杀过多少人,才能让他发出这样的臭气?

    这光头汉子就是惊怖盟的盟主,自称宁大将军的宁落石。他其实属于白身,只是一介平民罢了。但他气魄奇大、气势逼人、气焰高涨、兼且气壮山河,就像个叱咤风云,指挥十万大军纵横沙场,天下无敌的大将军。所以人人都称呼他宁大将军 。

    所谓的惊怖盟,其实由武林中多个小帮派相互结盟而成立。宁大将军是盟主,下面另外还包括“金、木、水、火、土”五盟的盟主。他们在大事上听从宁大将军调遣,但回到自己的地盘上之后,同样也是说一不二的首领。即使宁大将军是盟主,也不能干涉五盟内部的各种事务。

    五盟的盟主,分别是:

    “金盟”盟主金焕中。他自信本身所修炼的“金玉其外”奇功,比什么十三太保横练、先天一、金刚不坏神功等等,还要强悍,什么“金钟罩”、“铁布衫”、“铁甲归元”……诸如此类的护身硬功,在他而言,都不值一哂。

    “木盟”盟主木秀林,修为略逊金焕中一筹。但他一身“朽木功”的修为,也已经练至“入木三分”、“行将就木”的境界,若有刀剑刺之,他根本毫无畏惧,宛若木石。

    “水盟”的水善,擅长“上善若水”奇功。所谓天下莫柔弱於水,而攻坚强者莫之能胜;故柔之胜刚,弱之胜强坚。因其无有,故能入于无间。所以别看金、木二盟的盟主护身硬功那么厉害。可是若对上水善,他们也并没有必胜把握。

    “火盟”盟主霍炎焱,修炼“焰神影”奇功,最擅长以火制火,以火生火。在五大盟主当中,他修为最高,破坏力最强。

    “土盟”盟主载物。他虽然没有土行孙孙不公那样的地行之术,却擅长“坤元神功”。只要双足不离地,就能源源不绝地吸纳九幽地气以强化自身,战斗力力极强。可是一旦双足离地,后援断绝,那么单凭本身修为,却是五盟主里最弱的一人。

43:魔君

    大堂之上,席分左右。宁大将军高踞主位。左首侧坐了金木水火土五盟的盟主。但右首侧处,却是坐了宁大将军的嫡系心腹,得力干将。

    这是必然的。需知道金木水火土五盟的盟主,都是狠人,都有一股属于自己的强大势力。所以,假如宁大将军这位惊怖盟盟主,手底下没有一伙足够压倒五盟的得力干将,那么这张虎皮交椅,他也绝对坐不安稳。

    宁大将军最得利的心腹下属,合共是九大高手。分为两组。

    第一组是“鸟尽弓藏,兔死狗烹”。也就是“大劈棺”唐笑鸟、“射日神弓”雷大箭、“一了百了”兔夫子、“一死百了”狗道士这四个人。

    他们的名字固然奇特,但他们练的武功,却更奇怪。非但武林当中,几乎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出身来历。甚至惊怖盟里面的人,对于他们也所知极少。唯一知道的,就是他们出手替宁大将军杀人,从来未曾失过手。但与此同时,他们也只听从宁大将军一人的命令。

    相比之下,宁大将军座下的第二组人马,其来历便要清晰得多了。他们分别是:“狠将”陈金枪,“白首书生”辜空帷。“剑主沉浮”贺静波,“求败刀”牛寄娇,“杀手楼”刘扭扭。

    这五个人,各有来历,也各有绝活儿,而且同样对宁大将军忠心耿耿。宁大将军让他们杀谁,他们就杀谁。可是很明显地,论及受宁大将军信任的程度,他们明显逊于“鸟弓兔狗”等四人。或许,就是因为他们各自都有清晰的出身来历,所以再宁大将军眼里,才会比不上“鸟弓兔狗”四人可靠。

    但尽管受信任程度有差别,顶多也就是一百分和九十五分的差别而已。至于“金木水火土”五盟盟主,在宁大将军看来,可信任程度顶多就是六十分,刚刚合格而已。甚至乎,相对比扁担帮的帮主黄小石,宁大将军更忌惮五盟盟主。

    为什么?这并不是一个秘密,很多人都知道的。惊怖盟这个组织,并不是进入白玉京之后才成立。事实上,早在很多年前,这个组织便存在了。只不过,那时候惊怖盟还不叫惊怖盟,而是“大联盟”。盟主也不是宁大将军,而是“九天神龙”赤无悔。

    宁落石早年出道,结仇太多,树敌太强,被金龙帮十九人魔当中的“铁腕神魔”,以及黑水道的长江三英一起追杀,以至于走投无路。幸亏赤无悔庇护了他,还让他加入大联盟。

    入盟之后,宁落石屡建殊功,赤无悔更是看重和赏识他,甚至于和他义结金兰,对他推心置腹,让他成为大联盟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副盟主。

    可是宁落石对于副盟主这个地位,丝毫也不满足。终于让他抓住机会,反过来杀了赤无悔。更利用替赤无悔复仇的名义,联络并收攒了大联盟旗下各路好汉,一举歼灭了许多对头,声势一时无两。因为打击敌人的手段实在太残酷,令人惊怖,所以大联盟也因此被改称为惊怖盟。

    也正因为有了在江湖上的这份声望,所以宁落石才能抓住白玉京江湖旧有格局被打破,新格局还未建立起来的机会,一举杀入白玉京,接收了八斗堂的大部分遗产。

    可是宁落石既然靠着杀自己结拜大哥才上位出头,那么理所当然地,他也会防着别人同样对自己来这么一手。故此,金木水火土等五盟主,在宁落石看来,简直就像是昨天的自己,似乎随时随刻都会翻脸,然后杀了自己去夺取整个惊怖盟。

    可是这种怀疑、提防、还有忌惮的态度,宁落石始终深藏不露。单从外表,是半点都看不出来的。这也是因为此刻正值用人之际,宁落石即使再怎么看五盟主不顺眼,却仍然要用他们去对付敌人。即使宁落石早已经决定好了,要在铲除扁担帮之后,就对“惊怖盟”来个大扫除。把那些自己看不顺眼的家伙,统统斩尽杀绝,一个不留。

    除去宁大将军和五盟主,五干将之外。另外还有一名黑衣人。他全身都隐藏在一件漆黑的大斗篷之中,连眼睛都看不见。虽然此刻还是白天,但这黑衣人给人的感觉,却是虚无缥缈,简直不似活人,只像一头来自地狱深渊的恶鬼。

    这名黑衣人,就坐在宁大将军身边。和宁大将军平起平坐。

    宁大将军本来是个唯我独尊的性格,绝不容许其他人和自己平齐。但无奈,这黑衣人的来头太大,身后的靠山太强,所以不管宁大将军怎么自大也罢,可是在这名黑袍怪客面前,他仍然要给予对方一份尊重。

    忽然间,那黑衣人身体猛地一颤。随即便从黑色兜帽之下,传出阴恻恻的一句说话。

    “孙不公!我的徒弟,他死了。”

    宁大将军一皱眉,抱拳凝声道:“神君,你说孙不公死了?你怎么知道的?”

    那黑衣人鬼里鬼气地道:“我自然知道。本神君神通广大,掌握生死。尤其是我的徒弟,就等于是我的一部分一样。所以我不但知道他们究竟是生是死,甚至还知道,到底是谁杀了他们。”

    宁大将军的眉头皱得更紧:“哦?究竟是谁?按道理说,不应该啊。‘土行孙’被分派去对付那块又臭又硬的烂石头。另外再加上吉祥如意,还有那个卜任劳。这么多人合力对付一个,居然还会失手?”

    “土行孙”孙不公,是常山九幽神君的徒弟。而这黑衣人自称是孙不公的师父,那么毫无疑问,他就是九幽神君了。当然,神君什么的,只是他自称而已。武林中人对他真正的称呼,乃是“九幽魔君”。

    程立也有一个“黑煞神君”的称号。同样地,那些痛恨程立的人,一样称呼他为黑煞魔君。然而此魔君毕竟不同于彼魔君。根据宁落石所知,九幽神君当真和武林中最神秘,最邪恶的“魔门”,有某种密切关系。也有传闻说,“魔门”就是“阴司鬼府”的另一个身份。九幽神君正是阴司鬼府里的十大阎王之一。

    不但如此。九幽神君似乎更和武林中已经横行数十年,臭名昭著的“四大天魔”有关系。那四大天魔,就是魔头、魔姑、魔仙、魔神。曾经在江湖之上,做下过无数骇人听闻的血案。每一个手上都血债累累,罪该万死的。

    武林里白道的英雄豪杰曾经聚集起来,围剿过四大天魔好几次。但每一次都死伤惨重,却只杀掉四大天魔的一些喽和手下。至于四大天魔本身,却毫发无损。甚至连他们的真正身份,也没有人知道。据说,就是因为“魔君”在暗地里出手协助。

    可是宁大将军不在乎。真的,他一点儿也不在乎。魔门也好,阴司鬼府也罢。神君魔君,还不都是那么一回事?要说杀人,惊怖盟杀的人还少?仔细算算,说不定四大天魔杀的人,加起来还不到惊怖盟一个零头。

    真正让宁大将军忌惮的。是九幽神君背后那个人。也正是因为这个人,所以和惊怖盟向来没有任何关系的九幽神君,才会出手帮助宁大将军。同样地,宁大将军所表示出来的尊重,也不是尊重九幽神君本身,而是尊重九幽神君背后那个人。

    九幽神君阴恻恻道:“这场刺杀,由本神君一手布置,乃是毫无生机的绝杀之局。那颗黄色的烂石头,绝对不可能防得住。所以这一局,他是死定了。

    不过,这小子好歹也是朱有泪的师弟,又是……哼,那该死的诸葛老儿的师侄,再怎么说,也有几分斤两。临死之前拼命挣扎,会扯着一两个人同归于尽,那也并不奇怪。”

    宁大将军微微一笑:“神君对于诸葛老儿,评价倒是很高。”

    九幽神君阴恻恻道:“这一点,本神君从不讳言。十年之前,我本来有机会当上禁军总教头,从此平步青云,大权在握。可是那该死的诸葛老儿,却竭力说服皇帝,阻止皇帝起用本神君。

    本神君找他理论,却被那卑鄙小人下手暗算,以至于身受重伤,整整花费七年光阴,才得以完全恢复。哼,本神君和那诸葛老儿仇深似海,终有一日,必要把世间所有和这老儿有关系的人,都统统斩尽杀绝,一个不留!今天这颗黄色的烂石头,只是开胃菜而已。”

    向来阴森冷静的九幽神君,一旦提及诸葛太傅,就禁不住显得非常激动的模样。但宁大将军却只是听得想笑。

    十年前的事,宁大将军其实也略知一二。当时,朝廷里确实有人向先帝推荐九幽神君。但禁军总教头这个职位何等重要,岂有可能当真交给一名疑似与魔门有关系者担任?即使没有诸葛太傅,关于九幽神君的诸多传闻,迟早也会被先帝所知道,根本不可能隐瞒。

    但九幽神君却因此恨上了诸葛太傅,并且上门想要大开杀戒可不是像他自己所说的那样,只是轻描淡写的所谓“理论”。

    九幽神君确实厉害。但诸葛太傅是风云碑上留名的“天下第一枪”,真正实力尤胜“天下第一箭”原无限。两人交手之下,九幽神君虽然实力不俗,但最终还是大败亏输,不得不拼命逃遁,躲到某个没人知道的地方去养伤。

    也正因为这段经历,所以宁大将军倒是十分相信,九幽神君在对付黄小石的时候,绝不会手下留情,必然全力以赴。换言之,即使孙不公当真死了,但黄小石肯定也要跟着陪葬的。牺牲一个孙不公,就能换到黄小石的人头,这笔买卖,绝对做得过啊。反而孙不公又不是他宁大将军的徒弟。人家正牌师父还没表示什么呢,轮得到外人来说话?

    感冒了,头痛,整天想睡觉。抱歉只有一更

44:有恙

    宁大将军和九幽神君正在说话,外面突然传来一阵骚动的声音。紧接着,就有一名惊怖盟弟子走上来,向宁大将军屈膝半跪,喜气洋洋地开口大声说话。

    “禀大将军,卜先生他们几位,已经回来了。现今就带着人正在外面。”

    宁大将军精神一振,心头一喜,连忙挺身站起,叫道:“快快请卜先生他们进来。”

    那名惊怖盟弟子应声领命。霎时间,金木水火土五盟主,还有陈金枪等五人,都纷纷站起来准备迎接。就只剩下一个九幽神君,依旧大马金刀地安坐不动。

    因为“卜先生”,就是“鹤立霜田竹叶三”卜任怨。年纪比他师侄“虎行雪地梅花五”卜任劳要年轻四十岁。但无论武功抑或心计,这位年轻师叔都要远胜于年迈师侄。而且还是刑部老总诸明明的心腹爱将,权力极大。

    像这样一个人,无论是在官府里,抑或江湖上,份量都足够沉重。宁大将军等惊怖盟的人,肯定要起来迎接以表示敬重的。但九幽神君却自持身份与来头都比卜任怨更大,份量更重。所以人人都起立,偏偏就只有他依然安坐。

    但尽管他这样子倚老卖老,别人还真没办法说他什么。因为九幽神君真的有这个份量。所以不仅宁大将军对此没有说什么。甚至卜任怨自己,也不能说什么。

    所以走进大厅里来的卜任怨,非但没说什么,甚至根本就当看不见有个九幽神君一样。他只是来到大厅之中,略带几分腼腆,又有几分羞涩,彬彬有礼地向宁大将军抱了抱拳,细声道:“大将军,幸不辱命。”

    宁大将军向卜任怨身后望去。只见四名惊怖盟弟子,分别抬着两幅担架,走进了大厅。

    担架之上,躺着两名身形瘦削的中年人。虽然两人都紧闭双眼,昏迷不醒。但那股子浓烈的市井之气,仍然没法子压抑地不断向外冒涌。根本不用多说,即使宁大将军事实上从未见过这两个人,但仍一眼就能看穿,他们正是“发梦二党”的首领,花发财和文作梦。

    担架左右两侧,各有四人。左首侧四人,正是“大劈棺”唐笑鸟、“射日神弓”雷大箭、“一了百了”兔夫子、“一死百了”狗道士。也就是“鸟尽弓藏,兔死狗烹”。

    右首侧的四人,却全是九幽神君的徒弟。第一个身材高大,手臂几乎长得及膝。身后背着一杆金穗缨枪,乃是“人在千里,枪在眼前”独孤伟。旁边一名神情阴鸷的汉子,腰间挂着对武林中极罕见的外门兵器“阴阳三才夺”。却是“指天划地”狐镇悲。再有一人身材矮小,腰间挂着个鹿皮口袋,双手戴着手套,名为“铁蔟藜”,真名却无人得知。至于最后一人 ,却长得威猛雄壮,活像山神。正是“铁塔”龙步须。

    九幽神君坐下,合共有九大弟子。除去孙不公、独孤伟、狐镇悲、铁蔟藜、龙步须这五人外,还有“骆驼老爷”鲜于恨,“神鸦将军”冷冰儿。以及英红莲,泡泡这两名女子。

    鲜于恨和冷冰儿,在朝廷里任职,而且都是禁军军官。官儿虽然不大,但也掌握一定的实权。轻易自不能涉足江湖厮杀。英红莲和泡泡则因为身为女子,九幽神君对之爱如珍宝 ,轻易绝不让她们出手涉险。

    除去这四个不能动的弟子之外,其余五人,已经全部出手。可想而知,这一次九幽神君为了协助宁大将军,确实是下了血本的。

    当然,那也是因为站在九幽神君背后的那个人强烈要求所致。从中也可看到,白玉京的江湖这个聚宝盘,究竟是多么地吸引。以至于朝廷里的某些人,都已经不顾江湖中既定的规矩,不惜亲自下手干涉了。

    宁大将军知道,自己在朝廷里的某人看来,不过是一对专门干脏活的白手套而已。但宁大将军同样不在乎。因为即使当白手套,也不是人人有资格当的。

    更何况,宁大将军雄心勃勃,志向远大,气魄雄壮。他一向不认为,自己会永远屈居于别人之下。纵然朝廷里那个人,今天的势力确实在自己之上。但明天如何?后天又如何?那可没有人能够说得准。

    所以最重要的,还是眼前。宁大将军走过去担架之前,低头看看那两个人,问道:“卜先生,这两个就是花发财和文作梦?你们是如何下手的?还有其他人呢?”

    卜任怨的身份,按道理来说应该在宁大将军之上,至少也是平等。不过他仍然彬彬有礼地答话,丝毫没有高人一等的架子。单看外貌,实在很难想象得到,原来卜任怨竟是一名以残虐折磨犯人为乐,精神扭曲,极度异于常人的变态。

    当然,卜任怨通常只会在密封的审讯室里,向着被扣在铁床上,完全动弹不得的犯人,展示出自己那扭曲的一面。现在大庭广众之下,他当然会表现得很正常的样子。

    卜任怨斯斯文文道:“其实简单得很。花发财有个当家的大徒弟,叫做张顺泰。他不满花发财要把党魁的位置传给儿子花青州,而不肯传给他这个大徒弟。所以和咱们合作,要求事成之后,继续当花党的党魁。”

    宁大将军大笑。因为收买叛徒这种事,正属于他的最爱。宁大将军自己,也经常用这一招来对付敌人。而且屡试不爽。听到卜任怨说收买了花发财的徒弟,宁大将军是正中下怀。兴致盎然地追问道:“接下来又怎么样?”

    卜任怨淡淡道:“接下来也没怎么样。我就只是把一种毒药交给张顺泰,让他偷偷倒进花发财准备拿来招待客人的酒缸里面而已。”

    宁大将军问道:“哦?那是什么毒?”

    卜任怨答道:“那种毒药,名为‘别来有恙’。恙,其实就是虫。也就是一种特殊的蛊毒。这种毒无色无味,除非本身便是下毒高手,否则绝对分辨不出来。

    这种毒渗入酒水,被人饮下之后,就会立刻发作。首先全身僵硬麻痹,不能动弹。再过一天一夜,假如还没有解药,那么毒性侵入脑袋,就会把中毒者变成疯子,白痴。”

    宁大将军皱眉:“花发财和文作梦这两个人,暂时还有用。本将军还要借助他们,去控制‘发梦二党’的生意。他们要是现在就变成了白痴,那可要麻烦了。”

    卜任怨微笑道:“当然不会让大将军麻烦的。因为发梦二党和扁担帮黄帮主约定了,要在今天见面,商谈正式结盟的事。所以不但花发财和文作梦到了。他们的徒弟,儿子,还有‘发梦二党’的客卿供奉、护法长老,统统都到了。也统统都喝下了‘别来有恙’。于是轻而易举,就被我们给一网打尽了。

    既然已经把人给制住了,那么当然不再需要‘别来有恙’。所以,我已经给他们都喂下了解药。不过这解药也没那么快生效,所以他们至少还要再持续僵死那么七八个时辰,才能逐渐恢复过来。”

    宁大将军摸摸自己那活像剥壳鸡蛋的脑袋,问道:“哦?他们没有晕迷,只是僵死?”

    卜任怨肯定地道:“不错。表面上看,他们似乎是昏迷。但实际上,他们听得到,也感觉得到。只是站不起来,没力气开口说话,还有睁不开眼睛而已。大将军,这里是花发财和文作梦。另外,他们的徒子徒孙,还有发梦二党的重要人员,全体合共六十三人,统统都被抓回来,就塞在外面的五辆马车上。请大将军发落。”

    宁大将军又摸摸脑袋,疑惑地道:“只有六十三人?发梦二党可是控制了白玉京江湖的两成份额。即使只算比较重要的人,至少也应该上百吧?”

    卜任怨微笑道:“准确来说,应该是一百二十七人。他们今天都聚集在发梦二党的大本营,准备和扁担帮黄帮主见面。因为其中一些人不喝酒,另外一些人又要负责放哨警卫,所以都没中毒。多亏了大将军麾下的‘鸟尽弓藏,兔死狗烹’。也多亏了九幽神君的几位高足帮忙,最终才把一起都妥妥的摆平了。”

    九幽神君发出一阵怪笑。问道:“你们几个,干得不错。回头为师重重有赏。”

    独孤伟、狐镇悲、铁蔟藜、龙步须等四人大喜。同时躬身道谢。四人都知道,九幽神君的一身本领博大精深,各种奇功绝技层出不穷。简直浩如烟海。可是九幽神君对自己的这些奇功绝技,却看得十分要紧。虽然收了徒弟,却并未倾囊相授。

    比方说阴阳三才夺这种奇门兵器,合共有九式绝招,三才夺之上,又有七种机关。狐镇悲只是学会了其中三招,搞明白了两种机关的用法,就已经在江湖上闯下了不小的名堂

    所以狐镇悲日日夜夜,都想着让九幽神君把剩下那六大绝招,还有五种机关的使用方法教给自己。让自己能够闯出更大的名,求取更高的利。偏偏九幽神君又把自己那些绝活儿,看得比守财奴还紧。除非弟子们立下了什么大功。否则的话,想要求他多传一招半式,根本就是奢望。

    当然,只是对于男弟子是奢望。对于泡泡和英红莲,九幽神君却从来没有吝惜,都是两名女弟子能学多少,他就教多少。英红莲资质一般,也就罢了。小师妹泡泡却天赋极佳,要说九大弟子当中,有谁是当真得到了九幽神君衣钵真传的,那么肯定只有泡泡一人了。

45:断弦

    九幽神君要如何论功行赏,那是之后的事了。至于现在,自然应该把舞台上主角的位置,交给宁大将军才对。所以九幽神君一招手,让独孤伟、狐镇悲、铁蔟藜、龙步须等四人过来站在自己身后。四人随即不言不动,宛若入定。

    宁大将军站定脚步,向花发财和文作梦两人各自打量两眼,忽然狞笑道:“鸟尽弓藏,兔死狗烹。到外面去,把这两个老鬼的徒弟,随便抓两个进来,先砍了头再说。”

    唐笑鸟、雷大箭、兔夫子、狗道士等四人,都知道这是宁大将军要立下马威。当下同声凛然听命,转身就向外走。

    宁大将军背负双手,好整以暇地等待。看似悠闲,其实心内很有些儿迫不及待。因为他很喜欢那种亲手把敌人脑袋“喀嚓~”一下子砍下来的感觉。鲜血从脖子里活像喷泉般涌出的声音,在他听来,更比什么音乐都更加美妙。

    所以,不管花发财和文作梦两人,究竟做出什么选择,是反抗到底也好,立刻屈服也罢。总而言之,他们的随便两个徒弟,都已经注定非死不可。原因其实只有一个:宁大将军喜欢杀人。

    “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等四人,办事的效率一向都很高。花发财文作梦他们两个的徒弟,又不过在外面的马车上而已。与大厅之间的直线距离,顶多是三十丈左右。动作快一点的,一、两分钟左右便该回来了。即使动作再慢,花上五、六分钟,也绝对足够。

    可是宁大将军等了整整十分钟,鸟尽弓藏等四人,依旧未曾回来。不仅宁大将军越来越不耐烦,甚至连九幽神君、卜任怨、陈金枪、五盟主等人,也都开始觉得有些不耐烦了。

    只是不耐烦。却尚未觉得会有什么不妥。毕竟,这里就是惊怖盟的大本营,精兵强将尽数聚集于此,还能有什么不妥的?顶多,就是遇上些无关紧要的小小麻烦而已……

    “啊~~”

    一声惨厉大呼,陡然冲天而起,并且越过重重墙壁,径自传入大厅。霎时间,大厅之内,人人为之动容。因为他们都听得清清楚楚,发出那声惨叫的,赫然就是“一死百了”狗道士。为什么?因为他的叫声乍听之下,就有点像狗叫。否则的话,他也不会得到这么一个称号。

    此时此刻,狗道士所发出的惨呼,更仿佛是一头受了致命重伤的老狗,在生命最后时刻所发出的悲鸣。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居然会让狗道士这样悲鸣?还有兔夫子呢?雷大箭呢?唐笑鸟呢?他们哪里去了?

