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现代都市玩宝大师TXT下载玩宝大师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玩宝大师全文阅读

作者:青木赤火     玩宝大师txt下载     玩宝大师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51章 真正来历

    佟人堂一边笑一边说,“好眼力好眼力,更关键的是好人品啊!”

    余耀心中苦笑,若是按照行里的说法,这应该是搭错筋了。www.uu234.net

    “小伙子,你能看出龙袍是一件戏服,确实有眼力,这个我祖父也不能判定,我算是跟你长了见识了。但是,这一笔一砚的价值么,我祖父是知道的,祖传三代,我一样也知道,而且比你更详细!既然不想流出国门,不得不慎重啊!”

    好嘛!濮杰不由摸了摸心口,合着这老爷子原来是设了个机关!这表演水平,比“海娃死了”“十年了”可牛逼多了。

    幸亏余耀没打诳,不然怕是一件也买不了了。

    “你们赶时间么?要是不赶,先听我说说?”

    “好!”余耀点点头。

    佟人堂先把东西归置到一边,然后认真泡了茶放到茶几上,“佩服佩服,先喝茶。”

    余耀喝了一口茶,直奔主题,“老爷子,这一笔一砚的来历你真知道?”

    佟人堂点了一支烟,好似了了一桩心事,美滋滋吸了一口,“那是自然!若是找不到合适的人选,我就只能送到文博单位了。我不想送到文博单位,还是想让祖传的东西能被私人珍藏,而且是懂行的真正藏家!”

    “这支笔,不会真的就是诸葛笔吧?”

    “不是。这是一支明代万历年间的宣笔,明代宣笔已经势弱,但有一个宣笔高手机缘巧合收集全了制作一支笔的紫毫,便仿制诸葛笔的制式,用紫竹做了一支。”

    余耀一听,“明代万历年间的东西?老爷子,您怎么可能知道得这么详细?”

    “你有所不知。这支笔做出来,独一无二;所以单独又做了笔套保护紫毫,笔套上,是刻了字的!”

    “明白了,原来的笔套,也是紫竹的!但是您的祖父不慎丢失了,又另做了一个竹套。”

    “不是我祖父,是我父亲。破四旧的时候,这老木匣比较大,本来想单独藏起毛笔和砚台,却不小心弄丢了。”佟人堂解释道,“原先的笔套上,刻有:偶得紫毫,慕诸葛笔谨制,大明万历九年。”

    余耀点点头,即便如此,价值上和他估计得也差不多,接着又问:“这歙砚,是汤显祖的东西总没错吧?”

    “其实也不能算。这不是你眼力的问题,因为年份对,刻铭说的确实也是汤显祖。”

    余耀一听,这毛笔,自己算是没判断失误,但若这砚台不是汤显祖用过的,那可就有点儿走眼了;不过,是一方明代的砚台总没错。

    “这砚台,原先也是有一个白铜盒子的!当年倭国入侵,我祖父带着一家老小从燕京到江州。有一段路坐马车,行李箱不小心摔了出去,东西散了,砚台从盒子里掉了出来,所幸没有损伤。匆忙收拾散落的东西,又怕遇上土匪,这盒子就这么没了。”

    “嗯,这砚盒上想必也是刻了字的。”

    “对,原装砚盒。根据上面的刻字,这砚台虽不是汤显祖的东西,却是他的儿子做的!当时汤显祖被放逐到雷州半岛的徐闻,有一方这样的歙砚,可是后来丢失了,他的儿子得到一块上好的龙尾歙石之后,为了纪念他的父亲重新做了一方。”

    “是这样啊!”余耀心头甫动,“老爷子,看来您祖父是一位收藏家了。这龙袍,真是从银行库房来的么?”

    “龙袍,因为那外资银行紧急撤走,欠下员工工资,库房里有一些没处理的东西,员工们就进去分了,我祖父拿了这一件龙袍。”

    佟人堂喝了口茶,“至于收藏家,谈不上。但我祖父喜好文房的东西,笔墨纸砚,确实曾经收藏过一些,他说过的,有几张明代的蜡印故事笺,有一块明代的兰花墨,但后来兵荒马乱的,这都丢失了。传下来的,就这一笔一砚了。”

    “这一笔一砚,得来想必也不容易。”余耀叹道。

    “这支笔的来历我不知道,他只说是机缘巧合。这块砚台,不妨也告诉你吧,是从盗墓贼手里买的!”

    “啊?”濮杰不由叫了一声。

    “听说,应该是一座清代墓葬,想必墓主人也是很珍爱这块砚台,带进了棺材。”佟人堂续了两句。

    余耀道,“落到您的祖父手里,总比被乱七八糟的人得了强。”

    “这么多年前的事儿,不便评说了。好了,该说的我都说了。这两样东西让你拿走,我算是放心了。”

    余耀也点了一支烟,“老爷子那您就开价儿吧!”

    不管怎么样,先得问问价儿。而且这两样东西,余耀动了收藏的念头。

    只是现在有两个问题,一个是价高还得筹钱,秋拍的钱怎么也得个把月才能结算。第二个是,这是濮杰拉他过来的,要是自己收藏,濮杰这头就没利了。

    佟人堂陷入沉吟。

    “老爷子,我俩说点儿事儿。”濮杰冲佟人堂说了句,佟人堂点点头。

    濮杰拉着余耀到了门边,低声道,“你不会想进了不出吧?”

    “是有这个想法儿,但总不能让你白跑。”

    “咱俩谁跟谁。我无所谓,但这钱不好凑。”

    “这么着,我刚才想了想,那件宣德骰子碗,有伤,我一直犹豫着想出,而且那笔买卖也是你趟的路子,你拿着出了吧!得利嘛,咱俩二一添作五行吧?”

    那笔买卖,是濮杰找的货主掏的老宅子,余耀分一半,按规矩来说是有点儿多的。但若是没有余耀,濮杰怕也看不出道道,不会拿下这件宣德骰子碗,最后是余耀拿下的;从这一点来看,余耀不止应该分一半。这里面不太好细算,余耀估计让濮杰分,他应该也会这么想。

    “嗯,这东西也容易出手!估计两百万是没问题的。客气个吊,平分也爽利。我那份儿你先拿着,收了这两样东西,回头秋拍的钱下来了再说。”

    两人商定,一起扭头回走,佟人堂笑了笑,“怎么?你们是钱不凑手?”

    余耀笑了笑,“只要老爷子能宽限几天,没问题的。”

    “坐啊!”佟人堂伸了伸手,“看来,小余你是真打算留下珍藏了?”

第152章 借我一用

    余耀点点头,“如果是我收走的话,是这样的。www.uu234.net”

    “那好,你看着给吧。”

    一听这话,濮杰先不乐意了。他认为,余耀实心实意给佟人堂说明白了,这时候佟人堂就算说个两百万,也比说这句“看着给”有诚意。

    看着给,最后还是你定,但是我们不知道你最低多少能出;高了我们亏,低了你不乐意还得还口。说白了,这时候了,你还说得这么含糊,有点儿不太地道。

    “老爷子,我们看着给,最后高了低了的,你不还得重新定啊?”濮杰低头点了一支烟,没看佟人堂。

    余耀脸上也划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余耀是敬他想把好东西留在国内,但到底是萍水相逢;而且,佟人堂想留住东西在国内,就像他说的,也可以捐到文博单位啊?他不这么干,卖给个人,赚上一笔钱,本质上还是一笔买卖。

    佟人堂觉察出了两人的变化,“出一口儿,也不打紧吧?”

    濮杰不等余耀说话,又接上了,“我们出,当然是越低越好,余耀刚才说了,这两样能值两百万,可我们要是只出一成,您能乐意吗?”

    “一成?”佟人堂又笑了,“行,二十万,拿走吧!”

    “啊?”余耀和濮杰齐齐愣住。

    濮杰不过是顺口比划一下,当然,也有置气的成分,跑了一趟买卖,余耀说收藏就收藏吧,虽然不拿来赚钱了,总归是两件好东西。可佟人堂最后还不先出价,让他不太爽。结果,一成,二十万,佟人堂居然应了!

    “老爷子,他不过开个玩笑。这两件东西,既然价值上咱们都掰扯清楚了,你让点儿我谢谢您。后面咱们也不说笑了。”

    “我没有说笑,二十万可以。这东西你又不是用来赚钱,是私人珍藏,而且你还是江州人,这都是因素。”佟人堂正色道,“我又不是古玩商。说句不好听的,我要想多赚,也不用跟你们两个小孩儿一开始就玩心眼儿。”

    余耀见佟人堂应该是说真的,“老爷子,实话实说,这价儿我是真想应了啊。”

    “这就对喽!如果你想倒手赚钱,思想不一样,说的话也不一样。收着吧,二十万,对我来说是不多不少的一笔钱,咱俩都不亏。”

    “我们当然不亏,可您亏大了。”濮杰有点儿不好意思了。

    “照你这么说,那些把珍贵文物无偿捐献给国家的,岂不是亏到姥姥家了?”

    “嗯,这是种境界。不过,却经常被人骂成傻子。”余耀若有所思。

    “你们年纪不到,有些事儿可能还体会不深。这人哪,来的时候空着手,走的时候什么也带不走!我还能有几年活头?我不想捐献到文博单位,不是为了钱,是我就这么个理念。不怕直说,我要有个儿子,在国外我也带出去给他!”

    余耀和濮杰不由也跟着感慨了一下。这种想法现在叫封建糟粕,但一个老人有这种想法,也可以理解。

    又聊了一会儿,余耀最终没有再矫情。

    二十万,他当场就能转账,最后带走了这两样东西。

    回去的路上,余耀和濮杰又都感慨了一番。

    “这你拿下了,那宣德骰子碗,这会儿还出吧?”濮杰感慨之后,忽又问道。

    “出了吧,多备点儿钱,不是每一次都有这次这么好的运气,下次万一碰上更好的东西,钱不凑手可麻烦。你去跑吧,打底两百万,能多更好。”余耀应道。

    “别老惦记着收东西,现在有钱了,我看你应该先买套像样的房子,别总住店里。回迁的房子,还不知道多少年才起来。”濮杰劝道。

    “嗯,这是个事儿,再说吧。”

    两人一起吃了晚饭,濮杰带走了宣德骰子碗,余耀当晚早早就睡了。

    第二天上午,隋毅居然来了,“余老板,今天上午我休息,找你来聊聊,不妨事儿吧?”

    “妨什么事儿。坐,早上吃了肉饼,有点儿腻,正好泡壶茶打打。”

    坐下喝了几口茶,余耀本来想对他说说才朋玺的事儿,转念一想,还是先放放吧,才朋玺孙子的事儿还没了结呢。

    这时候,隋毅从口袋里掏出一件东西,“给看看呗?”

    “我就知道你带了东西。”余耀笑笑。

    凡是喜欢古玩的,很容易上瘾,这对不玩的很难说明白那种感觉。尤其是刚入门的玩家,那种劲头儿怎么说呢,就跟打了鸡血似的,两天不逛逛市场,浑身痒痒。

    隋毅玩的时间不短了,但一直自己琢磨,也跟刚入门差不多。

    “你这不会是捡的漏儿吧?”余耀上手一看,这是一块东汉的玉,虽说玉质一般,上面只有简单的云头纹,但到代是没问题的。

    玉,样子基本上就是玉环上带个缺口。

    不过,还有一个珏,两个字音同字不同,意义也不一样。

    珏,最开始其实就是耳环,那缺口是卡耳垂用的,一般都成对。从字形上也能看出来,左边斜玉旁,右边还是一个玉,所以是成对的东西。

    而呢,往往是单个的,而且更大。一般是男子配饰,寓意很明显,做事果决,有大丈夫之风。

    也可以做一种信器。比如某位大臣被放逐边疆,回头皇上派人送了一块玉,那就别想回来了,决裂。如果皇上送的是一件玉环,那就该高兴了,这是想让你回还了。

    “这东西够老?”隋毅兴冲冲问道。

    “东汉的玉已经很少了,用现在的话说,不流行了,所以工艺也简单。你这件玉质也一般,但好歹是个东汉的玉件,也能值点儿。”

    “东汉的?”隋毅一拍大腿,“那就真捡漏了,他要两千,八百拿下的!”

    “嗯,会讲价儿了!”余耀一边点头,一边又细看了看玉的缺口处,“不对”

    “怎么了?”

