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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青木赤火     玩宝大师txt下载     玩宝大师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70章 我想起来了

    关元礼扭头看了看吴臣,转而又对余耀说道,“你说说你,跑到我这‘国画天台’,结果一幅画没看上,却看上搁画的瓷缸了!”

    吴臣这时候起身走了过来,“我说他是大师吧,大师能让一般人琢磨透么?”

    “得,这么着吧,余先生,这青花瓷缸呢,明明带着款儿,你说是清末仿的,我也不和你争。顶 点 X 23 U S不过,我总不能赔钱,你说是吧?”

    “那是,你要是赔钱卖,我还不乐意呢!好歹有吴处的面子在里边是吧?”余耀笑道。

    这时候,说什么都是虚的,就等关元礼报价了。

    “我是一万来的,你看着加吧。”

    实际上,这就是关元礼收字画的时候搭的,他收了好几轴一共花了一万,又让人饶了一口缸。

    他并不喜欢这口缸,他是搞字画出身,美术鉴赏力还是可以的,看着画片上的人物长腰短腿,比例失调,就有点儿不舒服。但拿回来了,也能用上,摆墙角搁字画呗。

    “按说不该跟你讲了,清末仿品,这算是行价,不过,这一万一万,挂一漏万,不好听;八千八,图个吉利,如何?”

    这是个漏儿,已经要捡了,余耀不会在乎多花千儿八百的,但不讲价的话,倒显得过于着急了。

    “你看看,不是有句话么,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我刚才说了,豁着不赚钱也给你,这立马就要应?余先生,你要是图彩头,给我加八百不行么?”

    “好了,千儿八百的磨叽什么?就这样了!”吴臣在旁说道。

    关元礼又嘻哈了两句,最终点头应了,余耀顺带加了个他的微信,直接转了账。

    吴臣起身时已经想好了,暂时放弃“董源”。因为他从上官雨这边琢磨出点儿门道来,看上官雨的意思,好像放弃了;上官雨不仅眼力不弱,而且看了这幅画,好像明白了点儿什么。

    同时,余耀也不赞成他这么高的价儿拿下。

    这口缸太大,余耀转账之后,直接在附近找了个专业的古玩速递点,安排发到江州的格古斋,同时通知了濮杰接货。

    中午吴臣和余耀一起吃饭,先说起了这口缸。吴臣在瓷器上眼力稍弱,但也不算外行,他直接问道,“难不成这真是隆庆官窑?”

    “鉴定隆庆官窑青花,有三个要点,第一,发色蓝中带紫,有点儿绚,这在明代算是独树一帜。”余耀对吴臣没藏着,直接就开始分析了。

    “不会吧?”吴臣当即应道,“隆庆用的青料不会比嘉靖万历特别啊?”

    “都用的回青,但嘉靖万历青花,多掺杂石子青,即便不掺,也没有隆庆年间用得纯;而且,隆庆官窑的釉要清透一些,所以隆庆青花,既不同于永宣时期幽蓝浓重的苏麻离青,也比嘉靖的‘佛头青’发色更要紫,乍一瞅,有点儿像清末的劣质‘洋蓝’,但并不刺眼。”

    “原来如此。”

    “第二,就是款儿,这个大部分玩家都知道,隆庆的款儿是大明隆庆年造,而是不是‘制’。不过这里面还有一个点,就是这里面的隆庆和造,这三个字有点儿拘谨,这可能和前面嘉靖朝历时偏长有关系。市面儿上的仿品,这三个字往往仿得不到位。”

    吴臣不由拱了拱手。这都算鉴定要诀,一般人不会传授的。

    “第三,也是这次捡漏的重要原因,就是隆庆官窑瓷器上的人物,基本都是长腰短腿,看着别扭。尤其是关元礼,他看好画看多了,肯定不喜欢,同时也会想,官窑水准不会这么差。但历史因素往往很难预料,隆庆官窑不知道为什么,画片上的人物就这样。”

    “服!”吴臣叹道,“书画和瓷器,古玩里最大的两项,你都不含糊,实在不能不服!”

    “其实我都略懂一点儿。”

    “明人不装暗逼,你直接说你都很精通就行,我信。”

    余耀哈哈一笑,转而问道,“我看这关元礼的店里,也没什么好货啊?”