    大厅之内所有人,一瞬间都下意识地绷紧了全身所有肌肉,为了随时将会出现的意外,做好一切出手的准备。紧接着,只听得“腾腾腾~”的沉重脚步声,迅速向大厅这边跑来。顷刻,就看见一个五官扭曲的唐笑鸟,出现在大厅大门外。

    宁大将军大踏步走过去,喝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狗道士、兔夫子、雷大箭呢?”

    唐笑鸟颤声叫道:“死、死了!统统都……死了!”

    话声才落,一条细细的红痕,忽然在唐笑鸟腰间出现。紧接着,他整个人就分成了两半。上半截“噗通~”扑过门槛,栽倒在大厅的地板上。下半截却一下子瘫倒,最终仍停留在大厅之内。

    鸦雀无声。在场所有人,几乎都是高手。他们一眼便看得出,让唐笑鸟一分为二的这条细细红痕,乃是一道刀伤。可是要把人拦腰斩成两半,之后那人还毫无察觉,仍可以坚持跑出三十多丈,直至把最后要说的话都说完了,刀伤这才发作。如此一刀,得要多快?多利?多可怕!这究竟是一口怎么样的刀?挥刀的人,又是谁?

    “笃~笃~笃~”

    脚步声近了,越来越近,越来越近。顷刻间,大厅大门之外,出现了两道身影。立刻便吸引住了在场所有人的视线。

    没有人会去追问,“留在大厅之外守卫的那些惊怖盟弟子,究竟都怎么了”这种问题。因为所有人都明白。在这种情况下,来者既然能够走到这里来,那么沿途上那些惊怖盟弟子,肯定都已经被干掉了。即使没死光,也肯定已经指望不上。所以与其关心那些无意义的事,还不如集中精力,关心一下真正值得关心的问题吧。

    左首侧那道身影,在场所有人都很熟悉。即使没见过真人。也早就看过画像了。他就是沧海月明楼楼主朱有泪的结拜兄弟,天逸居士的唯一传人,诸葛太傅的师侄,扁担帮之帮主,奇剑“挽留”之主人,黄小石(当然,这时候在场众人还不知道,他已经再次改名了。故此依旧称呼他为黄一石)。

    至于右首侧那道身影……嗯?他究竟是谁?身上穿的衣服,倒也普通平常。可是他带在脸上那个花花绿绿的假面具好像是戏台上的张飞面谱?可这究竟算是怎么回事?

    刹那之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张以“黑”为底色的面谱之上。但紧接着,这些目光又转移到了面谱人的腰间。在那条腰带之上,明明白白地斜插着一口刀。

    刀柄漆黑,刀鞘漆黑。无论任何人看了这口刀,都只会滋生出一股不祥的预兆。

    宁大将军忍不住脱口问道:“戴面具的,你究竟是什么人?”

    面具人当然就是程立。他向在场众人了一眼,右手抬起,按在刀柄之上,淡淡道:“断弦三刀,人不能见。若有人见,人如断弦!”

    “姜断弦?”

    大厅之内的卜任怨陡然一惊,下意识脱口惊呼。一时间,大厅之内人人侧目。宁大将军忍不住问道:“什么姜断弦?怎么没说过的?”

    卜任怨眉宇间神色显得惊疑不定。道:“那……那是至少百年之前的事了。我在刑部的旧档案里看过。当年刑部有位刽子手,名为姜断弦。他杀人从来最干脆利落,永远不用第二刀的。后来他厌倦了只是在刑场上杀人,于是到武林中去试刀。

    谁想到在他刀下,那些能跑能跳会招架会反击的所谓高手,竟然就和刑场上的囚犯完全一样,根本没有人能够挡得住他的一刀。曾经有人问姜断弦,他使的究竟是什么刀法。姜断弦便是说了这十二个字。

    断弦三刀,人不能见。若有人见,人如断弦!”

    姜断弦这个名字,在场众人还是直到今天,才刚刚从卜任怨口中听闻。然而,配合地面上那分开两截,名副其实肝肠寸断的唐笑鸟尸体。忽然间,所有人都觉得,用那十二个字来描述姜断弦,果然再适合没有了。

    断弦三刀,确实是人不能见。唐笑鸟见了,现在他的尸体就躺在那里,果然如同断弦。

    那么,他们呢?在场这么多人,从宁大将军和九幽神君算起,有一个算一个,他们都已经亲眼目睹了这断弦三刀。接下来会变成断弦的,究竟是谁?

    宁大将军面色变幻,突然一声狞笑,喝道:“姓黄的小子,你就是靠着这个人,所以才侥幸逃过一劫的,没错吧?土行孙孙不公,也是死在他手上的,对不对?”

    黄小石手提“挽留”,面无表情地道:“你说得很对。那又怎么样?”

    宁大将军收敛笑容,森然道:“好小子,想不到啊想不到,原来你居然还有这么一手隐藏的底牌。当真厉害。不过,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小命,你就该懂得珍惜才对。居然带着这个人,就一起杀上惊怖盟?哈哈,你以为你是谁?是李焚舟,还是楚狂客,抑或当自己是九州大侠肖沧海了?”

    黄小石平静地道:“我不是李焚舟,更不是楚狂客,肖沧海。我就是我,黄小石。”

    宁大将军愕然一怔:“黄小石?不是黄一石?”但随即狞笑道:“不错,你真的只是颗一辗就碎的小石头而已。不管这个面具人是谁也罢,也不管什么百年之前的断弦三刀,哪怕你们长了三头六臂,今天也保证要你们有命来,没命走!”

    黄小石面色微变,本能地提起“挽留”,就要拔剑出鞘。然而刃未离鞘,已经被程立轻轻松松,伸手搭在剑鞘上拦住了。黄小石一怔,下意识回头去看,随之便流露出几分释然。

    程立向他点点头,随之放下手,向前走出一步。冷冷道:“三头六臂,我们当然没有。不过有一件事,你们真说对了。所有惊怖盟的人,今天都休想再有命离开。”

    宁大将军仰天放声狂笑,笑声未落,陡然从中一顿。他双眼凶光四射,厉声大喝道:“众弟子听令,杀!”

    一声令下,仿佛一石激起千层浪。断声吆喝间,金木水火土等五盟主,还有陈金枪、辜空帷、贺静波、牛寄娇、刘扭扭等合共十大高手,同时纵身扑出,全力打出自己蓄势已久的最强一击。

    什么断弦三刀?什么挽留奇剑?十大高手再也不信,普天之下,竟然还可以有什么人,在自己这十大高手的联手一击之下幸存?绝对不可能,哪怕他是李焚舟,甚至是传说中的黑煞神君,也绝对不可能!

    可是下一刹那,让在场所有人,甚至包括黄小石在内,也都意料不到的事发生了。程立竟然没有伸手拔刀,反手探手入怀,拿出了一支短柄霹雳铳?

    不,那不是什么霹雳铳。那是程立的“毁灭之雷”!

    拔枪在手,程立毫不犹豫,枪口朝天食指紧扣。轻声叱道:“来吧。开始你们的表现。但是,无论如何挣扎,你们的终点也只有一个。那就是绝望。”

46:大杀

    “~”

    就似已经在幽冥之中,沉睡了千年万载的恶魔终于苏醒,并且睁开了双眼去审视面前猎物一样。一团漆黑的炽烈电光,猛然应声绽放。

    名副其实,这就是灭亡的迅雷,足以毁灭一切,破坏一切!只是弹指呼吸的短促光阴,这团漆黑电光已然与十大高手当中,轻功最好,速度也最快的“白首书生”辜空帷,相互撞个正着。

    无声无息地,漆黑电光与白首书生,这两件物体的移动轨迹,在半空中相互重合,然后又迅速分开。前者去势没有丝毫衰减,继续破空激飞,矛头直指宁大将军!后者却陡然就似失了魂,落了魄。竟呆呆站立在原地处,丝纹不动。

    强烈程度绝对前所未有的“危险”信号,发自本能地地疯狂涌现。一瞬间,宁大将军更不迟疑,断声大喝双掌齐出,冲着地面凌空急拍。掌力到处,地板上数十片砖块登时“哗啦~”腾空升起,层层叠叠密密麻麻,赫然在宁大将军身前,构筑起宛若铜墙铁壁般的一道坚固大门。

    下个刹那,漆黑电光与大门之间,悍然互冲。“轰隆~”巨响爆发,大门破碎,宁大将军面色发白,踉跄倒退,一下子坐在自己那张虎皮交椅之上。竟因为用力过猛,导致交椅当场片片破碎,化为一堆木屑。

    与此同时,漆黑电光已经快如闪电般反弹倒射而回。间不容发之际,程立左手五指一收,紧握拳头引臂向后储劲蓄力,猛然向前一击。

    “当~”

    不偏不倚,没有丝毫误差,拳头和漆黑电光正面撞击,赫然爆发出一声悠长而响亮的金铁交鸣之声。乍听之下,竟有几分似是钟声宣扬死亡即将降临的丧钟!

    丧钟为谁而鸣?丧钟就为惊怖盟而鸣。

    名副其实,只在电光石火之际,漆黑电光赫然被程立的一拳打得四分五裂。无数不同形状的漆黑碎片,随即争先恐后覆盖上程立的身体。赫然形成一套厚重金属铠甲。铠甲的全身上下,都带有无数魏丽花纹,更有极明显的狼形特征。正是……

    雷火霹雳,震地动天,暗黑战体爆裂魔狼形态!

    魔狼降世,爆发出强烈暴风。一瞬间,金木水火土五盟主,还有陈金枪牛寄娇贺静波刘扭扭,九大高手全部也被扑面而来的劲风,冲击得根本无法立足。霎时间,竟是一个个尽数身不由己,向后腾空倒跌出去。

    只有“白首书生”辜空帷没有倒退。但这绝不意味着,他就是修为高人一等,竟可以在这爆风中依旧屹立不动。恰恰相反,就在丧钟响起的同时,他浑身上下,竟随之呈现出一片灰白。紧接着,整个人都活像用沙子堆砌成的一样,“沙~”四分五裂,彻底坍塌,只剩下一片飞灰。

    原来,漆黑电光第一次破空飞射之际,早已把这名“白首书生”的生机尽数毁灭。半丝不留。只是单从外表上看,却一时未显异常。故此在场这么多高手,竟无一能知。刹那,在场所有高手尽皆目瞪口呆,满腔都是难以置信。身体更仿佛变成了泥塑木偶,一动不动。

    敌不动,我先动。什么谋定后动,后发制人的策略,在爆裂魔狼面前,根本毫无必要。就连半个刹那的犹豫迟疑都没有,爆裂魔狼身形瞬动,早已冲进五盟主与陈金强等九大高手之中。更不分说,手起一拳,便冲着金盟盟主金焕中迎面狠轰。

    杀机临头,金焕中同样一个激灵,火速回过神来。距离太近,拳头来得太快,他已经来不及闪避。当下把心一横,沉桩坐马,霹雳大喝,更不惜元气耗损,悍然把一身“金玉其外”奇功推上巅峰极限。灿烂金光当即透体爆发,赫然把整座大厅,都镀上了一层灿烂金光。

    金光流泛,劲风扑面生痛,单凭这两点征兆,在场众多高手已经立刻就能判断得出,金焕中的修为果然真材实料,已经到达一流高手境界。别说仅仅是一个拳头,哪怕是那种攻城所用大型投石机发出的石,恐怕也奈何不……

    “噗~”

    怪声响过,宛若实质的护体金光应声破碎。魔狼这一拳,便活像砸在豆腐上一样,轻而易举,就把金焕中的脑袋砸得粉碎!什么“金玉其外”?在爆裂魔狼拳下,根本就是败絮其外,不堪一击。

    “金老大!”

    嘶声悲鸣,震天爆发。“木盟”盟主木秀林,向来和金焕中交情最好。眼看挚友身死,他悲怒交集,更知今日定然无幸。左右都是死,还不如拼尽了去博一把,死中求活吧。

    心念一闪,只在须臾。木秀林非但不退,反而张开双臂,猛地冲着爆裂魔狼扑上去。他身体外表的皮肤,更迅速透现出道道木纹年轮,正是“朽木功”被催谷至巅峰事后的正常表现。

    或许是一拳击杀金焕中之后,也需要一点时间来换气。爆裂魔狼竟未闪避,就这么任由木秀林把自己一下子给抱了个结结实实。这还不止,木秀林身体扭动,整个人赫然变成了一根大树藤,把暴烈魔狼的双手双腿都缠了个结结实实。哪怕用牛筋混合钢丝做成的缆绳来五花大绑,也未必比得上木秀林这着“千缠百结”绝技的结实。

    绝招得手,木秀林急不及待扯开喉咙大叫:“他动不了啦。杀!快杀了他!否则的话,咱们都得死!”

    有白首书生和金盟盟主这两个例子摆在面前,还有谁会不明白这显浅道理?更用不着木秀林再说第二句。剩下的水、火、土三盟主。还有陈金枪、牛寄娇、贺静波、刘扭扭等四人,再度各施全力冲上,要乘机击杀强敌以自保。

    “相思苦短,**恨长。小爱易留,大道难挽。隔空相思刀,凌空**剑,斩啊~”

    程立正为了自己的事,和惊怖盟众高手拼命。黄小石如何能够坐视?他不假思索,立刻双手一分,把“挽留”拆分为**剑与相思刀,第一时间便打出看家本领。刀剑之气一泄无尽,正好斩在陈金枪等四人之前,阻截去路,令其无法再向爆裂魔狼多靠近半步。

    爆裂魔狼的狼头头盔之下,陡然爆发出一声长笑。声犹未绝,魔狼身躯微微一缩,紧接着便向外猛然一崩。

    “嘣~”断裂之声爆发,木秀林的四肢手脚,登时全被猝然爆发的狂暴巨力,给狠狠扯断。嘶声惨叫当中,他浑身浴血,活像滚地葫芦般“咕噜噜~”滚到了大厅的角落中,再也没有了任何动静。

    对于这块破木头的死活,魔狼自然毫不关心。他左手一挥,立掌如刀,恰好斩在“水盟”盟主水善身上。

    水善所修炼的“上善若水”奇功,最擅长挪移、转嫁、承受各种攻击。而且“挥刀断水水更流”,伤势恢复的速度也极快。可是魔狼掌刀一击,不仅快如闪电,而且锐利得无从挪移转嫁,水善连都哼一声都来不及,早已身首异处,人头落地。

    掌刀挥出同时,魔狼右手向前一点,“毁灭之雷”的枪口,已经紧紧抵在“土盟”盟主载物胸口。不由分说,扳机一扣。

    载物的“坤元神功”,只要双足不离地,就能源源不绝地吸纳九幽地气以强化自身。可是不管他再怎么强化也罢,在“毁灭之雷”零距离射击的威力之前,依旧脆弱得活像一片薄纸。霎时间,他仰天厉声狂吼,眼耳口鼻之内,同时透射出漆黑雷光。下一刻,雷光威力由内而外,疯狂爆发,当场把载物炸得粉身碎骨,尸骸不存。

    “怪物!怪物啊啊啊~~”

    四大盟主一眨眼之间,已经尽数丧命。剩下的“火盟”盟主霍炎焱,当场心胆俱裂。他连想都不用想,转身回头,全力奔逃。炽烈火光透体显现,让他乍看之下,已经不再像是人,只像一点若隐若现的灯火。

    这是“焰神影”奇功,身如灯火,速度奇快。无论任何人想要对他出手,都只似捕风捉影,徒劳无功。

    可惜,现如今要捕捉这点灯火的,并不是人,而是狼!

    “魔狼,锁!”

    惊雷一霎,爆裂魔狼转身,抬手,举枪,发射。四束如狼般的漆黑电光,从枪口之内破空飞射,不但一下子把霍炎焱的四肢狠狠咬个正着,更拖扯着他向前飞撞,“嘭~”重重撞上大厅墙壁,把他牢牢扣锁墙上。

    爆裂魔狼双手合握“毁灭之雷”,枪口移动,正对准了墙上的目标。刹那间,魔狼与魔枪,两者身上,同时有一道道明亮光丝闪烁明灭,最终,所有光芒也尽数凝聚至枪管之内。这也代表着,“毁灭之雷”,已经充能完毕。

    “无须细数,你们的罪恶早已突破天际。所以现在,应该接受惩罚了。魔狼,爆裂!”

    毫不犹豫,毫不留情,暗黑战体魔狼形态,悍然发动真正必杀之招。震耳欲聋的枪声轰鸣当中,漆黑的雷霆从枪口处射出,随之变幻为巨大狼头,势若陨星,毫无怜悯,正正命中目标!

    “轰隆~”

    前所未有的狂暴爆炸响起,烈焰四卷,雷光怒射。霍炎焱被这超乎想象的一击,给当场炸了个粉身碎骨。厉烈雷火余劲未消,继续汹涌向前。牛寄娇和刘扭扭两人走避不及,被卷入雷火之中,瞬间被绞得稀烂,尸体残躯随之颓然落地,熊熊燃烧起来。

    一二三四五六七**十……不过弹指呼吸之际,也不知道已经有多少道墙壁被狠狠炸得稀烂。终于,这团雷火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由下而上冲霄而起,消失于穹苍之中。

    大厅之内,在场所有还活着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看得呆若木鸡。面上颜色,更只剩下一片惨白。

    谁也想象不到,五盟主再加上牛寄娇刘扭扭辜空帷,合共八大高手,在爆裂魔狼面前,居然比一只狗,甚至一群小鸡崽还不如。爆裂魔狼轻而易举,就像斩瓜切菜一样,把八大高手尽数杀光。如此本事……他当真还是个人?

47:特杀(6000)

    “他不是人!是鬼!是魔!是怪物!留得青山在,哪怕没柴烧?走,统统都走!”

    弹指须臾,宁大将军面色激变,一种早已久违的感觉,如凛冽北风吹袭全身,令他如堕冰窟,五内俱寒。完全不需要动用理性判断,单纯只凭着身体本能,宁大将军已经明白眼前的暴烈魔狼,绝非自己所能抗衡。

    宁落石完全不假思索,猛地飞起一脚,正中虎皮交椅。交椅登时如炮弹般破空飞出,冲着爆裂魔狼迎头撞去。魔狼屹立不动,发出低沉的轻蔑笑声。随手一拨,恰好打在破空飞撞过来的交椅之上。交椅向斜里横飞出去,不偏不倚,恰好撞向了牛寄娇。

    牛寄娇大惊失色,就连出刀的勇气也都没有了,不假思索,转身便逃。可是交椅飞撞的速度,却比牛寄娇逃跑的速度更快,说时迟那时快,虎皮交椅重重撞在牛寄娇身上,当场把他撞了个筋断骨折,**迸裂,连哼也没能哼出一声,已然横尸当场。

    虽说牛寄娇确属自己手下大将,但眼下这种生死关头,宁大将军当然只顾自己,那里还顾得上别人死活?所以他一脚踢飞虎皮交椅之后,立刻便是凌空一抓,把交椅之下的大片地板抓了起来,显露出一个黑黝黝深不见底的地道口。

    宁大将军不假思索,急声叫道:“敌人厉害。神君且阻他一阻,我这就去找援军。”更不待回答,已然纵身向地道中跃去。

    可是宁大将军万万未曾想到,本来畅通无阻的地道,此时此刻,竟被一团浓郁的漆黑堵了个严严实实。宁大将军这么一跃,非但没能突破障碍逃出生天,双腿反倒撞在这团浓郁的漆黑之上,赫然撞得双腿的腿骨生痛。

    意外之变,让宁大将军也为之大吃一惊。然而大将军闯荡江湖数十年,最大的本事并非能打,却是能跑。既然此路不通,他便不去浪费力气企图突破障碍,立刻转而选择第二条路。但见他双掌急推,掌力疾吐,整个人也在反作用力之下向后腾空飞起,冲着大厅墙壁倒撞过去。

    这一下倒撞,势如炮弹,力发千钧。大厅墙壁虽然使用了上好青砖砌成,可是按常理来说,无论如何也都绝对挡不住这一撞。但现实与常理,往往并不能一致。尤其此时此刻,魔狼在位,岂容猎物私下逃窜?

    兔起鹘落之刻,只听得“~”一声闷响过去。宁大将军这全力以赴的一撞,非但没能把墙壁撞破,反倒把自己浑身上下的骨头都撞得剧痛如裂。他身不由己,一下子反弹回来,“啪哒~”活像只大蛤蟆一样趴在地下,当真说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遁逃再度失败,宁落石此刻心中慌乱的程度,更胜于身体的剧痛。他咬紧牙关,强忍剧痛,双臂撑起身体,回头后望,登时浑身剧震,再也作声不得。

    漆黑!以青砖砌成,再涂以**的墙壁,此时此刻看过去,俨然就是一片漆黑。和堵住逃生地道完全相同的物质,赫然铺天盖地,形成一个巨大的,和这座大厅完全相同的密闭空间。大厅之内所有人,包括爆裂魔狼和黄小石,包括九幽神君和他的徒弟,包括宁落石与陈金枪、贺静波等人在内,全被封锁在这个密闭空间之内,全无出路可言。

    “逃啊,继续再逃啊。”

    狼形头盔之中,传出冰冷的,同时又带着一丝嘲讽的催促声。爆裂魔狼森然道:“这座大厅,如今已经被我彻底封锁。你若有本事,真能够打破封锁逃出去的话,那么我便饶了你这条命。否则的话,就乖乖留下来,用尽最后一分力气,为自己争取一线生机吧。”

    宁落石面颊上肌肉跳动,恶狠狠死盯着爆裂魔狼不放。他慢慢从地上爬起,沉声质问道:“这些黑色的鬼东西,是你搞出来的花样?是不是只要杀了你,这些鬼东西就会消失?”

    爆裂魔狼淡淡道:“不错。只要能够杀掉我,你们便自由了。”

    宁落石冷哼一下,嚯然转身,沉声道:“神君,你都听清楚了吧?这小子心狠手辣,竟想把咱们一网打尽。哈~简直不知天高地厚,简直不把神君你放在眼里。如此狂徒,必须要狠狠给他一个教训,让他知道什么叫做敬老尊贤才好。神君,你说是不是?”

    九幽神君阴森森道:“宁盟主,你用不着以言语相激。要本神君出手?可以。但老规矩,本神君出手一次,三十万两银子。本神君的徒弟出手一次,三万两银子。

    拿得出钱,本神君就帮你一回。拿不出的,呵呵~难道这小子还真敢得罪本神君?真敢得罪本神君背后的那位大人?哈哈~~你自己觉得,这个笑话好不好笑了?”

    宁落石一阵心痛,却也感到完全无可奈何。须知道,九幽神君的赫赫凶名,可谓天下皆知。站在九幽神君背后的那位大人,更加在朝廷里位高权重。只要随便打个招呼,就能左右千万人的祸福荣辱。

    所以在宁落石想来,爆裂魔狼哪怕再狂妄,也肯定不敢当真向九幽神君出手的。可神君不出手,就凭自己一个人,如何对付得了这样可怕的对手?