    “这缺口好像是后改的工。”

    “啊?”

    “嗯,确实是,虽然很巧妙,完整去掉了一个云头纹,但仍然比较局促。或许原先是一件玉环,这地方受损了,改成了一件玉。”

    隋毅挠了挠头,“能看出来是什么时候改工的么?”

    “放心吧,肯定不是现在,八百怎么说也是个不小的漏儿。我看,肯定不是本朝改的,看痕迹和包浆,应该在明代之前,但这中间的漫长跨度,具体是哪个年代”

    余耀说着,忽而眉头一挑,“老隋,这东西,借我一用,就几天,行么?”

    虽然和才朋玺说好的斗宝,是让才持璜拿两件东西,但有备无患。这件东西,说不定能顶一次机会,因为改工的年代,实在是太难判断了!

我的古玩之路(代上感)

    本应上周五上架,这周五没法再拖了。www.uu234.net照例,得写个上架感言,卖卖惨求求订阅什么的。

    订阅确实很重要,但我不喜欢卖惨,而且这一篇顶一章的位置,写少了写虚了不太好意思,就说点儿别的吧。

    也没什么明晰的思路和章法,大抵是我对古玩的认识和收藏经历。算代替上架感言。

    古玩这东西,不是独立的,总是和历史脱不开关系;我写古玩,不自觉地就会耗费一点儿篇幅去勾连历史。

    我们了解历史,大抵离不开两样,一样是文字史料,一样是文物。

    文字史料,都是人写的,这里面主观上的东西太多,甚至有不少臆测和刻意篡改。研究历史也叫治史,不是光审阅就可以了,还需要大量的考据。

    但是文物不同,它是实物,如果你能看懂文物的“语言”,其实比史料更可信。

    文物和古玩,有大面积重合的地方。而且古玩更容易流传,在欣赏把玩的同时,还能和古人“对话”,个中乐趣,妙不可言。

    我喜欢上古玩,是先从玉石开始的,从普通玉件到古玉,而后又到了瓷器,又到了其他品类。

    我记得很清楚,那是1999年夏天,我高中毕业马上就要去上大学了,这应该是人生中最放松的阶段之一,基本就是个玩儿。

    我当时喜欢集邮,在一个街心小公园的邮币市场里,发现了一个小摊子,不是卖邮票的,是各种小玩意儿。其中,有一块白白的圆圆的“石头”,很润泽,有半个鸡蛋大,上面还有一块黑红色的皮。

    我蹲下拿了起来,摊主告诉我,这是和田玉籽料。

    我之前听说过和田玉籽料,但从来没见过实物,一下子就被吸引了。看着好看,拿在手里太舒服了!便问他多少钱,他说两百八。

    这块料子有六十多克,是和田白玉籽料,如今的价钱,两万八估计也买不到。但在当年,和田玉的行情虽然已经开始看涨,但行价并不统一,一块这样的料子,两三百块买下来不是什么稀奇事儿。

    我当时身上只有两百块,是准备买双好点儿的运动鞋的。可我实在太喜欢这块和田籽料了,当时也不知道讲价,一时冲动拿出了钱,“我就两百了,能便宜吗?”

    摊主坚决摇头,“不行,我两百六收来的,就赚你二十块钱。”

    现在当然能明白,摊主肯定是随口编排的,但我当时真就两百块,也信了他的话,很遗憾地就离开了摊子。没走两步,他叫住了我,“你好歹添点儿啊!”

    “我真就这些钱。”

    “算了算了,给你吧,当交个朋友。”

    他和我这么一个素不相识的学生交个鸟朋友,其实两百他肯定就能卖,以为我玩儿欲擒故纵呢!

    买下这块和田玉,我睡觉都攥在手里。后来离家上学也带上了,这块籽玉陪了我很多年。

    巧了,后来和我同一个宿舍的老大,是半个扬州人,对玉器懂一些。我俩交流过很多,他告诉了我很多工艺上东西。我起了兴趣,也到学校图书馆翻查了很多资料。

    有一次,我俩一起去报国寺古玩市场,我花六十块钱买了一件独山玉的观音,我俩老觉得工艺和现代玉器不太一样。我们学校有个清史所,不知道他怎么认识了其中一个懂行的博士,找他看了看,鉴定是块老玉,清中期的。

    新手手旺,稀里糊涂竟然捡漏了。

    从那开始,我逐渐对现代玉器失去了兴趣,开始对古玉着迷了。

    国家图书馆距离学校不远,我办了个借阅证。国图就在紫竹院公园对面,我经常周末借了书,拿着过天桥,到紫竹院公园找个地方看书,现在想想真是一段乐悠时光。

    故宫的门票,拿学生证半价,一年之中,我跑了二三十趟故宫,就是为了去看好东西。去一趟故宫,我得少吃多少肉包子啊。

    就在这个过程中,我又喜欢上了瓷器。故宫里的东西,历史上经过多次外流,展出的也只是一小部分,但还是让人叹为观止。

    当时的潘家园、报国寺、琉璃厂,也是我周末经常去的地儿。我最喜欢去报国寺,那院儿环境好,古香古色,绿树掩映的。

    我当时是个学生,不敢乱出手,看得多,买得少。所以除了门票车费,倒也没多花什么钱。

    不过,玉器还好说,最要命的是瓷器,很难入门。没高手指点,全靠自己看东西,再就是在市场里听一帮老油条山侃海喷。

    后来,我真遇上了一个高手。

    常有人说某某情节只能在小说里见到,不合逻辑,不现实,等等。实际上呢,每个人阅历不同,际遇不同,你没见过,也不代表不可能发生。有时候,现实比小说还有戏剧性。

    因为走路有点儿外八字,我穿的皮鞋,其他地方完好无损,鞋跟外侧却总是先磨去一块。有一次,我在报国寺附近,发现了一个修鞋的摊子,心说正好,给皮鞋钉俩皮掌儿。

    修鞋的是位老大爷,头发花白,套了件蓝布围裙,长得平淡无奇。就在他给我的皮鞋钉掌儿的时候,来了个衣冠楚楚的中年人,好像和他很熟,“老爷子,您给掌掌眼!”

    中年人从包里拿出一个锦盒,又从里面拿了一件小瓶,青花,画片儿是荷叶莲花。

    “怎么了?”老爷子头也不抬,先把鞋掌给钉上了。

    “这瓶子我看老,但找了好几个人,说带贼光,都不看好,劳烦您了!”

    钉上一只鞋的鞋掌,放下我的皮鞋,老爷子才瞅了几眼这只小瓶子,然后一翻手,中年人会意,翻过来给他看了底。

    “康熙官窑。”老爷子说完这一句,便不再去看那瓶子,又拿起了我另一只鞋,开始钉鞋掌。

    我当时就被震屁了!

    那眼神,那语态,云淡风轻却不容置疑,倏然间的山高水低,让我至今也忘不了。

    只是一个修鞋的老头儿?!

    “得嘞!踏实了!您忙着!”中年人收起瓶子,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红包,放到了修鞋箱子上。

    老爷子也不多说,继续钉鞋掌。

    俩鞋掌六块钱,他先收了,才拿起那个红包,拆也没拆,顺手揣进了兜里。

    我递上一支烟,开始套近乎。

    他没拒绝,点上,眯着眼睛看我,“小伙子,你也喜欢瓷器?”

    “是啊,就是没人指点。”

    “看过什么书啊?”

    我说了几本,都是些鉴赏类的。

    “路子就不对,先看《中国陶瓷史》!”

    “好,我一定看。您在这里摆摊,抽空我能来找您聊聊嘛?”我当时年轻,也不太会说话。

    “看完了再说!”

    我走了之后,就买了本《中国陶瓷史》,先是囫囵吞枣看了一遍,但也明白了,之前路子确实不对,不了解历史特征,不了解窑口工艺,上来就看一些什么胎釉纹饰,容易飘,很难扎进去。

    三天后,我又去找那个老爷子,修鞋摊却不见了!后来我又去了好几次,还是没有出现。

    直到我毕业离开,也再没见过那个老爷子。

    后来我出差再回来,还又去找过,却连鞋摊旁边的小卖部都没了。

    工作之后,闲钱多了,而且人脉广了,接触的专家也多了,慢慢地提升了一些眼力。但是我底子薄,终究到不了太高的层次。

    捡过漏,打过眼,吃过亏,上过当,赚过钱,破过财。将近二十年的时光,从一个小伙儿变成了油腻中年,对古玩的喜好,却一直未曾改变。虽然没什么好藏品,但看过的真东西也不算少了。

    写古玩小说,也是因为居住地的变动。2015年,我离开了工作多年的城市,身边那帮玩友也没法一起逛摊交流了,一时觉得挺空,得找个宣泄口,就转化到了小说上。

    古玩小说,想让人看下去挺不容易,因为重点不在于古玩,而在于故事和讲故事的方式。

    但我就这个水平了,而且年纪渐大,感觉脑子有点儿越来越不灵光了。

    一直支持的,我郑重道谢,没你们捧场,确实很难有动力。

    至于看不下去的,弃书很自然。只是别临走还留下恶言恶语,是不是真心评论,容易看。埋汰一下子,也不会显得你有多高明,我还得删,其实没多大意思。

    虽然是“代上感”,但最后也得说点儿真章。这时候肯定有一批转去看盗版的,拦不住。不过,我有个小小的请求。

    明天应该中午十二点左右上架,第一章二十四小时的订阅,也就是首订,非常重要。不同的会员,订一章花钱不一样,最贵也就是一毛钱,如果有起点账号,烦劳拿出一毛钱来,给个首订冲一冲可好?

    一毛钱,大街上见了怕也很难弯腰去捡。

    就此致谢,并祝福顺康泰。

    不多说了,今晚和明天我会推开杂七杂八的事儿多码字,争取保证明天能有五章。比不了那些十章八章的,但也算尽力了。

    相隔千里,此间相逢;翻转时光,承蒙不弃。

第153章 蚀花肉红石髓珠(求首订)

    隋毅拿来这件玉让余耀掌眼,原本没想到自己能捡漏。结果,虽说是后来改工成了玉,但毕竟原来的玉环是东汉的,隋毅自是有惊喜的。

    “当然没问题了。”隋毅笑道,“你说这缺口改工,难以判断具体年代,不会想和人斗宝吧?”

    余耀不遮掩,“对,不过我落不了彩头,不然彩头给你都行。”

    “说哪里话?完事儿了给我讲讲精彩故事就行!”

    “肯定得告诉你!”余耀心道,等斗完了,才朋玺说不定是还要见见隋毅的,毕竟救过他。完事儿了一并说吧。

    当天中午,余耀和隋毅一起吃了顿饭。

    晚上,谢治豪又打电话来找他吃饭,余耀推说有事儿没去。谢治豪还嘟囔了一句,现在想请动你还不容易了!

    第二天上午,也就是预展的最后一天上午,才朋玺居然直接上门了!

    “才老先生,您怎么也不给我打个电话?”

    “你不是给我名片了么,我先来你店里看看,人不在再打。”才朋玺笑道。

    才朋玺的身后,跟了两个人,一个还是那个中年男子。

    另一个,瞅着三十岁上下,身材修长挺拔,一身西装很是合体,发型一丝不乱,而且棱角分明,英气逼人。

    余耀心想,这应该就是才持璜了。

    都进了门,才朋玺互相给介绍了一下。余耀说了声“你好”;才持璜傲然道,“闲话少叙,你赢了我的玉牌,我来拿回来。”

    才朋玺轻咳一声,一时并未说话。

    余耀面露笑意,“我赢的玉牌,可不是你的,是才老先生的。再说了,你今天来,怎么知道一定还在我手上?说不定我转手就送人了呢?”

    这话自是揶揄他将玉鸠首送给了一个小野模。

    才朋玺不动声色,心里却很满意,余耀这是真心帮忙了!对于才持璜,就是得压住他才行。

    “你这么说,就一定还在你手上!耍嘴皮子算什么本事?你干脆去说相声得了!”才持璜的神色并无多大变化,还是一副冷傲的样子。

    “在你店里,合适么?”才朋玺这时候看了看余耀,插了一句。

    余耀点头,“合适,这两天没什么生意,关了店门就行。”

    “我到门口守着吧?”中年男子开了口。

    “别介,你这样,路过的还以为我出了什么事儿呢!”余耀摆手,“你还是进来坐着吧!”

