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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青木赤火     玩宝大师txt下载     玩宝大师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55章 石渠宝笈

    本来才朋玺已经岔开了,他却不知怎么想的,又绕了回来。www.uu234.net余耀暗忖,此人表面温和有礼,其实心思多得很。

    谭心定从余耀认定蓝皮唐八棱,到才朋玺说余耀眼力极高,对余耀是一步步高看了没错。但谭心定对自己在书画上的眼力极为自负,而且耳聪目明,善于捕捉细节。

    余耀的点评,并不是眼力不够不敢深入,也不是面对不熟之人的敷衍,而是应该暗藏了什么话锋!也就是说,这幅手卷上,应该有所有人没看出来、而余耀却看出来的地方!

    但,谭心定又不太相信,三大高手都看不出来,你却能?

    复杂的心理之下,他终于忍不住追出了这一句。

    余耀淡然一笑,“没什么,我眼力有限,有一点没想明白罢了。”

    尹宝荣和谭心定不怎么惊讶,才朋玺却暗暗吃惊,余耀说没想明白,怕是所有人都不会明白!

    谭心定起的话头,此时接了,“余先生过谦了。不过,我的眼力虽然也有限,但是尹老板和才老在,想必能指点迷津。”

    才朋玺连忙摆手,“我是万万指点不了的。”

    尹宝荣本来还想接个话,说大家参详一下,一看才朋玺这样,便又咽了回去,只是笑着看向余耀。

    余耀倒是接着就说了,“很奇怪,《石渠宝笈》中,为什么没有著录此画?”

    《石渠宝笈》是乾隆嘉庆两朝的书画著录文献,著录的内容,就是清宫内府的历代书画这一大类的藏品。一共三编,初编成书于乾隆十年;续编成书于乾隆五十八年;三编成书于嘉庆二十一年。

    一共著录了八千件左右的书画作品。

    《石渠宝笈》原抄本现存两套,一套在故宫博物院,一套在台岛。

    现在也有出版,而且是精编配图版,一套四十卷;不便宜,定价六万,一般的爱好者怕是不会舍得买。

    不过,即便看过一两遍《石渠宝笈》,这么多书画藏品,也不太可能记得这么细。他们四个都不可能,包括余耀。

    但余耀一说没有被收录到《石渠宝笈》中,其他三人均无异议。

    因为从这幅画上就能看出来。

    《石渠宝笈》的著录,有严格的体例,特别是朱印。这手卷上,没有“石渠宝笈”,或者“石渠定鉴”、“宝笈重编”,或者“宝笈三编”。那就是没有在《石渠宝笈》初编、续编、三编的任何一次编纂中被著录。

    但是,这幅画,却落上了“乾隆御览之宝”、“乾隆鉴赏”、“嘉庆御览之宝”、“宜子孙”这几个典型朱印,带这几个朱印的清宫内府藏画,没有不被著录进《石渠宝笈》的。

    其实这个问题,他们都知道。但因为手卷本身没有任何问题,就有点儿自动把这个问题给过滤了的意思。

    从常理上来想,《石渠宝笈》毕竟是人编纂著录的,这个过程中,不太可能百分之百没有疏漏。只要手卷画作本身没有问题,那最大的可能就是疏忽遗漏了。

    实际上,石渠宝笈的著录,也确实出过疏漏。

    比如著名的清初四僧:弘仁、髡残、八大山人、石涛,都堪称画坛大家,但是在编纂《石渠宝笈》时,规定是不能将他们的作品著录进去的。因为他们四个,不是明代皇室后裔,就是连带反清复明的。

    可最后,因为名字搞错或是编纂者的大意,还是有四僧的三幅作品被收进去了。

    余耀说完之后,谭心定沉吟道,“你说的,我也知道,但这手卷各方面都没问题,所以没有细想。”

    尹宝荣微微点头,“偶发疏漏,也不是没可能。”

    余耀却道,“从乾隆到嘉庆,都有用印,乾隆还御题了诗文。而且,这幅画上还有溥仪的‘宣统御览之宝’,也就是说,一直到清亡,都是在清宫收藏的。”

    “你的意思是,就这一件手卷来说,是不可能发生疏漏的?那就是,乾隆虽然很喜欢这幅画,却因为某种特殊原因,没有收录进《石渠宝笈》?”才朋玺立即问道。

    不等余耀回话,尹宝荣就追问道,“那是什么原因?”

    余耀却摇摇头,“我就是因为想不出,才觉得奇怪。”

    才朋玺若有所思。

    尹宝荣却不再追问,“余先生的见识不浅,心细如发,刚才的问题确实值得探讨!不过,历史上有过大量谜团,有时候又不可能有结果。既然大家都觉得是真品,我这人心宽,就不再多想了。”

    谭心定跟着附和了两句。

    随后,尹宝荣收起手卷,同时提出中午做东,请四人吃个便饭。

    谭心定本来下午就要和他谈生意,自不会拒绝。但才朋玺却推说有事儿,余耀则直接说约了人。

    离开宝荣画廊之后,余耀最后上了才朋玺的车。老满没有跟着才朋玺,却是在附近停车,在车里等着。

    “你是不是还有什么话没说出来?”车子发动后,才朋玺问了一句。

    “这幅画有问题。”余耀面对才朋玺,没有再有所保留。

    “嗯?”

    “我看,这幅画不仅是没有被《石渠宝笈》著录这一个问题,还有乾隆的御题诗,个别的笔画有点儿不自然,别看乾隆的字儿不怎么样,但风格也是独特的。不过,这一点不能算是明确证据,我和尹老板又不熟,自是没法儿提。”

    “这么说,就是有作伪的可能性了?”

    余耀点点头,“如果是伪作,就不可能加盖石渠宝笈的相关朱印,因为能查出来!但钱维城被清宫收藏了一百多幅画作,若不加上乾隆的御题诗和一些经典朱印,那就不算是钱维城的精品,又出不了高价。”

    “两害相权取其轻?”才朋玺接口,“加盖石渠宝笈的相关朱印,必定能查出来;不加盖,虽然有解释不通的地方,但就像尹老板说的,所谓历史谜团,无法探明。”

    “也可能就是真迹,真是个历史谜团。”余耀揉了揉太阳穴:

    “若是作伪,不说能配上乾隆朝的白玉雕龙轴头,还有老绢,裱工,单说这仿画仿写水平,也实在是太妖孽了!乾隆的字儿只能算感觉,别的更是一点儿问题都看不出来!”

第256章 书店里的奶油男

    “你这么一说,我更倾向于作伪。www.uu234.net”才朋玺忽而叹口气,“事出反常必有妖,他却想当成传家宝。”

    “我实在没法儿说乾隆的御题诗个别笔画不自然,每个人感觉毕竟不一样。”余耀也叹了口气,“虽然萍水相逢,但我已经尽力了,他不把‘石渠宝笈’的问题当回事儿,我也没辙。”

    “这是他的问题。”才朋玺接口道,“不过,若真是作伪,不知道这个妖孽高手,是不是还在人世。”

    “这就难说了。不过,谭家以字画作伪见长,谭心定居然也认不出”

    两人聊了一会儿,均是唏嘘不已。

    中午两人一起在一处私房菜馆吃了饭,吃饭的时候,才朋玺才开口道,“谭心定手腕上戴的蓝皮唐八棱,我听家师说起过。”

    “噢?莫不是郎公送给女儿的?”

    “正是。最终传到他手上了。这么重要的家传之物,他居然如此大意。”

    “昨晚他好像很郁闷,所以喝多了。但今天便看不出来有什么失意了。”

    “也是他运气好,若被别人捡去,怕就悬了。”

    余耀笑了笑,“这是我和林丰草一起遇上的”

    才朋玺和林丰草还没会过面,不过余耀已经都说开了,他们都在燕京,随时可以联系。

    饭后两人分开,老满先将余耀送回了酒店。

    余耀也不打算出去了,明天要去郊区的特殊文物调查局,下午就在酒店里休息下吧。

    林丰草一直没联系余耀,余耀怕他上课忙,直到傍晚时分,才给去了个电话,说了说蓝皮唐八棱已经物归原主的事儿。这里面,自然要提两句谭家。

    林丰草道,“我说呢,原来是谭氏集团的太子。”

    余耀又把遇上才朋玺,在宝荣画廊鉴赏《流江重峦图》的事儿说了说。

    “噢?还有这等奇事?这两天我找时间拜访下才老爷子。”林丰草接着说道,“你还没吃饭吧?一起吃吧,顺带聊聊。”

    余耀本来也得吃晚饭。林丰草提了个饭店,这饭店附近有不少小书店,所以他经常去逛,吃过几次,主做江浙菜,口味还不错。环境也比较安静,有包间,便于谈事儿。

    两人点了几个特色菜,还有一壶饭店自酿的青梅酒,边吃边聊,到了九点才散场。

    出了饭店,林丰草从旁边一胡同口往里一瞟,“哎?还没关门呢?”

    余耀跟着瞧了一眼,胡同里一家店还亮着灯光,是一家书店。

    “走,去看看吧,这家店不一样,有时候能淘着点儿古籍善本。”

    余耀点点头,两人一起走过去。

    这家店其实是一座四合院的临胡同的三间西房,开了个门当了店。南房和正门在前面一条交叉的胡同。

    店名“善德书房”,店主是个五十多岁的男子,留着胡子,一口浓重的晋省口音。

    “林老师,你这周末没过来,今天这么晚了却过来了。这是干哈去嘞?”

    “正好和朋友吃饭,出了饭店看你还没关门呢!”林丰草笑着介绍了一下,“这位罗老板,这位余先生。”

    “两位随便看。”罗老板笑道。

    这家店,分成三个大区域,最里头,主要就是古籍善本;中间主要是一些旧书,但也是少见版本;最外面,也就是冲着店门口的,主要就是新版书了。

    书的种类,多是文化艺术类的。现在书店的生意不好做,他这家店里的书,其实带着收藏性在里面。

    余耀和林丰草进去的时候,店里还有个四十岁左右的“小白脸”。当然,他的年纪不能算“小”,可长得太奶油了,不仅皮肤白,模样还秀气,穿得又时尚,和这店里的古旧之风,实在有些不搭。

    罗老板在收银台边和林丰草、余耀打完招呼之后,他抱着一套书过来了,放到了收银台上,“老板,这套书本来应该是十卷,结果少两卷,不全了。”

    这套书外面套着后配的书函,也看不出是什么书。

    “不全了?”罗老板打开书函,一本本拿出来清点。

    林丰草对善德书房很熟悉,打完招呼就过去逛了;余耀则是先站在收银台附近大致看了看,而罗老板打开书函的时候,他没离远,就势瞅了几眼。

    这是一套《七书集注》,落着“大明宣德”的刊刻年号。

    “就是八卷啊,一卷总论,七卷分对‘武经七书’。”罗老板看完之后应道。

    “明代宣德年间官刻的《七书集注》,除了你说的,还有两卷附带的‘要略’。”奶油男说完,又带上了一句,“虽然这是民国翻刻的,但也应该全。”

    罗老板一听这话不乐意了,“你这怎么说话呢?怎么就民国翻刻了?”

    奶油男稍稍一愣,转而说道,“说实话你还不乐意了?亏得我还没问价儿,不然你要当明代官刻喊,我还得吓一跳。”

    “我倒腾古籍善本也有年头了,咱可不能不懂装懂。”罗老板回应。

    奶油男笑了笑,拍了拍一本书,“明代宣德的官刻,用纸很讲究,传到今天,依然绵韧,而且颜色呢,黄得很正。你这纸,黄里透灰,而且绵性不足五成。”

    余耀不由暗暗点头。虽说所谓的“黄中透灰”并不是那么容易看出来,但想必罗老板应该知道,只不过他哪能轻易自认是民国翻刻的?