    所以没办法了,大出血便大出血吧。就当作花钱保平安。毕竟钱没了可以再赚。可命要是没了,那可什么都完了。

    决心下定,便不再耽搁。宁落石用力一跺脚,咬牙切齿叫道:“好好好,不过就是要钱而已,算得上什么?神君,那边墙角的香炉之下,藏着个暗格。里面是五十万两银票。”

    九幽神君微抬头,向墙边的香炉瞥了一眼。淡淡道:“好。谅你也不敢欺骗本神君。既如此……独孤、镇悲、蔟藜、步须,替为师出手,杀了那家伙。”

    宁落石先是一怔,眉宇间流露不满之色这都答应把银子给你了,你居然还不亲自出手?未免太过托大,也太过低估那面具人了吧?可是转念一想,宁落石却又双眼一亮,胸中当场为之恍然。他狞笑一声,同时喝道:“金枪,静波,你们也全力出手。今天不杀了他,咱们谁也别想活命。”

    陈金枪和贺静波,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可是宁大将军和九幽神君两名真正的绝顶高手不出手,反而让自己等人打头阵。无论怎么想,似乎都是拿自己当炮灰的架势。这一场大战下来,不管到最后谁胜谁负也罢,似乎自己这些喽,都是死定了。心念及此,两人禁不住同时滋生出三分愤怒,三分悲哀,三分无奈,再加上一分无可归依的惶恐。

    可是这等软弱情绪,终究没有长久持续。需知道“瓦罐不离井上破,将军难免阵中亡。”行走江湖,就是刀头舔血的勾当,无非用这条命来博取功名富贵而已。陈金枪和贺静波行走江湖数十年,虽说还未曾混上个什么一帮一派之主,但跟随宁大将军这么多年,也算是吃香的喝辣的,好东西享用过不少了。即使现在便死,却也并无太多遗憾。

    两人相互对望一眼,目光中各自呈现狠厉之色。陈金枪手中大枪一挺,“嗡~”地抖出大片金光灿烂的炫目枪花。下一刻,他纵步抢出,赫然第一个率先发动了攻击。丈二金枪如毒龙出洞,带着刺耳的破空音爆尖啸,狠狠扎向爆裂魔狼的下三路。

    与此同时,贺静波断声大喝,双手掐成剑诀,同时向左右一分。刹那之间,寒光炽烈,剑气横空。金灿灿明晃晃亮晶晶的合共十六把剑,同时幻化为十六道致命寒芒,从天而降,同时从东南西北破空飞射而至,笼罩了爆裂魔狼的上三路。

    以气驭剑,百步杀人。这正是传说中剑仙的手段。难道贺静波的剑术当真如此高超,内力修为也如此深厚,竟已经迈入驭剑之境?

    弹指刹那,黄小石一颗心脏陡然提上了嗓子眼。他不假思索,冲着爆裂魔狼脱口呼叫道:“避开!快避开!”

    魔狼并未退避,沉重呼吸之间,他抬手举枪,甚至连看都不看,直接开枪连射。十六点漆黑雷光噼啪破空,不偏不倚,恰好和那十六口利剑相互撞个正着,清脆的破碎之声登时接二连三,不断炸响。无数尖锐而不规则的金属碎片,登时当头急洒,揪起了一片死亡的大暴雨。

    暴雨洒下,爆裂魔狼首当其冲,却因为魔狼外壳是暗物质铠甲,所以根本对此无动于衷。他陡然向前随随便便地踏了一步,右腿落下之际,竟不偏不倚,恰好就踩中了丈二金枪的枪头。

    这一脚看似轻描淡写,又似只是意外,不过运气好罢了。偏偏就像打蛇七寸,让一支威猛凌厉的丈二金枪当场变成了死蛇烂鳝。无论陈金枪怎么发劲加力,甚至憋气憋得满面通红,金枪始终被牢牢踩住,再也动弹不得。

    陈金枪忍不住破口大骂。刚刚骂了一句,旁边的贺静波已经满腔怒火地参加进来。一边骂,一边还翻手从自己双臂处摘下两枚护腕,冲着程立脱手狠掷。

    这刹那,旁观者的黄小石看得清清楚楚,那两枚护腕之上,竟延伸出一条条细丝。细丝末端处,竟然系着一口被损毁的剑。

    原来,贺静波并没有真正以气驭剑。他只是借助护腕和剑柄之间的那些丝线来操控飞剑。顶多是以线驭剑罢了。把戏说穿了,也就那么一回事。

    脱手飞掷的两枚护腕,说白了,不过是废物利用罢了。贺静波的真正压箱底本事,赫然是他的第十七口剑。眨眼瞬间,他从腰间翻手拔剑,然后,他的神色便立刻变了变得充满了敬畏、恭谨、以及谦卑。但那把剑,却也因此而发出了惊人之华彩。

    不是人掌剑,而是剑驭人。喧宾夺主,主客逆位。只因为这把剑,就叫做“主”!贺静波之所以有一个外号名为“剑主沉浮”,正是因为这口剑。

    握剑在手,贺静波放空身心,任凭“主”操纵自己的身体,施展出成名绝技“沉浮十三剑”。剑含风雷之势,乾坤之威,一时间满室生寒,触目处尽是嚯嚯剑光,杀力之强,俨然已经超越了金龙帮八大天王的“剑王”,一只脚悍然迈进了绝顶高手的层次。

    这一剑施出,虽然借助外物之力,并非本身能耐。但贺静波仍表现出惊怖盟中,宁大将军之下第一人的强大实力。一瞬间,黄小石也禁不住暗暗心惊,脱口叫道:“程……小……”

    “铮~”

    刀光乍闪,迅若惊雷,裂空破风,声若弦响。音犹在耳,寒光尽消,“剑”若断弦,一分为二。既已无“主”,何主沉浮?贺静波满面惊愕,整具身躯随即从中破裂,仰天后倒,魄散,魂消。

    杀人不染血,“九曜”锋芒厉。爆裂魔狼一刀斩出,其势如脱缰野马,不可索。正全力与爆裂魔狼较劲,千方百计想要夺回丈二金枪的陈金枪,在如此疾风迅雷般的刀光当中,完全无从闪避,亦无从抵挡,更无从招架。因而刀光拖过之后,陈金枪颈项之间,立刻浮现一道细细红丝。紧接着,鲜血如泉,磅礴激喷,陈金枪身首两分,颓然倒地,一命呜呼。

    连杀二人,刀光余势却兀自未消,伴随爆裂魔狼旋动的身影绕身急转,俨然形成一道旋转的圆环刀轮,不断向外扩张。

    九幽神君的独孤伟、狐镇悲、铁蒺藜、龙步须等四大弟子,本来想要冲过来和贺静波,陈金枪一起联手围攻的。没想到爆裂魔狼杀敌如斩瓜切菜,干净利落至极点。以至于四大弟子尚未扑上,贺静波陈金枪已然身死魂灭。四大弟子却恰好凑在这个空档扑上来,非但没法子形成合力,反倒变成了飞蛾扑火一样的添油战术。

    说时迟那时快,灿烂刀光已然逼杀至眉睫之下。四大弟子本来就是自己全力向前冲刺扑击,这时候纵然明知不妙,可是惯性推动之下,已然有些身不由己,却哪里还能收得住步子,又或者转向闪避?

    杀死关头,四大弟子不约而同紧咬牙关,各自施展拿手兵器,全力以赴招架抵挡。

    独孤伟外号“人在千里,枪在眼前”。只因为天生手臂长度过人,故此在枪术上天赋极搞。他丈八点钢枪,一旦全力施展,相比陈金枪的丈二金枪,至少要强上三倍。

    面对如轮刀光,独孤伟双臂一振,点钢枪陡然抖开一个斗大枪花,正是一着“拦枪”。枪头抖动,猛然爆发出如鬼哭神嚎般的呜咽呼啸,当中更夹杂着如黄沙万里,金戈铁马般的惨烈战阵气息。

    枪为百兵之王。沙场杀戮,什么刀剑鞭斧之类武器,都绝对比不上枪。独孤伟这一枪,更是生平巅峰之作,把“枪”这种武器的威力,发挥至淋漓尽致的近乎极限境界。

    可是与“枪”这种武器不同。“铁蒺藜”这种暗器 ,固然足够危险,足够致命,偏偏却太小,根本不适合用来抵挡任何形式的攻击。顶多就是拿来两败俱伤一下,甚至同归于尽一下而已。

    这个缺点,铁蒺藜自己也完全明白。所以一直以来,他都致力于弥补自己的缺点。而他所用的办法,就是链子镖!

    刀光扑面之际,铁蒺藜左手一抖,一条链子镖当即如毒蛇般从袖子下钻出,火速盘旋成盾,挡在铁蒺藜的身前。右手同时也是一抖,九枚铁蒺藜当即分为三组,各自呈“品”字形态打出,竟要穿透刀光,直接打在爆裂魔狼身上。

    这次跟随九幽神君出动,包括孙不公在内的五大弟子,便只有铁蒺藜一个人,除去“铁蒺藜”这门暗器之外,还能获九幽神君再多传授一门绝技的。所以他的真正外号,应该是“丁甲神镖铁蒺藜”才对。

    “丁甲神镖”可长可短,可刚可柔,变化莫测,威力极盛,恰好可以弥补铁蒺藜本身武功之不足。

    但“铁塔”龙步须用不着。他的武器,就是一尊独脚铜人!这种武器特别大,特别重,杀伤力也特别强。配合龙步须的天生神力,一旦全力挥舞开来,战场上几乎没有什么兵器,能够抵挡得住独脚铜人的全力一击。所以在夺命刀光之前,龙步须也不必特地变招,只需要奋尽全力,继续大力当头狠砸,便自信已经足以应付一切。

    独脚铜人沉重到极致,铁蒺藜险到极致,丈八点钢枪霸道到极致。相比之下,狐镇悲的“阴阳三才夺”,却是歹毒到了极致。

    阴阳三才夺,通体约有三尺长短。外形似戟非戟,通体布满钢刺,上下如钩,锁夺敌手兵刃,百发百中。未端鸭嘴形尖矛,锋背微凹,见血透风,上面喂有剧毒。尖矛下托着血挡,血挡亦可伤人。

    这样一种武器,本身已经在武林中罕见罕闻。想要把这种武器练得精熟,更是难上加难。可是一旦当真有人能够练成这种武器,那么这个人,便绝对是高手之中的高手。

    九幽神君就是这样的高手。他把三才夺的九大绝招,教了三招给狐镇悲。狐镇悲只练成一招“指天划地”,已经在江湖上打响了名堂。再练成另外两式,更加威震一方,就连金龙帮十九人魔之中的三绝剑魔以及快刀狼魔,也不低阴阳三才夺。才一个照面,已经被锁夺了手上的兵器,不得不自动认输,从此甘拜下风,再没想过要来报仇雪耻。

    四大弟子,五种奇门兵器,惊雷一霎,与灿烂如轮的刀光正面硬撼,登时爆发出……

    不,并没有爆发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声音,甚至也看不见那些兵器碰撞时所常见的火花。可是在旁观战的黄小石,还有宁落石,以及九幽神君等三人,却同时感觉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浓烈的,焦糊的铁腥气息。

    铁匠铺子里,铁匠把铁胚放在炉子里烧得通红,然后再拿出来锻打的时候,往往就会有这种焦糊的铁腥气息出现。可是此刻弥漫在大厅里的这种铁腥气,其浓烈程度简直要十几座打铁铺统统加起来,才能勉强与之相比。

    毫无疑问的!这种铁腥气息,它正是死亡的味道!

    灼热铁腥气息犹在鼻端萦绕,曾经炽烈得让人睁不开眼睛的炫目刀光,却已收敛无踪。再度恢复了清晰的视野当中,爆裂魔狼背对着九幽神君的四大弟子,单膝跪地。左手按着腰间刀鞘,右手握着“九曜”,徐徐归刀入鞘。

    “滋滋滋~~”

    刀锋与刀鞘的内壁相互摩擦着,发出某种极奇异的声音。整整过去两个弹指的“漫长”光阴,刀身方才终于深入至刀鞘最底部。刀锷轻轻碰撞刀鞘的吞口,俨然发出“嗒~”一声轻响。

    确实只是轻响。假如大厅内稍微再嘈杂一点,那么任何人也休想能够听得到这声轻响。可是此时此刻,大厅之内,一片万赖俱寂。哪怕再轻微的声音,也依旧显得……

    宛若黄钟大吕!

    卜,不是黄钟,而是丧钟!只因钟声响起的瞬间,一二三四五六七**十……数也数不清的无数条细细红线,赫然同时在独孤伟、狐镇悲、铁蒺藜、龙步须等四大弟子身上浮现。钟声未歇,四大弟子连同手里的五件兵器,同时应声破碎,被那无数条红线分解成无数块不规则碎片,遍地洒落。鲜血、碎肉、断骨、钢铁,统统混成一团,哪里还能再分得开了?

    “九曜斩”分金!

    “小辈!竟敢残杀本神君的弟子,你好大胆!”

    四大弟子,当场死于非命。九幽神君勃然震怒,暴怒,狂怒,怒发冲冠,怒火攻心!他一拍身下交椅的椅把,挺身站起。以上好红木所打造的交椅,竟随之突然“蓬~”地燃烧起来。

    熊熊烈火,翻滚怒涌,只在一刹那间,便把九幽神君整具身躯也完全包围,把他变成了一根巨大的人形火炬。可是火势虽旺,大厅之内,却反而变得昏沉黯淡,就似已经到了午夜三更一样。只因为那火焰的颜色,竟是一片惨绿。

    绿火燃烧,着地蔓延,所到之处,生出缕缕烟气,摇荡不定。火光当中,大厅仿佛变成了九幽地狱,到处都传出了哀鸣惨嚎,甚至还有镣铐碰撞的叮当轻响。

    如此诡异情景,简直可以让普通人当场被吓得疯掉。这位九幽神君,果然邪门得要命。

    哀嚎当中,黄小石只感觉喉咙发干,手心之内,甚至已经渗出了满把冰冷汗水。要不是程立还在身边,他甚至连一秒钟都再忍耐不下去,立刻就要挥出“挽留”,去和这妖异邪门的魔君,拼个你死我活了。

    可是黄小石也知道,一旦自己当真如此,那么自己便绝对死定了。

    敌人底细未明,虚实未知,贸然出击,根本就是明知道地面有个坑,还不管不顾地一脚踩上去。这样你都不倒霉,那还有谁会倒霉了?

    黄小石的江湖历练,毕竟还是太少。因为真正历劫渡险的江湖人都知道,越是遇险,越要镇静。恐慌根本无补于事,只会坏事。

    所以爆裂魔狼身形屹立,不动如山。他很沉得住气,可以等。

    敌不动,我不动。敌欲动,我先动。

    爆裂魔狼有这个信心,有这个底气。

48:斗法(6000)

    炽烈绿焰,燃烧得愈来愈盛。火光映染之下,不但大厅之内一切家具摆设,都变成了惨绿色。甚至就连暴力魔狼,黄小石,以及宁大将军身上,都有了一种凹凸起伏、玲珑诡异之极的深浅碧意。

    绿焰变化莫测、幻异万千。黄小石看着这绿焰,禁不住觉得头脑中一阵晕眩。他心知不妙,连忙运转起师父天逸居士所传授的“后天大乘诀”,低眉闭目,凝神自守,再不敢去看那妖异的绿色火焰。

    火光当中的九幽神君,却似已经彻底熔化,甚至连个人形都没有了,顶多只剩下一堆灰烬。这却是怎么回事?难道九幽神君当真引火/自/焚,已经把自己给烧死了?

    或许是,或许不是。但爆裂魔狼却敏锐地注意到了。火焰燃烧而成的烟气,聚而忽散,分开为四束。四束烟气飘飘腾升,却又在离地三尺之外的地方相互合成一体,形成一片又平又薄的绿色轻纱,罩在绿焰之上。

    就在这个时候,一种极古怪,极阴森的声音,忽然四下传开。

    “断弦三刀,人不能见。若有人见,人如断弦。好刀啊好刀。果然是天下第一快刀。”

    爆裂魔狼狼形头盔的双眼部分,陡然红光暴盛。因为这突如其来的诡异变化,赫然让魔狼也为之心神剧震。

    是九幽神君在说话!已经被烧化成灰的九幽神君,其说话声乍听之下,便如同鬼啸魅鸣一般。而且他这句说话,竟发自魔狼的喉咙。如此情景,就似九幽神君已经化为厉鬼,并且依附上魔狼的身体一样。

    这世间上,难道当真有鬼?无从判断的魔狼,忍不住问了一句:“九幽神君?”

    仿佛来自魔狼喉底的九幽神君,阴恻恻笑道:“九幽神君已死,哪里还有什么九幽神君这里只有你,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魔狼喃喃道:“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不错,不错。我就是你,我就是你我就是你我就是你。”

    九幽神君的声音,忽然变得极度欢快,而且更在不知不觉之间,分开变成两种声音。一种仍是九幽神君的语声:“我就是你我就是你我就是你……”另一种却变得恍若婴孩病重,弥留之际那种断断续续,气若游丝的语音:“你不是我你不是我你不是我……”

    两种声音仿佛在相互争吵一样,越吵越凶。魔狼暗暗心惊,陡然断声一喝:“住口!”

    声若雷鸣,赫然震得大厅屋顶传下来阵阵籁籁响声。大片尘埃随之落下,投入依旧狂舞不休的绿焰当中。焰火摇曳明灭,致使整座大厅之内光暗交错,呈现一片混沌。

    魔狼的断喝之声,俨然又造成了回音。“我就是你我就是你我就是你。你不是我你不是我你不是我……”的嚎叫声,当即再分成两个声音,接着又嗡嗡回应地分成了四个声音。

    如此反覆回旋,竟是二变四、四又变八,八再变为十六,十六惊变为三十二。顷刻之间,大厅之内,竟有三十二种或大或小,或尖细或浑厚,或低沉或高亢,或男或女,或老或少的不同语音,相互交织回荡,在大厅中响成一团,嘈得让人心烦意乱,甚至头痛欲裂。

    在这魔音之中,黄小石已经感觉头晕眼花,天旋地转,身体摇摇欲坠。甚至连宁大将军,也同样面色煞白,看起来就是一副能勉强支撑的样子。

    可就在此刻,爆裂魔狼陡然抬首仰天,爆发出一声清越的狼嗥长啸。

    啸声当中,燃烧的诡异绿焰陡然一晃。随之便有种种奇形怪状的黑烟,从绿焰最深处腾飞四散而去。那数十个相互争吵的嘈杂声音,也随之尽数平息。大厅之内,蓦然又静了下来。

    魔狼向前迈出一步,独自面对绿焰。浑身上下,尽被绿火映耀,染上了一片青碧。万籁无声,静。

    平静只维持了不足半刻。一个幽幽细细,啾啾如鬼哭的语音,忽然再从绿焰深处传出。语声当中,带了几分疑惑,几分惶恐。正是九幽神君。

    “你,你究竟是什么人?刚才那一声狼嗥,又是什么术法,竟然能够破得了本神君的‘夺魂回音’?”

    魔狼铠甲之下的程立,冷冷道:“在‘天罗地网大催魂音’之下,所谓夺魄回音,不过是雕虫小技而已,不足一哂。亏你也是魔门弟子,居然不认识这魔门绝学,实在可笑。”

    那幽异的声音,忽又哼哼唧唧,换成了娇娇嗲嗲的女子声音:“天罗地网大催魂音?呸~这是本门的不传之秘,极度艰深难练,早已失传了。你年纪轻轻,能有多少本事,居然可以练得成大催魂音?本神君不信,绝不相信啊。”

    魔狼冷冷道:“何止大催魂音?还有天愁地惨大泣血剑、天诛地灭大斩魄刀、天绝地灭大紫阳手,这里都有。你若不信,尽管过来试试看。”

    九幽神君阴侧侧的声音,忽然又转为从脚下泥土里传来一样:“大言不惭的小子。看你这架势,似乎和圣门也有关系?可惜啊可惜。圣门从不讲什么同门情谊。只讲弱肉强食,力强者便居上。遇上本神君,注定你再也活不过一时三刻!”

    话声才落,绿焰陡然光了一光,亮了一亮。紧接着,火焰猛然向上暴涨,爆起一朵奇花,绽如雨树,坠如流金。又似一只从地狱里探出来的火焰大手,用力抓住那面由烟气所凝成的绿色轻纱,向魔狼狠狠掷了过来。

    那绿色轻纱骤看上去,似乎只是火焰燃烧时所形成的一种幻觉而已,虚无缥缈,毫不实在。可是当绿色轻纱离开了火焰之后,竟骤然一变,变得活像一头狰狞可怖的恶兽,当头罩向魔狼!

    眨眼瞬间,魔狼浑身尽碧。一股腥膻污秽的恶味,更从绿色轻纱当中爆发释放,汹涌扑鼻而来。虽不知那味道究竟是什么东西,但可想而知,绝非易与之物。

    弹指瞬间,绿色轻纱距离魔狼头顶,已不足半尺。可就在此际,魔狼陡然闪电般拔刀,由下而上,倒撩反斩。

    刀光乍现,迅逾电掣,登时把绿色轻纱一斩为二!绿色轻纱裂开,赫然爆发出一声暗哑的惨呼,听来直教人不寒而悚!

    惨呼声中,绿色轻纱分成左右两半,却未散去,反而一左一右,一上一下,如刀刃般平平平削向魔狼。

    爆裂魔狼身经百战,见过各种各样的奇人异士。可现如今,与他为敌者竟是两片绿色轻纱。这样的敌人,他也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但无论敌人再诡异离奇,魔狼始终以不变应万变。他屹立不动,掌中长刀陡然一翻,间不容发的自两片绿色轻纱之间穿过。电芒一闪,又把两片绿色轻纱同时斩为四片、

    那四片绿色轻纱呜呜哀鸣,在半空游散飘荡,忽又四片合一,接合无间,天衣无缝。随即骤然又从中传出一阵桀桀怪笑,“呼~”地旋转着向魔狼颈项平削而至。看它的种种应变,竟然就像是活的一般!

    绿色轻纱毫无生命,不怕伤害。但却又似自具灵性,也是某种活物,故此不但能伤人,更能杀人。更兼绿色轻纱本质是一片烟气,毫无重量。故此倏忽在前,忽焉在后,变化莫测,来去无踪,实在难以应付。

    但魔狼却嘿声轻哼,并不退避。只是双手平举“九曜”,陡然又是一刀劈出。刀风呼啸,形成狂暴飓风,冲着绿色轻纱凛冽吹拂。

    绿色轻纱本无重量,如何抵受得住这狂风?一霎之际,它身不由己,向后连连退去,不偏不倚,竟一下子撞进了兀自熊熊燃烧的绿色火焰之中。

    “轰~”

    绿纱撞入绿焰,两两合一,竟如火上浇油,爆发出轰鸣怒响。火焰迅速攀附至绿纱之上,一下子蔓延开来,随即中间一陷,两边包抄,恰似一件以绿火编织而成的宽敞衣袍。

    怪异狂笑声再度振起。绿纱火袍就似一个活人,飘飘荡荡,腾空扑出,毫无偏差,笔直扑向爆裂魔狼,要把他彻底抱个结结实实,然后狠狠烧成灰烬。

    若论高手,魔狼铠甲之下的程立,也见过不少高手了。李焚舟、祝顺水、原无限、摩诃惊鸿、菩提禅空、落日锟……他们都是绝顶高手,甚至是极元高手。单论实力的话,程立绝不觉得九幽神君会比他们更强。

    可是九幽神君身上的邪法异术,竟是层出不穷。尤其这种化身为绿纱火袍的能耐,简直已经不是武功,而是“神通”的范畴了。在这种诡秘神通之前,似乎无论怎么招架或反击,都只使它更加威力强大。委实匪夷所思至极!