    中年男子看了看才朋玺,才朋玺笑道,“你要是不自在,自便吧,我走的时候给你打电话。”中年男子点点头,就此离去。

    余耀从屋里拉下卷帘门,然后窗户上拉了窗帘,一边拉一边说,“靠灯光看东西,你没问题吧?”

    才持璜突然笑了,“你没问题我就没问题。”

    三人在八仙桌旁坐定,余耀也没泡茶,“这规矩,才老先生都告诉你了吧?”

    “说了,不过我得改改。你什么东西都不拿,我拿两件让你看”

    余耀听到这里,本以为他会接着说“不公平”,却不料,才持璜说的却是“太麻烦”!

    “我拿一件东西出来,速战速决。你若说对了,天和秋拍开场后我去拍下玉鸠首,对我爷爷三跪九叩认错。你若说错了,玉牌还给我,了事!”

    听了这话,余耀不由看了看才朋玺,才朋玺对视之间微微一笑。看来,这个“三跪九叩”,是他临时加的。

    孙子对爷爷三跪九叩,本来也没什么。

    看到两人眼神交流,才持璜又笑了,“这个彩头,我拿下玉鸠首还给我爷爷,对你一点儿好处都没有!所以,别以为我琢磨不明白里面的事儿!不过,我爷爷把你吹上天,我才来见识一下。”

    余耀回看一眼柜台,“你明明带了两件东西,为什么只斗一件?”

    才持璜进来时,手里拿着一个长盒子,有一米长,仅有十厘米宽,更像书画盒,不太可能是玉件。这盒子现在放在了柜台上。

    余耀猜测,玉件是小件,他带在身上。

    “你说得对,本来我是带了两件,而且只斗玉器,那是欺负你了!我多带了一幅画。但是我一进你这店,都是些破烂玩意儿,临时改了主意!”

    “这样吧。”余耀一听是画,开口道,“斗玉器,我也拿出一件,互相看!若分不出胜负,我再看你这张画定输赢!”

    “你是怕了。”才持璜冷笑,“我拿出的玉器,你定然说不对。这样你多拿一件玉器出来,就有多了一分机会!”

    “我只是看你把画都拿来了,不看有点儿可惜罢了!”

    话音未落,才持璜便接口,“行,看在我爷爷的面子上,就给你这个机会!你怎么都是个输!”

    说罢他也不嗦,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紫色小锦盒,“你先看看我这颗珠子!”

    余耀拿起锦盒,打开,里面是一颗红色的圆柱形珠子,很小,半截粉笔的样子,上下通天孔,珠体上有三道环形白线。

    “蚀花肉红石髓珠?”余耀脱口而出。

    才持璜点点头,“看来真是有点儿见识!不过说名字没用,你得说年份和加工地!”

    蚀花肉红石髓珠,是一种经过化学腐蚀的玉髓工艺品。这称呼是固定的,其实石髓就是玉髓。

    玉髓和玛瑙的成分一样,主要就是二氧化硅。只不过,玛瑙是带条纹的。当然,这个条纹不一定是肉眼可见的,比如有的南红玛瑙就不容易看出来。但只要是玛瑙,必定存在,这是结构问题。

    但是玉髓,没有条纹带,也就是说结构更均匀。玉髓也有很多种颜色,红玉髓最为常见。

    这颗蚀花肉红石髓珠,质地就是肉红色的玉髓,但是上面的三道白线,是经过化学工艺腐蚀而成的。这和天珠有点儿相似,只不过天珠的图案更多更复杂,而且底色多是黑色、褐色。

    余耀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这一场,怕是真要输了!

    因为认出蚀花肉红石髓珠容易,但是要说年份和加工地,实在是太麻烦了!

    这种珠子,公元前三千年就在印度河流域出现过,随后又传入了古埃及和美索不达米亚,后来又传到西亚、哈萨克,乃至华夏的西南、川藏一些地区也掌握了这种技术。

第154章 大涤子石涛(第二更)

    蚀花肉红石髓珠,年代跨度之大,流传地域之广,工艺重合之复杂,实在是让人有点儿头大。www.uu234.net仅就华夏来说,西南滇省出土过汉代的蚀花肉红石髓珠;藏地还出现过传世的蚀花肉红石髓珠。

    余耀细细看了一会儿,也只能大体判断出,这不是华夏的工艺特点,也就是加工地肯定不是华夏。

    年份大致应该在公元前一千年到公元后初期,但不能再具体了。

    同时,这必然不是传世的珠子,而且出土时间应该没多少年。

    除此之外,判断不了别的,加工地是哪个国家甚至哪个大地域,他都说不出来。

    余耀之前很少关注这个东西,即便是在眼力上,面对这样的东西,也顿感力有不逮。

    这个才持璜,太特么凶狠了!

    想必他因为公司业务,经常出国,也不知从哪里弄了这么一颗古珠!

    余耀也不能一句不说,硬着头皮把自己看明白的说了出来。

    虽然很笼统,但才持璜眼中还是闪过一丝惊讶,“我倒是小看你了!”

    其实,若不是他收下时掌握了诸多信息,冷不伶仃摆这么一颗珠子在他面前,他比余耀也多说不了什么。

    “但你还是输了。”才持璜接着说道,“这是伊朗西部出土的珠子,加工地不用说了。根据同时出土的文物佐证,加工时间应该在公元前八百年。当时,整个西亚和古埃及的蚀花肉红石髓珠,圆柱形的、蚀三道环线最多,所以最难判断。”

    才朋玺轻轻摇了摇头,这个孙子不仅眼力高,关键是手也抓得宽。上次自己做了鹤天珠,这次弄这种古珠出来,都是外国货。这颗珠子让他看,他同样也没办法!

    “输了就输了。”余耀也不忸怩,“不过你还没看我的东西呢!”

    “放心,我答应你就不会赖!”

    余耀笑了笑,“我和你可不一样,我只拿华夏的东西出来!”

    才持璜哑然失笑,“华夏的古玉器?你准备好玉牌吧,我说完就走。”

    余耀也不和他计较,转而拿出了那件玉。

    才持璜瞥了两眼,“东汉玉,没落的器型,云头纹工艺一般,有什么好看的?”

    “你说完了?”余耀追问一句。他当然不是为了提醒,这个必须得说清楚,不然你说他错了,才持璜接着来一句“我还没说完呢!”,还是没用。

    听他这么一说,才持璜眉毛一挑,最终还是拿了起来。

    看过断口之后,他突然叫道,“好啊!你给我看的,是没法断代的东西!”

    “什么叫没法断代?”

    “这是后改的工,但切割后打磨了,这地方又不能时时盘摸,不能从包浆判断,谁能看出改工是什么具体年代的?”

    “你别说谁能,你能不能?”余耀反问。

    才持璜冷笑不止,“你要能说出来,我就算输了!”

    余耀当时看这件玉,一时只能判断改工不是东汉本朝和清代的,但后来既然要用了,又细细参详研究了一番。最终,虽然范围还是不能缩小到某个朝代,但却比原先小多了,起码此时能够说一说。

    “原先的玉环,是东汉时期北方工艺,断口不是本朝改的,因为和表面的打磨工艺不一样;同理,也不是魏晋南北朝隋唐五代的打磨工艺;还不可能是清代的,因为包浆和穿绳磨痕虽然不明显,但还是有,年份肯定比清代早。而宋代到明代,打磨工艺类似,就是这一时期改的工!”

    “你这叫什么断代?宋元明三代,还是不能确定!”

    “但是你连这也没说!这件东西是东汉的,只有一处断口改工。我说出来的,就是最精准的!”

    “你!”才持璜一时语塞。

    其实,他要是详细再研究研究,应该也能说出这些。

    但他进了一个思维误区,或者说一时较上劲了。实际上他也知道,有些东西的断代,是不可能精准的,能圈定范围,就是最终结果。比如新石器时代,跨度更长,给你一件玉斧,也只能说新石器时代,不能精准到某个时间段。

    “好了!”才朋玺此时对才持璜说道,“持璜,你确实是输了!虽然不是输在眼力上。但是古玩一行,比拼的不止是眼力,还有分析和思辨!”

    才持璜想了想,“算了!这哥们儿一张利嘴,要是我不认输,反过来揪住我没拿华夏的玉器,一样可以胡搅蛮缠!”

    余耀伸出手指轻摆,“你爷爷说得很对,你性子太傲,输在一时没有沉下心来分析和思辨。我向来不会胡搅蛮缠,你若不服,我不妨把话说大一点儿,你那幅画,只要是华夏的,我若说不出是谁的手笔,就算我输了!”

    才持璜仰面长笑,“我性子太傲?我怎么看你才是狂得没边了?我还就告诉你了,这幅画不仅是华夏的,而且有落款!只要你能说出真假,点明证据,你就赢!”

    余耀旋即起身打开锦盒,带上手套,取出了里面的画。

    才持璜端坐不动,才朋玺却起身上前,看起来,他都不知道这个孙子拿来一幅什么画。

    同时,余耀在柜台上打开之后,才朋玺帮着固定一端,也跟着看起来。

    这是一幅八尺立轴,轴头是乌木,淡黄色的老绫子,裱活儿很细。

    画心是水墨山水,近山清溪,山林染霜,落日淡霭,都用墨色深浅来渲染,意境萧萧却不荒凉。

    题字:一林霜树,落日秋山。

    落款:清湘大涤子。

    印章两方,朱文:阿长;白文:石涛。

    才朋玺先是倒抽一口冷气,回看才持璜,“你从哪里得到的?”

    才持璜回应了两字:“倭国。”

    “谁?”才朋玺再问。

    “爷爷,你这是想帮他鉴定吗?我说倭国来的,已经不该。”

    才朋玺没法再问,的确,余耀还没鉴定呢。只是他看这画,从字到画,都应该是石涛的真迹;老绫子老裱工,就算到不了清初,也应该是民国时期重新装裱的。

    石涛的名气太大,石涛的真迹基本都是天价。

    石涛是明代皇室后裔,原名朱若极,小字阿长,别号一堆。除了石涛,还有大涤子、清湘遗人、瞎尊者,等等;他还出家为僧,法号原济。

第155章 一纸乾坤(第三更)

    石涛和另一位明末清初的画坛宗师,八大山人,两人是有血统关系的,因为两人都是明代皇室后裔,虽然隔得有点儿远。

    石涛名叫朱若极,八大山人名叫朱耷。朱耷是正儿八经的朱元璋的嫡系后裔,是朱元璋第十七子朱权的九世孙。而朱若极,则是朱元璋侄子这一支的。

    若按辈分,石涛比八大山人小了好几辈,曾孙子差不多。不过,八大山人只比石涛大十几岁,两人以友论交,有过书信往来,还一起合作过,比如著名的《兰竹图》。

    余耀看着这幅秋山霜树图,一时没有说话,但心里震动不已。这个才持璜,还真是了不得!

    这幅画,从笔法和构图上来看,形神兼备,而且墨法淋漓,更像是石涛晚年的手笔。

    石涛最擅长用墨,墨色能生“气”,境界十分了得,若是想仿,单就这一点,也是很难做到的。

    再就是他的风格,充满了“变”的因素,即便同一幅画,也常常格法多变。

    这和他的成长经历有关,虽然是皇室后裔,但明亡时,他虚岁才三岁。虽然他后来出家为僧,但康熙南巡,作为一个明代皇室后裔,而且是已经出家的和尚,他还是两次接驾,高呼万岁。

    清高却又不甘寂寞,一生矛盾而悲愤。但是,也是这种状况,加上他的天赋,造就了他绘画上成就,多变的动感,辗转腾挪的特殊张力,正是他高明独特之处。

    孤高奇绝的艺术家,经常伴有精神上的不正常,石涛的“亲戚”八大山人也是如此。八大山人和石涛还不太一样,明亡之时,他已经成年了,接着就削发为僧,而且颠沛流离,后又改奉道教。坎坷之中,一度精神失常,后与世隔绝。

    八大山人用墨极少,笔致简洁,疏旷中意韵无限。最广为人知的,是UU小说生灵的眼神,不论鱼鸟,常常白眼睥睨,其实,这里面展示的,又何尝不是他无处安放的孤独灵魂?