    “这纸过了几百年,环境不同,保存方式不同,都会有差异,你说的,算不得事儿。”罗老板应得很快,做生意做久了,自然是轻车熟路。

    奶油男微微摇头,似是有些不爽,转而语速加快,“第一卷最后一页,错字两例;第二卷卷首之后,没有避讳改字,第三卷第二页,错行了”

    奶油男一口气就报出了七八个错误之处。

    罗老板听得眼珠子差点儿瞪出来,余耀也不由有点儿瞠目结舌。

    半晌,罗老板才缓过神儿来,他彻底放下架子,拱拱手,“真是神了!我也不多说了,您说什么就是什么。另外,这套书我来的时候就八卷,确实没见您说的两卷!”

    奶油男却摆摆手,“这套民国翻刻的版本,其实算是错误最少的,不然我也不会想买。但少了两卷,就没意思了。”

第257章 你想要你就说嘛

    “那我真是没办法了,招呼不周,您多担待。顶 点 X 23 U S”罗老板笑着又拱了拱手。

    其实他巴不得奶油男不买呢!奶油男显然是古籍善本上的高手,点得这么清楚了,怎么能要上价儿?但又不能明着不卖,那成了玩赖了。

    他自己放手,那最好不过。

    奶油男虽然点出了这套书的实际情况,罗老板一开始还辩了几句,但奶油男仿若只是就事论事,并没有太介意。

    “好,那就算了。我刚才看这套书费了些时间,有些还没看,再去看看。”说罢,奶油男便又走了进去。

    余耀随后也到了最里头的区域。

    林丰草也在这里,拿着一套民国时期中华书局的教育方面的书在看。

    余耀大致扫了扫,这里的古籍善本,最早也就是明代的坊刻,还有些翻刻的宋刻本,质量比刚才那套还差。宋刻本的名头太过响亮,这样的东西也蒙不了人,就是卖个小利。

    清代刻本和民国翻刻的东西占了大多数。这么一家小店,这就算不错了。

    余耀意兴阑珊,林丰草却在那看得认真,他便随手拿起了一组民国时期的老照片。

    这一组老照片一共十张,黑白翻印的,还做了封套,印了“沪海旧照”的字。

    这组老照片反映了四十年代沪海的一些场景,有高楼电车,有外滩码头,有人力车和出租车聚集的停车场,有修路工人的劳作,有贵妇人的茶楼消遣,有民间的店铺和小摊。

    还有一张,是一个衣衫破旧的少年在方桌边吃饭,方桌上堆满了大闸蟹。

    上个世纪四十年代,沪海物价飞涨,大商囤积居奇,贫苦家庭,吃米都吃不起,只能靠吃大闸蟹来充饥。

    时过境迁,如今的大闸蟹和当年不可同日而语,当年野生的很多,也容易捕捉。

    翻看完了这组老照片,余耀又翻了翻旁边的一摞民国时期的广告画。

    这些广告画确实是老东西,民国时期的老印刷品,以烟酒日用品的广告为主。

    有一张印着曹操和刘备青梅煮酒论英雄图案的广告画,这酒的名字居然就叫“汉代煮酒”。

    余耀还发现了一张周慕桥为英美烟公司画的广告画,主图是古代宅院场景,以女子为主,下方还带着月份牌,只有左下和右下两角才是烟盒的广告标志。

    周慕桥是清末民初的画家,后来在沪海定居,擅长工笔画,他的画还是有一定价值的,不过印刷的广告画那就另当别论了。

    余耀翻了十几张广告画,竟突然发现了一册线装本古书,不厚,就在广告画里面夹着。

    余耀就手拿了起来,这是《文选》中的一册。

    《文选》是华夏现存最早的一本诗文总集,是南朝梁武帝之子萧统组织文人编选的,选录的是从先秦到南朝近千年间,一百多个文人的七百多篇文学作品,涉及多种题材,一共六十卷。因为萧统死后谥“昭明”,所以又叫《昭明文选》。

    余耀拿起的这一册,包含卷三十四至三十五。

    《文选》自南朝以来,出现了多种刻本版本。余耀拿起的这一册,并没有官刻的刊刻年号款。

    但是,书中扉页的一侧,却有收藏题注和一方朱印。朱印四字印文,像是一个两字人名加“藏书”;余耀并不熟悉这个人名,这很正常,能收藏此书的人多了去了。

    不过,题注却写明了这是“嘉趣堂刻本”。

    嘉趣堂,很有名。

    以余耀的眼力,翻看审视之后,从印书所用的白棉纸,还有刻印水平,古旧程度,综合判断之后,完全就可以认定,这就是明代嘉靖年间的嘉趣堂刻本!

    这种堂号刻本,自然不是官刻本。但是,有些堂号,却是文人大家所有,积淀深厚,刻印精美,不在官刻之下,甚至有的还超过了官刻的水平。

    比如这个嘉趣堂。

    明代有一位著名的藏书家、刻书家,名叫袁(jiong),苏州人。袁家有百年藏书历史,收藏有各种版本的《文选》几十套。其中以南宋广都裴氏刊本最为精善,这个刊本是两种版本的合刊,涉及六位参与注释的唐代大臣,也是学者,故又称“六臣注文选”。

    袁请了刻工,花了十六年的时间,翻刻了这套南宋刊本。

    这一套明代嘉趣堂的刻本,也常被单独称为《六家文选》。

    明代的嘉趣堂刻本,完全是依照南宋广都裴氏刊本来的。

    换一个角度讲,堪称一流高仿。所以,后世曾有人拿着这套刻本,去掉包装牌号和带堂号的地方,当成南宋刻本来卖。

    乾隆,就曾被“骗”过。

    在《文选》的刻本历史上,南宋广都裴氏刊本首屈一指,存世凤毛麟角,价值连城。

    而嘉趣堂刻本《六家文选》,虽说传世量相对要多,但一整套却也很少见,价值在百万以上。如果盖有皇家或者名人的收藏印章,那就更贵了。

    很可惜,这里只有一册,而且不含首卷,虽说能值个一万两万的,可这位罗老板必定也懂行,虽不知他怎么遗漏在广告画里了,但拿过去问价,估计没什么漏儿。

    就在余耀翻看这本书的过程中,奶油男注意到了,一般慢慢凑过来一边看,最后快靠到余耀身上了。

    余耀笑了笑,就此往一旁让了让。

    他却趁机接上了话,“这位先生,打扰了。问一下,你这本书,从哪里翻出来的?我在这店里看了两三个小时了,都没发现。”

    “广告画里面。”余耀应了一句。

    “谢谢!”奶油男立即又把广告画翻了一遍,连带附近也翻了翻,却是一无所获。

    “你不用翻了,估计就这一本,要是还有其他的,也不容易遗漏。”余耀见他很有礼貌,又补了一句。

    奶油男微笑着小心问道,“那你确定想要这本书么?”

    “你想要啊?”余耀反问。

    “这个”奶油男欲言又止。

    他不说,余耀也没接话,转而看了看林丰草,林丰草手里拿着两本书正在比对。

    奶油男犹豫再三,终于开了口,“这套书的这个刻本,我已经凑齐了五十多卷,就差几卷,其中,恰好包括你手里这一册上的两卷。”

    “这不就是了?你想要你就说嘛!”余耀淡笑。

第258章 谭木匠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想要?另外,你也不用藏着掖着,这是明代嘉趣堂的刻本,好东西!你这么散着收能收到五十多卷,更不容易!”

    说罢,余耀将这本书放到了广告画上。www.uu234.net

    奶油男不由怔了一下子,“你既然知道是精品刻本”

    “我知道,罗老板应该也知道。”

    奶油男接道,“原来你是非漏不捡啊!”

    “也不尽然。这里只有一本,我收不收两可,再加上你更需要。”

    奶油男一脸欣喜,这才拿起这册《六家文选》,“那就多谢了。”

    “不必客气。”

    奶油男一手拿着书,一手从口袋里掏出了名片,“先生年少高才,眼力过人,以后还望多多指教。”

    他虽然长得奶油,但言语之间,一直是礼恭谦让,并且不让人觉得假,给余耀留下的印象还是很好的。

    余耀接过,“不好意思了,我今天没带名片,我姓余名耀。”

    奶油男的名片上印的并不是单位职务,而是专门用以收藏交友的名片。这个在古玩圈里倒不算罕见,很多人喜欢这么玩儿。

    他的名片上,上面横印着“文博学徒”,下面竖印着名字:吴臣。

    “余先生,幸会幸会!”吴臣点头,“回头你方便的时候给我的手机号发个短信吧。”

    一来他不知道余耀的手机号,二来余耀也没说是哪两个字。

    余耀接着就拿出手机,给吴臣发了条短信,只输入了“余耀”两字。

    这时候,林丰草也拿着两本书过来了。三人又一起简单聊了几句,便一起走向了收银台。

    吴臣依然礼貌有加,让林丰草先结算,林丰草结算完,他才把这册《六家文选》放到了收银台上。

    结果,罗老板一开始没注意他手里拿着这个,现在一亮,不由惊叫一声,“你居然给找出来了?!”

    “没丢就好啊,正好有人买了。”林丰草接了一句。

    罗老板却面露难色,“哎呀,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好了!”

    原来,这册《文选》,并不是他的,是他从一个朋友那里借来,核对一套明代坊间刻本里的疏漏的。

    这是昨天的事儿,当时他有急事儿出去了,书放到了收银台的抽屉。

    他老婆来了之后,连带抽屉里的其他两本书,当成是要卖的书,便拿着和一批古书重新归置了一下,过程中,一个送货的来了,中间这一忙乎,就给忘了放哪里了。他老婆一直觉得是放书架了,结果两人好一通找,就是没找到。

    这翻找东西,有时候很奇怪,你费尽心思去找吧,总也找不到,可说不定哪天,就掉出来了。

    罗老板不太好意思,可也不能不说。因为这书是不能卖的。

    吴臣听了之后,“罗老板,你看看能不能联系你那朋友一下,我从他手里收。”

    这个,罗老板倒是能应,毕竟是他的疏漏,让客人白欢喜一场。他立即拿起电话,给朋友拨了过去。

    可人家说这是祖上传下来的,父亲临终有嘱,不能卖!他说出来的祖上名讳,正是书的扉页上朱印上的名字。

    其实罗老板知道这是他朋友祖上传下来的,但祖传的未必不能卖。当下这一问,不是价钱的事儿,算是彻底死心了。

    实际上,这本书别人估计借都借不出来,能借给罗老板,还是因为罗老板曾经在朋友母亲突发心脏病时帮忙一起送到了医院,念着这份恩情。

    罗老板挂了电话,一头冷汗,心说昨晚还和老婆商量,要是真丢了,就得赔钱了,结果没想到有“临终遗嘱”这细节;那要是真丢了,可不是赔钱的事儿,估计两人怕就割袍断义了。

    余耀和林丰草也没什么话可说,吴臣也只好表达了两句理解,遗憾之情却溢于言表。

    这时候,罗老板突然拍了拍脑门,“这事儿是我不好意思了!我突然想起来,我前两天还收了一幅古画,你喜欢古籍善本,也喜欢古画么?要是喜欢,我按进价给你,也算弥补一份歉意。”

    吴臣一听,“喜欢啊,不过罗老板你也不用这么客气,我先看看咱们再议价。”

    吴臣说完,又对余耀和林丰草说道,“余先生,林先生,两位正好一并给掌掌眼!”

    “吴先生过谦了。我俩跟着开开眼才对。”余耀应道。

    罗老板从收银台后面的柜子里拿出了一个长方形的锦盒,这锦盒是新的,显然是后配。不过这无所谓,古画少有带原配盒子的。

    尺幅不算大,四尺立轴,原装旧裱。

    水墨,主图几竿修竹,几块山石,左下几句吟竹的诗。

    可这落款了不得:板桥郑燮(xie)!钤印两方,朱文“板桥”,白文“七品官耳”。

    好家伙,郑板桥的竹子!?