    “也是起起落落的。可能他这一阵儿走背字儿,收不着什么好东西,一口缸还让你捡了漏儿。两三年前,他可出过不少精品。我还买了一幅钱维城的花鸟扇面呢!不仅是真迹,而且保存得特好,瞅着簇新”

    “钱维城?”余耀一愣,接着抬起了手,示意吴臣先别说话。

    “怎么了?”

    “脑子有点儿拧,你让我缓缓”

    思忖片刻,余耀突然一拍桌子,“我想起来了!”

    “啊?”吴臣有点儿莫名其妙。

    “董源的《晴岚飞瀑图》,钱维城的《流江重峦图》!”

    “这?八竿子打不着啊!”吴臣一愣,“难道你的意思是,老关那幅董源的《晴岚飞瀑图》,是清仿?钱维城的手笔?”

    “不!我说的钱维城的《流江重峦图》,也是高仿!”

    吴臣这一听,“好家伙!你是说这两幅高仿,出自同一个人之手?那《流江重峦图》你在哪里见的?”

    “也是琉璃厂,宝荣画廊你知道吧?”

    “当然知道了,尹宝荣的生意做得挺大,算是这一片的名人。”

    “他收了一幅钱维城的《流江重峦图》,而且有乾隆的御题诗,还有乾隆、嘉庆、宣统的收藏朱印,却没有《石渠宝笈》的相关朱印。我觉得很奇怪,但是画上瞅不出端倪,只是觉得乾隆御题诗的书法在个别笔画上不自然。”

    “我明白了!”吴臣接口道,“要是照你说的,那就是有一个人,董源的画能仿,钱维城的也能仿,而且都惟妙惟肖。你所谓的感觉,其实是在他的笔法中暗藏的一种内在的东西,两两神似而已,所以一时没想起来!”

    吴臣懂字画,所以和他交流还是比较轻松的,余耀简单一说,他立即就能给透明白了。

    余耀点点头,“实在是匪夷所思,如果是这样,这个人也太神了!”

    “模仿和创造,毕竟是两码事儿。神是神了点儿,但我相信有这种人存在。如果是这样,那这个人必定在钱维城之后,清末到民国时期最有可能。”吴臣沉吟,“不会是他吧?”

第271章 古玩四公子

    余耀立即摇头,“不是,他仿过董源,但不会仿钱维城。顶 点 X 23 U S而且他极少用绢做仿。”

    余耀知道他说的是张大千。

    吴臣皱了皱眉头,“用明代的老绢老墨,仿宋画,还落款。有这个水平,为何不干脆用宋代的材料?或者宋代的材料不好弄,也可以做旧做得更像宋画嘛。”

    “这正是他高明的地方。此人绝不会只仿过董源和钱维城,怕是范围广得很。”余耀道,“董源是南派山水画的开山鼻祖,传世真迹往往出现很难被定论的情况;但明仿,就很难有争议了。不过,他落董源而不是董元,我还是想不通。”

    “但上官雨,好像明白点儿什么。”吴臣接口。

    “对,他当时不仅仅是疑问,眼神之中似有更复杂的东西。既然他算是字画方面的大藏家,说不定真知道点儿什么。”

    “要不要和他聊聊?我借着问他买没买这幅画的由头。”

    “吴处,你这探求欲很强啊!”余耀笑道。

    “工作习惯,工作习惯。”吴臣也笑了。

    “既然你不太喜欢和他打交道,没必要。”余耀又道。

    吴臣摆摆手,“这倒无所谓,我只是和他不熟。不过,要是这幅连明仿都不是,那确实没有拿下的必要了。”

    两人正说着,余耀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拿起来一看,居然是关元礼打来的。

    “他怎么来电话了?”余耀有点儿奇怪。

    接起来之后,“余先生,方便说话么?”

    “方便,关老板你说。”

    “那口青花瓷缸,你发回江州了是吧?”

    “对啊,你不是知道么?”

    电话那头停顿了一会儿,像是捂住了话筒,接着,“那什么,你还有意向出手么?”

    “啊?关老板,你不会想再买回去吧?”

    “我哪能干这事儿啊呃,那什么,你稍等,有人和你说。”

    “你好余先生,我是上官雨。”接着说话的,竟然是上官雨,看来他是又回去了。

    “上官先生,你想买那口青花瓷缸?”