    “墨点无多泪点多,山河仍是旧山河”。

    而石涛,境遇相对八大山人,相对平顺,但内心的矛盾却始终无法统一,他的画,又是另一种意韵。

    石涛的拥趸,从清代到民国到现在,从来就没有断过,其中不乏书画大家。

    此时,见余耀反复揣摩却不说话,才持璜不由起身开口:“你琢磨什么呢?拖着不说算什么事儿?”

    “你挺着急。”余耀离开了柜台,回到了八仙桌旁坐下,点了一支烟,袅袅烟雾中:

    “这不是石涛的真迹!”

    才持璜眼神一变,但却又冷笑一声,“说什么结论并不重要,关键是点出证据!要不然,黄口小儿也能说!”

    “那是自然。”余耀抬抬手,“坐吧,你已经输了。而且你知道不是石涛的真迹。”

    才持璜哼了一声,并未坐下。

    余耀继续说道,“恕我直言,这幅画,从笔法墨色,到题款落印,我根本看不出和石涛的真迹有什么区别。”

    才持璜微微皱眉,却仍未正眼看余耀。

    “再说装裱。这个我能看出来,用的轴头和老绫子,应该都是清初的东西,但裱工,是民国时期的”

    才持璜打断,“装裱和原画未必同年代,古画重新装裱很正常!”

    “没错儿!这个也不能用来否认是石涛的真迹,我不过是一一点明而已。剩下的,就是这纸了!”

    余耀说到这里,才朋玺也不由回到八仙桌旁坐下了,他默默点了一支烟,没有说话,准备认真聆听。

    才持璜的脸色,终于起了明显变化,虽然还是没坐下,脚下却动了,转身正对余耀。

    余耀清了清嗓子,“这纸,是民国时期的宣纸!虽然做旧非常到位,毫无破绽;但强光透射,宣纸里的云朵丝状物,清初和民国,还是有差别的。”

    才朋玺这才明白,刚才余耀拿着强光手电和放大镜,却反复看画心的空白处,而不是笔墨处,原来不是看画,而是看纸啊!

    “这你都懂?!”才持璜不由失声叫道。

    “懂这个很容易。关键不在于懂,而在于虽然有差别,但是差别是非常微妙的!懂也未必能看出来!实际上,制造宣纸,青檀皮和沙田稻草的原料配比基本没有变过,造纸技术也比较稳定;好在,清初和民国毕竟隔了将近三百年!”

    “到底是什么差别?”才朋玺问了之后,忽觉失言,不由尴尬一笑。

    这等高深的鉴定秘诀,谁也不可能轻易外传。

    会者不难,难者不会。不要说余耀说的宣纸里云朵丝状物的微妙差别了,对于不懂宣纸和字画的人来说,连宣纸和书画纸也未必能分清楚。

    市面上有一两百一刀(100张)的所谓“宣纸”,其实不过是书画纸。真正的宣纸哪有这么便宜?

    特别是老宣纸,不说太老的,八十年代初期的老宣纸,一刀四尺红星特净皮,市价已经到了两三万了。

    所谓纸寿千年,宣纸越老,越利于书写和绘画。

    余耀也跟着笑了笑,“老先生不必如此,说说也无妨,因为都是常规的东西,最终还得靠眼力。宣纸里密布的云朵丝状物,其实是青檀皮纤维,里面还能发现稻草的筋丝。清初的宣纸,筋丝在青檀皮纤维中的多少和分布,和民国时期略有不同。但具体如何不同,还是那句话,太微妙!”

    “一纸乾坤,妙到毫巅!”才朋玺抚掌不止,“老朽佩服,佩服啊!”

    才持璜却没有表态。

    才朋玺随后直接看向才持璜,“男子汉大丈夫!这时候岂能不声不响?对不对?是不是民国的仿作?”

    “是!”才持璜忽而如同泄了气的皮球,缓缓在椅子上坐下了。

    余耀却摁灭了烟头,站了起来,重新走到柜台边,一指这幅画,“我说过的话,必然要做到!”

    “嗯?”才朋玺和才持璜齐齐看向余耀。

    “虽然是仿作,但我开过口,说不出作者算我输!民国时期,能有这般惊天高仿技艺的,仅此一人!”

第156章 五百年来一大千(第四更)

    才持璜一听,微微摇头,“真是输了!”

    才朋玺已经知道余耀想说谁了,但没有出声,等余耀自己说出来。m.www.uu234.net

    “张大千!”余耀朗声道。

    才持璜叹了口气,“就连同时代的黄宾虹、陈半丁这样的大家,也不能鉴定出张大千仿石涛。没想到,输在你手上!而且居然是输在纸上!”

    “他们也懂纸,也能看纸色新旧,只是这画做旧也极为到位,只能从宣纸内部的细微结构上来体察了。”

    才朋玺面露和蔼之色,“持璜,现在能说说是怎么来的了吧?”

    “他不是厉害么?让他说!”才持璜突然又有点儿赌气。

    才朋玺一脸尴尬,这可真像才持璜自己说余耀的词儿了,胡搅蛮缠!你怎么得来的,人家怎么可能知道?

    不料,余耀却接口道,“具体过程我肯定不知,但源头,我不妨可以猜测一下。”

    此话一出,才朋玺和才持璜不由对视一眼,均是满脸惊愕。

    “最初的原主,应该是一位女士,也不知如今在不在世,但可能姓山田。”余耀看向才持璜。

    才持璜大惊失色,“你怎么知道?虽然这幅画已经辗转多人之手,但我得到后,确实听到了这个说法!”

    “张大千其实不到二十岁就曾去过倭国,不过这画定然不是他年轻时候画的。后来,他五六十岁去倭国的时候,认识了这一位山田小姐,两人一时间如胶似漆。”

    余耀看了看才持璜,“这段过往,能在民国年间的书籍中查到,你可能没看过。而且我说了,只不过是猜测,未必能准。”

    “你对张大千好像挺了解。”才持璜沉吟。

    余耀笑笑,“一代宗师,年代又这么近,各种史料还是不少的。特别是他在女人方面,更容易引发别人的兴趣。”

    张大千这一辈子,基本上想睡的女人都睡过了,光老婆就娶过十个,至于其他的,那就没法说了。

    人生再老也要谈恋爱,是他的名言。

    他对女人的评价也很有名:凡美人者,一等肥白高,二等麻妖骚,三等泼辣刁。

    他这个审美可能有的人接受不了。不过他说的肥不是真肥,是丰腴,他喜欢过的女人,微胖居多。

    画坛一代宗师张大千,也是一代情种。

    在女人方面,张大千和齐白石有点儿相似,齐白石也是一辈子和不少女人缠绵纠葛,就连八十多岁去住院,还拿下了医院的护士长。

    但张大千作为一代情种,最开始在女人方面,是曾立下过海誓山盟的,大千这个号,也和此事有关。

    张大千第一个老婆,也不能说老婆,未婚妻吧,是他表姐。十八岁的张大千要去倭国学习,临别之际,表姐送给几个鸡蛋,哭着说等你回来!

    张大千手持鸡蛋,也是潸然泪下,说我回来就娶你!

    结果他还没回来,他表姐就得病去世了。

    回来之后,张大千因为此事心灰意冷,居然跑到松江禅定寺,出家当和尚了!

    大千,就是法号。他本名张正权。

    若他一辈子当和尚,那就没有后来的张大千了。要说他当和尚的时间也不能算短,嗯,三个月。

    三个月之后,他回到老家,结婚了。这个老婆生不出孩子,就又娶了一个,热情奔放的川妹子。

    好了,也不能一个一个数,总之,以后他就把和表姐的海誓山盟给忘了,经历了一个又一个的女人。

    不过人家张大千睡过的女人,基本都是心甘情愿喜欢他,谁让他有才呢!

    才子佳人。

    张大千的才气,当然主要表现在书画上。才持璜说的仿石涛的作品,骗过名家黄宾虹和陈半丁,那是真事儿。

    他画了一幅石涛的手卷,换走了前辈黄宾虹的一幅石涛真迹。

    至于陈半丁,不仅是拿了张大千的高仿当真品,而且还摆下宴席想显摆一下。

    他偏偏还请了张大千。

    那是一幅石涛的册页,陈半丁得到之后,视若珍宝,非常兴奋,大摆宴席,请了不少艺术家和收藏家。

    一开始还没拿出来,最后拿出来了,张大千一看册页封面,差点儿没笑翻了,“这本啊,我知道。”

    陈半丁当然不信,张大千便从第一页的内容说到了最后一页,而且很详细,题款钤印都知道。

    “这册页你也收藏过?”

    “这是我画的。”

    “开什么玩笑!”

    “取纸笔来!”

    满堂皆惊。

    就是这么牛逼。

    当然,张大千也不是靠着高仿吃饭,他的画作同样很值钱。2016年,张大千的《桃源图》拍出两亿七。

    他还有大量作品,被世界各大博物馆收藏。

    齐白石评价张大千:五百年来一大千。

    余耀他们三人眼前的这幅仿石涛,秋山霜树图,即便明知是张大千的仿品,价值依然很高。

    才持璜的情绪还是有些不稳,这样的作品,可以瞒过无数鉴定大家,余耀这么一个年轻小伙儿,居然就让他给认出来了!

    虽说是从宣纸上剑走偏锋,但同样匪夷所思。

    余耀看了看才持璜,又看了看才朋玺,上前将画作收起,小心装进了锦盒,又套上了原先装着的筒袋,这才轻轻交给才朋玺。

    而后,余耀拉开了窗帘,打开了卷帘门,关了灯。屋里又充满了阳光。

    余耀点了一支烟,深吸几口,看向才持璜,开口道,“能得到这幅画,也不容易啊。”

    “我是用一块春秋黄玉出廓璧换的,机缘巧合罢了。”才持璜脸色不定,“你的本事,到底是跟谁学的?”

    “那你呢?”余耀反问。

    “也没什么人,爷爷给我打的底子,全靠自己修炼。”

    “所以你爷爷说你是天才。但天才不是用来挥霍的!”

    才持璜:“”

    才朋玺微微一笑,“持璜,这画我替你拿着,回头给你,你先忙你的去吧,我和小余聊两句。”

    才持璜愣了愣,“我在江州能有什么事儿?”

    “那就先回酒店休息!”

    才持璜又看了看余耀,犹豫了一会儿,“好,爷爷,我先走,你们聊。”

    才持璜走后,余耀拱拱手,“不好意思老爷子,今天实在是胜之不武。”

第157章 四方神兽汉镜(第五更)

    才朋玺一听,“啊?难道这画儿你早就知道来历?说宣纸只是临时编排?”

    “不不不,我还没那么龌龊。www.uu234.net”

    才朋玺哈哈一笑,“我可没说你龌龊。既然如此,是你赢得光彩漂亮,有什么胜之不武的?”

    “我是说这件东汉的被改工的玉,其实他要是细看,也能说到我这个程度。”余耀应道。

    “你错了小余,这玉断口,我在旁边也看到了,当时我就知道他要输!因为他太傲!所以才会不加分析就直接说出无法断代的话来!可是,谁又说断代必须精确到什么程度呢?有的是一个大时期,有的甚至可以精准到年月,这都是断代啊。”

    才朋玺接着说道,“这一件玉,他输在了傲气导致的思辨失控!而这幅画,他就是输在了眼力上,不要说他了,即便当今书画鉴定大家,无法判定!但你却在宣纸上的眼力妙到毫巅,这样的绝活儿,他更应该心服口服!我留下,主要是想单独跟你道声谢!”

    余耀心里忍不住叹道,这妙到毫巅的眼力,本来可不是我的啊!

    定了定神,余耀接口:“老先生太客气了!惭愧惭愧,要不是这件玉,我连看画的机会都没有。”

    “你这件玉是这两天偶得的吧?”

    “对了,正要给您说呢!老先生,这玉,是隋毅隋大夫捡的漏儿,被我借来了。”

    “噢?他这是在燕京帮过我一次,在江州又间接警醒了我孙子一下子啊!”才朋玺想了想,“今天多有不便,这么着,我这几天都在江州,找一天我做东,你们一起来!”

    “嗯,这个再联系吧,您今天是得和才持璜好好聊聊。”余耀道,“不过,老先生您临走前,我还有件事儿想问问您。”

    “你说。”

    “秋拍上那件青铜敦,您想拍么?”