    林丰草对字画不算精通,但这竹子的风骨和题诗落款的板桥体,着实不像仿品。而且老绫子老裱他能确定,确然是清代无疑。

    且不说这位罗老板如何觅得此画,就说他不可能这么大方吧?郑板桥的竹画,奇货可居,哪能进价卖出?

    当然,可能就是一说,然后报个高价,这样即便吴臣不买,这其中的“不好意思”也便就此消了。

    林丰草的想法,余耀不会有,在字画上,林丰草无法和他相提并论。

    因为这是一幅仿作。

    林丰草觉得无懈可击,是因为这幅仿作的作者不是别人,正是郑板桥的半个徒弟!

    此人被称作谭木匠。他原先确实是潍县东关的一个木匠,名叫谭云龙。

    这样的人,正史里是不会记载的,只能从野史和民间笔记中了解一些。

    话说郑板桥就任潍县县令之时,谭木匠入其新宅,打造家具。谭木匠很有天赋,而且有基础,他本来是书香门第出身,后来家道中落,才去学了木工。

    郑板桥这个人有个特点,交友很广泛,除了官场中人,什么盐商老板,天涯歌女,贩夫走卒,都有过结交。所以他对谭木匠并没有高高在上,而且谭木匠有一定书画基础,在木工间隙,郑板桥习字作画时,还能交流上几句。

    结果,谭木匠跟着郑板桥,最后居然学成了!木工活儿结束,郑板桥却把他留在了身边,干些杂务,同时悉心指导,成了半个弟子。

第259章 点苔

    郑板桥和很多画家不同,他这一辈子,号称只画三样:兰、竹、石,三绝。www.uu234.net他也自我标榜过:四时不谢之兰,百节长青之竹,万古不败之石,千秋不变之人。

    郑板桥名头的顶峰,是晚年客居扬州卖画这个时间段,他是扬州八怪的重要代表人物。顺带提一下,扬州八怪不是八个人,是个小群体,有十几个人呢。

    而郑板桥就任潍县县令之时,也已经五十多了,名头也可以了。他结交又广泛,所以来求字画的人可谓络绎不绝。

    但他却没那么多空闲时间。

    谭木匠就此闪亮登场。

    不过,一般情况下,谭木匠只是画,画好之后,郑板桥落款用印。这样的画,也大多没有题写诗文什么的。

    但是谭木匠比郑板桥年轻太多了,郑板桥死后,他又仿画了不少作品。

    谭木匠的仿作,可以看做郑板桥仿作中的最高等级。尤其是现在的人看来,年份没问题,纸墨装裱没问题,笔法极为相似。

    就好像明代大家文徵明的入室弟子朱朗,仿作文徵明的画,也是最难鉴定的。

    不过假的终究是假的,不可能一点儿漏洞都没有。而且,谭木匠的画,还流传下来过他落自己款识的作品,这也为后人的鉴定提供了一定的依据。

    话虽如此,漏洞却不是一般人能判定出来的。

    余耀看明白之后,没有说话,只是看了看吴臣。吴臣伸出手指,虚点了几下山石上的“点苔”,问罗老板,“罗老板,你对此画,可是了解透了?”

    所谓点苔,是国画的技法名词,简单来说,就是用笔作出点子,用以表现山石、山坡、树根旁的苔草。不过用笔不是一成不变,圆一些的,尖一些的,或者横的、直的,或者笔毛散开的破笔,都可以。

    余耀一看吴臣指向山石点苔,便知道他是看明白了。

    谭木匠仿郑板桥,有一个关键的鉴定要点,就是点苔。

    郑板桥作山石,很少用点苔,而且即便用,那种自然的参差感,非常难仿;而谭木匠的仿作,一般来说,山石上都会有点苔,而且不少是用了大量点苔。

    他之所以多用点苔,还是因为功力不足。郑板桥画山石,造型、用线,透出的那股子韵味,很难企及,谭木匠只能用点苔来掩盖。

    还是那句话,说出来容易,看出来难。这幅画作,山石上的点苔不算多也不算少,若是放到板桥真迹中,那就算是多的。但这不足以成为认定谭木匠仿作的证据,还得从特点来看。

    这才是眼力的关键。

    过去琉璃厂的古玩铺子教学徒,特点不好表达,就用了一个简单的办法:只要有点苔,先考虑谭木匠。

    另外,郑板桥的画,还有一种高仿,是后世的高仿,被称为“潍坊造”,潍坊造的仿作,点苔极少,但整体水平,却比谭木匠的仿作差一些。

    实际上,这位罗老板,是当成真品了。

    既然当成真品还拿出来,那就和林丰草预料的差不多:好东西我拿出来了,既然是好东西,报高价也可说成进价。你买了,我赚;你不买,我也就此消了刚才欠下的“不好意思”。

    所以,吴臣这一问,他并没有过多关注点苔,笑了笑,“好东西啊!我得来也不容易!但谁让我不好意思在先呢。”

    吴臣就此看了一眼余耀,两人同时口形微张,是个“谭”字。

    林丰草此时也明白了,这定然不是郑板桥的真迹了,但罗老板却当成真迹来卖了。

    吴臣和余耀确认过,对着罗老板笑了笑,“还是算了吧。”

    罗老板一愣,因为余耀和吴臣的举动有些怪,吴臣说话时又有些别有深意,他接着顺口问了一句,“怎么了?”

    “没什么。不喜欢。”吴臣接着便直接说道,“忙着吧罗老板,告辞了。”

    罗老板也没法儿再问了,余耀接着也跟了一句,在吴臣后头出了门。

    林丰草和罗老板也算是熟人了,最后才道别,可罗老板却拉住了他,低声问道,“林老师,你们不认识,怎么搅和到一起去了?”

    林丰草便把刚才的经过说了说。

    余耀和吴臣站在门口又聊了两句,因为谭木匠的仿作,彼此都对对方的眼力有了再认识。

    这个吴臣,在说出《七经集注》是民国翻刻的时候,余耀就知道他在古籍善本上是一把好手,没想到在字画上眼力也如此了得,他就是长得奶油了点儿,但言谈谦恭礼让,颇具儒雅之风。

    而吴臣的惊讶远比余耀要大,认定嘉趣堂刻本体现了余耀的眼力,可也只能说是眼力不俗;但看谭木匠的仿作之时,余耀不过在一旁,没他看得仔细,居然一样能够定性,这就厉害了。

    关键余耀也太年轻了,吴臣佩服不已。

    见林丰草没出来,余耀得等一下,吴臣先行告辞,末了还接连说着“常联系”。

    吴臣走后,林丰草还没出来,余耀便掀开厚棉帘子,又进去了。

    “正好,要到外面叫你呢!”林丰草到,“他走了?”

    “走了。”

    “从罗老板这里,我也买了不少书了,交流一直挺好;他刚才一直拉着我问,我就据实说了说,你的眼力,非一般人可比。”

    余耀笑了笑,“你吹捧我干什么?”

    罗老板却拱拱手,“余先生,主要是刚才那位,在古籍善本上着实了得,看了这幅画,你俩好像意见一致。我这心里犯嘀咕呢。看在林老师的面子上,你能不能给指点指点?”

    余耀看了看林丰草,林丰草点点头。

    林丰草的面子,余耀当然得给,“罗老板,既然这样,那我就得先问问,这画怎么来的?”

    罗老板本来就开始有点儿打鼓了,一听余耀这么问,登时更觉不妙,便掏了实话,“这画,是有人送来的。这个人带着潍县那边的口音,说是传下来的;现在家里老人在燕京看病,不得以想卖了凑凑手术费。”

    余耀一听,这故事有点儿老套,不过这画的迷惑性太大了,随便编个就容易把人蒙了。

    “我再问句犯忌讳的,多少钱收的?”

第260章 秦陵地宫

    “十万。顶 点 X 23 U S”罗老板老老实实回答,“到了这价儿,他就不松口了。”

    “郑板桥的作品,上拍过不少,这样的尺幅和特点,往少了说,五六十万是值的。你说他带着潍县口音,应该不会不知道郑板桥;而且,他不往古玩市场送”余耀说到这里便停了。

    罗老板自然是明白了,叹了口气,“这画我不是当时就收了,他来了之后,我看了一次;然后又约了时间,找了个懂画的朋友一起又看了,才收的。”

    余耀对罗老板没什么特别的好恶,见他都是实言,而且就是被蒙了,来路不涉及什么亲朋好友之间的交易,便就多说了两句:

    “这谭木匠的仿作,你还不算亏,就算挑明了,也有市场,若是大幅精品,能值个两三万呢!”

    “可这尺幅小,也算不得精品。”罗老板沮丧道。

    林丰草此时却直截了当地点道:“罗老板你毕竟不完全算是古玩行的人,这口饭不是这么容易吃的;先专心做好古籍善本的专长,慢慢来。”

    罗老板连连道谢,去拿了一本王世襄先生的著述《明式家具珍赏》,要送给林丰草。

    “这套书我有了,不必客气。”林丰草摆摆手,接着便告辞了。

    “回头叫上余先生,一起吃个便饭啊!”罗老板送出门的时候又说道。

    余耀和林丰草走出胡同,来到路边打车,此时余耀才道,“这个罗老板应该知道你有这本书啊?这小心眼玩儿的真没劲。他这次吃药,也是贪便宜所致。”

    “人就是这么个人了,成不了什么大生意。不过也算熟人,拉住我不放,有劳你了。”

    “顺口的事儿,没什么。你知道此人不可深交就行。”

    回到酒店之后,余耀早早就睡了。

    第二天吃了早饭,余耀直接打了个车,去了特殊文物调查局。

    这地方进去挺麻烦,余耀在路上就打了电话,到了的时候,是杨四海亲自领进去的。

    到了杨四海办公室,签了保密协议和特聘协议,摁了手印,最后杨四海的秘书还拿着个不知道什么扫描仪扫了余耀的身份证。

    弄完了这一套,杨四海让余耀在办公室稍坐,接着打了个电话,听起来是早有安排,让一个吴处长带着东西过来。

    挂了电话,杨四海道,“这个案例是我主抓的,不过具体开展的领头人是三处的吴处长。”

    余耀点点头,顺嘴问道,“杨锐没受什么处分吧?”

    “你管得还挺宽。”杨四海笑了笑,“他出任务去了,你说呢?”

    两人闲聊了一会儿,传来了敲门声。

    一个着正装的男子拎着一个不小的皮箱进来了。

    余耀有点儿错愕。虽然换了身衣服,但依然是个奶油男。

    这个吴处长,居然就是吴臣!

    吴臣也不由一愣,“余先生?”

    杨四海一看,“你们认识?”

    吴臣来之前,只知道有个要参与此案例的特聘专家,他甚至都不知道紫檀古琴镇纸就是余耀“贡献”的。杨四海办事谨慎,昨天审批通过之前,并未多说;一并打算今天余耀来了之后,当面对两人相互详细介绍。

    吴臣照实说了,而后叹道,“以余先生的眼力,当特聘专家,那真是实至名归!”

    余耀连忙摆手,“吴处长的眼力那才是了得!”