    然而,魔狼并未有丝毫动摇。他沉重地吐出一口长气,双手举刀,摆定架势。本来雪亮如银的刀锋,陡然发出“嗡~”一声轻响,隐隐约约之间,竟仿佛染上了一抹暗哑灰黑。

    下个刹那,燃烧的绿纱火袍已经扑至近前,双“臂”向左右高高举起,就要把魔狼一下子拥抱个结结实实。一阵如兰似麝的诡秘香气,更从火焰当中,源源不绝地飘送传出。

    站在远处的黄小石猝不及防,稍微吸入了半丝香气,登时感觉一阵昏眩。全身飘飘荡荡,仿佛跌进了大团棉花当中一样,漫无边际,无从着力,浑身力气也消失得无影无踪,赫然完全失去了自主活动之力。

    暗黑战体以暗物质构成,本身便能有效隔绝一切有害物质入侵。故此那香气再古怪,也丝毫不能影响魔狼。站在扑面而至的火炮之前,他毫不犹豫,挥刀当头疾斩。

    刀光如惊雷闪电,威力无可匹敌。然而就在刀光及体之际,燃烧的绿纱火袍陡然在半空中一顿,硬生生遏制冲刺,随即更完全违反物理惯性规则,转而向后退开,于千钧一发之际,以毫厘之差堪堪避过刀锋。

    一刀斩过,旧力已尽,新力未生,魔狼浑身上下,破绽毕呈。而这个稍纵即逝的瞬间,对于绿纱火炮来说,正是千载难逢的良机!阴森诡异的怪笑声从火袍最深处传出,丝毫也不犹豫,便再度扑上,要把魔狼狠狠烧成灰……

    “~”

    全无半分预兆,一声震耳巨爆陡然炸裂。熊熊燃烧的绿纱火炮,陡然由内而外炸开。漫天火星四面八方地乱飞乱激溅,只剩下一片轻薄至近乎不存在的烟气绿纱,依旧有气无力地飘荡。

    “啊啊啊~~我的勾魂鬼火,我的元神!小贼!小贼!你究竟使的是什么邪法妖术?为什么竟能破去本神君的**,甚至还伤及本神君的元神了?”

    那个惨厉语音,气急败坏地嘶声惨叫。叫声当中,既有疼痛,又有恐惧,更有满腔的难以置信。他实在连做梦都没想到,自己费尽苦心方才练成的勾魂鬼火,居然如此轻而易举,就被对方随便一刀破得干干净净。

    魔狼屹立,收刀,归鞘。带着几分鄙夷,淡淡道:“天诛地灭大斩魄刀,专斩元神魂魄。我早就说过了,圣门绝学,没有我不会的。要在这里耍弄你那几手追本逐末,完全走入了歧途的雕虫小技,根本就是班门弄斧。不过自取其辱罢了。”

    “啊!啊!啊啊啊啊~~”

    那片绿色轻纱猛然激烈颤震扭曲,驳缠绞结,就似一条抽搐的绿蛇。紧接着,那阴恻恻声音咬牙切齿道:“我以心头精血向圣门十万神魔发誓。此生此世,若不把你这小贼剥皮拆骨,勾魂炼魄,就让我永堕幽冥,万劫不得超生!”

    魔狼冷笑道:“要永堕幽冥,万劫不得超生?何必那么麻烦赌咒发誓?我现在就可以送你下去。好好享受一下无间之苦吧。”

    话声当中,魔狼再度摆开架势,长刀指天,蓄势待发。尽管全身上下,均被暗黑战体的坚固铠甲所覆盖,但一刹那,无边杀气仍似山洪暴发,汹涌怒卷,八方蔓延。

    刀气罩体,杀机临身,九幽神君禁不住为之颤栗不已。从绿烟轻纱中传出的语音,凄凄惨惨戚戚地道:“好!好!好!”

    声犹未落,绿烟轻纱突然扭曲拉长,随即化成一缕绿烟,急速返身飞掠,竟是要逃。

    大规模的暗物质墙壁,罩住了大厅四面八方,把这里彻底变成一个完全密封的空间。别说你是一缕绿烟,哪怕你只是一点微尘,也休想能够跑得出去。

    所以魔狼全不担心,只是纵声长啸,双足在地面猛然发劲一撑,身若离弦之箭,破空后起急追。镶嵌在腰间腰带上的双管手炮“毁灭之雷”,随之被顺手拔出,更不由分说,举枪便射。

    几点漆黑电光夺膛冲出,分射四方。看似漫无目标,失准落空。但实际上,却全都打在绿烟可能逃窜的方向上。绿烟几次转向,全都几乎一头撞上破空激射而来的漆黑雷霆,迫不得已,只好回头。

    迅雷不及掩耳之际,魔狼早已追了上来。喝道:“还想去哪里?留下吧!”刀枪并施,长刀疾斩绿烟之首,“毁灭之雷”则轰向绿烟之尾!

    眼看那缕绿烟已经走投无路,可是突然间,它猛然一缩,盘卷成团,变成约莫只有人头大小的一团,恰好避过了刀斩枪轰。随即绿烟团中,传出了九幽神君气急败坏的喝叫声,却是针对着宁大将军而去的。

    “宁落石,你还看什么看?老子死了,下一个就轮到你。快来帮忙!”

    声犹未落,绿烟团又是一涨,分出来一条长长的触手,恰好卷在宁大将军腰间,然后全力往回拉扯。

    爆裂魔狼与九幽神君之间的斗法,可谓怪诞离奇,完全超越了一般武人的想象之外。宁落石虽然在江湖上打滚了大半辈子,却也从来未曾见过这种形式的诡异斗法。以至于以他的见多识广,一时之间,竟也看得呆住了。

    可是再怎么看得呆住了也罢,唇亡齿寒这种简单道理,宁大将军还是明白的。故此九幽神君一声怒骂之下,宁大将军立刻便回过神来了。绿烟分化出触手缠住自己腰间往回拉扯,宁大将军完全没有半分抗拒。反而顺势腾空,双眼眨了眨,一股阴狠凌厉的神色,油然泛上眉宇之间。他深深吸了口气,陡然厉声断喝道:“四扇门,给我开!”

    声犹未落,登时便活像有上千斤的烈性**,同时被点燃爆炸。澎湃气劲轰然透体爆发,随即隐隐约约凝聚成一道华丽大门般的异相。把身处半空之中的宁大将军,完全遮挡得严严实实。

    下个刹那,大门开启,宁大将军破门而出,身上气势酣然翻倍。但随即又是第二道门,挡住了宁大将军。

    宁大将军再破第二道门,浑身气势与逼人杀力更似水涨船高,比之前暴增一倍。

    可是这还未止。因为第二道门之后,就是第三道门。第三道门之后,还有第四道门。眨眼工夫,宁大将军连开四扇门,身上功力随之暴增四倍,气势上涨至不可思议的疯狂程度。别说要和他打斗,单单站在他身边,已经足以让八大天王那种级数的一流高手,当场战意尽丧。

    电光石火之际,四扇门尽数开启,宁大将军人在半空,双掌高举,掌上陡然绽放出刺目欲盲的灿烂红光,大厅之中的气温,也随之一下子急速向上跳跃,甚至让人浑身血脉滚烫如沸。

    地面处的黄小石,心知这情况绝对不妙。他有心出手挡下宁大将军。好让程立能够先专心杀了九幽神君再说。可说事与愿违,无论他再怎么努力,身体在吸入先前从绿纱中传出的那种诡异香气之后,就一直酸软无力,别说出手动刀动剑,哪怕要挪动一根手指头,也都艰难无比。竟是有心,无力。

    电光石火之际,宁大将军蓄势已足,同时也腾空扑到魔狼头顶。他双眼再眨了眨,眼神倏地变成极其凄恶!厉声暴吼道:“怪物看招!将军令坚壁清野血山河,杀!”

    吼声压下,双掌如大刀巨斧,疯狂斩劈切削而下。威力开山裂石,近乎无坚不摧。单凭这一击,其威力俨然已不在李焚舟的天罡乾坤变之下,更胜原无限的仇拳恨掌。足见宁大将军身上纵然有种种缺陷,可是作为惊怖盟盟主,他的一身实力却绝对过硬,半分也卜含糊。

    “将军令”当头杀下的同时,绿烟团也猛然一涨,同时化作人形,疾逾鬼魅地夭矫盘旋,一下子疾冲过来,双掌齐出,重重印在魔狼胸腹之间。

    “轰轰轰~~”

    风雷交击,狂啸暴轰。一刹那,整座大厅也因为三大高手的缠斗火拼,进而激烈颤抖不绝,无数灰尘从房屋的横梁之上,不住簌簌落下,以至于把三道身形尽数遮掩笼罩。

    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可是此时此刻,无论黄小石怎么努力睁大眼睛,他也只能隐隐约约看到烟尘中的三道身影,已经相互重合在一起。然而,哪怕他两眼已经被灰尘刺激得泪水直流,却也休想能够看得清楚三大高手究竟是如何动作的。

    黄小时唯一堪称清晰的感觉,就只是有连串闷响不断从烟尘当中爆发。一股股无形巨力接二连三,就像万浪排壑、惊涛裂岸似地潜涌而至,直教人耳为之塞,鼻为之窒。

    可是这等惊心动魄的情景,来得快,消退得更快。突然间,只听得“轰轰轰~~”又是接连三声巨爆响过,汹涌气浪狂飙席卷,八方扩散。阻碍视野的浓厚灰尘,尽被清理一空。下个瞬间,又是一声痛极而呼的厉啸响起。那声音非男非女,刺耳欲聋,

    声犹未落。一团绿色烟雾,外加一道魁梧人影,各自如炮弹般射出,“~”两下,分别撞上了大厅东侧的墙壁,以及西侧的一根梁柱。

    撞上梁柱的绿色烟雾,“蓬~”应声炸开,俨然又恢复为披着一身黑袍的九幽神君,软软瘫痪在地上,再也不动了。身体之下,俨然有缕缕恶臭的黑色腥血缓缓渗出,肆意着地流淌。不过眨眼工夫,已然把九幽神君彻底浸透在血泊之中。

    至于撞上大厅墙壁的,却是宁大将军。他上身衣衫尽数粉碎,暴露出上半身。一条红色刀痕,从他眉心处开始,笔直延伸而下,径自延伸至小腹丹田。正是“断弦三刀”所留下的刀痕。这也意味着……

    大将军的性命,将如同断弦一般,快将成为绝响了。

49:善后(6000)

    “咳咳~咳咳咳~~”

    宁落石背靠墙壁,勉强支撑着慢慢坐起。一边咳血,一边圆睁双眼,死死盯着魔狼不放。即使明知自己死期将近,但宁大将军的那双瞳孔里,仍然满怀愤怒,满带憎恨。

    他咬牙切齿,在胸中一股浓烈执念推动之下,用尽最后的力气,嘶声咆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一定要……帮着扁担帮……那帮苦哈哈,来和我……作对?”

    魔狼收刀入鞘,随之又把“毁灭之雷”扣回到腰带上。下个刹那,他身上有黑光闪烁,暗黑战体的爆裂魔狼形态,立刻随之消散,重新还原真身。同时,封锁着大厅八方暗物质笼牢,也被撤除消失。然而,在他脸孔之上,却始终扣着那个花花绿绿的张飞面具。

    程立抬起头来,向宁落石了一眼,淡然道:“为什么?当年的‘大联盟’盟主赤无悔,或许也同样很想知道,为什么?可惜,你并没有告诉他,究竟是为什么。所以这三个字,今天我不必答,你更不必问。因为并没有什么意义。”

    宁落石惨然苦笑道:“大联盟,赤无悔?哈哈~哈哈哈~~我明白了,我明白了。报应,一切都是报……”

    说话尚未讲完,宁大将军身上那道赤红刀痕,陡然发作。鲜血如箭狂飙,随即整具身体从中一分为二,各向左右颓然倒下。苦笑之声,从中断绝。

    程立嘿声轻哼,摇摇头,再不向这具尸体多看半眼。他转身走回到黄小石身边,问道:“小石头,你觉得怎样了?”

    黄小石仍觉天旋地转,刚才的事,就像一场来去如风的恶梦一般。他竭力想坐起来,但又浑身发软,全然用不上力气。只能苦笑着,勉强摇了摇头。

    程立皱皱眉,忽然伸手按上黄小石的头顶,凝声道:“你忍着点。”更不由分说,便把一股黑气强行灌输进黄小石头顶的“百会穴”之中。

    不是劫力,只是暗物质而已。透过程立细致入微的操作,暗物质深入至黄小石的血管和肌肉之中,把不属于人体内部的有害物质,全部加以清除。刹那,黄小石浑身毛孔大张,由内而外地渗出一身汗水,却赫然也是碧绿色的。

    这些碧绿汗水一旦被排空,黄小石登时感觉四肢百骸也再度恢复了力气。他一骨碌爬起来,长长吐出口大气,叹道:“程少,多谢了。哎~想不到连九幽神君本人,居然也在这里。要不是有程少你,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程立收回手掌,对于自己一手驱毒的本事,也感觉极满意。事实上,这手本事是他踏入第四度觉醒之后,才开发出来的新技能。如果还在第三度觉醒境界的话,是万万没法子在控制力方面。达到如此细致入微的。

    五指一握,掐断了掌中的黑气。程立道:“你中了九幽老鬼的‘尸居余气无心香’。所以浑身无力,而且幻象丛生。幸亏你的‘后天大乘诀’王道正气,而且基础扎实,所以中毒不深。现在我已经把毒都清理干净了。只要你自己运气再固本培元一下,活脉行血,相信便不会有大碍。”

    黄小石点点头,叹道:“原来是‘尸居余气无心香’。这种奇毒,我曾经听师父说起过。世上有一种奇花,名为尸香魔芋。它堪称是世间至美丽的花朵。但这种花朵,却只会生长在尸体之上。

    被魔芋扎根的尸体不会腐烂,反而会释放出某种奇异的香气,而且就像只是沉睡了一样,依旧栩栩如生。如果有盗墓者闻到这种香气,就会产生种种幻觉,最终心力衰竭而死,实在非常可怕。‘尸居余气无心香’,正是用尸香魔芋精制而成。据说这种奇毒价值万金,珍贵异常。”

    程立点头道:“不错。天逸居士果然博学多闻。尸香魔芋本身已经极罕见,要用它制作成无心香,更加难上加难。当今天下,只有‘阴司鬼府’才掌握有人工培植尸香魔芋的办法,也唯有阴司鬼府,才能制出这种无心香。”

    黄小石感慨道:“九幽神君果然是阴司鬼府的人。还有他的什么勾魂鬼火,夺魄回音,实在太可怕了。可是程少,你竟然能够破他的邪法,难道……”

    程立摇摇头:“不用多想。我当然不是阴司鬼府的人。不过机缘巧合之下,得到了一部分阴司鬼府的传承而已。”

    黄小石如释重负地道:“原来如此。我就知道,程少肯定不会和那些恶毒妖人是一伙的。至于武功传承么,那只是小事而已。”

    顿了顿,黄小石回过头来,向大厅四周看了看,叹道:“只是苦了文作梦和花发财两位前辈。唉~这次是我连累他们了。程少,你能帮他们也治疗一下吗?”

    程立颌首道:“可以试试看。”迈步走过去,在花发财与文作梦这二人中间盘膝坐下,双手齐出,同样按上他们头顶的百会穴。

    霎时间,滚滚黑气源源不绝地灌输入体。花发财和文作梦二人,全身陡然一震。随之从他们的嘴巴、耳朵、鼻子等地方之内,分别爬出了一堆密密麻麻的小虫子。每只小虫子赫然比蚂蚁还要小十几倍。却是一见风便立刻僵死。

    黄小石骇然道:“这些小虫子,便是所谓的“恙虫”了吧?卜任劳卜任怨,正是利用“恙虫”,制成名为“别来有恙”的蛊毒,才能暗算“发梦二党”而得手……咦,对了,卜任怨!他人呢?”

    程立收手站起,道:“不用找啦。卜任怨那家伙鬼贼得很。看见金木水火土五盟主死在我手下的时候,便已经静悄悄独自溜走了。我也是发现他已经逃走,为了防止其他人也跟着有样学样,所以才封锁了大厅。”

    黄小石忧心忡忡道:“让他给跑了?那么……之后会不会对程少你造成什么麻烦?”

    程立敲了敲扣在自己脸上的面谱,道:“只要卜任怨那家伙没有长了一对透视眼,问题应该不大。至于现在么……”

    程立再回首向四周环顾,触目所及之处,大厅上只有死人。甚至连放出精神力触手去感应,整座惊怖盟的总堂之内,也都没有活人了。之前程立和黄小石闯进来的时候,已经把总堂彻底清理了一遍,让这里变得干净无比。

    程立又是一笑,道:“花前辈,文前辈,你们二位,现在可以起来了。”

    “呼~呼~”

    接连两下沉重吐气声传出,花发财,文作梦二人各自翻身爬起。虽然二人都是满面疲惫之色,但呼吸悠长,动作平稳,显然身体已经复原了,顶多就是经此大变打击,内心创伤未平而已。但那便非属外力所能帮助,只能靠他们自己度过这个坎了。

    两人睁开眼睛,首先看见的,便是程立。两人各自一怔,随之把眉宇间的异色压下,各自拱手道:“这位大侠,请问如何称呼?”

    程立摇头道:“大侠什么的,不敢当。我姓程。”

    黄小石道:“程少是我的生死之交。两位前辈,也一样称呼程少好了,不用太客气。”

    “程?”

    花发财和文作梦两人相互对望一眼。他们两个武功的修为虽不算很高,但混了那么多年江湖,早已人老成精。再加上正所谓的蛇有蛇路,鼠有鼠路。白玉京内但凡有什么风吹草动,都很难瞒得过他们。故此只是听了一个“程”字,再加上黄小石的说话,两人对于程立的身份,已经猜测得八、九不离十了。

    不过,既然程立没有直接说出自己的名字,甚至连面具也没有揭下,那么就证明他不愿意直接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既然如此,花发财和文作梦两人也就默契地把那个名字埋藏在心里,并没有直接宣之于口。

    两人运转真气,察觉体内毒性已消,体力渐复。当下两人各自站起,毕恭毕敬,向程立和黄小石分别长揖行礼。文作梦叹道:“多谢二位仗义相助。这次要不是二位,我们这两条老命,连同‘发梦二党’的所有人,可都要糟糕了。

    花发财则道:“正所谓大恩不言谢。二位的救命之恩,‘发梦二党’没齿难忘。从今往后,只要二位一句话吩咐下来,‘发梦二党’有钱出钱,有人出人。水里水里去,火里火里去。无论刀山火海,绝不推辞。”

    程立笑道:“两位言重了。其实我只是个帮忙的。两位要谢,那就多谢黄帮主好了。”

    文作梦连忙道:“那是那是。黄帮主,经过今日一事,惊怖盟这颗毒瘤,便算是已经被切除了。可是白玉京这片地盘,实在太过吸引。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再吸引来类似宁落石这样的恶徒。既然如此,咱们发梦二党和扁担帮之间,不如就相互结盟,共同维护白玉京的和平稳定。黄帮主,你觉得如何?”

    花发财一拍大腿,大声道:“什么结盟?老文你是老糊涂了。凭咱们的本事,哪有资格和黄帮主平起平坐?按我说,干脆发梦二党合并进便当帮之中。从今往后,咱们就唯黄帮主马首是瞻。程少,黄帮主,你们说可还使得?”

    黄小石一怔,霎时间不禁大觉犹豫。他虽然想要和发梦二党结盟,但还真没想过要直接吞并了发梦二党。而且花发财和问发梦两人,都已经五十几岁。论年纪的话,做黄小石的父亲都已经绰绰有余。让这样两位前辈给自己当下属,黄小石始终觉得很是别扭。

    程立则笑出手在黄小石肩膀上一拍,笑道:“这样也不错。所谓力分则弱,力合则强。小石头,不如你就请两位前辈担当扁担帮的供奉长老。两帮合而为一。从今往后不分彼此,合力维护白玉京的安宁稳定。那不是很好?”

    黄小石一喜,道:“这样最好不过。不知道花前辈和文前辈两位,意下如何?”

    花发财和文作梦二人对望一眼,异口同声道:“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程立笑道:“双方都没有意见,那便再好不过。这里藏污纳垢之地,不宜行结盟大事。咱们先离开,各自回去休整一番。等明天再正式举行结盟仪式,如何?”