    “确实有兴趣,到时候可以看看竞价情况。而且,能交易的上三代青铜器越来越少了,这一件就算我不感兴趣,拿来投资也是非常合适的,收藏几年,没准什么时候就是个大飙升。”

    才朋玺说完,忽然想起来了,“我知道了,那个小胖哥儿也想拍吧?你是帮他掌眼来着。你呀,直接说不就结了,你们想拍,怕我竞争是吧?”

    余耀苦笑,“我帮他掌眼,本来是想找找疑点,让他不想拍的,可这件青铜敦太开门了。”

    “我有点儿糊涂了,那不是你的朋友啊?”

    “怎么说呢?本来是一个倭国人看上了,但拍卖行加了限定条件,他是想帮这个倭国人拍的。”

    “明白了,你没兴趣,可也不想这青铜敦流出国门,对吧?”才朋玺莞尔一笑,“你年纪不大,操心的事儿不小啊,这都忧国忧民了!”

    “本来没那么多想法,流出去的东西多了,我一个小古玩商,那管得了?但是这件吧,相当于是我眼睁睁看着要流到倭国去!”余耀解释道,“这两天我越琢磨越不舒服。我最近要出一件瓷器,甚至都寻思要不要自己拍下来。”

    “行了!”才朋玺直接说道:“只要不是高得离谱,我拍下来就是!本来我也有兴趣。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正说着,那个中年人进来了,叫了声“老爷子”。

    才朋玺豪迈一挥手,“小余,你还真不是一般人性!走了!”

    关于这事儿,余耀老觉得还得说两句,却一时又不知该说什么,只好笑着送到门口,才朋玺和中年男子朝巷口走去,想必车是停在滨江道路边了。

    余耀回店里坐下,一看时间,都过了中午十二点半了。估计那个中年人早就回来了,等得忍不住了才进来打断。要不是才朋玺得回去趁热打铁和才持璜交流下,估计就提出一起吃午饭了。

    这一上午累够呛,余耀也懒得动了,掏出手机点了份外卖。

    外卖还没来,天骤然阴了起来,风势渐大,不一会儿居然飘飘洒洒落了雨。一场秋雨一场寒,时已深秋,这眼看就要入冬了。

    余耀叫苦,这一下雨,外卖估计要延迟。正想着,门却一下子被推开了。

    “这雨来的!”来的居然是周青云,老周。

    “哎?你怎么来了?”余耀一边说,一边从脸盆架上取了毛巾递给他。

    老周把手里的皮包放到桌子上,接过毛巾,一边擦一边说,“别提了,上午我就来过一趟,你拉着卷帘门。中午吃饭的地方离这不远,和一个朋友简单吃了点儿,我寻思溜达着过来再看看。好嘛,还差百十米,下起雨来了,我干脆小跑吧,还是湿身了!”

    “,你提前打个电话啊!”

    “也没特别的事儿,就是有日子没见你了!”老周拾掇完,也不客气,放下毛巾便在椅子上坐下了。

    余耀给他冲了一杯茶,“热乎热乎。”

    老周双手轻捂杯子,先暖了一下手,“不过,中午和朋友吃饭之前,我先收了他一件东西。”

    “我就说你湿了身还兴冲冲的。”余耀看了看他的皮包,一点儿也不鼓囊,“小物件?”

    老周放下杯子,点了支烟,脸带笑意,“小倒不小,就是薄!铜镜。”

    他这一说铜镜,余耀一下子想起滕昆吾送他的唐代昆仑奴镜,这镜子的黑漆古很漂亮,他一时也不想出手。

    “唐镜?”余耀顺嘴问道。

    “你先看看!”老周起身,从皮包里拿出一个扁木盒。

    “档次不低啊!”余耀一看木料是上好的鸡翅木,虽说是新盒子,但单独配一个好盒子,足见里面东西不错。

    老周将扁木盒放到桌上,“这一件过手了。我那朋友还说了一件好东西,回头要能交易,我还想请你掌眼呢!”

    “好嘛!这是因为有日子没见我么?”余耀打开了木盒。

    里面的铜镜背面朝上,圆钮,外围一圈连珠纹,中心分为四区,完全对称,每区都是一只高浮雕的神兽。锈色是银白略灰的“水银古”。

    “汉镜啊!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方神兽。”余耀嘴里这么说,却对着分区的纹饰线反复查看,最后干脆起身,取了放大镜和强光手电回来了。

第158章 爬山头,气死猫

    老周一看余耀来了这一手,心里不由一紧,“怎么个意思?我瞅着是东汉的,挺开门啊!”

    “镜子本身没问题。m.www.uu234.net但我看着纹饰线的感觉不太对,别扭。”余耀放下工具,“老周,我跟你就不绕弯子了,这可能是一件爬山头的东西。”

    “什么?”老周一听,也拿起放大镜和强光手电看了起来。

    “缝隙是看不出来,技术很高。可感觉不对,也多半有问题。要想真正验证,除非‘淬火’。”

    老周看了一会儿,他更是什么也看不出来,气咻咻说道,“要‘淬火’,我也得当着那老小子的面儿!”

    所谓“爬山头”,是行里的术语,主要指修复过的东西。比如这面东汉四方神兽镜,原先可能裂成两半了,又给拼接修补了起来。

    当然了,如果是文物修复然后陈列,一般不会叫爬山头,因为爬山头带点儿贬义,多是为了蒙人。

    爬山头最早是用在家具上,开始多叫“扒散头”,这个就比较直观了,把散了的东西扒拉起来。

    后来,不知怎么就叫成了爬山头,乍一听,就不太容易明白了。不过这里边也隐含了一个意思,原先碎了裂了的东西,若是修补之后当完整品出手,价格上的确能爬一个山头。

    如果爬山头手段高明,缝隙也不容易看出来。这面汉镜余耀感觉不对,可也找不出明显破绽,所以才对老周说除非“淬火”。

    这个淬火不是真的淬火,不用烧红,直接弄盆开水,把铜镜放里面泡一会儿,然后再弄盆冷水,夹出来一浸,就可以了。

    因为爬山头的技术再高明,裂过就是裂过,这一淬火,必然重新开裂。

    “你这个朋友要是存心蒙你,你当着他的面儿有什么用?他还说是你弄坏又找人修补的呢!”余耀递给老周一支烟,“这里面有个时间差,你今天刚和他交易完,没法儿赖;你现在打电话,他要是不接,过两天再回复,那就是故意蒙你了。”

    老周还真就掏出手机,拨了过去。

    暂时无法接通。

    “你这个朋友,到底是什么朋友?”余耀问道。

    “也不算很熟,最初是采访中无意认识的,四十来岁,叫张志堂,收旧家具的。有时候能碰上古董老家具,他也常在旧货市场转悠,零散弄过古玩。我俩之前没交易过,因为他手里的东西太次。这面汉镜,他确实没说怎么收来的,只是含糊说了一句碰巧了。”

    “现在看,蒙你的可能性已经很大了!”

    “我不是没防备,但这面汉镜很开门,我又看得细,没想到可能是爬山头的货!”

    老周说完,又拨了过去,还是暂时无法接通!老周忿忿地把手机拍在了桌子上。

    余耀叹口气,“我明白了,你上午来找我,本来是想让我一起看看的吧?结果卷帘门拉着,你怕我忙,也就没好意思打电话?”

    老周应道,“是这么回事儿。不过我就是一个人去,不马上交易拖一拖也成。大意了!本还以为是个漏儿呢。”

    “这汉镜也不知道是几模了,纹饰已经不那么清晰,所以更利于爬山头。”

    “吃一堑长一智吧!电话不通,看来他真想玩儿赖了!就算再找到他当面淬裂了,也会装无辜,裂了又不能再退。”

    “长一智很好,但为什么非得吃一堑呢?”余耀微微一笑。

    那枚“鬼眼穿火”,本来是老周的,送给他了。虽说他也没有自己留,奉还钟毓,算是物归原主,但老周的这个人情,他不能不记。

    “你想找补回来?”老周眼神一变。

    “你刚才不是说,这笔买卖谈成了,这个张志堂还说了一件好东西想和你交易么?”

    老周一愣,“我还能跟他谈买卖啊?再说他现在不接电话,故意躲着我呢!”

    “估计也就躲个两三天,之后若要是看你没反应,甚至乐呵呵,他尝到了甜头,怎么就不可能继续蒙你呢?”余耀接着说道,“你先说说,他说的是什么好东西?”

    “老家具,大物件。他说从一户老宅谈妥了,还没拉到他的地方。所以,得再找时间,才能去他那儿看。”

    “什么家具?”

    “他说是清代的紫檀,气死猫。高至少一米八,宽至少一米,进深至少半米。”

    气死猫,是个俗称,老周这么说,一是比正式称呼顺溜,这种家具,正式称呼叫做直棱架格;二是余耀肯定能听懂。

    这个直棱架格,大致是个立橱的样子,一般底下有横格有抽屉,上头两扇门,但是这门上,带着窗棂的结构,竖着一道道。看着也像个笼子,所以有的地方也叫鸡笼橱。

    带着棂有一道道的空儿,所以是透气的。故而这种家具,最初是放吃食的。这猫能从棂空里看到吃的,也能闻到味儿,就是不能偷吃,所以才有了这个形象的名字,叫做气死猫。

    后来,这种家具的用途,逐渐转化成了书橱,因为有棂空,也能看到是什么书。特别是一些名贵木料的,比如紫檀花梨,也不可能拿来放吃的了。

    “清代的,紫檀的,这气死猫的工艺又比较复杂。要是完整的真品,那的确是好东西。”余耀沉吟。

    “问题这个张玉堂不行啊!我以前没和他交易过,聊天觉得挺靠谱,而且这人有点儿蔫儿,看着还挺老实,谁成想,第一次交易就给我玩儿这套!”

    “这才叫蔫儿坏。”余耀笑了笑,“这样吧,这事儿我们肯定得想办法找补!好在不着急,我再琢磨琢磨。你呢,过两天主动联系他,就说这汉镜是我买了,是个大买主,出手不含糊。听说了这件清代的老紫檀家具,想一起去看看。”

    老周摸了摸鼻头,也笑了,“合着我这没白湿身啊!行,我自己也琢磨琢磨。”

    “就是,咱们讲规矩,眼力不济打眼了,不玩儿找后账那一套。但想别的办法找补回来,一报还一报,那就看他能不能避开了。”

第159章 犀角杯,蒋烈卿

    两人说话的时候,外面的雨,却又突然歇了。都说秋雨绵绵,可这场雨来得急走得也快,更像是过云彩。

    阳光再现,老周起身道,“那我先走吧,别一会儿又下了。”

    “我这有伞,你带上呗。”

    老周还没回话,手机铃声响起,他拿着一看,居然是张玉堂又打回来了。

    “难不成他真不知情?”老周看了看余耀,接了起来,又开了免提。

    “周老师,刚才信号不好,这才收到未接来电的短信。怎么了?”张玉堂一直称呼老周为周老师。

    “老张,你在哪儿呢?”

    “什么?你说什么?这里信号不太好你大点声,直接说什么事儿?”

    “噢,没什么,今天你不是告诉我有件紫檀气死猫么?我就是想问问什么时候能看看!”

    “,别提了!我就在货主的老宅子里呢!这家伙说话不算话!没等我,已经卖给别人了!我刚才正追着他问哩,可他死活不说卖给谁了!”这会儿,张玉堂也不说信号不好了。

    余耀这一听,心里七七八八也就明白了。

    这个张玉堂,用信号不好打马虎眼,不说在哪儿,这是先防着老周说汉镜的事儿;如果老周有一点儿意思漏出来,他可能就会说在去外地的路上,或者马上要进站了、过安检了之类的。

    但老周没说,还问家具的事儿,“信号”马上就不影响他了。

    而且,就这么一会儿工夫,他刚好就去了有紫檀气死猫的老宅子?而且货主还不守信,已经卖了?

    基本就是随口扯淡。

    这说明,这个张玉堂,或许只是知道这么件家具,甚至随口编排都有可能。他在和老周交易汉镜的时候说紫檀家具,为的是稳住老周,让老周觉得值得和他做生意;同时呢,也可以让老周看这面汉镜的时候分心,更不容易看出破绽!