    “你俩还互捧上了。”杨四海接口,“不过,吴臣的特长,确实是研究分析史料,从中找出蛛丝马迹。”

    接着,杨四海便介绍了一番。

    提前认识了,算是好事儿,最起码交流融洽了很多。

    吴臣将皮箱放好,打开,里面就是杨四海之前说的“琴棋书画”,包括余耀的紫檀古琴镇纸,而且已经修复了,那块不规则的地方,看着就像没动过一样。

    “这么直接?”余耀笑了笑。

    “要是换了别人,我得先叮嘱一下,和余先生合作,那就省了。”吴臣说着,先拿出了一方紫铜棋盘。

    棋盘半米见方,做得相当精致,下面还有内卷的云纹小腿,刻线之中也都十分光滑。铜质精良,看着赏心悦目。

    吴臣熟练地通过一只小腿开动了机关,一侧边缘铜条弹开,吴臣从里面抽出了一张麂皮。

    余耀定睛一看,这麂皮上,以墨笔勾勒了一幅图。墨色十分清晰,而且带着特殊的光泽,想必绘成之后,又经过特殊的处理。

    看起来,年份不会太久,也应该是清末之物。

    “秦陵地宫?”余耀不由脱口而出。

    这图上,绘制的显然是一处陵墓地宫的样貌。虽然是平面图,不怎么直观,也比较笼统简洁,但也采用了分层绘制的办法,大致规模和有些地方,能和现代公布的情况吻合。

    秦陵地宫从未被挖掘,而且直到现代,才开始对其进行全面的考古勘测,但也不是挖掘。当时根据科技检测手段的结论,绘出了第一张平面布局图,后来陆续又有一些完善。

    这张麂皮图,却是清末之物。

    吴臣看了看杨四海,杨四海开口,“协议都签了,在这个案例上,你把余耀当自己人就行。”

    吴臣点点头,“麂皮上,确实是秦陵地宫的粗略平面图,和现代勘测的结论有很多不同,基本上是根据各种史料的综合分析之后绘出的,说白了,是张臆测图。不过,却有其独到之处。”

    余耀点点头,“你说的是墓室顶部的这个二十八星宿图?”

    “对。目前考古发现的最早的二十八星宿图,是汉代的。二十八星宿,其实是二十八个星区;而这张图上,只有二十八个点。而且,只有这里做了标注。”

    二十八星宿图的旁边,确实有四个小字:疑用玺料。

    “这张图和标注的意思,就是说这二十八个对应二十八星宿的镶嵌点,是用了传国玉玺的材料?”余耀分析道:“这在逻辑上是行得通的,秦始皇命人雕刻传国玉玺,剩余的散碎玉料,用在地宫的墓室顶部,以天象和地宫之外的传国玉玺遥相呼应不过,地宫既然无人进入,那这也只是推测。”

    “追查最后的真相,都是从推测开始的。”吴臣接着便拿出了紫檀古琴镇纸,“我们不妨来一个更大胆的推测,这小玉块的玉料,如此罕见,说不定就和传国玉玺同料。换句话说,也是雕刻传国玉玺的剩余散料!”

    余耀刚才分析的时候,不是没想这一点,不过,他心里对此还有两个坎儿。

    “第一,传国玉玺,是无比重要的东西,雕刻后的散料,怎么会轻易流入民间?”他接着就先提了一个。

第261章 传国玉玺,和氏璧

    吴臣立即接口,“当时不会,后世未必不会。m.www.uu234.net而且我们并不知道,这块玉料本身有多大?制成传国玉玺之后,又剩余了多少?这二十八星宿所用的如果就是传国玉玺的玉料,这么多碎料,那必然还有体量比它们大的余料!”

    不待余耀接口,吴臣又道,“古琴镇纸里的小玉块,如果和传国玉玺同料,那大致有两种可能。第一,可能是王莽篡位之时,被王太后摔掉的一角”

    余耀此时不由打断,“你这推测不是大胆,是太生猛了!还是直接说第二吧!”

    “凡事皆有可能,这小玉块,很像是方体一角。”吴臣笑了笑,“不过,第二个可能性确实更大。传国玉玺的余料,必然不会乱用,除了这二十八星宿,偏大的,估计会根据形状制成一些东西。这个小玉块,可能是某件东西的一角。”

    余耀点头,“这个可能靠谱。”

    东西还没看完,余耀暂时没说小印章和小玉人的事儿。不过,吴臣分析的第二个可能已经被确证了,就是一方小印章的一角。这方小印章不大,倒不是没有可能是传国玉玺的余料。

    此时,吴臣看向余耀,“你的第一个疑问,我解释了,第二个呢?”

    “第二就是,根据正史,传国玉玺应该就是蓝田玉雕成;根据野史和传说,是和氏璧雕成。但是这小玉块,却不知道是什么玉种,好似‘天外来客’一般。”

    吴臣摇摇头,“有些正史,最好别信。”

    杨四海连忙接口,“哎?怎么能这么说呢?正史虽然都是后人记述,但相当一部分可信度还是很高的。”

    吴臣解释道,“这一行干久了,正史看得很多,实物也接触很多,正史被考古文物推翻的还少么?所谓蓝田玉一说,从玉质上我就不认同;蓝田玉无论玉质、色泽、手感,与和田玉都无法相提并论。传国玉玺,用和田玉,也不会用蓝田玉!而且,秦代以后,蓝田玉的利用反而少了,和田玉却多了,如果传国玉玺是蓝田玉,怎么会出现这么个情况?”

    吴臣一口气说了很多。很多历史专家,其实并不了解玉质,说真的,拿一块蓝田玉和一块和田玉对比下,或许真能有这样的想法。

    这个玉料的利用,确实也出现了一个演变的过程,比如红山文化玉器,主要是岫岩老玉,其实与和田玉质地差不多;良渚文化,主要用的是梅岭玉;夏商时期的礼器,使用独山玉相对多一些。

    当时活动范围和开采能力有限,大多就是就近取材。

    从商代晚期到西周早期,和田玉被利用起来,虽然不多,以小件为主。

    春秋战国时期,和田玉的利用就多了,也基本是这个时期,蓝田玉出现了大规模的开发利用。当时蓝田就在秦国境内,所以秦国对蓝田玉的利用自然是最多的。

    其实,关于传国玉玺的玉料,有一个很重要的说法,是“水苍玉”。有的专家是就此推断就是蓝田玉的。蓝田玉的质地,主要是蛇纹石,不少是青绿色,和“水苍”能吻合起来。

    但是古人用词简洁,词义丰富,“水苍”未必指的就是颜色。

    而且就算指的是颜色,苍的意思也不止一个青绿,还有灰白,还有天或天空之意。

    水苍,若是解释成通透的天色,甚至和余耀发现的蓝白色小玉块,也能吻合起来。

    听了吴臣的话,余耀一时沉吟,并未接口。

    吴臣又道,“刚才你说和氏璧,和氏璧是什么玉料?所有人也都不知道!因为和氏璧和传国玉玺一样,不知所踪!但是,秦始皇既然得到了和氏璧,用它做成玉玺的可能性是极大的。雕刻传国玉玺,秦始皇想的是千秋万代,最好就是独一无二的,怎么可能用其他人也玩得起的蓝田玉呢?”

    余耀点点头,“有些专家不赞成传国玉玺是和氏璧制成的说法,无非是璧薄有孔,制不成玉玺。但是华夏的文字非常特殊,一字多义,甚至有时单独赋予特殊字义,也是有的。这个璧,未必指的就是玉璧之形。”

    “咱俩终于接起来了!所谓苍璧礼天,这个璧,只是一块玉料,但却借用了礼器上的特殊字义不是没有可能。”吴臣面露微笑。

    余耀一拍大腿,“怪不得杨局亲自抓这个案例!原来这个案例,是要追查传国玺、和氏璧啊!”

    杨四海点点头,“民间不知道有多少人一直在追查。就说这个谭如肃的父亲,在一百多年前的清末,也是想干这件事儿的,而且已经有所收获了。”

    “对了,这个小玉块检测了么?”余耀忽而想了起来。

    “结果已经出来了。简单来说,所含的矿物成分很明晰,但是结构方式却很特别。你刚才不是说‘天外来客’么?专家的意见正是如此!一块特殊的陨石,并非地球原产之物,所以你不能辨识,也就很正常了。”

    “什么?!”

    余耀刚才不过顺嘴一说罢了。

    杨四海笑了笑,“专家的结论未必百分之百正确,不过,我们的检测手段还是很先进的。”

    余耀定了定神,“不过,虽是意料之外,却反而能解释之前的诸多疑点!”

    杨四海点头,“说说看。”

    “和氏璧是卞和得自楚山中,进献楚王。结果楚王身边的高手却辨识不出,虽然当时只是一块璞,但楚王身边的玉料高手开过的璞多了,什么样的没见过?何况还是本土发现的玉璞,怎么会认不出?说明它的外观很特殊。这是其一。”

    “其二,楚地,从古至今,没出过什么特殊的玉料,当时被利用的,现在都知道;当时从璞中开出玉料之后,怎么会引发如此大规模的重视?而且这么被重视的一块玉料,现在仍然不知道是什么!不是地球上产出的玉料,就能解释了。”

    “其三,这样一块备受关注和珍视的玉料,如果做成玉璧,中间挖掉的小圆柱、其他部分切掉的玉料,都到哪里去了?只说从玉璞中得和氏璧,却不说雕琢过程。所以,和氏璧,不是玉璧,应该就是一块从璞中开出的玉料!”

第262章 一番梳理,两枚铜印

    吴臣大笑,“说到我心坎里了!只要和氏璧是一块玉料而非玉璧,秦始皇既然得之,又怎么会用其他玉料制作传国玉玺?而制作传国玉玺的余料,除了小渣和碎末,但凡成块,必不会弃之!”

    杨四海指了指余耀,“你这不光说了三点啊,而是三合一了,传国玉玺,和氏璧,陨石之玉。顶 点 X 23 U S如果这么说,秦始皇制成的传国玉玺,就是用了和氏璧,而这被认定为陨石的小玉块,也是来自和氏璧。”

    余耀反问,“你们不就是以这个思路来追查的么?”

    “不是我们以这个思路,而是当年谭如肃的父亲,江南谭家是用的这个思路!当然了,我们不会轻易否定这个思路,但最终,还是要以调查结果为准!”

    余耀此时已经彻底冷静下来,“这个事儿吧,听起来让人心驰神往,但这么多年过去了,传国玉玺即便是和氏璧制成,两者合二为一来谈,那找到的机会也很渺茫。”

    吴臣却幽幽说道,“一百多年前,各方面条件都不如现在,江南谭家尚且不惜耗费大量人力物力找寻。如今,我们的条件不比当时强多了么?”

    余耀心说,这件事儿,自己作为特聘专家参与,说白了,只剩下使命感和荣誉感了,因为即便找到了,也没有什么其他的收获,顶多就是比别人先知道。若传国玺一旦浮出水面,国家最终还是会向公众发布的。

    实际上,即便他不知道官方的行动,做个假设,万一撞破天大的运,侥幸得到,也是不敢私藏的。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不过,谭家当时在努力,这么重要的东西,鬼眼门难道一直阒寂无为么?还是鬼眼门并不认为能真正找到传国玉玺?

    这里面有一个关键的点,就是土字口负责玉器。但是土字口传人才朋玺却是知道当年情况最少的;甚至接受传人的身份,也是在土字口掌眼郎先琨去世之后。

    在鬼眼门秘藏中,土字口到底私藏了什么器物,也是一概不知。

    杨四海的话打断了余耀的思索,“关于传国玉玺,你的所知的脉络和情况是什么?”