    扁担帮继承了沧海月明楼的大部分遗产,占有白玉京江湖的三成半份额。发梦二党扎根市井,也有两成份额。双方加起来,已经过了半数。

    再加上现在连宁大将军也死了,惊怖盟不复存在。他们所占据的四成份额,当然也是被扁担帮所吞并。这样一来,白玉京的江湖相当于已经统一。那么作为扁担帮帮主的黄小石,其成就可以说已经超越了朱有泪和雷无咎,成为白玉京江湖历史上前无古人,或者也是后无来者的第一人。

    既然如此,这个所谓结盟仪式,事实上也可以视之为黄小石的“加冕仪式”,庆祝他正式成为白玉京江湖第一人。如此重要大事,当然不可以草率。确实不能在这遍地死人的惊怖盟之内匆匆决定。

    当下黄小石、花发财、文作梦等三人,都点头同意了程立的建议。黄小石搀扶着他们二人,缓缓离开大厅,向外面的大门走去。

    程立则留了下来收拾手尾。他动用自己的精神力量,迅速扫描了一下,在大厅内找到了四处暗格。

    打开来看看,只见第一个暗格里面,存放着各大钱庄开具的银票,数额整整有三百万两白银之巨。另外还有五十万两金票。以及两大箱银元宝,一大箱金元宝。

    第二个暗格里,却放了不少古董以及名贵书画。若论价值,未必便在前面那个暗格之下了。

    还有第三个暗格,放着一本本小册子。随意翻阅一下,有些是武功秘笈。另外一些则是房屋田产的地契之类。还有一些,却记录着一个个名字。下面标记着这些名字的身份赫然都是官员,又或者某某达官贵人府上很有地位的管事之类以及他们曾经做过的一些事。不用多说,这些事情绝大部分都是见不得光的。一旦揭露出去,这个人多半就要身败名裂了。

    至于最后的四个暗格,便是刚才宁落石指给九幽神君知道的地方。里面的东西显得最寒酸,不过是有七、八十万两的银票,外加一些,杂七杂八,不太值钱的小玩意而已。

    程立随身所携带的空间,里面放下一个大军火库也足够有余。区区四个暗格,里面的东西全部加起来,也占不了多少地方。

    程立当即大手一挥,把那些元宝、银票、古董、书画、秘密宗卷之类东西,统统都收了。然后把那些房屋地契拿在手里,这才转身向大厅外走去。

    才走了几步,程立忽然又停步,回头向大厅内看了一眼。随即探手入怀,拿出个火折子,晃一晃点燃了,直接凑上大厅里用作装饰的纱幔。

    纱幔遇火,立刻“轰~”地燃烧起来。火苗沿着纱幔一路向上蹿,把房屋横梁也给点燃了。顷刻之间,整座大厅之内,到处也是熊熊烈火,越烧越旺。

    但程立想了想,毕竟刚刚才下过雨,火势可能还是烧得不够大。于是干脆跑去总堂里的厨房,找来两大桶的豆油,然后回来火场到处泼洒。

    这一下,当真成了名副其实,丝毫不打折扣的火上浇油。火势登时便暴涨了好几倍。大厅之内所有可以燃烧的东西,统统都陷入了火海当中。自然也包括那横七竖八躺倒遍地的尸体。

    程立这才满意地点点头,拍拍手上灰尘,大步离开。

    惊怖盟大堂之外,挺着两辆大马车。发梦二党的重要成员。除去那些已经被杀掉的之外,全部都在这里了。无一例外地,他们也都是中了“别来有恙”的毒,和花发财,文作梦等相同。

    不过,程立却不打算再亲自出手,替这些人解毒了。毕竟这些人将来都是要合并进扁担帮,认黄小石为帮主的。所以他们的感激,也应该只向着黄小石而来。可假如程立出手解毒,那么这些人就和花发财、文作梦一样,只会更加感激程立。对于扁担帮来说,这是非常不利的。

    但程立不出手解毒,这些人身上的毒怎么办呢?其实也很好办。要解毒,其实有两个办法,都可以行得通。

    第一种办法,就是用“过期春”解毒。这是一种很古怪的花。越在太阳下暴晒,就生长得越是盈润。但如果被雨水淋了,那么反而会枯干。恙虫就寄生在这种花身上。只要把这种花的花瓣研磨成粉,再和水冲服,自然就能解毒。

    假如没有“过期春”,那也不要紧。程立知道还有另外一个药方,用十多种不同的药物相互调配,也能达到和“过期春”相同的解毒效果。这个方子,却是当年“神州王”身边一位至交好友“惜玉公子”所研究出来的。

    惜玉公子是当年武林之中,独一无二的才子。他文武双全,惊才绝艳,所学甚杂,涉猎极广。在当时的武林中,还没有第二个人能比得上。几十个人一辈子都学不全的学问,他往往一个人就学全了。

    惜玉公子本是神州王的死敌,后来却变成神州王的好朋友。因为惜玉公子这个人,本就在正邪之间。虽然邪,却并不太恶毒,做事纵任性,但有时也很讲义气,很有骨气。故此,即使他害过神州王很多次,最后神州王还是原谅了他。而且,惜玉公子的女儿,最后还嫁给了神州王的儿子。两人成了儿女亲家。

    神州王晚年,决定前往探索真正的琉璃宝藏。惜玉公子也与之同往。临行前,惜玉公子把自己毕生所学的武功、医术、毒术、易容、放蛊、摄心术等等杂学,全部谱录下来,成成写成了一本《惜玉宝鉴》。

    之后围绕着这本《惜玉宝鉴》,还发生过许多事。甚至和年轻时的小乐探花,也发生过牵扯。不过最后阴差阳错,小乐探花并未得到这本宝鉴,反而是数十年之后的孤独侯,机缘巧合之下,把这本宝鉴拿到了手。几经转折,《惜玉宝鉴》终于落到了程立手里。

    程立略微翻阅一下记忆,很快便找到了解药方子,并且告诉了黄小石知道。这样的话,接下来的事,黄小石自然懂得该怎么办,也不用程立再费心了。

    程立又把那叠房屋地契交给黄小石。有了这些地契,惊怖盟绝大部分的产业,便都成为扁担帮的囊中之物。

    至于那些记录了他人阴私的宗卷,一来,黄小石并不是那种会利用他人**,就胁迫操纵他人的性格。二来这些宗卷里记录的人,很多身份都颇高。黄小石可拿捏不住这些人。那些宗卷对于扁担帮来说,非但无益,反而有害。故此程立干脆连提都不提,就当不曾有过这些宗卷一样算了。

    发梦二党众人急需解毒。黄小石无暇和程立多说话。当下两人约定好日后见面,随即便分道扬镳。程立骑着龙马“太仆”,施施然回去诸葛太傅的太傅府。黄小石则和花发财,文作梦两人一起跳上马车,赶着车匆匆离去。

    不久之后,惊怖盟总堂的火势越烧越大,甚至把“破板门”这附近三条街的住户,也都给惊动了。不少人敲着锣冲出来,合理帮忙救火。唯恐这火势会到处蔓延,殃及池鱼。

    不过火势已经烧了这么久,再加上程立又到处泼油。所以惊怖盟大厅的火势,那是无论如何都救不回来,只能烧成白地了。大厅之外,因为刚刚下过大雨的关系,所以火势还能控制。这些义务救火者,唯一能做的,就是合力在大厅外面清理出一条空白防火带,除此之外,就是听天由命了。

    谁也没有看见。在火场最深处,躺在大厅地板上的九幽神君尸体,虽然已经烧成一团焦炭。可是焦炭之中,忽然又涌现出一道极淡薄的绿色烟雾。

    这道绿烟盘旋而起,穿过燃烧的屋顶,直上半空,然后收缩凝聚,赫然形成了一张充满怨念的鬼脸。这张鬼脸狠狠地向程立所离去的方向盯了几眼,突然一转身,冲着完全相反的方向,名副其实地“一溜烟”腾空飞蹿。片刻之间,已经无影无踪。

50:复生

    白玉京很大,非常大。大到了即使容纳下几百万人口,也依旧绰绰有余的程度。哪怕在程立原来所归属的世界里,像这样大的都市,也绝对不多见。

    虽然,程立听养父说过,在很久之前,劫者尚且未出现之前,大地上曾经有过某些特大型的都市群落,里面生活着至少上千万的人口,甚至有些都市的人口超过了三千万。但,那也已经是历史了。

    连绵不断的残酷战火,几乎把整个世界摧毁。虽然人类凭着种族中天生的坚韧,顽强地重建了新世界,可是大量损失的人口,却需要漫长的时间才能加以恢复。

    所以,程立从未亲眼看见过那种上千万人口的超级都市。三百余万人口的白玉京,已经是程立所见过的最大,而且最和平,最繁华的城市。

    但是,就像光辉灿烂的太阳,也存在着黑斑一样。光鲜亮丽,仿佛当真是天上神仙居所一样的白玉京,也存在着不少阴影。

    苦水铺,就是这些阴影的其中之一。住在这里的,要么是乞丐,要么就是身无长物,今天不知明天事的苦哈哈。简而言之,这里就是一处贫民窟。是污垢的泥坑,是被唾弃的,遗忘的,没有任何价值的垃圾场。

    不要说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哪怕是普通平民不得已在这附近路过,也只会用厌恶的,鄙夷的目光,对这里匆匆一瞥之后,随即便尽量加快脚步,只图尽快离开,尽快远离这处令人厌恶的地方。

    苦水铺里,没有什么正经房屋。所有的,只是一座又一座胡乱搭建的简陋窝棚。这些窝棚的外形,都大同小异,一样地低矮、狭窄、脏乱。但……

    在这数以百计的窝棚之中,有一座是不同的。别人不知道这座窝棚有什么不同,可是他知道。

    它,就是一道绿烟。从九天之外飞来,快得活像流星。但因为这只是一道绿烟,所以即使速度再快,也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说实话,想要引起这里的人注意,即使真是一颗流星,恐怕也没用。除非这不是一道绿烟,而是一枚从天而降的金元宝,那么说不定还能多几分指望。

    眨眼工夫,这道从天而降的绿烟已经降临苦水铺上空。它毫不犹豫地一头冲向那座“不平凡”的窝棚。瞬间穿过茅草搭建的屋顶,进入窝棚之中。从头到尾,甚至没人发现曾经发生过这么一回事。

    这座窝棚之内,也和其他窝棚同样地低矮、狭窄、脏乱。里面坐着一名身材高大,却浑身蓬头垢面的乞丐。绿烟毫不犹豫地往乞丐身边一钻,笔直钻进了地面之内。

    泥土只有极薄弱的一层。泥土之下是石板,石板之下则是一条幽深通道。通道不断向下延伸,延伸,再延伸。整整延伸了十多丈,这才终于到达尽头。俨然是……

    一座墓室。

    这并不太奇怪。毕竟,白玉京历史久远,曾有许多个朝代都在这里建都。千余年来,随着社会进步,白玉京人口越来越多,范围也不断向外扩张。很多之前属于“郊外”的地方,也随着城市发展,逐渐成为了“城内”。那么之前还属于“郊外”范畴的坟墓,理所当然地,也被动地移入“城内”了。

    显而易见,苦水铺窝棚之下的这座墓室,就是这么个情况。

    但这座理应已经沉寂千年的墓室之内,此时此刻,却燃点着一支蜡烛。蜡烛的火焰,俨然也是绿色的。在蜡烛旁边,则摆放着一具十分精美的棺材。

    绿烟半分也没有犹豫,“咻~”径自钻进了棺材之中。眨眼之后,忽然就有“~”的声音炸开。棺材盖子被一条强有力的手臂由下而上,用力推开。紧接着,就有一条瘦长的身影,缓缓从棺材里坐起。

    身上所披的衣服,就和之前在惊怖盟总堂大厅里的九幽神君,完全一模一样。不同之处,只在于惊怖盟的九幽神君,整副面孔都隐藏在兜帽之下,只能看到一团模糊黑影。而此刻从棺材里坐起的这名九幽神君,却在烛光之下,非常清晰地显露出庐山真面目。

    面型略长,肤色是那种常年不见天日的白。相貌则算得上英俊。虽然年纪略大,但可想而知,假如年轻二十年,甚至三十年的话,肯定是那种可以让少女一见倾心的风流美男。只不过在他眉宇之间,却始终呈现着一种阴鸷。教人不期然便会觉得浑身发冷。

    九幽神君重重吐了口气,突然又是一拳砸在棺材板上,发出极响亮的“咚”一声。

    声犹未落,墓室左右两侧的墙壁,忽然无声无息地,分别打开了一个通道。紧接着,两道身影各自提着灯笼,走进了墓室之中。让幽暗墓室当场为之一亮。

    灯光之下,只见这两道身影,都是女子。而且还是年轻的少女。

    从东侧通道处进来的那少女。长得就像个粉雕玉琢的囡囡。她笑起来的时候,便吹皱一池春水。可春水是净洁无暇的,但这女子却姣艳如花,动静之间,显得骚媚入骨。

    清纯与媚艳,两种气质同时集于一身,虽然截然相反,却并不冲突,反而被调和成一种极特别的魅力。

    从西侧通道进来的那少女,年级稍微轻了一段 。脸蛋长得圆圆的,相貌看起来也是甜甜的。身材虽然略显丰腴,但并不过分,反而显得浑身都充满了弹性和软嫩。

    这两名少女,看见棺材里的九幽神君,当即挂起灯笼,同时向九幽神君屈膝半跪,行礼参见。

    “徒儿英红莲(泡泡),参见师父。师父法力无边,威震寰宇,天下无双。”

    九幽神君神色阴沉,挥手道:“红莲,泡泡,起来吧。哼,告诉们一个消息吧。们的几位师兄孙不公、独孤伟、狐镇悲、铁蔟藜、还有龙步须。他们统统都死了。”

    两名女子同时大吃一惊,下意识回头对望了一眼。英红莲道:“师父您老人家法力无边。想必已经把凶手收拾了?”

    九幽神君摇摇头:“没有。对方来头太大,修为太高。为师又没有以真身出手,仅仅是元神出窍离体,依附在‘药人’身上而已,实力只及真身的五成。所以敌不过那人。”

    泡泡奇道:“师父,即使依附在药人身上,可是您又何必硬拼?单凭着勾魂回音和夺魄鬼火,即使对方就是雷无咎、朱有泪,恐怕也敌不过您吧?”

    九幽神君神色阴冷,恶狠狠道:“那人居然懂得天诛地灭大斩魄刀,还有天罗地网大催魂音。为师一时不察,非但被破了法,而且连元神也受了伤。百日之内,再不能出窍游荡,更不用说依附药人而行动了。”

    英红莲和泡泡两人各自倒抽口凉气,骇然道:“师父,你没有认错?大斩魄刀和大催魂音,可是《天地阴阳交征大悲赋》当中所记载,圣门最高深的绝学。而且早已失传数十年了。现在它们居然又出现了吗?”

    九幽神君恶狠狠道:“绝对不会认错的。哼,此仇不报,我九幽神君枉自为人。红莲,泡泡,立刻发信给本宗的四大天魔。让他们带上得力手下,一起前来白玉京。本神君不但要报仇,更要夺取大悲赋。只要大悲赋到手,七大绝技合一,统一圣门,指日可待。”

    英红莲兴奋地道:“圣门之内,分为四宗六派,合共十大支脉。咱们这一支极道宗,论传承之高深,论历代传人之成就,在十大支脉里至少可以列作前三。可是说来也是奇怪。自初代圣王以下,历代的圣主,竟然从未有一人出自咱们极道宗。

    可是现在情况又不同了。假如师父您得到大悲赋,那么当今的十大宗脉之中,还有谁能敌得过师父您?到时候,十大支脉尽数统一,师父您就是咱们极道宗二千余年以来的首位圣主了。到时候纵横天下,称雄江湖,不过易如反掌。什么要改朝换代,江山易主,想来也容易得很呢。”

    泡泡目光闪烁,喜滋滋地拍手道:“好呀好呀。既然难得要召集四大天魔,那么师父,咱们不如先把白玉京的东南西北四大世家给打下来,把四大世家的家主都做成了药人,然后再出手对付身负大悲赋的那人?有四大家主的药人相助,师父您即使不能完全元神离体,但至少也能多出四具分体化身。到时候普天之下,还有谁能是您的对手?”

    九幽神君目光闪烁,缓缓点头,道:“不错。这个主意很有意思。嗯……东南西北四大世家的家主吗?呵呵,不错不错。听说南寨伍老头有个女儿,北城小白脸有个未婚妻,都是难得一见的绝色美女,假如把她们都抓过来好好训练一下……呵呵~呵呵呵~~”

    英红莲娇嗔道:“哎呀师父,您真是的。放着两位如花似玉的大美女就在您面前,居然还去惦记别的女子,这也太过分了吧?徒儿不依啊。”

    九幽神君大笑道:“对对对,有们两个在身边陪伴,为师确实不该再惦记其他女子了。来来来,两位乖徒儿,为师元神受损,要以阴阳和合**疗伤。们就来帮为师一把吧。”更不由分说,伸出双臂,一下子把英红莲和泡泡搂入怀里。随即用力一吐。

    劲风吹拂,墓室里的灯笼和蜡烛,霎时间一起熄灭,四周完全陷入无边黑暗。紧接着,黑暗中便响起了荡人心魄的粗重喘息以及娇吟之声,直教人禁不住浮想联翩。

51:贵女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白玉京上城区,安庆坊之内的赵国公府,此刻里里外外,到处张灯结彩。上上下下的大小仆役,人人都穿了崭新衣裳,显得一身光鲜。朱红大门之外,则是车水马龙,客人络绎不绝。细看这些客人的打扮,赫然一个个非富则贵。当真谈笑有达官,往来无白丁。好一派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繁华气象。

    “天上白玉京,五楼十二城”。这所谓的十二城,其实就是“十二干城”。当中又分为七公、五侯。五侯皆属文臣,而七公则是勋贵。文臣以颜崇颜老丞相为首。勋贵则以赵国公为首。

    故此今天赵国公五十大寿,几乎惊动了大半个朝廷。除去那些身处外地,实在没法子及时赶回来白玉京的官员之外,朝廷上下,有一个算一个,都来赵国公府上贺寿了。

    这么多宾客,身份有高有低。赵国公自然没可能每一个都见。事实上,只有四品以上官员,才有资格被请进中堂,当面向赵国公祝寿。三品以上官员,才有机会和赵国公说上两句话。但要想在中堂里有个座位可以坐下,则必须是二品以上官员,才能有这个待遇。

    这也不是因为赵国公自持身份高贵,就看不起那些低级官员。毕竟来道贺的人实在太多了。假如赵国公每个人都见,非得累坏了不可。而且中堂里面地方也有限,根本坐不下那么多人。

    所以没奈何,那些身份较低的官员,便只能由赵国公的长子,驸马都尉公孙亮出面接待,并且安排他们坐在外面的前厅。至于身份更低的,只是富而不贵的一些商贾身份之客人,则由国公府大管家,二管家等人出面接待,并且让他们坐在更外面的院子里了。

    外面一片热闹,后堂也不遑多让。只不过在后堂之内,却清一色都是女子。客人的女眷们聚集在这里,一边喝茶吃点心,一边叽叽喳喳地相互闲聊,倒也快活得很。

    当然,上门道贺的这么多官员,本身身份既有高下之别。那么他们的女眷,自然也分成了几种不同等级。毕竟,总不能指望一品二品官员的夫人,和六品七品小官的妻子,彼此相谈甚欢。

    但这也无妨。因为赵国公府占地广大,房间众多。后堂左右两侧,至少有十七八间厢房,足够让上门的女眷分别安坐休息,不会因为身份上的差距,而导致双方的尴尬。

    于是乎,虽然这些厢房本身,并无等级高下之分。但因为厢房里的人,却在无形中分出了高下。而要说其中等级最高的一间厢房,则非后堂东侧的第三间莫属。

    原因只有一个。坐在这间厢房之内的,几乎都是公主。

    太宗皇帝嫡妹,永嘉公主与永成公主。当今天子的二姐,荥阳公主。天子三姐,舞阳公主。天子四姐,清阳公主。天子五妹和六妹,浏阳公主与邵阳公主。天子七妹泌阳公主,天子八妹丹阳公主。

    另外,还有赵国公的两名幺女,一位名为公孙盈,一位名为公孙蓉,年纪方才十六,和丹阳公主相同。再加上赵国公次子的媳妇,出身自宋国公萧家的萧薇薇。赵国公三子的媳妇,卫国公利家的利芳儿。可以说,除去当朝皇后之外,天下间再没有任何女子的身份,能够胜过这一屋子里的莺莺燕燕了。

    虽说身份尊贵,但这些贵女们其实和普通百姓家的女子,也没多大区别。一旦凑在一起,那么不管最开始时候,究竟说的是什么话题也罢。只要过得一阵,话题肯定自然而然,就会向“男人”的方面倾斜了。

    永嘉公主和永成公主两位,虽说是先帝嫡妹。但实际上,她们的年纪比先帝要小上差不多二十岁。今年才堪堪四十出头而已。再加上天生丽质,又兼平时保养得宜,故此从表面看起来,不过三十五、六左右而已,依旧娇艳美丽。

    她们两位,平常就和几名侄女儿的感情十分要好。难得都聚在一起,禁不住便相互打趣起来。永成公主率先一把搂住了清阳公主,笑道:“啧啧,清阳啊,最近可是长得又漂亮了啦。看看这小脸蛋,看看这身段。啧啧,多亏了姑姑也是女子。要是男子啊,非得把这小妮子连皮带骨吞下去不可。”

    清阳公主身材高佻,纤合度。相貌则是秀丽明艳,眉目如画。肌肤犹如最上等的羊脂白玉,诱人之极。房间之内这么多女子,虽说如春兰秋菊,各擅胜场,甚至连中人之姿都找不到,全属上等美人儿。可是要说艳冠群芳,则清阳公主若认了第二,便再没有人胆敢认第三的。

    可是容貌虽属绝色,清阳公主的性子,却稍稍有点儿腼腆。听得永成公主调笑,她禁不住面色飞红。一面努力挣扎,一面嗔道:“姑姑,人家不来了啦。”

    永嘉公主也伸出柔荑,在清阳公主脸蛋上捏了几下,笑道:“啧啧,这小脸蛋,一掐就能掐出/水似的。唉,真不知道将来究竟谁家儿郎那么有福气,能够把我们清阳娶回家。”

    丹阳公主大声道:“这还用得着多说?肯定是连大哥啊。连大哥年少有为,英武勇猛,屡立殊勋。白玉京的世家子弟,那些已经成亲了的不算。剩下还没成亲的那些,有一个算一个,谁都比不上连大哥呢。”

    天子的二姐荥阳公主笑道:“哦,小妹说的连大哥,就是曾国公家的老大,神勇伯连城火吧?确实很不错。年纪轻轻,却不必依仗家里祖荫,单凭自己就能挣回来一个爵位。年轻一辈当中,确实要算是第一了。”

    天子的三姐舞阳公主,却摇头道:“神勇伯确实不错。但在我看来啊,快活侯也很好啊。论本事,他也未必就在神勇伯之下。至于论人才嘛,不得不说,神勇伯可就比快活侯要稍逊那么一筹了。”

    荥阳公主摇头道:“话不是这么说了。快活侯虽然人才更加出众,但他毕竟只是外戚,能够封侯,这辈子便已经是尽头了。反观神勇伯,他可是曾国公的嫡长子,将来肯定要继承曾国公爵位的。从这方面看,还是神勇伯和四妹更加门当户对呢。”

    赵国公三子的媳妇,卫国公利家的利芳儿,则笑道:“嫂子这话却差了。国公也好,侯爵,伯爵也罢。再尊贵,还能尊贵得过公主去?按我说呀,爵位高低什么的,都是其次。最重要啊,还得是真心懂怎么疼人儿的。这可关乎女儿家一生的幸福,万万将就不得。”

    天子五妹浏阳公主,还有六妹,邵阳公主。乃是一对双胞胎。她们两个眨眨大眼睛,忽然开口,向赵国公次子的媳妇,出身自宋国公萧家的萧薇薇问道:“薇嫂子,听说你们家的七哥哥,最近拜了位师父,学到了不少本事啊。好像皇帝哥哥也十分欣赏七哥哥的进步,不但赏赐了他,而且还升了官呢。”

    萧薇薇叹道:“哦,们说老七啊。确实是有这么回事。不过我回家省亲的时候,却见爹爹似乎不太高兴呢。”

    这话出口,一众贵女登时都来了兴趣,异口同声问道:“升了官还不高兴?这是为什么呀?”

    萧薇薇苦笑道:“正所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拜师这件事,是何等重大?本来爹爹是想让小七拜诸葛太傅为师的。可是也不知道小七是不是天赋不行,这么多年了,始终没让诸葛太傅松口答应拜师,顶多只是个记名弟子。

    这也罢了。可没想到,小七突然就拜了个来历不明的江湖汉子为师。虽说眼下看起来是受了天子夸奖,可是将来的仕途之上,却必定无望被诸葛太傅提携立。所以爹爹才会觉得不高兴啊。”

    永成公主沉吟道:“说起来,我也听过这件事。小七拜的那个师父,似乎是姓程。天子好像有意思让他担当羽林中郎将的职位,把羽林军重新管起来。”

    永嘉公主也苦笑着摇头道:“唉,别人不知道,我和永成还能不知道么?羽林军啊,那就是一个烂得不能再烂的烂摊子。不管是谁,也甭想能够把那群大爷们管得起来。羽林中郎将这个位置,就是个大坑。谁敢坐上去,保管要被坑得头破血流。”

    永成公主接口,劝道:“所以啊薇薇,奉劝家小七一句,还是早早和那姓程的江湖汉子断了关系吧。否则的话,将来你们家说不定要受他连累。吃大亏的。”

    天子七妹泌阳公主,不解地问道:“永成姑姑,永嘉姑姑。御林军中郎将这个职位,当真那么坑?可既然如此,为什么我听丹阳说,连家哥哥也想要这个职位呢?”

    一众贵女听了这句话,不禁同时一怔。随之异口同声向丹阳公主问道:“丹阳,此话当真?”

    丹阳公主眼眸中闪烁着几分自豪的神采,道:“确实是真的。连大哥说了。羽林军是天子的亲军。一旦天下有变,形势到了最危急关头时,羽林军就是天子最后的依仗。所以这样一支军队,绝对不能放任自流,让它变成一帮纨绔混日子的地方。

    故此,连大哥才想要求取羽林中郎将的职位,好好整顿一下羽林军。嗯,以连大哥的才能,肯定可以把羽林军训练成一支战无不胜的铁军吧?”