    老周口中有点儿蔫儿的张玉堂,其实是个不折不扣的老油子。

    此时,余耀和老周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老张,我吃饭的时候不是说要去找朋友么?这汉镜他收了!谢了啊,给我个低价儿,让我小赚一笔。回头请你吃饭啊!”

    “啊?这么快?”

    “那可不是,好东西就是快!赶上我这个朋友也是个痛快人。”

    “他懂铜镜吧?这东西娇贵,冷了热了的别保护不好。”

    “放心,他特别喜欢这面汉镜,小心着呢!而且不会出手了,想自己留着,说什么四方神兽保平安。”

    “噢,那就好,那就好。”

    “对了老张,你的路子可以啊!以前我怎么就没看出来呢?”老周这话有点儿双关了。

    “周老师说哪里话?我就是碰上了。”

    “那件紫檀家具太可惜了!我这个朋友刚好有一笔闲钱,就想买点儿好货。你那要是还有什么好东西,也别藏着掖着了,正好我带朋友去看看!”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周老师,我这边,还真有件东西,不过”

    老周一听,不由看了一眼余耀。

    余耀点点头,老周应道,“怎么了?有话就说,我是信得过你的,我觉着你也是信得过我的。”

    “不过货主有点儿怪,一口价儿,而且他工作调动,马上要去沪海了!江州的房子都卖了,您可得当面就看明白了,不然事后可找不到人了!”

    老周咳嗽一声,“啊?东西也不在你手上啊?这个不会也会随时变卦吧?”

    “这个应该不会了,他又不是清空老宅子,老往外卖东西。他这件东西是祖传的,出手就为了到沪海买房子能宽裕点儿。”

    “你怎么认识他的啊老张?”

    “他处理旧家具,我们认识的。这东西我本来不想跟您提。您看,要是过手了再有什么扯不清的事儿,您能找到我,可我未必能找到他啊!说实话,东西我看过,真是好东西!只是他要价太高,不然我就先收了!没办法,只能赚个拉纤的钱了!”

    “行啊。我朋友跟我说过,价钱不重要,关键东西好!既然你看过,到底是什么好东西啊!”

    “犀角杯!老物件,还有款儿呢!蒋什么来着”

    “犀角杯确实是好东西啊!嗯,最好是老物件,新犀角它现在也不准交易啊。”老周接口,“这样,劳烦你约约货主吧,到时候我带我朋友去看!”

    “行,周老师,话我都说明白了,您也跟您朋友说清楚。”

    “放心,古玩行的规矩,我朋友也懂一些,交易之后,没你的烂扯事儿。”

    “得,那您等我电话吧。”

    挂了电话,老周对余耀说道,“我就说嘛,家具哪能糊弄的了人?合着他是拿紫檀家具当烟幕弹了!”

    “犀角杯”余耀搓动手指,“这件东西应该也是件假货,不过摁住你一个人蒙太危险;但你这一通诱导,他是没按捺住啊!这个张玉堂,看来还有搭档,会出来扮演货主。”

    “嗯,犀角杯,还带款儿,姓蒋,这东西看来迷惑性也很大。”

    “不光是如此。如果我没猜错,落的是蒋烈卿的款儿。”

    “蒋烈卿?犀雕名家?”

    余耀点点头,“在明代,犀雕有‘北方南鲍’之说,北方是方弘斋,苏州有鲍天成。而在江南,还有四大名家之说,除了鲍天成,另外南京周文枢,无锡尤直生,常州蒋烈卿。这件犀角杯,想必就是仿的蒋烈卿。”

    “鲍天成我知道,号称明代治犀第一嘛!尤直生做的犀角杯,号称尤犀杯,我也略有耳闻。但蒋烈卿真没听说过。”

    “所以适合用来高仿。最有名的,容易惊着买家;没名气的,赚头儿太小。蒋烈卿属于名家,普通人却未必知道。”

    老周忽道,“你说有没有可能是真品?”

    “万事皆有可能,万一是真品,价钱又合适,那这事儿就算平了!不过,从现在的情况看,这可能性微乎其微。”

    老周苦笑,“我不过信口开河。但是,假货是假货,可怎么从这上面,把我吃汉镜的亏找补回来呢?”

第160章 黑驴蹄子

    余耀盘算了一下,今天秋拍预展结束,中间间隔一天,后天正式开拍。顶 点 X 23 U S

    秋拍分几个场次,一共也有三天;自己的两件东西,都在同一场“杂项”里面,是最后一天。

    同时,既然才朋玺答应要把那件战国青铜敦拍下,这一场得去看看。这件青铜敦,却是第一天就要上拍。

    今天下午张玉堂是不可能给回话了,但也不可能太晚,因为他自己编排说货主要离开了,所以明天的可能性最大。

    “我也没想到他突然又提了件犀角杯。这样,咱俩今天分头琢磨一下,明天一早一起吃个早饭,碰碰头?”余耀对老周说道。

    “好!”老周点头。

    “对了,一直也没问,这汉镜你花了多少?”

    “十万!”老周一说这个又有点儿上火,“咱俩一起弄的那件崇祯笔筒,找了两三个买主都没成,还没出呢!我这手头紧得很。”

    “那东西邹所又不急,慢慢找吧。至于这面汉镜,要是完整品,虽然不是头模,工艺一般,却也能值个五十万上下。”

    “可要是裂成两半,五千也没人要!”

    “这不是没成两半嘛,也很难看出裂来!”

    “拉倒吧!我可不能拿着再蒙人,好歹也曾经‘铁肩担道义,妙手著文章’。”

    “我没让你蒙人啊,是让你想成真的,心里舒服点儿。不过,你这样的良心好记者转行,真是报社的损失啊!”

    “行了,别埋汰我了。我这就走了。”

    老周收拾好东西,接着就告辞了。

    送老周出了门,外卖也来了,余耀这时都饿过劲儿了。

    他放下外卖,先点了一支烟,寻思这个张玉堂,玩得挺野啊,古玩行蒙人的东西,以热门货居多,仿品也好找。这汉镜和犀角杯,一般玩儿的都是很懂行的,可不好蒙。

    这件汉镜的爬山头技术是一流的,不知道犀角杯会仿成什么样儿。

    张玉堂应变能力很强,当时没接电话,想好了对策接着打回来了;本来不想可着一个人蒙,但老周透露出朋友不差钱的意思,他立马就接上了犀角杯,还推说货主要离开江州,先把后路给留好了。

    对付这种人,一般的局估计不行,而且这是去买他的东西,想讨回十万块就更不容易了。

    余耀琢磨了一会儿,一时没什么头绪,便先把饭吃了。

    吃完了饭坐在店里,随手拿起手机看了看朋友圈,看到濮杰的名枪头像,余耀不由眉头一挑。

    既然这张玉堂路子野,那不妨给他来个更野的!

    主意打定,余耀便开始梳理起来

    张玉堂晚上就给老周打电话了,约明天上午十点。老周主动提了个茶楼,张玉堂也没反对。

    第二天早上,余耀和老周又一起吃了早饭,合计了一下。上午十点,一起来到了预定的茶楼包间。

    张玉堂十点十分才到,余耀打量了一下他,看着是比较蔫儿,而且脸上挂着憨笑;但他也在打量余耀,眼神之中,不经意间还是露出了一丝狡狯。

    老周给相互介绍了一下,不过对于双方都很含糊,介绍张玉堂的时候说是老张,介绍余耀的时候连姓都没有,说是“我朋友,不爱抛头露面”。

    张玉堂似乎完全接受,无任何异样。

    服务员上了茶,老周顺**代了一下,说有重要的事儿谈,不用再进来了。

    “老张,货主什么时候来?”老周抿了一口茶。

    “噢,他这几天特别忙,就不过来了!我给他写了条子,押了身份证,东西全权委托给我了!”

    老周点点头,心下却道,原来没有搭档啊,吃独食。

    余耀点了一支烟,面无表情地说道,“那就先看东西吧!”

    “好。周老师说得是,真是个痛快人呀!”张玉堂笑了笑,打开了提包,拿出了一个正方形的小锦盒。

    把锦盒放到茶桌一侧之后,他还又从提包里拿出一副一次性手套,“货主说这是明代的犀角杯,容易掉色,还是戴上手套吧。”

    他说得没错。从明代开始,犀角杯很多是加了染色工艺的,是为了鲜亮好看,多用天然植物染料。当时可能不会掉色,但是传到今天,很多都是会掉色的。当然,也有不染的。

    余耀点头,不多话,灭烟戴手套,打开了锦盒,直接拿起这件犀角杯看了起来。

    杯体呈红褐色,确实微有掉色。

    造型很简单,就是一件短直筒杯。只是口比腰略大,口内微微有个弧度。平底。

    一般来说,整支犀角会做成爵式杯,阔口束腰小底。而类似此形制的小杯,多是截取一段。

    虽然这杯子造型简单,体量不大,但是外壁的雕刻却很出彩。

    杯口外和足部,都浅雕了卷云纹,杯身则是浅浮雕满工。有山有林,溪边茅屋,茅屋之前,有小桥过溪,空地上,则有一方石台,有两人石台上对弈。

    在一处山石下方的空白处,刻有方印:蒋烈卿制。

    客观来说,这杯子的雕工真不弱,虽说肯定比不了蒋烈卿的真品,但刀法和韵味还是到位的。

    但余耀不用再去研究雕工,已然判断出这是一件假货!

    因为做这杯子的材料,根本就不是犀角!

    而是黑驴蹄子。

    这黑驴蹄子,除了传说中能克制“大粽子”、应对古墓凶险,还是仿制犀角的最佳原材料。

    鉴定犀角,有一个关键的要点,就是鱼子纹。犀角竖看纹路,是一条条的竹丝纹;但从横截面来看,纤维的顶头密密麻麻,如同鱼卵,所以被称为鱼子纹。

    鱼子纹这个特征,牛角羊角都没有,反而是马蹄驴蹄有。黑驴蹄子,或者说算是黑驴“指甲”,除了鱼子纹,颜色和质地也更为接近。

    当然,黑驴蹄子和犀角,毕竟不是一样东西,区别还是有的。驴蹄子的鱼子纹有点儿凹陷,犀角则是突出;驴蹄子摩擦后有一股子腥臊味儿,而犀角却是独有的清香。

    所以,想用黑驴蹄子高仿犀角,得用特制的药水浸泡处理。处理之后,腥臊味没了,纤维头也能膨胀,鱼子纹便会突出一些,更为逼真。

    如何调制药水,估计各家有各家的方子,余耀当然不知道。但是这一件,水平无疑是极高的,不仅没有腥臊味,鱼子纹特征鲜明,也有点儿淡淡香气。

    而且制杯工艺、浮雕刀工,都属上乘,又经过了古法染色、细致做旧、包浆处理等等一系列工序,迷惑性极强。

    这是一件高仿精品!也不知道张玉堂从哪里弄来的,想必成本也不会低。

    只是可惜,它碰上了余耀。

第161章 戏码

    这件犀角杯在原料的处理上,鱼子纹已经基本到位了,而竖着的竹丝纹,经过药水浸泡,纤维变粗,却有些地方微感不那么顺溜。www.uu234.net

    同时,这杯子散发的淡淡香气,不是犀角那种清香。犀角那种清香,略有一丝药香,而这杯子的香味儿显得单薄。

    既然如此,这个张玉堂用爬山头的汉镜蒙老周,那就是板上钉钉了。

    老周此时看着余耀问了一句:“怎么样?”

    余耀将杯子放回锦盒,摘掉手套,笑着对老周说,“周老师,张老板果然厉害!这应该就是明代的真品。我来之前,查了很多资料,知道这个落款的蒋烈卿,江南名家啊!”

    老周一听,“我说什么来着!”

    张玉堂又是蔫儿蔫儿憨笑,“周老师果然找了个真正懂行的买家!这犀角杯那货主确实不舍得,说祖上出过清代的进士,当时就花了不少银子!”

    “说不上懂行,不过这犀角杯,确实不错,从纹理看,也是亚洲犀。好东西啊,所谓‘鸡骇之犀,夜光之璧’!”