    “也没什么,若不说和氏璧和传国玉玺的关系,还是正史野史交杂的那一套。”余耀就此也自我梳理了一下。

    秦始皇制成传国玉玺,本意自然是大秦江山子孙万代相传,结果刘邦围困咸阳之后,子婴便降了,献出了传国玉玺。此后藏于长乐宫,西汉君王代代相传。

    王莽篡汉之时,传国玉玺在王太后手中。其实王太后是王莽的姑妈,但是老太太忠于刘家,最后被逼无奈,怒摔传国玉玺,玉玺被摔缺了一个角,王莽后来是用黄金补上的。

    王莽倒台之后,光武帝刘秀得到了传国玉玺,东汉又开始相传。后来曹丕建魏登基,是逼迫汉献帝刘协禅让的。

    据说曹丕得到传国玉玺之后,又在肩部刻上了几个字“大魏受汉传国玉玺”。但这一点很多人不信,因为传国玉玺本来也不是汉室刘家的,这么干,有点儿画蛇添足,也有点儿此地无银,曹丕不至于琢磨不透。

    西晋司马家后来又得到了传国玉玺。西晋末年,五胡乱华,衣冠南渡,东晋偏安一隅,这是一个相当黑暗的历史时期。

    此时的传国玉玺,辗转流离。这个时期立国甚频甚多,若无传国玉玺,便会被指皇位不正。所以这个时期开始出现大量伪造的传国玉玺,却无一能与真正的传国玉玺相比。

    隋朝开国皇帝杨坚最终得到传国玉玺。隋亡之时,隋炀帝杨广在江都被干掉,但他的老婆萧皇后,还有他的孙子杨政道,却投靠了东突厥。此时,传国玉玺就在他们手中。

    李世民登基的时候是有点儿郁闷的,没有传国玉玺啊。李世民刻过几方玺,比如“定命宝”、“受命宝”,从中也能看出,带着强烈的自我安慰的感觉。

    最后,是大将李靖攻破东突厥的大本营定襄城(今大同西北),颉利可汗仓皇逃窜,但是,萧皇后和杨政道却已被李靖收了。传国玉玺,终于落到了李世民的手中。

    这个李靖,是唐代名将,字药师,黄药师的药师,后来被李世民封了卫国公,又被称为李卫公,和哪吒他爹托塔天王没关系。托塔天王也叫李靖,不是历史人物,是神话人物,商代末年的陈塘关总兵。

    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唐代末年,天下又乱,四分五裂。公元937年,儿皇帝石敬塘和契丹兵一起攻打洛阳,此时掌握传国玉玺的后唐末帝李从珂抱着传国玉玺投火**。如果传国玉玺真被补过黄金角,玉不惧火,但黄金却可能被熔脱落。

    这个时间点,就是传国玉玺销声匿迹的时间点,距今已经一千多年了。

    此后的宋元明清各朝,屡有传国玉玺面世的传闻,各代皇帝也不会不费力去找,但终无一次被确认。

    从这一点也可以分析点儿东西出来。传国玉玺只要面世,总能被确认,伪作也能被轻易辨识,这不可能是因为工艺不行,因为后世的能工巧匠太多了。

    最大的可能,还在于玉质。传国玉玺的玉质,应该就是独一无二的,而不是后世能找到的玉种。

    余耀知道的,当然不会比杨四海和吴臣多。他梳理的这一些,也未必准确,只是他综合各种正史野史的大致脉络。

    不过,吴臣并未多说,而是拿起了那个瓷质的书卷,拧开了“瓷螺丝”,从里面掏出来的,是一个竹筒,竹筒外,也裹着一层麂皮,这样便能和瓷筒严丝合缝,不会感到晃动。

    吴臣从竹筒里,拿出了两枚青铜印。每个铜印外面都套着透明的密封袋。

    “原本这两枚铜印,包着特制的油纸,油纸外是川白蜡封着的,像是浇铸在竹筒里。密封袋,是我们后来保护用的。”吴臣介绍道。

    余耀点点头,古琴紫檀镇纸暗藏小玉块,也是用川白蜡封的。

    细看,两枚铜印的年份,都应该是秦代的,只是形制不一,一枚是瓦形钮,一枚是龟形钮。

第263章 玉工王孙寿

    瓦形钮和龟形钮,都是战国到秦汉时期常见的印钮,不论官印私印,都有过。www.uu234.net

    这两枚铜印的形制虽然不一样,但大小差不多,龟形钮能稍微大一些。都是方底。

    同时,它们也都铜锈斑驳,显然是出土之物。综合判断,出土时间不会短,也不会太长,清晚期差不多。结合这是谭家的东西,这一点似乎也能对上。

    铜印的印文还是能辨识的。

    余耀先拿起瓦形钮的铜印,翻看印文,是三个字:

    玉工寿。

    看着像是个官印。

    玉工自然不是官职,但是若是为官家甚至皇家治玉,身份和平民还是不同的。这样的铜印,严格来说不算官印,但也不会私用,应该是在治玉期间所用,比如以笔墨呈述治玉的一些情况时,落款用印。

    从这个铜印看来,这是一个秦代一个叫“寿”的玉工所用。

    放下瓦形钮铜印,余耀又拿起了龟形钮铜印。

    这上面的印文是四个字,余耀不由吃了一惊,因为这四个字是:

    王孙和众。

    其中的“和众”二字,在才朋玺给他看的同材质的小玉印上,也有!

    当时余耀的判断,就是可能是个私印。

    而那个小玉印,和这个龟形钮青铜印,年份一致,都是秦代的!

    王孙是个姓。周代,周王之孙在诸侯国为官的,别称王孙,慢慢地,有些后代就以别称为姓。这个姓现在极为少见,因为明代以后,王孙氏一般简改姓氏为“王”或“孙”。

    跟在“王孙”之后的“和众”,可能是名字,那时候名和字不是一回事儿,或许是名,或许是字。

    “这两方印,是一个人的!”吴臣见余耀看完了,开口道。

    “玉工寿,就是王孙寿,就是王孙和众?”余耀明白了。

    “王孙寿,字和众,秦代咸阳第一玉工,目前根据各种史料和考古发现,他雕刻传国玉玺的可能性最大!”吴臣介绍道。

    “他胆子也太大了!”余耀心中暗叫!

    因为他立时想到,那个小玉印所用的一小条玉材,很可能就是王孙寿在雕刻传国玉玺时私自留下的!

    不仅留下了,还刻上了自己的字“和众”。虽然不曾留下全名,但私藏传国玉玺剩料,那也是掉脑袋的事儿!

    吴臣看了看余耀,见余耀没说话,便继续说道,“王孙寿的墓葬,清末被发现并盗掘,不在咸阳附近,而是在中原西北某县;当然,这个地方,靠咸阳也不算远。墓葬的具体情况,我们不掌握第一手资料,但是根据一些搜集到的说法,当时有多伙盗墓贼,还发生了冲突,因为墓葬里有不少和田玉器。而这两方铜印,很可能就是墓葬里出来的。”

    余耀暗想,那个小玉人,常欢喜也说是在中原省西北某地挖出来的,莫非也是王孙寿墓葬里的?因为当时混乱争抢,小玉人丢失被埋,直到最近才又被挖出来?

    如果是这样,那王孙寿私留的玉料,应该就是两小块,一块做成了小玉印,一块做成了小玉人。

    同时,这个小玉印,肯定是被摔了,而且缺角没有遗失。什么时候摔的不好判断,但缺角和主体,最终被不同的人得到,最后的所有者,就是谭如肃的父亲和郎先琨。

    “现在你们掌握王孙寿墓葬里的其他玉器么?”余耀问道。

    “一件也没有。据说,王孙寿的手骨中,一手一件玉器,最为珍稀,但具体流向,我们也不清楚。”吴臣接着说道,“现在这个小玉块,有可能是出自其中一件玉器;如果这个假设成立,那就是王孙寿私藏了两小块玉料!”

    余耀思忖片刻,决定把小玉印和小玉人的事儿说出来。

    说的时候,小玉人他直言不讳。但才朋玺的小玉印,他并没有点出是谁的,只说知道这么一件东西,他人的东西做不了主。

    杨四海和吴臣都是大吃一惊。

    “你怎么不早说?”杨四海脱口问道。

    “现在说,节奏刚好。”余耀说着,直接从身上掏出了一个小锦盒。

    杨四海立即打开,赫然正是玉质一般无二的小玉人!

    “要这样的话,那就能对起来了!”吴臣兴奋道,“王孙寿的墓葬里,尸骨双手之中,必然是一手小玉印,一手小玉人!因为盗墓贼的争抢,小玉人丢失被埋,只有小玉印流出。小玉印虽然被摔,但缺角没有丢失!谭家没得到玉印主体,却得到了缺角!同时,还有青铜印等一系列传国玉玺的线索来源!”

    余耀点点头,却又皱眉道,“我怎么感觉有点儿羊入虎口的意思?”

    杨四海笑了笑,“你小子!难道我们还能强抢你的小玉人不成?!”

    余耀跟着也笑了笑,“这是您说的,我可没明说。”

    “你这个特聘专家,真是找对了!”杨四海道,“你放心,你的还是你的。不过,能暂时征用最好;另外,能不能和小玉印的持有者说一下,我们也征用一下?”

    “征用没问题,要不然我就不会拿出来了。小玉印的持有者,我也可以问问。但有一点,征用了,什么时候还?总不能找到传国玉玺再还吧?这要是三五十年找不到,那不就成了不是我们的了么?”

    才朋玺早就说过,依靠特殊文物调查局,才是最有可能搞清楚所有问题的途径。余耀知道他必不会反对征用,甚至若是他知道来历,一样会说出来。只不过他确实不知道郎先琨是怎么得到的。

    现在来看,郎先琨得到的过程已经不重要了。

    杨四海回应道,“这样,小玉印和小玉人,我们集中征用之后,一周之后先归还一样,但必须得留下一样,时间可能稍长一些。具体多长不好说,但我们有规定,超期两年的,所有人可以申请调回。”

    余耀一听,颔首微笑,“杨局,这个回答我很满意。另外,我做主了,小玉人留给你们长期征用,一周之后,先把小玉印和小玉块一并取回!”

    小玉人是他自己的东西,当然可以做主。小玉印是郎先琨遗物,若是正好补上缺角,让才朋玺一并留存,郎先琨泉下有知,应该是弥补了一个遗憾,残缺的小玉印得以“破镜重圆”。

第264章 最后的暗示

    就在思考和表达的时候,余耀忽而想到,这特殊文物调查局,知不知道鬼眼门的往事呢?

    按说应该是知道的,但料想不可能有自己知道的多!特别是鬼眼门秘藏,他们不知情的可能性更大。

    如此,不能提及任何鬼眼门的事儿。

    和他们的合作,限于和氏璧传国玉玺。这也算是自己参与过惊天动地的大事,同时靠上了一棵大树,以后若有什么别的麻烦事儿,是可以借力的。

    杨四海点点头,“行,我答应了。你的人脉,还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解决了这件事,余耀转而问道,“这里面还有一些疑点。比如,即便这个玉工王孙寿胆大包天,冒着掉脑袋的风险,私藏了两块小玉料,问题是他是如何得手的呢?再比如,他为什么要私留玉料?这东西私留了,万不敢示人,就为了带进棺材里?”

    吴臣应道,“这些谜团,怕是很难解开了。因为不论是正史还是野史,关于王孙寿的记述都太少了。我们得到这两方铜印之后,曾经重新探查王孙寿的墓葬,是发现过竹简残留的,不过他的墓葬除了隐蔽性还可以,各种措施并不到位,竹简已经朽烂,无法辨认字迹了。”

    杨四海沉吟道,“为什么私藏,原因说不定很简单。一个玉工,见到从未见过的玉质,如果又非常喜欢,甚至到痴迷的地步,铤而走险不是没有可能。如果假设原料是和氏璧,那体量远大于传国玺。除了这两小块,至少还有二十八块碎料,打磨后被用在秦陵地宫镶嵌二十八星宿。也正因为碎料较多,使得他私藏两块小玉料,不易被发现。”

    “秦陵地宫从未被发掘,谭家怎么会臆测地宫穹顶镶嵌了二十八星宿?”余耀不由接着问道。

    “这张图,肯定是根据王孙寿墓葬里的东西推论出来的。竹简朽烂,玉雕石刻金属器却能留存,说不定会留下线索。”

    吴臣进一步说道:“谭家关于传国玉玺的线索,多半是来自王孙寿的墓葬,甚至有可能大部分东西都被他们给收了,只是留下了小玉印的遗憾。”

    杨四海踱步之后顿停,“小玉印和小玉人,是王孙寿墓葬里最重要的东西,小玉人应该是盗掘之时就丢失了;小玉印成了唯一的关键,谭家只得到了一角,那得到主体之人必不简单!”