52:寿宴(6000)

    永嘉公主和永成公主两位,禁不住都为之微微苦笑。要知道,她们二人的丈夫,便先后担任过羽林军中郎将,对于这个烂摊子究竟烂到什么程度,可以说没有人能比她们更清楚了。所以对于丹阳公主这小侄女的说话,两位都颇为不以为然。

    不过,丹阳公主居然对于连城火这样信任,却实在大出两位公主意料之外。再仔细看看丹阳公主眉宇间的神色,身为过来人的两位公主,已经心中有数了。一时间,她们都下意识笑了起来。

    永成公主笑道:“从太祖皇帝以来的规矩,这羽林中郎将的职位,都由驸马担任。这一次想必也不会例外。神勇伯即使本事再大,若不迎娶公主的话,即使有再多人帮忙说话,恐怕也没有用。天子不会打破这个祖宗成例的。”

    永嘉公主也笑道:“丹阳啊,既然这么喜欢神勇伯,不如干脆就向天子提出下嫁神勇伯吧。说起来,你们两个也算是青梅竹马的关系呢。嫁过去了之后,神勇伯一定会对你很好的。”

    丹阳公主面颊一片滚烫,呐呐道:“这,这怎么行?长幼有序,这么多姐姐都还待字闺中,哪里就先轮到我了呢?”

    萧薇薇也笑道:“永嘉殿下、永成殿下,们二位就别打趣丹阳这小妮子了。人家小姑娘,脸皮子薄,可受不了这个呢。

    再说了,我好像听小七说过,神勇伯有颜老相爷支持,可那个姓程的江湖汉子,也有诸葛太傅支持。天子决断不下,于是就下令,让神勇伯和那姓程的江湖汉子一起来追求清阳。谁先得到了清阳的芳心,就赐婚给谁,并且任命那人为羽林中郎将。”

    “哎呀,此话当真?”

    这番说话,在场众多贵女还是首次听闻。一时间,禁不住都大感惊讶。

    荥阳公主皱眉道:“如此所为,实在太过荒唐。清阳妹妹的终身大事,又怎能以这般儿戏的方式来决定了?哼,也不知道究竟是哪个奸佞,居然向天子进此谗言。简直罪大恶极。”

    舞阳公主连忙道:“二姐不必如此恼怒。天子向来最看重手足之情。断不会随便把清阳妹妹的婚姻大事拿来开玩笑的。嗯……那个姓程的汉子,说不定真有几分本事呢?不然的话,怎么能得到诸葛太傅的推荐呢?”

    荥阳公主连连摇头道:“再有本事也不行。区区一芥草莽,根本连多看四妹一眼都没资格,更说什么谈婚论嫁?不行,回头我得进宫去,好好劝劝天子才成。”

    萧薇薇皱了皱眉,心下颇感不快。什么连多看清阳公主一眼的资格也没有,这也太瞧不起人了吧?要知道,那姓程的江湖汉子,可是已经实打实地收下萧剑诗为徒弟了。如果此人真像说得这么低贱,那么拜他为师的萧家人,岂不是也一样变得低贱了?”

    当下萧薇薇微笑道:“别的还好说,可是荥阳殿下,说那姓程的只是区区一芥草莽之辈,恐怕就说错了。听我家小七说,天子已经赐封那人为龙城伯。论爵位,他可与神勇伯一样呢。”

    这个消息,众人同样未曾听闻。当下均大感惊讶。要知道,大魏朝对于封爵之事,向来把握得极严格。非要立下极大功劳,否则绝不肯滥封名爵。这个姓程的江湖汉子,居然能够得到封爵,可见必有过人之处。这一点,众人皆可肯定。

    舞阳公主忍不住向萧薇薇问道:“这位姓程的……不对。这位龙城伯,究竟长个什么样子,可见过?”

    萧薇薇摇头道:“这却不曾见过。不过么……听我家小七说,当日这位龙城伯入宫面圣时,好像曾经与丹阳殿下,还有神勇伯见过一面。”

    一众贵女大感兴趣,当下七嘴八舌,向丹阳公主打听。丹阳公主不屑地道:“见是见过,可也没什么好的。不过是名混江湖的粗鄙汉子罢了。和连大哥相比,可要差得远了。”

    众人听得好笑。永成公主忍不住又打趣道:“民间都有个说法。说是小姨子的屁股,有姐夫的一半。丹阳啊,倒好。四姐还没嫁给神勇伯呢。这个小姨子,别说半边屁股,恐怕一整颗心都已经给神勇伯了吧?”

    一众贵女听到这里,纷纷忍俊不禁,嘻嘻哈哈地闹成一团。正在这时候,忽然厢房大门开启,一名打扮得端庄华丽的少妇走进来,嫣然道:“哟,这么热闹啊。都在说什么呢?”

    这少妇并非别人,正是赵国公的长媳,天子的大姐安阳公主。看见她进来,除去永成和永嘉两位公主身为长辈,不必反过来迎接侄女之外。其余众贵女都纷纷起立,向安阳公主打招呼。

    安阳公主示意众人不必多礼,自己又去见过两位姑姑。这才挨着清阳公主坐下,叹道:“累死个人了。从早上开始,我就是连轴转,连晌午也只能胡乱对付了两口便算数。直到现在才稍微闲下来一点。哎~对了,刚才我怎么好像听到你们在说清阳啊?讲来听听?”

    荥阳公主,舞阳公主等人七嘴八舌,就把刚才的话题说了一遍。安阳公主瞪大了眼睛,失笑道:“唉哟,居然还有这么一回事?天子也真是胡闹。对啦,们想要知道哪位新晋的龙城伯长什么样子?巧了。我刚才进来之前,看到你们姐夫正收下份拜帖,好像就是那位龙城伯上门来祝寿了。”

    众人听了这话,禁不住双眼发亮,又七嘴八舌地追问起详细来。永嘉公主却眼珠子一转,拍掌笑道:“咱们何必在这里问来问去,猜来猜去的?既然那位龙城伯已经上门来了,干脆咱们就一起出去看看,也替清阳把把关,如何?”

    永成公主也笑道:“好主意。去去去,咱们都一起去。要是这人还看得过去,那还好说。要是这人实在长得太不入眼,那么拼着让天子发怒,咱们也得让天子收回成命。无论如何,绝不能耽搁了清阳的终身大事啊。”

    其实聊天聊到这里,一众贵女对于那位神秘的龙城伯,已经充满了好奇。只不过贸然跑出去看男人,这话说出来,也未免太丢脸了,有失众贵女的身份,所以谁都不肯率先跑出去。这时候有永成和永嘉两位公主,拿出来这么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卜说其他人,哪怕是清阳公主自己,也忍不住位置怦然心动。

    当下众贵女齐声叫好,一致赞成。更不耽搁,簇拥着清阳公主,就向外面走去。

    众贵女前呼后拥,片刻之后,已经穿过走廊,通过后门,进入中堂之内。

    所谓中堂,就是“位居宅邸之内,正中央的厅堂”。是一座宅子里最正式的会客大厅。以赵国公勋贵之首的身份,够资格让他在中堂里接待的客人,其实并不太多。即使有这种客人,一般赵国公也会在偏厅,花厅,甚至在书房接待客人。虽说少了庄重,但也多了几分随意与亲切。

    不过今天是赵国公五十大寿。所以按照规矩,他必须在中堂接待客人的。所以此刻中堂之内,不但装饰得喜气洋洋,而且当中更挂着一大幅“寿”字。赵国公就坐在这幅字之下,正与宾客说着闲话。其中就包括了颜崇颜老相爷,还有宋国公、卢国公,神勇伯连城火,快活侯方展眉等。

    永嘉公主、安阳公主等贵女,不敢出去厅上,于是就躲在屏风之后,双眼一眨不眨,充满好奇地看着大门的方向。因为她们都知道,龙城伯要么不来,假如要来的话,肯定要通过大门的。否则的话,不走大门,难道他还会飞不成?

    片刻之间,赫然听见站在中堂大门之外,负责接待客人,确认客人身份的赵国公府上仆役,抖擞精神,大声喊道:“龙城伯到。”

    喊声未落,只见两道身影一前一后,跨过门槛,走进大厅之中。为首那人相貌俊美如仙,身穿锦衣华服,仿佛随时将会乘风归去的一样。正是程立。至于走在他身后的,当然便是御前大内侍卫,萧剑诗了。

    屏风之后,骤然响起了一片刻意压抑的低呼声。从永嘉公主和安阳公主以下,所有贵女都显得万分惊讶,深感大大出乎意料之外。在她们臆想之中,这个“姓程的江湖汉子”,本来就是个四十几岁年纪,满面横肉,胡子拉渣,一身粗鄙之气的市井恶霸般形象。

    但万万没想到,原来“龙城伯”竟是位丰神俊朗,貌似潘安,更胜宋玉,气质潇洒风流的绝世美男子。哪怕这帮贵女以最挑剔的目光去看,也根本没法子在他身上挑得出任何瑕疵。霎时间,包括清阳公主在内,几位未曾出嫁的贵女都禁不住为之怦然心动。如白玉般的面颊上,也本能地泛上了几分飞红。

    永嘉公主心直口快,忍不住赞叹道:“哟,居然是这么一位俊俏小郎君,先前我们可都想得差了。如此人才,要说配一位公主,我看也大可配得。之前还以为是天子乱点鸳鸯谱,现在看来,倒是我自己先入为主了,罪过罪过。”

    年纪最小的丹阳公主,之前早在皇宫里就和程立见过了面。当时纵有惊艳,可已经过去了这么久,那种冲击性的震撼感,自然也都消弭得差不多了。故而此刻再见,她倒不像其他姐妹一样,只是不屑地撇撇嘴,道:“我看啊,多半是银样蜡枪头,中看不中用罢了。瞧瞧连大哥,多么英武。就像天上的雄鹰。再瞧瞧这个什么程立?顶多是只乌鸦罢了。”

    舞阳公主搂住小妹妹,又好气又好笑,道:“什么银样蜡枪头?这样的话,也是女儿家家能说的?快快住了。否则的话,小心撕了你的嘴。”

    丹阳公主被姐姐说了一句,只好委委屈屈地答应着,紧紧抿住嘴唇,再不敢说话。眼眸之内,却满是不忿不满之色。再透过屏风缝隙去看程立时,目光中已经带上了极明显的怨怼。显而易见,确实把这笔帐都记在程立头上了。

    屏风之外,中堂大厅上,程立自然不知道自己什么都没做,居然就已经狠狠得罪了丹阳公主一把。他带着落后自己一步的萧剑诗,在大厅中站定脚步,向居中安坐的赵国公抱拳行礼,道:“末学后进程立,携弟子前来,为赵国公贺寿。恭祝国公爷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千秋万代传美名,百世流芳照山河。”

    赵国公长得一张国字口脸,虽然已入知天命之年。但身板仍十分硬朗,腰杆也依旧挺得笔直。头发胡须,也只稍有花白。乍看之下,仍和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没多大分别。他呵呵笑道:“龙城伯客气了。”

    程立长身站好,向萧剑诗一挥手。萧剑诗点点头,同样向大厅外做了个手势。顷刻间,只见几名国公府的家仆,合力抬了一座木架进来。架子上覆有白布,白布之下,正是程立为赵国公贺寿而准备的礼物。

    程立微微躬身,道:“国公爷,一点儿薄礼,不成敬意。还请笑纳。”随手揪开了白布。顷刻间,一个足有茶几般大小的洁白砗磲。完全展现在众人视线之内。在砗磲表面天然形成的纹路,更凝成一个“寿”字。纹路上巧妙地镶嵌了金丝,让字样更加清晰。看起来更是尊荣华贵。

    除此之外,还有一尊足有三尺多高,用整块羊脂白玉雕刻的多闻天王雕像多闻天王为四大天王之一,既是战神,同时又是财神。以及用一整根象牙雕刻而成的“福船”。

    这样三件寿礼,确实精美。论价值的话,加起来至少在七、八万两银子左右。须知道即使是赵国公这种公爵,每年的俸禄也不过一万两银子左右而已。

    程立这一出手,赫然尽显豪富。但他所送的礼物,偏偏又颇见雅致,并没有那种胡乱堆砌财富的暴发户气质。这下子,不但赵国公十分满意,就连大厅里坐着的其他宾客,也都暗暗点头,对于程立这位“龙城伯”的作派,颇感满意。

    赵国公呵呵笑道:“龙城伯如此厚礼,实在让老夫受之有愧啊。来来,快请坐。就当在自家一样,不必拘礼啊。”

    程立已经完成了“祝寿”这个任务,当下也不再多话,微笑道谢,然后和萧剑诗一起入座。旁边立刻有仆役奉上香茶糕点。程立随即捧起茶碗,一抬头,却看见就坐在旁边的快活侯方展眉,正向自己展眉而笑。

    “程兄,咱们又见面了。”

    程立点头道:“方侯爷,你好。”

    方小侯爷笑道:“是不差。却也远远比不上程兄。前几日见面时,程兄不过只是位百户。但今日再见,程兄却已经是位伯爷了。虽说金鳞终非池中物,一遇风云化为龙。以程兄的大才,这也是理所当然之事。但飞黄腾达的速度如此之快,哈哈~程兄,你可是创下了大魏朝开国以来的一个记录啊。”

    轻笑几声,方小侯爷又道:“不知道程兄的伯爵府,地址可已经确定了么?若然已经确定的话,改天我定要上门,为程兄好好庆祝庆祝。”

    程立不在意地道:“功名富贵,皆为身外之物。于我辈如敝屣而已。得知不足喜,失之不足忧。倒也没什么可庆祝的。不过方侯爷要来做客,我自然一万个欢迎。关于伯爵府的地址,确实已经决定好了,只不过目前还在装饰修葺。等修葺好之后,一定请方侯爷上门。”

    方小侯爷轻笑道:“好好好。那么在下便衷心期待了。对啦,程兄,我替你介绍一位好朋友。”

    随即一伸手,拉住了坐在身边的连城火,回头笑道:“程兄,这位是曾国公世子,连城火。他曾经凭一支丈八乌金枪,纵横草原,大破戎狄。连戎狄可汗的人头也被割下了作为战利品,因此被天子加封为神勇伯。如此英雄人物,与程兄正如日月,恰好可以交相辉映。”

    连城火冷冷道:“展眉不用夸奖了。什么戎狄可汗的人头?在人家眼中看来,不过是稻田里一只腐烂的死老鼠而已。而我这只叼着死老鼠就得意洋洋的猫头鹰,又哪里会在人家高贵的凤凰眼里?”

    “嗯?连兄怎么说这种话?”

    方小侯爷眉宇之间,流露出几分诧异。他下意识回头看看程立,又再看看连城火,忽然显露出一种恍然大悟的神色,问道:“哦,这么说来,你们二位之前已经见过面了?”

    程立淡淡道:“好说。之前曾经在皇宫里见过一面。”

    连城火冷笑道:“闻名不如见面,见面不如闻名。未见面之前,我还以为这位程兄当真有多么高贵,对于俗世的功名利禄多么不屑一顾,原来不过都是个笑话罢了。龙城伯,羽林中郎将,清阳公主。呵呵,看来凤凰也不是想象中那么清高,一样会吃死老鼠的。”

    程立根本不去看连城火,只是淡淡道:“翱翔天空的凤凰,有时候也会飞得很低,甚至和只懂吃腐鼠的猫头鹰一样。但猫头鹰却永远飞不上凤凰那么高。这就是区别了。”

    连城火冷笑道:“好,好好。这么说来,就连金枝玉叶的清阳公主,在你心目中,也只是一只死老鼠了?清阳公主和天子可是一母同胞的亲生姐弟。程立,你这样说法,置天子于何地?哼,你这是大不敬,十恶不赦的罪名,理应全家抄斩才对。”

    程立淡淡地向连城火瞥了一眼,不屑地嗤笑一声,拿起茶杯饮茶,完全懒得搭理这种抢占大义名分,扣帽子上纲上线的嘴炮行为。说真的,这种行为,除去浪费口水之外,完全没有任何实际意义。

    满门抄斩?这种话,就连天子本人,也不敢随便开口乱说。即使他敢乱说,也根本办不到。需知道,以程立本人的实力,大魏朝哪怕出动了十万精锐大军,也根本伤不到程立一根汗毛。

    程立甚至无需自己亲自出手,只需要披上伏羲神甲,召唤出“应龙”,放出一道雷电,就能轻而易举夺取成千上万人的性命。剩余的士兵,即使再怎么训练有素也罢,在亲眼目睹成千上万同僚被轻易化为灰烬之后,照样也会战意崩溃,成为一群只懂得逃跑的老鼠。

    类似劫者,类似落日锟,类似“最终之恶”,都是凌驾于众生之上的超凡存在,不是普通生命所能够与之抗衡的。只有超凡存在,才能同样对抗超凡存在。但另一方面来说,超凡存在不会太多。一两个超凡,或许能够毁灭一个国家,但无论如何不可能建设起一个国家。这,才是普通人的存在意义。

    如果单纯只是要毁灭敌人,程立无需进入白玉京,单凭自己和雪烟霞还有小青,已经可以办到,可程立真正要的,是保护芸芸苍生,守护这个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白玉京,保护这个同样辉煌灿烂的大魏朝。要办到这一点,当然需要大魏朝百姓本身的参与。

    截至目前为止,程立所做的一切,都是向着这个方向努力。但程立同时也明白,就在一棵大树之上,有些天生特立独行,肆意生长的枝叶,不管怎么修剪,都无法改变其生长的方向,最终,甚至可能对整棵大树的本身也构成了妨害。

    所以对于这些特立独行的枝叶,程立不会浪费时间和精力,只会直接把它砍下来就完事了。

    程立和连城火两人互相不咬弦,这一点已经表现得十分明显了。方小侯爷长袖善舞,自然不会哪壶不开提哪壶。当下只是向程立歉意地一笑,不再刻意和他说话。随之转过身去,和连城火交谈起来。

    这时候,时辰已经差不多。该来的客人,也都来了。赵国公于是满面笑容地吩咐开席。一众仆人立刻如走马灯般上来,撤去普通座椅,改为搬上一张张酒席。赵国公的主人席,设置在对正大门的大厅正北。左右两旁,每边各设有四十席,分前后两排,每席可坐二人。前席客人身份较高,都是身负爵位者。后排则是地位较低的官员。

    位置越接近赵国公的酒席,所坐的客人身份地位便更崇高。程立自己,颜崇颜老相爷,还有宋国公、卢国公,神勇伯连城火,快活侯方展眉等。便分别在左侧前三席和右侧前三席。由此可见,赵国公也确实给足了程立面子。

53:挑战

    程立循声相望,但见一群衣着华丽的女子,正绕过屏风,从内堂处走出。一时之间,显得莺莺燕燕,让中堂大厅之内的气氛,也更加活跃了不少。

    单从这群女子的衣着打扮上分辨,程立已经知道,其中有好几位都是公主。凝神仔细分辨。但见走在最前面的两位美妇,年纪都已不小,纵然保养得宜,但眼角处却仍不免留下了丝丝极浅的鱼尾纹。看来,他们该是当今天子的姑姑,永成公主和永嘉公主了。

    再看之后几位。其中一人上前向赵国公行礼之时,口称“公爹”。再加上入席之后,坐在她身边的,正是赵国公的长子公孙亮。那么不用多问,这位定是天子的大姐,安阳公主。

    接着向下两位,一位和鄂国公世子拓拔齐坐在一起。另一位和潞国公世子周真行坐在一起。那么同样不用多问,这两位定然分别是二公主次女荥阳公主。以及三公主舞阳公主了。

    大公主、二公主、三公主都在。那么接下来这位,肯定就是四公主了。程立凝神看过去,立刻便看见了清阳公主。

    虽未见过本人,但之前却已经看过了画像。霎时间,程立禁不住暗地里微微摇头,但随之又是暗暗点头。

    之所以摇头,是因为看见真人,才知道这位清阳公主的真正美丽之处,画像根本无法描绘得出来,实在相差太远了。但之所有又点头,却是因为那画师纵然无法描绘出真人的美丽,但至少也把清阳公主的基础特征勾勒到了纸上,让程立可以按照画像给出的线索,辨认出清阳公主本人。这便非常不简单了。

    从程立所坐位置,角度刚好能够看到清阳公主的侧面。只见那纤巧的鼻子,恰到好处地耸起,便她面庞的轮廊,显得既有性格而又巧俏。长长睫毛下,是一双乌亮的大眼睛,显得柔情似水。但偶尔闪烁过的光芒,却又显示出这位公主殿下定是外柔内刚的性格。

    这种性格的女子,不容易下定决心去做某种选择。可一旦拿定了主意的话,她便绝不会再轻易改变。可想而知,若能把这样一位女子的心扉打开,让她真正接受自己,必然是身为男性的一大快事。

    作为第四度觉醒的劫者,程立在精神力量方面,可谓远远超越常人。他集中精神去注视一个人,很容易就会让被注视者有所反应的。即使此人本身并无任何修为,纯粹就是普通人,也不会例外。

    故而此刻在程立注视之下,清阳公主很快便产生了感应。她回过头来,目光恰好和程立的视线相互对上。霎时间,两人都是微微一震。清阳公主是吃惊于居然有人如此大胆地直接注视着自己。而程立则是吃惊于清阳公主从正面展示出来的容颜之美。

    顷刻之间,程立率先回过神来。他浅笑着举起酒杯,用一个幅度很小的动作,向清阳公主致意。清阳公主则面颊飞红,连忙低下头来,再也不敢向程立多看了。

    虽然清阳公主如此反应,其实也属于理所当然。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程立心下,却俨然显现了些许被伤害的感觉。

    与此同时,程立却感到有两对目光,正在很仔细地观察着自己和清阳公主。其中一道目光,应该是属于方小侯爷的。感觉得到,这道目光并不含歹意,单纯就是好奇而已。但另外一道凌厉如剑的目光,当中却明显蕴藏有某种怒意与敌意。不用多说,那肯定是连城火的目光了。

    忽然,程立却又感觉到另一道充满敌意的目光扫过来。凝神看过去,赫然是当日在皇宫里曾经见过的丹阳小公主。

    看着这小女孩活像斗鸡般死盯着自己的模样,程立不禁觉得相当好笑,于是也举起酒杯,向小公主略作致意。可是小公主看到这举动之后,却只是哼了一声,然后便别过头去。那动作,那神态,像极了一只骄傲的小母鸡。让人感觉可爱极了。

    程立和清阳公主,丹阳公主私底下作交流,大厅之内,其实并没多少人注意得到这一点。故此酒宴上气氛十分活络。身为主人的赵国公,更显得十分高兴的样子,频频举杯向宾客劝酒。自己也是酒到杯干,十分豪爽。

    酒过三巡。赵国公世子公孙亮放下筷子,举起双手连拍三下。顷刻间一队乐队鱼贯走进殿中,面向赵国公所在的主人席,演奏起音乐来。那音乐的曲调既活泼,又轻快,听得人心情颇为舒畅。有不少宾客,更应和着音乐,拍着手掌,开口唱起歌来。一时间,大厅之内,充满了欢乐的气氛。

    半晌之后,乐队演奏完毕,纷纷起身向赵国公行礼。赵国公甚喜,连声称赞,又吩咐儿子好好打赏这支乐队。

    席上的颜崇颜老丞相似有心,若无意,向程立这边看了一眼。忽然道:“赵国公文武全才。文能安邦,武也能治国。当年赵国公跟随先帝南征北讨,立下过汗马功劳。可谓是我们大魏朝军队的中流砥柱。来,老夫敬赵国公一杯。”

    赵国公连道谬赞。确实满面红光,显得十分高兴。

    颜老相爷又道:“老夫虽然是文官。可是也知道文武两道,不可偏废。当今天下,表面看来是四海升平。实际上外敌仍多,远未到可以刀枪入库,马放南山的时候。

    幸好江山代有人才出,长江后浪推前浪。世子家学渊源,据说已经把赵国公的‘金戈心法’以及‘铁血十八击’修炼至炉火纯青境界。假以时日相信必定又是我大魏军队中新一代的中流砥柱。赵国公后继有人,可喜可贺啊。”

    大魏朝以百战而得天下。开国之前的三十年,天下局势动荡,四夷尚未宾服。故此仍战事频传。勋贵之家要保持声名地位不堕,可不能光凭祖荫,还必须有真本事才行。

    故此,以赵国公为首的功勋世家,都以军功见称。而赵国公、鄂国公、潞国公、卫国公、宋国公、卢国公、曾国公等七位国公爷,本身同样也是一流高手。

    尤其赵国公,他出身自武林中的“金戈门”。这个门派论心法之强横,武技之精微,均不在华山、昆仑、峨嵋、青城等七大剑派之下。只因为门中历代弟子,均投身军伍,效力疆场。绝少在江湖中厮混,故此名声方才逊色于七大剑派而已。

    正因为有这个渊源,故此赵国公长子公孙亮,从小便被送到了金戈门去学艺。艺成之后方才归家。而公孙亮也确实不负重望,还未到三十,便已经把金戈门的两大绝技都修炼至登峰造极之境。即使赵国公当年全盛时期,也稍有不及。故此,对于这个儿子,赵国公向来极得意,极自豪。

    此刻被颜老丞相这么当面称赞,赵国公更加满心欢喜。但习惯性地谦逊道:“颜老相爷过誉啦。若说中流砥柱,连世侄身为白玉京功勋世家之中的第一高手,这个称号给他,才是当之无愧。老夫的犬子,简直拍马都追不上。休谈休谈。”

    连城火却站起来,抱拳冷冷道:“赵国公,老相爷,两位谬赞。要说军队中的中流砥柱,今天固然还轮不到我。即使明天,我多半也是要退位让贤的。”

    颜老相爷微微眯起双眼,道:“哦,听连世侄这么说,难道还有人比连世侄更强么?”