    现在犀角法律上是不准交易的,但是高利的东西,总是有人铤而走险。其中,亚洲犀和非洲犀,价格差异挺大。亚洲犀角的价格,最高能到非洲犀角的十倍。

    不过,现代犀角不准买卖,传承有序的老物件,限制要少很多。

    张玉堂又笑了笑,不过却笑得不那么自然了。

    都说喝彩是闲人,古玩行里,真买家哪怕再有钱,往往也是会讲价的,讲价就要挑毛病,多有褒贬才是真买家。

    余耀当然明白这一点,他这是为了让老周接话。

    “太好了!就等着你满意呢!既然这样了,那我先走一步,还有笔买卖呢。人家该等急了!你们谈价儿吧!”老周说着就起了身。

    “哎?别走啊,你得看着交易啊!”余耀拦了一句。

    “是啊,不差这一会儿!”张玉堂也跟了一句。

    “那笔买卖也不小,我这不是先紧着老朋友么!这头既然东西没问题,价钱上我也不好插嘴,就赶去那边吧!你俩放心,两头我都熟,谈完了告诉我一声就行了!”老周说完,直接拉开门就出去了。

    张玉堂起身跟到门口,老周推回他,快步走了。

    “回来吧,少不了他的。”余耀坐着没动,又点了一支烟,“抓紧开价儿吧!不磨叽!”

    张玉堂回身,一边慢慢踱步,一边缓缓开口,“货主是开了一口价的,我就赚个拉纤的钱。”

    “便宜了我还不放心呢。”

    “这犀角杯也就是体量小,形制简单,要不然上千万也不稀奇啊!”张玉堂又铺垫了一句。

    余耀笑笑没作声,心下却道,可不是呗,黑驴蹄子它也做不了大的!

    张玉堂叹了口气,“要不是我手头紧,三百万我就收了!”

    “原来是开价三百万!”余耀沉吟。

    正在此时,包间的门突然开了!

    一个身材高大的墨镜男走了进来,进来之后,顺手反锁了门,然后大喇喇将手里的黑色皮包放到了茶桌一侧,在余耀旁边坐了下来。

    “朋友,走错屋了吧?”张玉堂愣了愣才开口。

    “是吗?”墨镜男拍了拍余耀的肩膀。

    “没有,没有!”余耀朝张玉堂抬了抬手,“朋友,朋友!”

    “有这么蒙朋友的吗?找你还真不容易啊!”墨镜男拉开皮包拿出了一个鸡翅木的盒子,顺手打开,“就这么件玩意儿,你骗了我三十万!”

    里面,赫然就是那面四方神兽汉镜。

    “原来是朋友啊,你们先聊,我去个厕所!”张玉堂将装犀角杯的锦盒收进包里,笑着说道。

    “上厕所带什么包?坐下!”墨镜男说着,居然又掏出了一把黑漆漆的手枪,拍在了桌上,声音硬邦邦的,听着就像真家伙。

    张玉堂打了个激灵,老实坐下了。心下不由嘀咕起来,老周不是说这个人买了汉镜不出手么?还说什么四方神兽保平安什么的。怎么倒手出去了?三十万?又赚了不少啊!

    余耀小心对墨镜男说道,“这东西是到代的好东西,怎么能叫骗呢?”

    “你还嘴硬!”墨镜男冷笑,突然拿起了枪,对着余耀点了点,“老子可是有精神病鉴定证明的人!”

    张玉堂的脸骤然扭曲,表情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余耀先是缩了缩身子,双手抬挡,却又好似突然反应过来,伸手一指张玉堂,“对了!冤有头债有主,这镜子,最初就是他的!”

    “什么?”墨镜男转而将枪口指向张玉堂,“是你?”

    张玉堂虽然惊慌,但看着还能控制情绪,这毕竟是在市区的茶馆,而且这里面有不少蹊跷,他虽然一时不敢走,也不敢乱叫,但还是能理清思路的。

    “是我卖给周老师不假,但我只卖了十万。而且,东西肯定没问题,就是东汉的!”

    墨镜男冷笑,“东不东汉的不说,这东西是碎了粘起来的!行里叫爬山头,当我傻子啊!”

    余耀心说你自己说有精神病鉴定证明,和傻子也差不多了,脸上却满是吃惊,“什么?昨天午饭前他卖给周老师,周老师中午卖给我,我下午卖给你!这么短时间,不可能是我做的手脚啊!”

    “那就是你爬山头蒙人了?”墨镜男阴森森对张玉堂说道。

    “这东西肯定没问题,你好好看看!”张玉堂咬了咬牙。

    “是么?我看你是不到黄河心不死!”

    墨镜男说着,将茶桌上茶盘里的东西划拉走,把汉镜放到了里面,而后直接拿起开水壶,把里面的开水都浇了上去!

    墨镜男放下开水壶的时候,张玉堂好似想张嘴大喊,但墨镜男一边起身,一边拉动了手枪套筒,喀啦一声,让他又闭了嘴。

    墨镜男接着打开了包间里的小冰箱,拿出一瓶冰镇矿泉水,拧开盖子,又一股脑浇在汉镜上。

    瞬时间,白雾升腾,伴着哔哩哩的响声,这面汉镜裂开了!

    墨镜男拿起茶铲,拨了拨,一面汉镜分成了两半。

    “看到了?”墨镜男又拿枪指着余耀,“现在马上退钱,我还能保证枪不走火。”

    “这又不是我做的手脚!你该找他啊!”余耀猛然指向张玉堂。

    张玉堂脸上阴晴不定,疑心顿起。这,不会是老周安排的戏码吧?想退货,但知道退不成,玩了这么一套!

第162章 到底是不是个局

    张玉堂越想越觉得不太正常。m.www.uu234.net

    而且这个墨镜男大白天的戴个墨镜,自己说自己有精神病鉴定证明,这种人会买一面汉镜吗?

    却不料,墨镜男的思路很清晰,此时看都不看张玉堂,只对余耀说道:

    “就算是他爬山头,可他没蒙我!而且,你们中间,不还有个什么周老师么?他只卖了十万块!但是你,实打实从我这里拿走三十万!这笔账我只能跟你算!”

    墨镜男这一说,张玉堂忽然又觉得他不像是在演戏了,好像真是找余耀后账的。

    “既然没我事儿,你们谈,我先走了!”张玉堂再度起身。

    余耀一看,气势汹汹道,“你特么别动!这都证明是爬山头了!还想一走了之?”

    “我也花了不少钱,根本不知道有问题。”张玉堂的口气硬了一些,“再说了,我也没卖给你啊?”

    “那犀角杯的买卖不谈了?”余耀却眯起眼睛,又甩了这么一句。

    “没心情谈了!”张玉堂说着就迈了步。

    “我让你走了吗?”墨镜男立即抬起枪口对准了张玉堂。

    “大哥,你不说了没我的事儿了么?”

    “我是不想找你的事儿!但你也得我们谈完了再走!不然你出去乱喊乱叫怎么办?”墨镜男突然抬高了声音。

    张玉堂紧皱眉头,但最后还是坐下了,“好,你们谈。”说着,掏出一支烟点上,抽烟的时候,还是那种蔫儿蔫儿的状态。

    “说吧,怎么办?”

    “靠!”余耀似乎也有点儿急了,“有你这么找后账的么?拿枪堵我!我就不信你在市区敢开枪!”

    “枪不是用来开的!我怎么起家的你清楚!”

    余耀呆愣了一下子,“那笔钱我接着就用了,你让我缓缓。”

    “别告诉我你没钱!这还要买犀角杯呢!”

    “有钱没钱两说,你也看到了,我也是受害者,他卖给周老师十万,周老师卖给我二十万,我卖给你三十万!”

    “那你找周老师,周老师再找他!我只能找你!”

    余耀想了想,“这样吧!我给你打个欠条,你让我也有时间往回找找!”

    墨镜男也想了想,“别跟我玩儿这个!打白条?我找不到你怎么办?今天上午我一直打你电话都不通!要不是这个老伙计真是原先的货主,我还以为你蒙了我,躲了!”

    “我今天出门匆忙,忘了开机了!”余耀一边说一边从裤兜里摸出手机,顺手开了机,“我不能为了三十万就不在江州混了吧?”

    “不行!现在必须转给我!必须!”墨镜男又晃了晃枪,情绪突然起伏得有点儿剧烈。

    余耀连忙压了压手,“别激动,别激动。算了算了,算我倒霉,给你!”

    “早这么说不就行了!”

    余耀说着,拿起手机,“转回你给我打款那个账号行吧?”

    “这样最好。”

    两人比划完,墨镜男满意地收起枪,“不见棺材不掉泪!你早这样,还能留个完整的铜镜!”说罢,扬长而去。

    他刚出了门,老周就进来了,一脸惊讶看着余耀和张玉堂,“这哥们儿干嘛的?”

    “你回来了正好说说!”余耀伸手一指茶盘里裂成两半的汉镜,“干嘛的?找后账的!还特么有精神病鉴定证明,还特么拿着枪!逼我退了三十万!镜子也毁了,我白折给你那二十万!”

    老周上前细看,“爬山头?我卖给你的时候可是完好无损啊!再说了,你不是想收藏,不出手吗?”

    “别扯没用的!为什么是爬山头你该问这位张老板!”余耀冷哼。

    张玉堂却不待老周问他,就开口道,“周老师,你回来的真是时候啊!”

    “不远,交易又快。先别说这个,老张,难不成真是你蒙我?”

    “周老师,我怎么会知道会这样?你都看不出来,我能看出什么?我收的时候,对方说是完整传下来的,我也看不出问题,也花了不少钱!”

    老周一听,立即掏出了手机似要拨号。

    “你干嘛?”余耀问。

    “报警啊!”

    “报什么警,找后账是民事上的事儿,警察也只能调解。至于带枪,等警察找到他,枪还在身上吗?再说就是他拿把玩具枪说开玩笑都成!”

    “我不是报这事儿!我是报诈骗!这汉镜,物证摆在眼前,显然是诈骗啊!”

    张玉堂一听,“周老师,我可不是诈骗,我也是受害者啊!”

    “没说你,你心虚什么?你既然是受害者,总有源头吧?我们不好查,警方的手段肯定厉害多了!”

    张玉堂愣了愣,才开口道,“这是古玩行,只有打眼,哪有诈骗?”

    “仿古不算诈骗,这个本来也没价格标准,捡漏打眼都没办法。但修补残器当完整器出手,提前不说明,卖出去就是诈骗!”老周言之凿凿,“这一点,法律规定很清楚啊!”

    张玉堂叹了口气,“周老师,怕是报警也没用。”

    “怎么了?”

    “我这是从乡下路边收的。当时要去村里收货,带了不少现金,拿钱他就走了。我连他的样子都记不清了,而且乡下地方也没有摄像头!我当时不是告诉你碰巧了嘛!”

    “这”老周皱眉。

    余耀却开口道,“老周,正好三个人和汉镜都在。我和你算账,你和他算账。二十万先退给我,你们再谈!”

    老周叹了口气,看向张玉堂,“老张,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我那十万能退吗?”

    “周老师,我也是受害者啊。你有所不知,卖给你十万,他当时要价也十万,最后只饶了我五千,我九万五收的!就赚你五千块!”

    张玉堂这么说,那是打定主意不可能退钱了。最起码不会退大头儿!

    不过他心里也在不停嘀咕,这到底是不是个局呢?

    如果是做局,费了半天劲儿,还找了个不伦不类的所谓精神病,拿着枪晃半天;又拿报警吓唬我,就为了让我退钱?

    那还不如直接说看穿了,当着我的面儿对这铜镜“淬火”,不是一样能理论吗?

    到了这一步,无非就是承认自己也上当了,不能反赖是他们弄坏了又修补的罢了。老周就是真报警也没用。

    而且出了这事儿,老周估计再也不会和自己做生意了,往后也没啥利市可图了,更不该退。

    张玉堂越想越觉得不像是个局,因为前面花里胡哨的折腾都没用啊!

第163章 坡垒阴沉木

    不过,既然两人还没撕破脸,张玉堂也不好寸步不让,大头儿不能退,稍微意思意思,尽快结束这里乱七八糟的局面脱身,倒也可以。m.www.uu234.net

    “周老师,古玩行的规矩,你也懂。我就赚了你五千块钱,可摊上这种事儿,算我倒霉!我自己再贴五千,退给你一万,这两块镜子我也不要了”

    “哎?老周,先谈你退我钱的事儿,你怎么和他叨叨上了?”余耀却看着老周,打断了张玉堂的话。

    老周此时好像也烦躁起来,朝余耀甩了个脸子,“说实话,老张也是受害者,古玩行也有古玩行的规矩,他能自己赔五千,给我一万,那真算很不错!就是一分不给我,我也知道不能找后账!”