    说着,杨四海望向余耀。

    余耀想了想,“原主去世几十年了,现在的持有者只有小玉印在手,却知之甚少。我若知道详情,不会隐瞒的。”

    杨四海点点头,“我信你。这一点,现在也不必强求了。出自王孙寿墓葬,这个终极源头知道了,其他过程暂时没必要浪费精力。”

    这时候,吴臣拿出了浮雕了“听琴图”的玉板,就是琴棋书画中的画。

    之前杨四海告诉过余耀,玄机在于那个“天下一人”的画押,这个画押,是镶金而成。

    吴臣用特殊工具取下了这个类似“π”字形的黄金小件。余耀看了看玉板上的空隙,并无什么特别之处。

    吴臣拿着黄金小件对余耀说道,“这个玄机,不在于暗藏东西,而在于金镶玉本身!”

    余耀恍然大悟,“琴棋书画,有原料,有地宫里的二十八星宿图,有玉工的铜印,而这个金镶玉,却是最后的暗示!彻底指向了传国玉玺!传国玉玺曾被摔缺角,后镶嵌黄金补全,也是金镶玉!而且,这个画押是‘天下一人’,指代传国玉玺最合适不过!”

    吴臣点点头,“还有,传国玉玺遭遇过火劫,这个画押是花式签字,就是流动的字形,应该是暗示,其实传国玉玺上后镶的黄金,已经不复原形,甚至不可能找到了。”

    “谭家煞费苦心,却一直没找到传国玉玺;谭如肃后来去了台岛,更不可能找到了,却留下了这么一套东西”余耀叹息。

    吴臣却忽然转了转眼珠,“关起门来可以这么说。但这套东西,现在准确定义是国家公物。”

    余耀笑了笑,“这个我自然明白。不过,谭如肃的曾孙谭心定,此时正在燕京。”

    杨四海毫不惊讶,“他经常来,他的父亲谭羽纶也来过。谭家虽然现在还在做仿古,但有个最大的特点,真东西从不外流。”

    “这个我还真不清楚,若真是这样,倒比谢家强。”

    “谢家不做仿古生意,只做真品,但他们不管买主是哪国人,只管利益。”杨四海皱了皱眉,“不过,这两大家族的势力,因为所处地域的特殊,我们干预的力度有限。”

    “古玩生意你们也管啊?”

    “一般的当然不会管,但要是涉及特殊文物,我们岂能袖手旁观?”杨四海道,“谭心定这次来,是想和宝荣画廊的老板交易元代王蒙的《秋山湖光图》!这幅画我们有关注,不过传承有序,属于可以合法买卖的古玩。”

    余耀点点头,“原来如此!想必他们昨天就已经交易了。这么说,您知道这是一幅真迹了?王蒙的真迹,我记得最高拍出过四亿的天价,不知道这幅《秋山湖光图》成色如何,但至少也得是几千万的东西吧?”

    王蒙的名气确实不小,和黄公望、吴镇、倪瓒合称“元四家”,其中的黄公望,就是《富春山居图》的作者。

    若套用现在的词儿,王蒙是个技术流画家,以解索皴和牛毛皴的创举独树一帜。

    他还有名气更大的外公,赵孟。欧柳颜赵,跨时代的名头,比元四家可要牛多了。

    “《秋山湖光图》的价值,没法具体估量,要看货主的胃口和买主的意向。不过,这幅画,目前的货主,并不是尹宝荣。”

    “啊?难道尹宝荣是想骑驴?”

    “具体我就不清楚了。尹宝荣拿走这幅画,是抵押给货主一套四合院的房产证的,他们之间应该也会限定交款时间。但到底是个什么数儿,我们不掌握。”

    “这货主听起来也不简单呐!”

    “是不简单,他手里有两幅王蒙的画,都是立轴,出手的这一幅,是尺幅偏小的。”

第265章 买高仿也是个难事儿

    “还有这号人物?”余耀接口道,“那他手里的藏品怕不止这两幅。www.uu234.net”

    杨四海微微摇头,“这个人手里的藏品到底有多少,我们不清楚。不过,他对圈里人展示过的,大概有个五六幅,有国画也有西洋画,确实都价值不菲。其中,就包括两幅王蒙的画,我们根据掌握的内容追根溯源,这两幅是民国时期同一古玩商出手的,所以属于可以合法交易的范畴。”

    吴臣接着也开了口,“此人名叫上官雨,有意思的是,他是美国名校建筑系毕业,现在是一名建筑设计师;但他却不仅懂字画,还能自己画,而且国画和西洋画都能拿得起,所以和一些书画圈的人走得比较近。”

    余耀道,“吴处你喜好古籍善本和字画,他和你是同道中人啊。”

    “我倒是接触过,不过不熟。这个人可能是留过学的原因,有些洋派作风,不太能聊得来。”

    杨四海摆摆手,“我本来就扯远了,你俩还顺着跑。”

    余耀笑了笑,走到了杨四海的办公桌前,拿起桌上的特供香烟,点了一支,“杨局,事儿都谈完了,下一步除了提供征用的东西,我还需要怎么做?”

    “不需要特别做什么,你和吴臣保持联系,一旦有什么觉得有用的信息,随时沟通。另外,吴臣若有需要你帮忙的,也会通知你。除此之外,该当你的老板当你的老板,该当你的收藏家当你的收藏家,一切照旧。”

    “行。那我先闪了。”

    “留下吃饭吧,尝尝我们的食堂,今天周二,有大包子!”

    “特调局的大包子,一般人可吃不上。”吴臣笑道。

    余耀留下吃了大包子,还真是大,俩就饱了;一荤一素,荤的是牛肉大葱,素的是韭菜鸡蛋。不过口味真是不错,食材也新鲜。

    饭后,吴臣开车把余耀送回了酒店。

    余耀回到房间,立即就给才朋玺打了电话。电话里只是提一提,这事儿还得当面说,两人又约了一起吃晚饭。

    虽然签了保密协议,但这事儿不能不对才朋玺说清楚,而且才朋玺人老成精,余耀很多话不用明说,一点就透。

    他自是不会反对。而且,小玉印和缺角最终重归一处,实在是个大好事儿。交流的时候,他已经在盘算着如何粘补最为妥帖。

    两人还讨论了一件事儿,那就是鬼眼门秘藏中,会不会有传国玉玺?

    不过讨论也没什么结果,就是席间谈资罢了。从郎先琨收有这件小玉印来看,他应该是知道什么的,只是可惜,从未对才朋玺谈及。

    第二天,余耀又跑了一趟特殊文物调查局,送达了小玉印。

    余耀决定,干脆也不差这一周的时间了,暂时就待在燕京,等到杨四海归还了小玉印和缺角,才朋玺一并接收,圆满了这件事儿再走。

    又过了一天,早上余耀刚起来,就接到了吴臣的电话,原来他刚得到一个货主的信儿,便借用和余耀商谈“公务”之名,想拉着余耀一起去看看东西。

    余耀本来还想去没逛过的古玩市场逛逛,什么红桥市场亮马市场的。吴臣这一开口,便也同意了,反正本来也是闲逛。

    不料,吴臣开车来了拉着他上了路,才说是琉璃厂的一个经营字画的店主的东西。

    余耀之前逛的时候,没见过这家店。这倒没什么,琉璃厂大大小小有上千家古玩字画店,没注意很正常。但琉璃厂的特色就是字画,在这里经营字画开店的,那都不是白给的,讨不了什么便宜。

    吴臣又说,店主说是董源的画。这下子,听得余耀都想立马叫停下车了。

    董源是什么人?五代末北宋初的顶级大家,开山立派,一代宗师。

    所谓前有荆关,后有董巨,辟六法之门庭,启后学之,皆此四人也。

    荆关,指的是荆浩、关仝;董巨,指的是董源、巨然。

    又所谓,南有董源、巨然,北有李成、范宽。巨然是董源的和尚徒弟,把他去了,剩下三个人又被称为北宋三大家。

    就这些人的画,随便拎一幅出来,那都是以亿而论的天价。而且民间基本见不着,只有少数大博物馆藏珍。

    一家字画店里,且不说会不会有这样的东西,即便真有这样的东西,店主还会单独通知你?

    “我说,这种事儿,就没必要不到黄河不死心了吧?”余耀郁闷地落下车窗玻璃,在吹进的冷风中点了一支烟。

    “别急啊,我没说是当成董源的真品来看的。”

    “啊?不当成真品,你拉着我去看高仿啊?”

    “对啊,我就是要去买高仿。”吴臣很淡然,“他一说是董源的,我估摸着就是高仿了。”

    余耀无语。

    “你还没听我说完呢!”吴臣又道,“一般的高仿,还能请您老人家出山吗?”

    “别!你这称呼听得我一身老年斑。”

    “高仿也得分什么样的是吧?要是宋代的高仿呢?”

    余耀一听,“不是我没听你说完,是你自己大喘气。”

    宋代是华夏历史上书画作伪的一个高峰期,就连一些大师名家也喜欢临摹仿效,甚至完事儿了还落上原款。比如米芾,临了王献之的《中秋帖》,落的就是王献之的款儿,他还说是真品,拿给别人看,把人蒙住了自己偷着乐。

    因为一些名家的参与,导致很多高仿一时难以辨识,比如宋代宫中收藏了吴道子手迹多达数百,结果基本都是高仿。

    “董源真迹这辈子我觉得是够呛能收一幅了。店主说是老裱老绢,我就寻思着要是宋人的仿作,那也可以了!”吴臣说道。

    余耀想了想,“董源身上的谜团太多,处在五代末到北宋初这个比较混乱的时代,连叫董源还是董元都存在争议,如今被公认为董源真迹的只有寥寥几幅。宋代以来,董源的仿作层出不穷,八大山人,张大千,都仿过他的画。我看,是宋人的仿作可能性都不大,没准儿碰上近现代高仿做旧!”

    “所以啊,买高仿也是个难事儿,才叫上你这样的高手掌眼。”

第266章 晴岚飞瀑图

    “得,头一次帮人看高仿,好在是仿董源,说出去勉强不算丢人。www.uu234.net”余耀苦笑。

    “丢人的事儿我哪能叫你?”

    到了琉璃厂,在附近的一处停车场停好车,吴臣和余耀溜达着过去了。

    还真是一家小店,正门都不在街上,穿进街边一胡同,才看到了小门脸儿。

    门脸儿虽小,牌匾却大,口气也大,店名叫“国画天台”。

    不过,走进去之后,里面倒不至于局促,主要是把几间厢房给打通了。

    没有柜台,一侧靠墙边有八仙桌和椅子。居中一张“四面平”长画桌,铁力木的,虽说是新东西,但做工还可以,桌边一侧还摆着笔架砚台墨锭镇纸什么的,还有卷起的书画毡子。

    四边的墙上挂了不少字画,贴最里侧的墙边还有几口青花大缸,里面都塞着卷轴。

    店主是个精瘦的男子,瞅着有个五十来岁,头发稀疏,眼窝深陷。不过眼睛倒是特别亮,而且穿得挺齐楚,浅灰色立领装,袖偏短,露出了白衬衣的袖口,金色纽扣闪闪发光,一只手腕上还带了串儿暗八仙核雕,瞅着有些年头了。

    “吴处,你够早的啊,我寻思着你傍晌天儿来,完事儿了请你到前门的老店吃一口火燎鸭心去。”

    “跟我就甭说这种客气话了,让你请吃饭,也忒难了点儿。来,我先介绍一下。”

    接着,吴臣给双方介绍了一下,这店主姓关,关元礼,吴臣叫他老关,当着余耀的面儿,玩笑着说他是靠着几幅“后门倒”起家的。

    说起后门倒,和苏州片异曲同工,不过没有苏州片历史渊源早,是清末到民国时期书画作伪的一个代称。

    清末民初,地安门一带,冒出了不少古玩字画铺子。地安门算是故宫后门,才有了这个称呼。

    后门一带的古玩字画铺子,生意挺火,因为近水楼台先得月啊,所以很多显贵富豪,还有一些洋人,都喜欢到这里来淘东西。

    一大批仿制清宫旧藏的字画应运而生,很多人都是当成真品买的,因为作伪水平极高。首先材料上都是从宫里弄的老绢老纸老墨,再者作画的,也都不是庸手,比如仿过唐伯虎、文徵明的祁昆,仿过郎世宁的马晋,也都算是名家了。

    后门倒的字画,直到现在,市面上仍有出现,还有一部分流到了国外,杀伤力不小,依然当成真品的人估计还不少。

    而吴臣介绍余耀的时候,挺夸张地用了个“书画鉴赏大师”,听得关元礼直嘬牙花子。当然,信不信两说。

    “来得早也好,人少,我那小伙计都还没来呢!”关元礼还准备把他们让到八仙桌边先喝两口茶,吴臣却摆摆手,提出直接看画。

    关元礼也没再让,接着就小心地从柜里拿出了一个老红木的书画盒。这盒子自然是后配的,料子不赖,做工也不含糊,雕龙刻凤的,佛靠金装嘛。

    里面的画没了画轴边裱,只剩画心,长约一米半,宽约两尺,老绢褐黄,上眼就不是新东西。

    画面是雨后初晴之景,山峦雾霭,飞瀑流泉。

    关元礼拿镇纸压住两头,一抬手,“吴处,请上眼吧?”