    连城火冷笑道:“当然有了。可不就是这位龙城伯程立?他可了不起,不但夺得了传说中的琉璃宝藏,而且据说连之前的八斗堂堂主雷无咎,还有沧海月明楼楼主朱有泪,都分别死在他手下呢。听说天子还有意授予他羽林中郎将的职位。呵呵,真是前途无量。飞黄腾达,只在指顾之间啊。”

    这番说话出来,在场众多宾客,禁不住人人变色。需知道琉璃宝藏大名,天下何人不知,谁个不晓?雷无咎和朱有泪二人名号,在白玉京内更加如雷贯耳。故此对于传说中的琉璃宝藏得主,白玉京中早已议论纷纷。有了诸多传说与猜测。

    但众人绝大部分,都只知道琉璃宝藏的得主,乃是“黑煞神君”。却很少有人知道,原来黑煞神君就是程立。此刻连城火一下子当众揭破程立的身份,在场众多宾客自然齐觉惊讶。再看看程立,却是谁也没法子把这名俊美潇洒的少年郎,和传说中心狠手辣,杀人如麻的黑煞神君相互联系在一起。

    四面八方的数十道目光,同时聚焦在自己身上,程立倒也并没有感觉到有丝毫的窘迫。只是抱拳向四方分别拱了拱手。道:“见笑了。”

    连城火冷笑道:“龙城伯何必这么谦虚。难得今天这么高兴,不如大家交换一下心得,切磋切磋,也是件天大的美事啊。”

    大魏朝武风极盛,规模比较大的宴会上,几乎都会有比武较技,算是例行节目了,众人都习以为常的。虽然今天是赵国公寿辰,但赵国公戎马半生,对于舞刀弄枪,也没什么避忌的。当下众人一致叫好。随之更七嘴八舌,开始讨论应该要怎么比试的问题了。

    众人议论未完,连城火已经转身面向赵国公,抱拳道:“在下的丈八乌金枪寂寞已久,今天看见了龙城伯这种高手,实在有些忍耐不住了。还请国公爷谅解。”

    赵国公微微一笑:“年轻人血气方刚,锐意进取,也是好事。不似我们这些老头子,一个个都暮气沉沉的。既然机会难得,那么连世侄,龙城伯,你们两位年轻人,便尽管放手玩玩吧。”

    连城火眼眸内闪过一丝得意的光芒,长揖道:“多谢国公爷。”随即转身回首,双眼目光炯炯,向程立逼视而去。大声道:“连城火向程兄请教,请程兄下场赐教,如何?”语气当中,赫然透露出了极强大的自信。

    为了对抗以落日锟等存在为首的女娲后裔,大魏朝羽林中郎将的职位,程立志在必得。可是要当中郎将,夺取清阳公主的芳心,也同样必不可少。

    这种情况下,作为竞争对手的连城火,既然亲自指名道姓地提出挑战,那么程立便根本没有理由拒绝了。

    程立正要站起迎战,可是忽然之间,席上又有两人长身而立,并且大踏步走到连城火身边。一名身穿黄衫,长了张马脸的瘦长汉子,大声道:“杀鸡焉用牛刀。对付那些虚有其表,欺世盗名的家伙,根本用不着连师弟你出手。否则的话,只会让人看轻了咱们昆仑派。哼,就看我司马丹鹤,来揭穿那些小白脸的真面目。”

    另一名身穿蓝衫的年轻人,则森然道:“程立,我是峨嵋派孙英名。日前你无缘无故,向我师弟马少云下手,打得他接连断了好几根骨头。哼,我倒想问问,这是为什么?假如今天你说不出个什么所以然的话,那么可休怪我下手不容情了。”

    连城火最开始投身于峨嵋派学艺,之后改为投师昆仑,再接着转入崆峒派。所以他一身的本事,乃是合三家之所长。而三家之中最出类拔萃的弟子,也都跟在连城火身边,透过向这名弟子身上进行投资,以踏足官场,谋求更大的利益。

    日前,曾经在皇宫之外向程立出手偷袭的马少云,就是峨嵋派真传弟子“三英二云”之一。孙英名的名字里有个“英”字。那么不问可知,他定然也是三英二云中人。

    至于这个司马鹤,根据程立所知,昆仑派历代传人,名字里都会有一个带“鸟”偏旁的字。比方说当代昆仑派掌门,就名为上官飞鹏。他还有六位师弟,分别名为肖银鹏、原怒鹏、方铁鹏、赵铜鹏,屠虎鹏,罗海鹏。这七人合称“昆仑七禽”,是昆仑派上一代最厉害的高手。

    至于这一代的昆仑派弟子,名字里却都有个鹤字。合称昆仑八鹤。司马丹鹤正就是其中之一了。这些都在绣春楼的档案之中,记载得明明白白的。

    但不管是昆仑八鹤也好,三英二云也罢。此时此刻,司马丹鹤和孙英名两人,所担任的角色就是连城火身边的狗腿子。负责向程立这名“猎物”狂吠,以试探程立的虚实,如此而已。

    程立向这两人瞥了几眼,忽然一笑,微微摇头,意存不屑。司马丹鹤和孙英名两人大怒,齐声喝道:“姓程的,你这算什么意思?敢不敢出来应战,爽爽快快,一句话吧。”

    程立根本懒得搭理这两人。可是坐在旁边的萧剑诗,却当场大怒。他“嚯~”长身站起。喝道:“就凭你们两个,还不配让我师父出手。你们要打?好,我萧剑诗就来奉陪到底!”

    萧剑诗是宋国公的儿子。而宋国公就在席上。而且赵国公的二子公孙,正是娶了宋国公的女儿萧薇薇为妻子。宋国公和萧薇薇二人见萧剑诗竟然站出来迎战,都不由得大吃一惊。萧薇薇率先脱口叫道:“小七,你发烧了么?人家是要挑战龙城伯,关你什么事?刀枪无眼,危险着呢。快快退下。”

    宋国公也皱眉道:“小七,你这点儿微末本事,怎么是人家昆仑、峨嵋两派高足的对手?别来献丑了,立刻退下。”

    萧剑诗道:“父亲,啊姐,你们的意思,小七明白。不过师父有事,弟子服其劳。现在这两个不知所谓的家伙,竟敢侮辱我师父,小七若然装聋作哑,企图籍此独善其身,那么岂非辜负了父亲和阿姐你们多年的教导?”

    这一番说话,可谓句句都占住了道理,直说得宋国公和萧薇薇二人都哑口无言。一定要让萧剑诗不管他师父,只要保住自己就好。这种话,也实在太过违背一般的伦理道德了,根本说不出口啊。

    宋国公重重哼了一声,目光如电,冷冷扫向程立。凝声道:“龙城伯。这两位昆仑和峨嵋的高足,是来找你的。你总该出来说句话吧?小七年纪轻,不懂事,不明白人心之恶。做长辈的,可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被人利用而无动于衷啊。”

    程立微微欠身,淡淡道:“宋国公说的是。不过剑诗年纪虽然轻,要说不懂事,那可未必。宋国公,是否太过低估剑诗的能耐了呢?”

    宋国公一时之间,又是无言以对。他嘿声闷哼,沉声道:“小七是我的儿子。为人父母者,担心自己的儿子,那是人之常情。龙城伯,希望你能够明白。哼,假如儿子在自己眼前出事的话,为人父母者,可是什么都干得出来的。”

    程立淡淡道:“宋国公尽管放心。不过两只土鸡瓦狗而已,凭剑诗的本事,要打发了他们,根本轻而易举,不会有什么事的。”

    顿了顿,程立招呼道:“剑诗,过来。我指点你两句。”随即在萧剑诗耳边低低说了几句话。萧剑诗眉宇之间,骤然泛现一阵喜色。再抬头看看司马丹鹤和孙英名两人两人,已经一派胸有成竹的神态。

    程立说完这几句,在萧剑诗手臂上拍了两拍,道:“去吧,”

    萧剑诗精神抖擞,信心十足地点点头。随即大步走进大厅中,在司马丹鹤和孙英名两人面前站定,喝道:“想要找我师父麻烦?也不看看你们自己究竟是个什么料子?可笑。识趣的便赶紧退下。否则的话,到时候被打得自己躺下来滚出去,那可就什么面子都没有了。”

    司马丹鹤和孙英名两人,登时勃然大怒。不过对方毕竟是宋国公的儿子,两人都是白身,一时之间,倒也不敢造次。当下齐齐回头,向连城火看过去。想要找他替自己拿个主意。

    连城火微微眯了眯眼睛,随即双眉向上一挑,冷冷道:“据说在龙城伯指点之下,萧兄新近学到了一路刀法。这路刀法之犀利,就连大内御前侍卫的路总管和蔡总管,也都十分欣赏。机会难得,司马师兄,孙师弟,你们便好好领教高明吧。但须谨记点到即上,以切磋为大前提。可千万不能见血。”

54:惊座

    峨嵋派和昆仑派相同,都位列七大剑派之一。但峨嵋山地处益州境内,向来是天下名山。有“峨嵋天下秀”的美称。兼且交通也算方便。故此游人墨客,向来络绎不绝。峨嵋派沾了峨眉山的光,名气在七大剑派当中,仅有华山能够与之并列。

    相比之下,昆仑山远在西域。虽然论及地位,其实并不比峨嵋山逊色。但毕竟地处偏远。所以在世人,特别是在江湖人心目中,名气始终比不上峨嵋山。连带昆仑派的弟子,在江湖里的地位也远不如峨嵋派弟子。

    也因为这个缘故,司马丹鹤对于孙英名,其实一直都持有极强烈的竞争心。眼看孙英名当众亮了一手漂亮的枪法,博得满堂喝彩。司马丹鹤当然也不甘人后。他手握木剑,横剑当空,突然间“嗤”的一声轻响过处,却是他横挥长剑,俨然造就出一道长长的电光当空疾闪而过。极是耀人眼目。

    方小侯爷颌首笑道:“昆仑派震雷三十六剑,果然动如雷震,快逾电闪,好!”话声才落,大厅中又是一片喝彩之声。其热闹之处,丝毫不逊色于刚才孙英名施展“定阳针”枪法时的场面。

    司马丹鹤颇感得意。提起木剑,同样斜斜指向萧剑诗。他和孙英名两人的一枪一剑,虽然凝固半空,寂然不动。但霎时间,枪剑之间,却衍生出一股极为浓烈强横的气势,牢牢锁定了萧剑诗。

    萧剑诗犹如老僧入定。眼观鼻,鼻观心,浑身寂然不动。甚至手里那口刀,也只是连鞘斜斜别在腰间,距离萧剑诗的双手,颇有一段距离。如果他要等司马丹鹤和孙英名二人出手之后再拔刀,按时间来说,根本已经来不及的。

    可是忽然间,司马丹鹤和孙英名二人,同时发出“咦~”的一声轻呼。因为他们发现,纵然萧剑诗就站在这里,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可是在灵觉感应和气机探索当中,却丝毫找不到萧剑诗的半分端倪。就似这个人已经消失了一样。

    不,仔细分辨的话,就能明白萧剑诗并不是消失,而是和这片大地相互联系到了一起。在灵觉感应中,这里再没有什么萧剑诗,只有一块和大地相连的大石头。因为石头是如此地寻常,所以乍感觉之下,才会觉得萧剑诗已经消失。

    实际上,萧剑诗当然还在。可是他全身精气内敛,形成一个近乎于完美无瑕,没有丝毫破绽的守御姿态。孙英名与司马丹鹤即使想要下手攻击,可是一时之间,竟也感觉犹如耗子拉王八,根本无从下手。

    司马丹鹤和孙英名二人,同时紧紧皱起了眉头。孙英名手腕微抖,木枪被他抖开了一个枪花,随之双脚开始移动,以萧剑诗为中心,缓缓转起圈子来。此举是以动制静,要在不断的运动之中,持续向萧剑诗加强压迫。要把他从这种奇异的完美状态中逼出来。哪怕本来没有破绽,也要硬生生制造一处破绽。

    与此同时,司马丹鹤则静立如石,手中长剑不断颤动,只要萧剑诗当真暴露出了半分破绽,那么长剑第一时间就能破空击刺,把萧剑诗当场点倒在地。

    司马丹鹤和孙英名二人一静一动,无形之间,就仿佛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磨盘,狠狠辗磨着萧剑诗。然而,萧剑诗却仿佛变成了蒸不烂、煮不熟、捶不扁、炒不爆,响当当的一粒铜豌豆。不管磨盘再怎么加大力量强行辗压,也始终奈何不了萧剑诗,无法逼迫他主动曝露出破绽。

    乍看之下,场上形势似乎只是一个人在转圈,两人不动。但实际上,在稍微懂行的人眼中看来,都知道形势越趋险恶。三人不出手则已,一旦出手,则必定见血,必定要有人倒下。以“千钧一发”来形容,正是再恰如其分不过。顷刻间,赵国公、宋国公等人眉宇之间的不安之色,已经浓烈得无可掩饰。

    司马丹鹤和孙英名二人的气势,越推越高。忽然间,司马丹鹤走到了孙英名的正对面。两人一左一右,恰好把萧剑诗夹在正中间。两人的气势,也就在这一刻凝聚至最巅峰状态。即使萧剑诗再也不动,两人也已经控制不住自己,必须出击了。

    而且,他们两人这一出手,肯定就是石破天惊,无可抵御。哪怕萧剑诗一直处于这种“没有破绽”的完美防御姿势之中,也不要紧。司马丹鹤和孙英名两人都深深相信,可以凭着本身的力量持强硬攻。哪怕萧剑诗真是一块坚固岩石,也要被两人狠狠砸得粉碎!

    偏偏就在这关键一刻,萧剑诗忽然抬起头来,发出一声大笑。笑声犹在耳畔,他已经向后退了三步。

    这三步看似简单,实际在行家眼中看来,可谓妙绝毫巅。因为他的时机掌握得刚刚好,恰巧便踏在司马丹鹤和孙英名二人即将出手,偏又尚未出手的一刻。本来两人的气机,已经锁定了萧剑诗,偏偏又因为萧剑诗这三步,以至于出现了些许偏差。哪怕并非谬以千里,终究是差之毫厘。

    高手对决,生死本就只在一线之隔。毫厘的差别,往往已经是天堂和地狱的区分了。但司马丹鹤和孙英名又已经蓄劲满盈,如同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故此……

    弹指刹那,司马丹鹤和孙英名二人同时一震,一枪一剑,同时指向萧剑诗。可是就在二人发劲而尚未出招的短促瞬间,萧剑诗陡然又是断声大喝,快逾闪电般拔刀一斩。

    遇神杀神,见佛斩佛,“天、地、神、佛、人、鬼、兽”,上天下地,无所不斩的“天王斩鬼刀”!

    这一刀劈出,登时激发出“嗤~”的尖锐破空之声,不偏不倚,恰好斩在枪与剑两般武器所激发的杀气交汇之所。紧接着,但听得又是“”沉声响过。木刀在距离地面三寸之处,倏地静止不动,并未真正砍实。但木刀上的劲力,已经把铺砌在地面之上的两块地砖,给狠狠砍得粉碎。

    地砖化为粉尘烟雾,腾空升起几寸,向四面扩散。破坏力虽然不算很强,可是骤然看起来,却当真气势十足,慑人之极。

    这还在其次。这一刀真正的效用,在于把司马丹鹤和孙英名二人联手交织而成的强大气势罗网之内,狠狠劈开一道空隙。假如此刻萧剑诗乘势挥刀攻击,那么毫无疑问,肯定可以把司马丹鹤或孙英名的其中一人斩成重伤。但萧剑诗并未真正出手,只是提起木刀,凌空虚劈三刀,然后就此收刀归鞘,退下立定。那姿态明显得很不打了。

    一瞬间,司马丹鹤和孙英名二人,面色都下意识地涨得通红。因为他们都看出来了。萧剑诗的实力,其实也不过如此。连十二正经尚且未曾完全打通,顶多只算是二流高手,连一流的尾巴都还摸不到。若是单打独斗的话,则司马丹鹤和孙英名二人自信必胜。

    可是两人联手合击的话,反而互相牵制,于是反过来被萧剑诗抓住了破绽,并且萧剑诗便乘隙而进,抢占了一下先手,偷占了几分便宜。

    假如是生死搏杀的话,即使司马丹鹤或孙英名的其中一人受伤,也可以暂且强行镇压住伤势,全力出手,一举扑杀掉萧剑诗。即使这是较量,两人失利后仍旧可以重整旗鼓,厉行反击,把识趣的重新拿回来。

    可是萧剑诗一招占了上风,居然就收手退后,不打了。赵国公,宋国公等达官贵人注视之下,司马丹鹤和孙英名两个,又如何能够不管不顾,继续死缠烂打下去?所以这个场子,他们竟是再也找不回来。刹那间,两人心里也不知道究竟有多么憋屈。愤懑之下,两人不约而同,回头向对方怒视一眼,目光中都带了责怪埋怨之意。都觉得是对方拖累了自己,导致自己当众丢脸。

    在场众人当中,赵国公、宋国公、连城火、方小侯爷等人,都是行家。故此对于当中的玄妙,那是看得清清楚楚。刹那间,方小侯爷率先鼓掌,赞道:“好!萧兄弟刚才这一刀,简直是神来之笔。果然士别三日,便再非吴下阿蒙了。好得很啊。”

    有方小侯爷带头,在场众人不管懂与不懂,都纷纷鼓掌叫好起来。尤其是宋国公和萧薇薇,至此方才如释重负地长长舒出一口气。再看程立的时候,本来那种责怪和不满的心态,已经完全改变。反而觉得这位龙城伯果然有些本事。短短时日之中,居然就能够把萧剑诗**到如此境地。徒既是高徒,那么师当然也是名师了。

    一片掌声当中,方小侯爷又微笑道:“萧兄弟固然表现出色,但司马兄和孙兄的表现,也是有目共睹,不愧为名门高弟。所以刚才这一场较量么,不如就当是平手如何?”

    赵国公笑道:“如此最好。不伤和气嘛。来人,把老夫年轻时用的那口‘百辟’刀拿出来,送给萧世侄当个彩头。另外各赠司马师傅和孙师傅二人黄金十斤,以资奖励。”

    虽说宋国公认可了此战是平分秋色,但单从他拿出的彩头来看,则萧剑诗拿的明显是优胜奖。而司马丹鹤和孙英名,却只是特等奖而已。

    需知道,当年魏武帝曹操,曾经令高手匠人锻造了五口宝刀,同样命名为“百辟”。只是刀上铭刻以龙、虎、熊、鸟、雀等不同的五色花纹,以作区别。曹操自己留下龙纹和虎纹的两口宝刀,以熊纹赐予世子曹丕。鸟纹赐予曹植,雀纹赐予曹彰。

    这样一口宝刀,可想而知,价值何止是黄金十斤?恐怕百斤都不止。三样彩头价值如此悬殊。说什么较量是平分秋色?不过是个笑话罢了。

55:刀枪

    片刻之间,一名赵国公府的家仆,双手捧着个长方形的精美锦盒走进,送到萧剑诗面前。萧剑诗打开锦盒看看,内里俨然是口造型高古朴拙的钢刀。

    拔刀出鞘细看,大厅中登时为之一寒,却见一泓秋水,晶光慑人。刀身靠近刀锷的部分,铭刻着两个隶书小字“百辟”。刀身之上,更有飞鸟之图纹。那不是特意刻上去的,却是在铸刀过程中自然形成的。

    萧剑诗心中欢喜,顺势运转真气,输入至刀身之中。霎时间,刀身上亮起一层虽只是肉眼仅可觉察,但确实存在的朦胧青光。

    而且。只要继续再输入更多真气,这层青光便更加强烈,甚至还呈现出一股凌厉的“锋锐”意味。令人毫不怀疑,只要挥刀斩下,则哪怕是坚固的钢铁,在刀锋之前,同样不堪一击。

    在座众人皆啧啧称赞,都说宝刀配英雄,红粉赠佳人,正是相得益彰。萧剑诗更大喜过望,向赵国公连声道谢。赵国公则微笑着又勉励了几句。无非是让他再接再砺,以报答皇恩之类的套话空话而已。

    没想到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司马丹鹤和孙英名二人,在昆仑派与峨嵋派之内都属于那种被寄托了门派未来希望的核心,向来极为受宠。像今天这样的遭遇,在别人看来,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可是在司马丹鹤和孙英名二人心目中,便成为了无法忍受的奇耻大辱。

    在座众宾客,每赞扬萧剑诗一句,在司马丹鹤和孙英名二人感觉中,便等于大耳刮子狠狠抽了自己的脸一下,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顷刻之间,孙英名与司马丹鹤两者面颊之上,都涨得通红一片。两人再也忍耐不下去,陡然“啊~”各自大喊一声,转身飞奔出门,不过眨眼工夫,早已跑得无影无踪。

    如此行径,当然十分失礼。一时间,在座众多宾客,人人禁不住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以至于谁也不再开口,谁都不敢胡乱说话。本来热闹非凡的大厅,忽然竟变成了鸦雀无声。

    连城火神色阴沉,整个人变得就活像一座随时都可能爆发的活火山。他嘿声轻哼,大步走到大厅中心,飞起右脚一踢,一勾。被孙英名丢在地下的那杆木枪,立刻如同触电般弹跳跃起,自动跃入连城火手中。

    连城火单手持枪,一振,一挥。枪头并未指向任何人,可是一股冷凝如冰如雪的杀气,却于瞬间牢牢锁定了萧剑诗,甚至还波及全场,让位于远处的一众宾客,都突然滋生出某种心胆俱寒的可怕感觉。

    “萧贤弟,这口‘百辟’确实不错。是一口难得的好刀,但假如主人窝囊的话,哪怕再有绝世神刀,也照样发挥不出真正威力,只会耽搁了它。来吧,我陪你试一试刀。让大家都仔细看看,你究竟有没有资格,当‘百辟’的主人。”

    话说得委婉,然而在场所有人都明白,这就是连城火要替两名师兄弟找回场子,挽回面子。赵国公,宋国公等人,当然觉得不妥。可是这一瞬间,他们竟然同样被连城火的气势所慑,即使想说话,也说不出口。

    萧剑诗有些手足无措,下意识回头去看程立。他可是心知肚明。刚才自己之所以能够挥出那么妙绝人寰的一刀,全因为程立事先的指点。假如没有师父的几句叮嘱吩咐,假如自己不是按部就班,一板一眼地跟着师父的吩咐行动,别说像现在这样博得满堂喝彩了。甚至要想全身而退,都几乎不可能。

    可是程立虽然有指点萧剑诗,应该怎么对付司马丹鹤和孙英名。但可想而知,这套方法,绝无可能依样画葫芦地搬过来对付连城火。先不说连城火的修为,绝对比司马丹鹤或孙英名这两者加起来都还要更加高明。单单连城火只有一个人,就足以令萧剑诗没办法以刚才的方法扰乱敌人,从而乘隙进击。

    “叮~”

    一下清脆声音骤然响起,就似黄钟大吕,在大厅中诸多宾客心头之间,重重敲了一记。连城火那股森然气势所带来的强大震慑力量,也登时被炸得粉碎。连城火雄躯微颤,本能地回过头来,然后便立刻看见了程立。

    程立泰然自若,长身站起。一步跨出,随即已经走到萧剑诗身边。可是萧剑诗距离酒席,分明还有两丈多远。程立如此神鬼莫测的一步,简直就像是传说当中,那种“缩地成寸”的法术了。

    程立伸手拍了拍徒弟的肩膀,颌首道:“剑诗,干得不错。不过正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改由你对付的敌人,你已经对付完了。接下来,便尽管交给为师吧。”

    连城火气势锁定之下,萧剑诗浑身如困笼牢,几乎不能动弹。可是程立这一掌拍下,萧剑诗当场感觉枷锁尽去,轻松自在得不得了。他感激地低声道:“弟子惭愧。请师父小心。连城火这个人……危险!”