    余耀冷笑,“刚才还问他十万能不能退,这为了不退给我二十万,立马变脸了?老周,我以前没看出来啊,你怎么不去学川剧,啊?”

    “你也别说我!你不是说不出手吗?好,出手就出手吧,可买主是个什么玩意儿?他说有精神病是吧?他还带枪来?你从哪里找了这么个奇葩?”

    “我管这些了!倒手就能赚十万,我为什么不出?他有枪很正常,他老子就是捞偏门的!这人是有点儿随心所欲,但精神病肯定没有!不过这年头儿,只要有钱,办个精神病鉴定证明很难么?”

    “别说了别说了,要钱没有!不要说二十万了,我现在两万都没有!你要愿意,老张不是给我一万么!你拿走,两块镜子也拿走!”

    余耀一愣,随即看了张玉堂一眼,张玉堂低着头,不知道寻思什么呢,也不看他俩。

    余耀拿起烟盒,弹出递给老周一支,老周倒是接过点了,余耀也点了,喷出一口烟雾,“老周,咱们都先别急了。我问你,就这一天的工夫,我给你那二十万就没了?”

    “你这才是好好说话的态度!”老周的情绪似乎平稳了一些,“本来还剩着,可我就是刚才花了!”

    “刚才?”

    “我走的时候不是说有笔买卖么?其实就在这个茶楼,另一个包间。”

    “好啊,怪不得你约这里!怪不得回来这么快!”

    “你别说这个,没意思。但人家那边可痛快多了,货款两清,咔咔结束。”

    余耀想了想,“什么东西?我看看,好的话抵我那二十万也行!”

    “一码归一码,这东西可不止这点儿!”老周想了想,“我顶多优先卖给你!”

    “卖?你真以为我是财神爷呢!我还想买这件犀角杯呢!人家那才是好东西!谁知道你又买了什么爬山头的货!”余耀接着看了看老周一直拎在手里的鼓起来的提包,“要不你先拿出来看看!”

    旁边的张玉堂一听余耀还想买“犀角杯”,眼睛不由一亮。

    “行,看看就看看。”

    老周打开提包,从里面拿出一个硬纸盒,余耀一看,“靠,用纸板子装,能是什么好东西?”

    “因为正合适!”老周又从纸盒里拿出一个泡沫袋,然后才从里面拿出一个小木盒来。老周很小心,拿了两张抽纸垫在桌上,才把小木盒放下。

    这个小木盒高不过十一二厘米,方形,边长也就七八厘米,不过造型很别致,有顶盖,顶盖带斜角;还有底座,下边带弧。盒身光素,只有中间有一圈雕栏纹。

    只是看不出是什么木料,乌黑亮泽,其间还夹杂着土黄色的花纹。

    “阴沉木?只是不像是什么好木料啊?”余耀看了几眼,撇撇嘴。

    但是张玉堂的目光,却被深深吸引住了。

    他就是从家具起家,对木材尤为擅长。一看余耀不懂,他的心头却不由动了动,这种阴沉木,的确不常见,但却是很值钱的玩意儿!

    所谓阴沉木,并不是指哪一种具体的木材,指的是形成特点。自然界的树木,受到诸如地震、洪水、山体滑坡等等灾害,导致被深埋在地下或者河流泥沙之下,经过漫长的各种作用,木材中的可溶性物质全部消解干净,有点儿碳化了,变得很轻,也变得经久不腐。

    阴沉木,因为颜色往往是黑灰褐,所以又俗称乌木。但乌木这个称呼,在木料里面,和红木一样,也有两个意思。除了是阴沉木的俗称,还特指一种柿属木材,颜色也是黑色的,也叫角乌,和变紫黑的老紫檀有点儿像,质地不错,也属于贵重木材。

    听余耀这么说,老周面露不屑,“你见过几种阴沉木啊?”

    “金丝楠!”余耀应道。

    “金丝楠阴沉木是最常见的,你见过紫檀、花梨的阴沉木么?”

    “别跟我吹牛逼,紫檀、花梨的阴沉木,市面上就见不着!”余耀点了点这个小盒,“这肯定不是!”

    “当然不是,这是坡垒阴沉木!”老周说着,看了看张玉堂,“老张,你懂木料,你说对不对?这是个清代坡垒阴沉木的印石盒!”

    张玉堂又是憨憨一笑,“我眼力也有限,看着是有点儿像。”

    坡垒阴沉木,是阴沉木里的名贵品种。坡垒,也是俗称,这种树,也叫柯比木,属于龙脑香科类,多产自海南。

    坡垒木本身就很稀有,而且因为木料的特殊原因,形成阴沉木之后乌黑亮泽,通常还带着漂亮花纹,自古以来,就是名贵的原料。

    “这就是坡垒阴沉木?”余耀露出惊讶之色,“你不会又让人骗了吧?”

    余耀说这话的时候,还不自觉地看了看张玉堂,张玉堂尴尬地咳嗽了一声。

    “老张,你懂木料,你仔细看看!”

    张玉堂此时并未推让,上前仔细看了看起来,还打开了顶盖,看了看里面,里面分成两大两小四个格子,确实是印石盒的制式。

    这印石盒,是清中期的无疑。

    翻看底部,还刻了一个很小的方印:东阳黄氏。东阳木雕,天下闻名,想必是当时工匠的落款,但具体是谁,这也不太好考证了。

    “怎么样?老张你说,就这样的好东西,哪能只抵二十万?!”老周对张玉堂说道。

第164章 入局

    不待张玉堂回应,余耀又插嘴,“你别嚷嚷,这玩意儿,就算很值钱,我看你说不定就是捡漏儿了,肯定花不了二十万!另外,不管它值多少,我不懂,也不信你了!所以我不要!我现在只跟你要钱!”

    “你要我也不能给你啊!刚说了这东西可不止值二十万!再说了,我现在没钱,值钱的就剩这东西了!”

    余耀一听,“行,你行!这么着,我一没手枪,二没精神病鉴定证明,可我有一张嘴,有朋友,你卖给我爬山头的货,我一天之内就能传遍江州,你信不信?”

    “你干脆改名叫二赖子得了!”老周露出又好气又好笑的表情,“老张这个原主在这儿呢!你特么还往我头上泼脏水?”

    张玉堂又咳嗽起来,他讪笑一下,点了一支烟,“我抽根烟压压咳嗽。m.www.uu234.net”

    “头次听说抽烟能压咳嗽!你怎么不喝点儿‘百草枯’延年益寿呢?”余耀盯了他一眼。

    张玉堂老被余耀拿话挤兑,似乎也有点儿不耐烦了,“这位不知道姓啥的老板,我再跟你说一遍,汉镜的事儿,咱俩说不着!至于犀角杯,就是一口价儿三百万,你挤兑我也好,说好听的也罢,好东西就是好东西,价钱上没得商量了。”

    “老张啊,你说的在理,但他找不上你,能找上我啊。按说照规矩,你不退钱也没毛病,你能给我一万,我谢你!可,这位揪着我不放,我又没钱,而且源头毕竟是你”

    “周老师,你看看,你这还是想让我退钱!自己说的话都矛盾了。”张玉堂叹了口气。

    老周又看向余耀,“这么着吧!这汉镜我就赚了十万,你让我退你二十万,本来是过了!但你要能缓我一阵儿,等我出手了这件印石盒,要是大赚一笔,我就退你二十万,怎么样?够意思吧!”

    “等你出手?这破玩意儿谁要?”余耀指了指张玉堂,“你不说他懂木料么?他都不要!你找谁能大赚?”

    “诶?”老周一听,看向张玉堂,“老张,这可是实打实的好东西,要不你多加两个收了吧!正好咱们三个都在,一把解决这特么的三角烂账!”

    张玉堂看了看老周,又看了看余耀。余耀此时又对老周说道,“你寻思什么好事儿呢?想一把在这破盒子上赚十万堵上窟窿?”

    老周瞪了余耀一眼,“你也别逼我!大不了我真报警,反正都是受害者,最后你就是满江州说,报了警我也有的说!”

    张玉堂一听这话,不由微微皱眉。虽说报警也不好查出来,但毕竟是有风险的,警方肯定得找他做笔录。这本来就是他坑人,万一不知道局子里有什么手段,他绷不住露了马脚,也是个隐患。

    “收也不是不行,周老师,不过这东西我也不算很懂行,只能问句不该问的,这东西,你是多少钱来的呀?”

    “真人面前不说假话!这东西,不光是坡垒阴沉木,还是清代一流老工!货主不算懂行,让我钻了点儿空子,可也花了不少哇!对方很痛快,可也是一口价!二十八万不松口!这还是因为图彩头,不然就是三十万哪!”

    说罢,老周看向余耀,“你说,我二十万卖给你这面汉镜,其中还有我十万的本儿,又添了八万买这个,哪还有钱了?”

    余耀没说话,鼻孔出气,表现出一副不信的样子。

    张玉堂咧咧嘴,点了下头。

    可他也不信老周会说真话!估摸着,老周可能是十来万收的,说到二十八万,是为了照这价儿出手;这样,堵上买汉镜的十万的本儿的窟窿,前头还赚了余耀十万,如此退还二十万,还能赚几万!

    张玉堂之所以觉得老周收来的价儿也得有十几万,是因为即便不是坡垒阴沉木,其他种类的阴沉木的清中期印石盒,就这种上乘的清代老工艺,也能值个七八万。

    而这件坡垒阴沉木清中期印石盒,实际价值肯定在三十万以上,碰对了买主,到四五十万也不是没可能。

    “周老师,二十八万我是拿不出来,可现在咱们三个,因为一笔烂账纠缠不清,确实也是个麻烦事儿。”张玉堂慢条斯理地开了口。

    “你真能拿?”余耀一听,立即上前凑了凑。

    在张玉堂看来,余耀当然是盼着自己能拿的!因为自己拿了,老周就有钱退给他了。

    嗯,这个人可以利用一下。

    “是啊,可听周老师这意思,二十八万是他拿下的价格,怕是还得让我添点儿才能出手。”张玉堂一脸无奈。

    “添什么添?再让让!”余耀叫嚣,“老周你也别觉得我俩是傻子,要真是二十八万拿下的,你该说四十万了!就这么个破盒子,谁信啊?一个清代白铜老印盒,也值不了这么多!”

    “你也就玩个铜器了!别的还懂啥?”老周对余耀冷哼一声,又对张玉堂道,“老张,咱也别探讨我的来价儿!咱就说这盒子,他刚说四十万,还真蒙对了!可你连二十八万都不想出,也不能这么占我便宜啊!”

    张玉堂捏了捏下巴,再度琢磨是不是他们两个在做局。

    目前来看,这里面没什么漏洞,像是老周真去收了这么件东西;如果是做局,老周不仅应该拿一件高仿蒙我,而且明知道我最擅长木器,也不会拿木盒出来。

    最关键的,这坡垒木阴沉木盒,材料是实打实的,到代清中期也没问题。换句话说,这是一件真品好货。

    张玉堂还想进一步再深入琢磨下,老周却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叫道,“拉几巴倒!这东西我不信找不到好买主!你俩自己谈吧!别拦我,拦我我接着报警,让警察送我走!”

    商人重利,张玉堂更甚,这件木盒,即便二十八万收,也是有利可图的。而且,别看老周这么说,说不定是欲擒故纵,肯定还能再砍价儿!

    “你看看,周老师你还急了,我不是说你要谎,是我真没那么多钱;我比不了你们,出手就赚十万,我卖给你汉镜,不才赚了五千嘛!”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21431/ 第一时间欣赏玩宝大师最新章节! 作者:青木赤火所写的《玩宝大师》为转载作品,玩宝大师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玩宝大师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玩宝大师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玩宝大师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玩宝大师介绍:
玩物丧志,玩宝得志。一个籍籍无名的古玩小贩,却终究要变成一代宗师。
尘封的奇珍异宝,隐秘的掌眼传承,在古玩的世界里,历史从未失声。叵测的尔虞我诈,纷乱的暗流汹涌,在滚滚的暴利中,人心没有天平。
玩宝大师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玩宝大师,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玩宝大师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