    吴臣先是大致扫了几眼,余耀却先看了看老绢的成色。

    结果,没细看,吴臣就直接指着关元礼叫道,“老关,你这是消遣我啊!”

    “帽子别这么扣啊吴处,得了这件好东西我可是第一个找的你呐。”

    “《晴岚飞瀑图》!真品在老美的弗利尔美术馆!”

    关元礼却微微一笑,“吴处,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么?老美馆藏的那幅《晴岚飞瀑图》,行里人都说是清代的摹本!”

    “这我当然知道!但这样广为人知的作品,冒出一幅重样的,不消细看,心先凉了!”

    “吴处,你自己都说了,没细看!这幅,咱先不具体讨论是不是真迹,单说这年份,起码比清代早吧?再说了,这幅和那幅不一样!它有款儿啊!”关元礼一边说,一边伸手点了点落款之处。

    画上确实落了款儿,是竖写的楷书:

    北苑副使臣董源。

    五代时期,董源曾在南唐为官,确实当过北苑副使,所以,后世也称其为董北苑。

    “带不带款儿倒没什么。”吴臣沉吟着。

    实事求是地说,这幅画的水准还是很高的,起码不比“后门倒”差。

    “那是!你这眼力在这儿呢!款儿就是个摆设。”关元礼捧了一句,而后指着一处山石,“你看这披麻皴,那是相当到位!”

    披麻皴,山水画技法,就是自董源创始。形态好似披散的麻,错落交至,多用来表现山石的结构和纹理。

    “不过,这绢和墨,可到不了宋啊!”吴臣沉吟之后,跟上了一句。

    其实,吴臣虽然认同这老绢老墨要早于清代,却并不能判定到不到宋,而且他也没有细看,一看是《晴岚飞瀑图》,接着就对关元礼叫上了。

    关元礼却摆摆手,“还是那句话,是不是真迹不讨论,但这老绢老墨,指定能到宋!”

    这卖的和买的,心照不宣,都不可能当成董源的真迹。但仿作和仿作也不一样,同样的画技,当然是年份越老越值钱。在到不到宋这方面,关元礼是不会松口的。

    此时,余耀还在细细端详着,看完了绢和墨,又在审视笔法。

    要说这董源,其实余耀也看不透。

    关于这个人的史料太少,董源还是董元都有争议,而且经历相对模糊,性格,观念,信仰,也都不明晰。他更像是一个概念,一个艺术史和教科书上的概念。

    后世推崇董源的画家,从评述来看,对董源也都有不同的理解。或者说,他们心里都藏着一个董源,一个和别人心里不一样的董源。

    吴臣没有继续反驳关元礼,而是看了看余耀。余耀恰好此时把头抬了起来,仿若自言自语,“这画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嗯?”吴臣不由一愣。

    关元礼却嘿嘿一笑,“余先生,这画来得不易,具体还真不能多说。”

    他这是误会余耀了,以为余耀故意引出话头,想问问来路。

    其实余耀并没有这个意思,他一时是真有点儿恍惚见过的感觉。

    吴臣对关元礼摆摆手,“老关,你且稍待,我俩说两句。”

第267章 提前到访的上官雨

    关元礼微笑做了个请的手势,吴臣拉着余耀到了最远处的屋角,接着便低语道,“你的意思是?”

    余耀定了定神,“这个绢是明代的,用的松烟老墨,我看也是明代的;这个是我先看的东西。顶 点 X 23 U S”

    “也就是说这画,最早才到明了?”吴臣微露失望之色。虽然他看了画之后,一时判定不了,嘴上也对关元礼说到不了宋,但还是有侥幸心理的,要是能到宋就好了!

    绢和墨才是明代的,作画只能是明代以后。

    不过,吴臣终究是个行家,他顿了顿,“若是明仿精品,还带了款儿,也不好碰。”

    “那是。可问题是,绢和墨是明代的,画是什么时候画的!”

    “我看水准不低,不像是苏州片,更不可能是后门倒。”吴臣接口,“哎?你还一直没说什么意思呢?”

    “什么什么意思?”

    “你说好像在哪里见过。”

    “噢,这个感觉很恍惚,不是画本身,而是笔法的感觉!”余耀轻抚额头,“一时说不上来。”

    “难道是哪个明代名家仿的?你见过这个名家的画,所以才有类似感觉?”吴臣提醒。

    “好像不是。”

    吴臣见余耀也拿不定主意,而他则更倾向于明仿精品,便道,“我先问问价儿吧!”

    余耀想了想,“若是价儿太高,我建议缓一缓,即便是明仿,仿董源的作品,最出名的就是明末的董其昌和明末清初的八大山人,这画显然都不是。”

    “明白。”

    吴臣和余耀一前一后走回到长画桌前,关元礼并未将画收起,而是自己又欣赏了一遍,一边看一边啧啧有声,也不知是在演,还是真的触发了情绪。

    “老关,不管怎么说,我先谢谢你,想着先找我。”

    “别客气吴处,上次的事儿,你还帮了我的忙呢。”关元礼说的,是上次他往倭国的鉴定机构送一本册页,测纸。这册页虽然是私人所有,但送到境外进行技术鉴定,是要文物局审批许可的。吴臣不会违规操作,但递个话加速审批进度还是可以的。

    “小事儿。那本册页的年份,我也想知道确切结果。”吴臣摆摆手,“现在这幅画,我一时吃不准,你先报报价我听听吧?”

    关元礼不含糊,抬手两指翘,比了个“六”的手势,“这是给你的价儿,到底了,不可能再低了。”

    “六个?”

    “别开玩笑了吴处!就这画,回头寻摸着老绫子,就在琉璃厂的老店请个功夫高的老师傅一裱,再找个熟门熟路的拍行送明年春拍上去,没准儿就是个大价钱!”

    “我收都是自己留。照你这么说,你还出什么手啊?走拍就是了。”

    关元礼精嘘嘘一乐,“我得过年啊!不过,要是年前出不去,我就真这么干了。”

    吴臣也笑了笑,“那就是六十个了?哎呀,我这大头公务员,凑这些钱还真不易。”

    “今儿你净说逗闷子的话了!你玩儿字画这么多年了,什么家底儿?你这一身名牌,死工资哪舍得买啊!回头把藏品让我帮着卖一幅,我也跟着喝口汤!”

    吴臣没接他的茬儿,“那,六十个就是地板价儿了?”

    “我真不打诳,也就是冲你。”

    关元礼其实是说的是实话,这画儿,他收来着实不低,二十万。古玩行的利,各店有各店的算法,但六十万确实是他划出的杠杠,顶多让个一万两万,带个五九五八的彩头。

    这画若是像关元礼说的,用上老绫子老裱工,再去送拍,说不定能出个大价钱。不过这样的话,战线拉得太长,而且大价钱不大价钱的,毕竟只是推测;万一拍不出大价钱,一旦裱了,老玩家喜欢多想,再出手可能就有波折。

    “这么着,你容我筹筹钱,缓几天。”吴臣说道。

    这话,不明白的还以为是筹钱真需要时间。其实就是想考虑一下,同时询问关元礼能不能先不找买主。

    关元礼没遮掩,“吴处,这画我既然想快出,也就多撒了几张网。这已经通知了三个买家了。你绝对是第一个,但我也等不了;你是上午,下午第二个,明天第三个。你最好下午之前定下来。”

    “我到门口抽根烟。”余耀看了他俩一眼,打开了关着的店门。吴臣和关元礼的重点已经说完了,余耀琢磨着再絮叨两句就该撤了,他也想抽支烟再想想到底为什么对这画有似曾见过的感觉。

    开了门还没带上,一个人已经走到了门口。

    这是个男子,穿了件明黄色的登山防寒服,牛仔裤,小皮靴,头上还带着个黑色的棉线帽子。脸盘方正,浓眉大眼,鼻直口阔,鼻子上还架了一副黑色方框眼镜,看年纪应该不到三十。

    男子很随意地说了声“谢谢”,直接进去了。

    “关老板,看来我不是第一个啊!”男子一进门,一眼看到吴臣,顺势挥了挥手,再一眼就盯上了长画桌上的画。

    “上官雨?”吴臣一愣,“原来你也是买主之一啊!”

    “上官先生,你这是诺曼底登陆呐?不是说好了下午么?”关元礼干笑两声,“我也没说你是第一个啊,既然你认识吴处,那我就不多说了!”

    余耀闻声,原来他就是上官雨啊!没想到这么年轻!

    上官雨应了两句,又回头看了看余耀,“这位,不会是来帮吴处掌眼的吧?”

    吴臣点点头,“没错儿,我来介绍一下。”

    余耀只得关门又回到了长画桌边,在吴臣介绍之后寒暄了两句。

    “放心,我守规矩!吴处放手我才能谈!不过吴处,我提前看看不要紧吧?”上官雨嘴里问着,手却已按在长画桌边缘,看起了这幅画。

    人家来了,画就在眼前,还都认识,不看当然不可能。而且上官雨说得明白,只看不谈。

    吴臣笑了笑,“上官啊,我听说你手里两幅王蒙的画,要出?”

    “什么事儿能瞒得了吴处?你就别套我了,不是两幅,是一幅!差的一幅,小的一幅,换点儿钱我想买个小院。”

    “王蒙的画,传下来哪有差的?手里还攥着两幅!这我真找不出第二人!”

第268章 黄家驹,黄宾虹

    “可别这么说,我的画是真是假,别人还不一定信呢”上官雨说着,突然停了口,盯着长画桌上的画,眉头忽而拧了一下。www.uu234.net

    “是董源不是董元?”上官雨脱口而出。虽然两个字发一个音,但画就摆在众人眼前,所以都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余耀、吴臣、关元礼,眼力自然不一样,但这三个人,没有一个是外行。上官雨这么一说,他们都能听明白。

    在董源传世的画作中,不管是真迹,还是高仿,都有过两个款儿,董源,董元。

    但是,前面加上“北苑副使”或者“臣”的,但凡被认定真迹的,后面都是董元。而在仿作之中,也基本如此,极少出现董源。

    所以,他的名字董源或者董元,也有人提出,董源是本名,董元是为官时的改名,去官后,又恢复了本名。当然,这是一家之言,并未得到广泛认同。

    这幅画,落款“北苑副使臣董源”,是不合常理。即便是仿作,作者也应该明白这一点。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反正是仿作,这样的疏漏也就无关紧要了。本就是为了买个古人仿古人的摹本,只要不是现代高仿,还是有一定价值的。

    上官雨也是个行家,按说不应该多此一句。

    其他三人表现各异,关元礼应了一句“落什么款儿都能说得通”,吴臣看了看上官雨,余耀则没有说话。

    上官雨若有所思,不过很快回过神儿来,“关老板,行,我看完了,那就不打扰了,你和吴处先谈,我去街上逛逛。”

    还没等关元礼接口,他就几步走到了门口,关元礼跟过去,上官雨甩下一句“留步”,便头也没回地出了门。

    上官雨走后,关元礼笑道,“上官先生倒真是守规矩。听说他手里的好字画可是海了!难不成全是在海外收购的?”