    程立并不觉得连城火究竟有多么危险。不过,他也完全理解萧剑诗为什么要这样说。当下他点点头,随手把那口萧剑诗刚才使用过的木刀拿在手里,道:“去吧。”伸手一推。萧剑诗当即身不由己,轻飘飘“飞起”。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赫然发现自己已经回到酒席之上,安然坐下了。

    程立横移两步,拔出手中木刀,笔直指向连城火。从容道:“能够领教白玉京世家中第一高手的绝技,也是我程立的荣幸。神勇伯,请。”

    连城火嘿声轻哼,双手握枪,猛地又是一抖。“嗡~”龙吟声起。木枪在连城火手里颤动起来,最开始时,龙吟啸声似有若无,但转眼之间,便化作如龙行天际、低潜渊海,飘忽虚渺至极点的枪啸。

    抖枪发啸,一般二三流水平的武林中人也可以办得到,丝毫不奇。但连城火的枪啸之声,却与其枪势截然相反,似乎丝毫没有任何配合之处。其中的矛盾,不但令人难以接受,更令人无从相信。

    弹指刹那,枪啸之声层层叠叠,如龙吟大泽,虎啸山林,笼罩了整座大厅。便仿佛连城火籍此布下一张巨大罗网,反覆增强,如波推浪涌,不断包裹缠绕,令人欲离难去,有如永远走不出的迷宫。

    可是与此同时,木枪却化作一片白芒,以肉眼无法捕捉的惊人高速,不断振动着陡然向前一送,直刺程立胸口。虽说只是木枪,可是在如此振动以及高速运动之下,没有任何人会怀疑这一枪所具有的巨大杀伤力。

    需知道,高手对敌之际,所有五官感应,都必须尽数投入发挥。听觉,更是其中极重要的一环。高手往往不用目视,只从敌人兵刃破风或衣袂飘动的响音之间,便能够有如亲眼目睹一样,判断出对方的招式、速度、至乎位置的微妙变化。

    可是这一套法门,用在连城火身上,却完全派不上用场,且必须把这心法完全甩开,否则必败无疑。如此诡秘的可怕枪法,程立仍是首次遇上。一时之间,他不禁收敛起几分漫不经心之意,稍微认真起来。

    断声轻喝之间,程立挥刀。木刀劈裂空气,激荡出尖锐鸣音,俨然把木枪所发出的龙吟虎啸重重压下去。随即,刀势似若阳光破开云层,普照大地一样。当头斩下。

    这一刀速度不快,表面看起来,就是朴实无华的一刀。但又是实中藏虚;似是千变万化。其中精微奥妙处,非属名家高手,否则绝不能领会。

    在场众人里,赵国公、宋国公、方小侯爷等人,自然都看得明白。一时之间,众人皆看得目眩神迷。虽然早晓得程立和连城火这两人交手,必定是一番龙争虎斗。可是两人枪术刀法的高明神奇,仍大大出乎他们意料之外,叹为观止之余,更觉大开眼界。

    “~”

    说时迟那时快,木刀与木枪,终于悍然交击、震慑全场的激响,连丝毫迟疑也没有,立刻便往东南西北火速扩散,就彷如向平静的大湖之中,投下万斤巨石。其震撼激荡之处,直教人人耳鼓生痛。

    劲力对拼,程立不动如山,连城火却闷哼着接连往后倒退三步。身体晃了两晃,终于没有再退第四步。

    他沉声冷喝道:“好刀。果然名师出高徒,连城火再领教!”更不多话,掌中木枪一下子弹上半空,接连虚划了几下。就像书法大家,提笔在纸上龙飞凤舞地疾舒胸臆一样,借枪势而画出心中最激烈昂扬的猛烈战意。

    这几枪看似不着边际,人人看得大惑不解,可是与之同时,旁观的众宾客又都能感觉得到,在连城火枪中所蕴藏的那种玄之又玄的霸气。

    程立依旧镇定如磐石。木刀当胸一横,俨然已经构筑起一堵看不见的铜墙铁壁。只因为在场众人当中,唯有他能看破连城火这随手几划的深意。

    这凭空虚挥的几枪,实际上乃是连城火接踵而来之攻势的起手式。不但可以籍此把速度提升至极限,还能把全身功力,都聚集在一击之内。他全身的杀气,全收束在枪锋之上,充满冰雪般冷凝迫人的气势,一旦爆发,势必如石破天惊,威不可挡。

    也由此可见,连城火无心久战,故此才使用这种爆发力极强的招式,要在最短时间之内速战速决,狠狠挫败程立。也唯有如此,他才能挽回刚才因为两名师兄弟失败而丢掉的颜面。

56:毒誓(5000)

    “咻~”

    连城火双掌握枪, 陡然一枪刺出。枪身向前击刺的同时,本体俨然也随之由慢而快,旋转不休。才刺至一半,这杆木枪已然在旋卷狂飙之中,形成一股强烈的涡旋气劲,把程立整个人,都加以完全笼罩锁定。

    但更可怕的,却是这一枪之刺击轨迹并非循直线行进,而是循着一道似早已镶嵌于虚空之中,暗合天地至理的弧形轨迹,蜿蜒游击而来。如此似直实弯,绝对要比单纯的直击,更要难挡百倍。

    如此枪法,可谓奇妙绝伦。无论任何人,要想以卸力借劲的方式化解这一枪,都根本属于痴人作梦。甚至乎,就连是否该出手正面挡格这一枪,对于修为如金龙帮八大天王一流的高手而言,都要大费踌躇。

    天下武道,千变万化。但连城火这一枪,却十分明显地,已经臻达至枪道巅峰,尽显枪道最本源的精粹,本身便充斥了莫之能御的强大威力。

    霎时间,在座诸多凝神观战的宾客,包括赵国公、宋国公、方小侯爷等在内,皆同时为之动容。萧剑诗更心神剧震,哪里想得到连城火的绝世枪法,竟是如此惊天地泣鬼神?

    设身处地想像一下,萧剑诗登时便出了一身淋漓冷汗。只因为他发现如果此刻面对这一枪的人是自己,那么自己根本避不开,也挡不住,当真只能束手待毙了。

    电光石火之际,程立倏地向后移开半尺,掌中木刀从下而上,向前反撩倒劈。连城火则断声厉喝,横眉怒目,形相变得威武至极点。掌中木枪更应声作出了近乎奇迹的诡异变化,一收一放,堪堪避开刀锋,改由另一角度旋转不休地继续攻向程立。看模样,若不把程立狠狠捅穿个大洞,连城火便誓不罢休!

    惊雷一霎,木枪仿佛如同一条灵活无比的游龙,枪身弯曲,直指程立右侧腰肋。枪尖距离程立身体尚有三尺距离,锐利劲气却已刺骨而至。

    可是千钧一发之际,程立掌中木刀急速翻滚旋转,竟能及时回转过来,并且半分不差地,恰好砍在木枪的枪锋之上。

    正所谓打蛇打七寸。木枪本身旋转不休,无论木刀砍在其他任何部位上,其力量都必然要被荡开化解。唯有此刻木刀所砍的这一点,乃是木枪唯一既转又不转的锋点,正好就是木枪的七寸所在。

    弹指一瞬,木刀与木枪,两件武器,两种方向截然相反的旋劲,毫无花假地正面硬拼。只听得“嘭~”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炸裂。木刀与木枪,赫然承受不起双方的较劲,当场狠狠炸个粉碎,竟是同归于尽。

    当真是名副其实的“粉碎”。顷刻之间,只见木刀木枪转化为大蓬烟尘,同时向四外扩散,形成一道环形。连城火浑体剧震,却竟寸步不移,反倒逆势冲上,左臂急提,猛地向前一送。虽然手中无枪,但此时此刻,这只肉掌就是他的枪。而且在他手掌之上,竟同样泛漾起一层炽烈赤芒!

    一尺长,一尺强;一寸短,一寸险。枪这种武器,本来利于远攻,拙于近斗。可是连城火竟然能够练成这种“掌枪”,于险中求胜,委实大大出乎在场任何人的意料之外当然,也包括了程立。

    虽觉意外,却未慌乱。眨眼瞬间,黑气漫涌,凝聚成厚重臂甲拳套,自动覆盖上程立右臂。五指一收,右手紧握成拳。程立不假思索,一拳轰出。

    “轰~”

    拳枪相对,犹如郁闷沉雷爆炸。揪起又一股呼啸飓风,八方狂飙。为此战倍添了几分惨烈之意。众目睽睽之下,赫然惊见连城火掌上赤芒,被程立的漆黑巨拳给一击轰散。

    连城火架势崩溃,不由自主应拳跌坐地上。汹涌澎湃如山崩的拳劲,却丝毫未曾削减,继续强行推涌压迫而前,要把连城火浑身骨骼都狠狠辗碎。

    先机已失,护身真气也被打散,一时之间,即使连城火想要咬牙强行顽抗到底,也完全办不到。迫不得已之下,他竟全身蜷曲成球,往后一翻,径直倒滚开去。

    这等就地打滚的姿态,虽然看来狼狈。但要化解程立那刚猛绝伦,沛莫能御的一拳,则其实舍就地打滚之外,再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可是如果让连城火选择,他肯定宁愿死,也绝对不肯这样子当众出丑。在场众人目瞪口呆,满腔难以置信的目光当中,连城火“咕噜噜~”接连打了十几个滚,好不容易,才在大厅门槛边上停下。

    连城火立刻一个鲤鱼打挺,腾身跃起。他口中呼呼喘着粗气,两眼血红,咬牙切齿地死盯着程立,嘶声道:“好!好!好得很!程立,你我从此刻开始,不共戴天!我连城火当天发誓,若不能把你扒皮抽筋,再挫骨扬灰,我连城火誓不为人!”

    这个毒誓一出口,当场满场皆惊。赵国公忍不住开口劝解道:“连贤侄,只是比武较技而已,无论胜负,都不过一场儿戏,又何必当真?按我说,这场比武,既然你们的刀枪都一样毁了,不如还是以平手论处吧。”

    连城火神色阴沉,道:“胜就胜,败就败,这一场,确实是我输了。连城火又岂是输不起,要靠赖账自欺欺人之辈?可是这个姓程的如此辱我,是可忍孰不可忍!赵国公,请恕连城火失礼了。告辞。”

    话声掷地,连城火随意向赵国公一拱手,立刻转身就走。只留下大厅里众人面面相觑,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坏人!坏人!都怪你!一切都是你不好!姓程的,我恨死你了。”

    带着哭腔的女子声音,骤然在大厅上响起。丹阳公主猛地站起,气愤愤地抓起酒杯,就向程立掷过来。可惜她年幼力弱,手上也没有准头。酒杯虽然脱手飞出,却“乒乓~”一下,砸在距离程立还有好几步远的右侧处,连半滴酒水也没能溅及程立。

    丹阳公主却哪里管这么许多?酒杯脱手掷出去,她连看都不看,直接哭着转身就跑出大厅,去追赶连城火了。

    几位公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之间,都感觉十分尴尬。舞阳公主急中生智,悄悄伸手按在四妹背后,用力一推。清阳公主毫无防备,突然就被推了出来,禁不住“啊呀~”一声惊叫,身不由己,向前踉跄扑了几步,终究站立不住,似乎就要当场扑倒。

    清阳公主从小到大,一向活得循规蹈矩,在人前不曾有过半分失礼的。可眼下,这么一下子扑下去,自己还能见人么?刹那,清阳公主又惊又急,泪珠自然而然涌出,在眼眶里滚来滚去。

    可是未等这泪珠真正淌下,一条强有力的手臂,已经抢先伸过来,恰好架住了清阳公主。程立低头望着这位整个人都挂在自己手臂上的公主,凝声道:“清阳殿下,请小心。”

    清阳公主活了这么大,还是首次和一位成年男子如此亲密接触。她面颊上禁不住一阵飞红,连忙用力一推,把程立的手臂稍微推开一点,顺势站好,垂首柔声道:“多,多谢龙城伯。丹阳她……她只是年少冲动,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其实她没有恶意的。我替丹阳她,向龙城伯赔礼了。”

    说话之间,清阳公主当真就向着程立,微微弯腰敛衽,以为陪礼。程立则向旁边避开一步,表示不受礼。摇头道:“清阳殿下,不用这样。我并没有怪责丹阳殿下的意思啊。还是请赶快回座吧。不要碍着赵国公。”

    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居然和程立说了这么多句话,清阳公主早已羞不可抑。听到程立让自己回座,她正中下怀。当下红着脸点了点头,居然连句招呼的说话都忘了要和赵国公说,匆匆回去自己的席位边上座下。

    舞阳公主凑过来,笑嘻嘻问道:“四妹,怎么样?看这幅模样,好像对那位龙城伯挺满意啊?”

    清阳公主满脸发烫,用力一跺脚,压抑地低声嗔道:“三姐,不理啦。都是,好端端的,推人家出去干嘛啊?”

    舞阳公主低声笑道:“这不是让先验验货嘛。好啦好啦,知道脸皮子薄,不说就不说吧。不过也别怪三姐,三姐这也是替小八打圆场呢。看,现在气氛不是好多了?”

    舞阳公主说得倒也没错。经过清阳公主和程立这么一打岔,大厅里的气氛,确实因此缓和了不少。当下赵国公仍然满面笑容,举杯向众宾客敬酒。众宾客也都识趣,当下纷纷举杯回敬,大厅之上,又恢复了一片宾主共欢的热闹。谁都当刚才的事没发生过算了。

    虽然大家都很努力,想要当这事没发生过一样。可惜有些时候,并不是装聋作哑,就能掩耳盗铃的。所以这场寿宴,最终还是不复当初。才到初更时分,便已经结束。怎么看都有几分草草收场的味道。

    程立和萧剑诗一起,步出赵国公府大门,正要上马离开。身后处忽然传来方小侯爷的声音:“龙城伯,请稍等。”

    程立站定回头,见方小侯爷正施施然地走过来。当下抱拳道:“快活侯,有什么指教?”

    方小侯爷叹道:“指教不敢当。可是连城火这人,看似大度,实质胸怀并不宽广。今天龙城伯让他当众出丑。他绝对会怀恨在心,并且用尽一切办法,以图报复。龙城伯,千万小心。若有需要,就通知我。相信我在这里,还是有几分薄面的。”

    程立默然,向方小侯爷看了老半晌,这才点头道:“好,我明白了。多亏小侯爷提醒。请。”

    快活侯方展眉方小侯爷,正如同其爵位封号一样,是个很懂得怎么寻找快活,很懂得的人。他从来不会委屈薄待自己,一切都要最好的,最奢华的,最舒适的。

    就像这辆快活侯府特别定制的马车一样。车箱宽大舒服,雕梁画栋,镶金嵌玉。里面还铺着柔软的天鹅绒地毡。车厢角落处的柜子里,更藏着至少十几个酒瓶子。每一瓶都是千金难买的绝佳醇酿。

    拖拉马车所用的,乃是四匹久经训练之宝马名驹。驾车的车夫叫老许,由他所驾驭的马车,无论跑得多快也罢,坐在车厢之内,都只会感觉如同坐在平静湖面上的画舫里一样平稳,甚至根本感觉不出来马车在行走。

    挂在车厢内壁上作为照明之用的灯具,俨然以纯白透明的玻璃为外罩。所燃烧的,也不是什么菜油豆油,而是从西域一种地下黑水中所提炼出来的清油,燃烧时不但亮度极强,而且还无烟无味,绝对不会熏眼睛。单单这么一盏玻璃风灯,若没有几百两银子,便休想能够拿得下来。

    可是假如想要向白玉京内“万花阁”的花魁诗思,求取一夕之欢的话,区区几百两银子,还远远不足够。

    事实上,欲要成为诗思的入幕之宾,金钱,实在只是其中最微不足道的一个因素而已。不管你拿出再多的金子银子,也不管你是个什么身份。若然诗思本人看不上的话,那么照样一概休谈。

    此时此刻,诗思就在方小侯爷身边。她穿了一件鲜红柔软的丝袍,像猫样蜷曲在方小侯爷怀里,用一双指甲上染了鲜红凤仙花汁的纤纤玉手,剥了颗在温室中培养而成的葡萄,用檀口衔着一半,亲昵地把另外一半喂到方小侯爷的嘴里。

    事实上,诗思不但是个温柔而美丽的女人,而且还很聪明,很懂得享受人生,更懂得怎么让男人享受自己。

    方小侯爷看着自己身边这个女人,看着她如羊脂白玉般的皮肤,再看她似桃花般绯红的面颊,如春水般温柔的眼波。纵然尚未喝酒,但方小侯爷却微觉熏然,仿佛已经醉了。

    方小侯爷轻轻吐了口气,伸手握住了诗思露在丝袍之外,那一只纤柔完美,小巧可爱的脚掌。顷刻间,诗思的肌肤变得冰凉,而且更生出了无数颗极细小的颗粒。

    并非恐惧。恰恰相反,已经经历过这个女人的方小侯爷,纵然只是握住她一只脚掌,却也知道这正是诗思开始变得兴奋的证明。

    诗思之所以能征服男人,或许,便是因为她每次都能让男人觉得,她已完全被征服。这样的女人并不多,但只有这样的女人,才真正能使男人快乐。

    想到诗思那完美的身体,方小侯爷身体里,忽然有一股热流升起。他轻轻叹息着,再度伸出手,要把诗思拥入怀内。然而就在此刻……

    毫无预兆地,马车忽然一顿。挂在车厢内壁之上的风灯,也随之晃了两晃。光影摇曳之下,方小侯爷的面颊上,不由得出现了片片阴霾。他放开诗思,扬声问道:“老许,怎么回事?”

    车夫老许的声音,透过车厢壁清晰传来。单凭这么一手传音的功夫,便知道他的修为亦颇不弱。至少不在金龙帮的十九人魔之下。

    “侯爷,是颜老相爷的马车,停在前面挡住了道。”

    “哦?颜老相爷?”

    方小侯爷身上的热意,立刻凉透了。他回首向诗思歉意地点了点头,随之推开车厢的厢门,纵身跃下。反手关上门,深呼吸一口夜半时分的凉气,举目眺望。果然看见冷清清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停靠着一辆款式简朴的半旧马车。

    假如说方小侯爷自己坐的马车,是那种青砖白瓦,里外三进的大宅门。那么这两简朴马车,顶多只好算是座低矮的泥砖屋罢了。但这简朴马车的车厢左右两侧,却各自挂着一个灯笼。上面正是个“颜”字。

    方小侯爷叹了口气,迈步上前,走到那辆简朴马车之前,伸手敲了敲门。无奈地道:“老相爷,都这么晚了,不赶快回去睡觉,还在这里堵人呢?需知道**一刻值千金,被您这么一堵,我可是损失了不少啊。”

    厢门打开,霎时间,方小侯爷双眼一亮。只因为呈现在面前的,俨然是一处豪华舒适得超过方小侯爷自己那辆马车十倍,哪怕天子所居的寝宫,也要远远不及的所在。在这车厢之内的方寸空间,其中任何一件哪怕再不起眼的小小装饰,也至少价值千金。

    比方说,这里也铺着地毯,却并非是普通的天鹅绒,而是羊绒。那羊也并非是普通羊,而是取材于吐蕃与西域沙漠之间,一片荒无人烟的高山台地当中,一种数量极稀少的羚羊。

    这种羚羊身体之上,紧贴着皮肤处,生长着一种细密短毛绒。这种短毛绒保暖性极佳,拿来制作成披肩,可以在保持轻巧之余,制作得极尽华丽。

    但这种羚羊极为机警,兼且又能在崎岖山地之上奔跑如飞。故此哪怕是最出色的猎人,也未必能够猎得到这种羊。因为太难获取,数量太过稀少。故此,用这种羊绒所制作的披肩,向来被称为“羊绒之王”。又称呼为“沙图什”。哪怕是遥远西方,波斯帝国的皇帝,也以能够得到一条制作精美的沙图什为荣。

    通常,要使用三只羚羊身上的羊绒,才能制作成一条沙图什。但此刻,铺在车厢里,被颜老相爷踩在脚下的这条羊绒地毡,却至少使用了数十只羚羊,或许还不止。单单这张地毡,若没有几万两银子,便根本别想能够拿得下。

    外表的简朴,与内里的奢华,两者合在一起,俨然形成了前所未有的强烈反差。哪怕是向来奢侈惯了的方小侯爷,也不由得一怔。一瞬之间,下意识地感觉到自愧不如。

    颜老相爷身穿便衣,足下踏着两名如花似玉,颜色只比诗思稍逊半筹的小丫头,正独坐饮酒。看见厢门大开,他回过头来,向方小侯爷冷冷地看了两眼,忽然一脚把两名小丫头踢开,喝道:“滚下去,好好等着。方展眉,你上来。老夫有话要说。”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21291/ 第一时间欣赏一枪爆头最新章节! 作者:十二龙骑所写的《一枪爆头》为转载作品,一枪爆头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一枪爆头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一枪爆头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一枪爆头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一枪爆头介绍:
XX在手,天下我有?一枪打爆!
XX飞刀,例不虚发?一枪打爆!
八荒六合天下独尊?一枪打爆!
粉碎虚空,白日飞升?还是一枪打爆!
劫数降临,管你什么妖魔鬼怪,统统一枪打爆!
我,就是你的劫数!
一枪爆头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一枪爆头,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一枪爆头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