    “你操的闲心还真不少。”吴臣接了一句。

    “我听说,他母亲是美国人,没准儿是个大富婆!”关元礼继续八卦。

    “他怎么可能是混血儿?”吴臣一愣。

    “!华裔美籍不行啊?他高中大学都是在美国读的,还是麻省理工建筑系毕业的,那可是比北清都牛逼的学校啊!不在美国待着,回来干个小设计师,也不知道怎么想的。”

    “听他口音,倒像是燕京人。”余耀说道。

    “好像他父母很早就离婚了,他父亲是燕京人,他小时候跟着父亲,他上中学时父亲去世,便去了美国。”关元礼知道的还真不少,不过也都是道听途说。

    “好了,别管人家了。说画!”吴臣摆摆手,“最后确定一下,这价儿你到底了,然后如果上官雨和明天的买主能拿,也不能等我,对吧?”

    “对你我撂的都是实底儿,而且上官要是拿,我必定开百万的价儿,他有钱,也不喜欢磨叽。明天的买家,我也得开七八十万的价儿。”

    “嚯,这一听,我还真受重视!”

    “行了吴处,你是个明白人,上官眼眶子高,开低了还不如开高了好卖。至于明天的买家,我和他不熟。”

    “行,我知道了。那我先走,定好了尽快联系你。”

    “急什么啊?喝口茶,而且余先生来了,铺子里东西还没看呢,瞅瞅,没准儿看上别的哪幅呢?”

    他这一说,出门就没喝过水的吴臣还真有点儿渴了,扭头看向余耀,“你还瞅瞅么?”

    “瞅瞅吧,我看关老板生意做得挺地道。”余耀笑道。主要是他见吴臣不自觉地抿了抿嘴唇。

    “就是,古玩古玩,得有玩儿的劲儿,得有悠闲的劲儿。”关元礼一边说,一边到八仙桌边,泡上了茶。

    余耀坐下抿了口茶之后,还真就在店里看了看,先到了一幅挂着的黄庭坚《苦笋赋》跟前。这幅书法的真迹在台岛故宫。挂着的《苦笋赋》下面别了张标签,上面写着“现代名家摹本”。

    “关老板,你这还用加个标签么?”余耀笑问。

    关元礼端着茶杯浅啜,“逛店的,什么样的人也有!类似的传世名作,说不定有人当漏儿捡呢!可他今儿买了,明儿拿回来,说回去查了,真迹在哪儿哪儿的!买的时候也不问,好像我是个二百五一样,就等着他捡漏了!”

    吴臣不由大笑,“不过老关,这两年你手里的硬通货可越来越少了。”

    “不是我这儿少,是市面儿上越来越少,都特么在大藏家手里呢,像上官这样的!”关元礼撇嘴,“所以我说,就这幅董源,那真是值得收藏的东西!”

    “不能这么说,这幅对联就是硬通货啊!”余耀此时站到了一幅对联跟前。

    裱工不错,上书行楷:

    丛菊两开他日泪,孤舟一系故园心。这是从杜甫的一首七言律诗中摘出的两句。

    题识:朴存兄正之。落款:艮黄家驹。钤印两方,白文“黄家驹印”,朱文“艮”。

    关元礼笑着应道,“不骗你,周末有一对小情侣来,可能是旅游闲逛的,那小姑娘摇着男朋友的胳膊大喊‘黄家驹哎,想不到他写字这么好看’!”

    “知道那个黄家驹的,肯定比知道这个黄家驹的多啊!”余耀也笑了笑,“不过,这幅对联的价值不光在他的字上。”

    写这幅对联的黄家驹,号艮,清末生人,举人。他是安徽歙县人,曾创办新安中学堂,晚年回居故里,曾参与民国《歙县志》的编纂。算不上书法大家,但也有一定名气。

    “余先生的眼力真不是盖的!”关元礼知道他看出了关键,“这是黄家驹送给黄宾虹的对联,值钱就值在这里,不然我也不会挂这么显眼!”

    朴存,是黄宾虹的字。宾虹是他的号,他初名懋质,后改名质,字朴存。黄宾虹的名气,自然要比黄家驹大得多。

    黄宾虹的祖籍也是歙县,比黄家驹年长,曾经和黄家驹一起在新安中学堂任教席。

    “这幅字,也带着心系故园的感情,是他的精品。”余耀接着又感慨道。

    “货卖与识家,余先生要是看上了,我豁着不赚钱,也让你拿走。”关元礼起身走到了余耀旁边。

    “别听他忽悠。”吴臣也起了身。

第269章 大明隆庆年造

    吴臣一边走上前一边说,“老关卖东西,要是少了百分之百的利,那得太阳从北边出来。www.uu234.net”

    余耀却直接说道,“关老板可能不知道,我也是开古玩店的,这对联我是感兴趣不假,但,也算是抓货。”

    “这样啊!”关元礼点了点眉心,“这副对联,我是七万来的。”

    “你看吧?”吴臣接口,“黄家驹的对联,三万算高的了,带上黄宾虹的关系,翻一个跟头差不多够可以的了。他出的,比行价还高!”

    “来得高我有什么办法?”关元礼嘿嘿。

    余耀摆摆手,“这路东西,没有行价。不过这个价儿我是不能入的,我再看看。”

    “慢慢看。”关元礼应了一句,又招呼吴臣回到桌边坐下了。

    吴臣一直拿不定主意要不要收了“董源”,坐下之后话也不多。关元礼絮叨了几句之后,看出来他在琢磨,干脆借个由头去招呼余耀去了,让他自己琢磨会儿吧。

    余耀看了一圈挂着的画,这些画当中,有几幅清人的真迹,但都不是名家,剩下的,就都是仿作了。

    实际上,关元礼最近手头确实没什么好货。那幅《晴岚飞瀑图》,若看成明仿,就是最老的一幅。

    最里侧的墙边,还有个货架,摆着些砚台、笔洗、水注之类的小玩意儿。

    余耀扫了扫,拿起一方端砚看了看。

    “我是真服了你了,上手都是最好的!”关元礼在一旁开了腔,“踏天磨刀割紫云!这可是清中期的一方上好的端石紫云砚。”

    “可惜没有铭。”余耀又放下了。

    “要是带铭文,特别是有点儿名头的,我还能这么摆么?”关元礼接口道,“不过,这方砚台深紫带青花和火捺,做工又精到,肯定不是普品。我估摸着,可能原先是配木盒的,铭文在木盒上。”

    “关老板你真是会说啊!”余耀扭头扫了扫几口青花瓷缸,本想从里面拿两幅字画看看,可转念一想,这里面的,肯定还不如挂出来的好。

    就在想的这会儿工夫,余耀发现,其中有一口青花瓷缸,和其他几口不一样。进来的时候没细看,这站在旁边了,好像瞅出点儿意思来了。

    其他几口青花瓷缸的大小、造型、图案是一致的,青花海水云龙纹,外壁横落“大明宣德年制”的款儿。

    很一般的现代仿品,就是活儿能细点儿。

    这一口,造型基本差不多,但偏细偏高。其他几口的口径应该在六十厘米左右,高度不到半米;而这一口呢,口径应该不到半米,但是高度却超过了半米。

    最主要的,是青花发色和图案都不一样。这缸上的青花发色,蓝中带紫,但不是嘉靖年间“佛头青”那种紫,更加绚丽,这也是引起余耀注意的第一视觉因素。

    图案是山水和人物,几个人在山路和凉亭间,游览休息的样子。

    余耀弯腰低头,扒拉了一下里面的卷轴,顺势仔细观察了一下。

    这口青花瓷缸的外壁,没有款儿。

    一般瓷缸这种器型,大多不会在底部落款,会横落在外壁靠口沿之处。而这缸的外壁只有画片,没有款儿。

    但也不是没落款。

    款儿在哪儿呢?在缸的内壁、靠近口沿的地方。

    横着从右至左的楷书:

    大明隆庆年造。

    隆庆是嘉靖的儿子,万历的老子。在位时间很短,只有几年,所以市面上隆庆官窑的东西也很少见。

    “这口青花瓷缸挺有意思。”余耀看完之后,笑着对关元礼说道。

    “你这?难不成,人家是买椟还珠,你要买缸还画?”

    “我就是觉得这画片不错,游山玩水挺惬意,而且釉好,仿得不错,拿回去摆客厅养个鱼什么的挺合适。”余耀应了一句。

    他随口带了个“仿得不错”,搁在一句话里,说得很自然,想看看关元礼的反应。

    关元礼没表露出什么特别的表情,但却说道,“这一口和其他的不一样,那几口是我批发的,这一口是我收上来的。”

    “我说呢!”余耀立即点头,“现在哪能有这种青花发色?随便做做就比清末的‘洋蓝’好看!也算是个老东西了!”

    所谓洋蓝,是清朝末年,青花瓷器已经日落西山,出现的一种蓝中透紫的发色,看着不太舒服,有点儿刺眼。

    实际上,这口大缸的蓝紫色,和洋蓝是有差别的,底色略有接近,但只是绚丽,并不刺眼。

    但余耀这么说,传递给关元礼的意思自然就是,这是一件清末仿的明代隆庆官窑。

    余耀盘算着,就算关元礼真是收来的,那估计也是收字画或者别的东西搭的,肯定是没当成隆庆官窑真品来看的,不然哪能用来插放字画卷轴?

    当然,不是这些年的新仿,他也应该是能看出来的。

    所以,余耀才迅速反应,接了这么一句。

    关元礼沉吟了一下,他看余耀好像真是看上这口缸了,但是他又不信余耀是要拿回去养鱼,便有点顾左右而言他地说道,“你说这隆庆官窑,怎么落款和明代其他官窑都不一样呢?别的都是大明某某年制,他非得来个大明隆庆年造。”

    余耀一脸谦虚,“我也不太懂隆庆官窑。不过倒是知道这个皇帝,他老子嘉靖聪明透顶,又沉迷修道炼丹,所以他一直活得挺压抑,可能是登基之后有点儿放开了,改出不一样的官窑款儿,算是一种释放。不是还有著名的‘隆庆开关’么?也是放开了。”

    “诶?你这一说还挺有意思!”

    “是挺有意思。而且现在市面上我还没见过仿隆庆的东西,反正真官窑也碰不上,那玩儿也玩儿个和别人不一样的!”

    余耀这算是进一步解释了一下,为什么明知是仿品还要买。

    “你真想买啊?”关元礼盯着余耀的眼睛,好似想看出点儿什么来。

    “我这人就这样,有时候一时兴起。”余耀咂摸了一下嘴,“不过,多少也有点儿犹豫,这缸吧,釉不赖,青花发色不像大部分洋蓝那么刺眼;可这清末的仿品画工就是不行!你看这人物,比例失调,都是小短腿儿,直接拉低了逼格。”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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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宝大师介绍:
玩物丧志,玩宝得志。一个籍籍无名的古玩小贩,却终究要变成一代宗师。
尘封的奇珍异宝,隐秘的掌眼传承,在古玩的世界里,历史从未失声。叵测的尔虞我诈,纷乱的暗流汹涌,在滚滚的暴利中,人心没有天平。
玩宝大师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玩宝大师,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玩宝大师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