    “也不是非要买。但我走的时候瞥了两眼,觉得发色有点儿特殊,但脑子一时没转过弯儿来,就想问问你。”

    余耀想了想,当时上官雨走得是比较匆忙,这是又想起来了。他只是远远看着,必定看不细,可能后来回去了,又问了问关元礼,知道了款儿和一些特征。

    同时,上官雨也不知道余耀是不是真懂,话也不可能说得太透。

    “没什么,我也是觉得发色还可以,再就是画片上的人游山玩水的挺惬意,就买了。”

    上官雨沉吟了一会儿,“冒昧问一下,余先生你现在在哪里?方便见面聊聊么?”

    “我就在琉璃厂附近,大栅栏这块儿,刚吃完饭。”

    “噢。这样你看行不行,那边的杨梅竹斜街上有几家咖啡厅,找一家我请你喝杯咖啡。”

    “我和吴处一起呢。”余耀看了看吴臣,吴臣点头。

    “那一起吧,吴处也不是外人。”

    “好吧。”

    余耀也没想到,吴臣刚提了和上官雨聊聊,结果反被找上门来了。

    三人在一家咖啡厅一处僻静的卡座落座之后,上官雨并没有急于提青花瓷缸的事儿,而是先和吴臣聊了几句,问了问吴臣对那幅画的打算。

    越是想要,越不能急。余耀估摸着,上官雨是能猜到这就是隆庆官窑,但不清楚自己是当漏儿捡的、还是随便买的。

    “我放弃了。”吴臣对“董源”的问题应得很明确,接着问道,“你呢?”

    “我也没兴趣。”

    “不会和我想的一样吧?”

    “吴处你没说你怎么想的啊?”

    “我看至多是明仿。”

    “噢,我主要是看落款,不自在。”

    吴臣笑了笑,“上官,你见多识广,你当时的反应,我还以为你知道这是谁仿的呢!”

    上官雨眼神微变,但转而也笑了,“我有那么厉害么?”

    “你可是燕京的古玩四公子之一啊!”吴臣接口。

    他这一说,旁边的余耀不由愣了一下子,“吴处,从来没听你说起过啊!”

    上官雨摆手,“余先生,吴处这是不怀好意,拿我寻开心。”

    吴臣却对余耀说道,“这是真事儿!不过声张得不厉害,只圈里一部分人认同。上官雨的字画,才持璜的玉器,林丰草的家具,程小年的瓷器。”

    余耀一听,好嘛,原来四公子他认识仨了!不过最后一个擅长瓷器的程小年,他确实没听说过。

    “不对啊,吴处,我看你也是信口诌的。那晚我和林丰草一起,你认识了之后,反应很正常嘛!”

    吴臣却一愣,“啊?他就是林丰草?你介绍时哪说名字了?只说这是林先生,光荣的人民教师!”

    “没说么?连大学老师都没说?”

    “没说!而且,他也没表现出在家具和木器上的眼力啊,我哪能多想?”

    “好吧。”余耀转而看向正在浅啜咖啡的上官雨,“上官先生,吴处这么一说,我还真信你是看出来是谁仿的了!”

    上官雨放下杯子,“余先生既然也欣赏过了,不妨先说说高见?”

    余耀看了看吴臣,吴臣的表情很随意,余耀便开口道,“我看,连明仿都不是,最早到清末。”

    “噢?何出此言?老绢老墨可是都能到明。”

    “这个人的笔法,我依稀在其他作品上见过,包括高仿清末名家。”既然说起来了,又想探探上官雨,余耀干脆点出来了。

    “你这都能看出来?”上官雨的脸上出现明显的惊讶之色。

    “只要是人,总会有特点,哪怕是在模仿别人,哪怕这个特点只是给人一种模糊的感觉。”

    “余先生,你真是让我刮目相看了,怪不得吴处请你来掌眼。”

    “我说的,只是个人感觉,都不一定对,上官先生过奖了。倒是你,怕是比我看出的还多吧?”

    “余先生想多了,我是当成明仿看的,就是觉得该落‘董元’却落了‘董源’才放弃的。”上官雨摆了摆手,顺势转移了话题,“余先生水平这么高,看来,那口青花瓷缸,不是随便买了玩玩啊?”

第272章 九鼎堂

    余耀一听,上官雨是不可能多说董源的画儿了,便直接道,“我是先收藏了再研究,所以不管到底是什么,暂时也没有出手的打算。”

    “余先生不到一万买的,要是我出个几十倍的价儿,也不打算出手?”

    “上官先生这又是为什么?难不成我捡漏儿了?”

    “余先生有所不知,瓷缸插放字画,是很有感觉的,尤其是内壁有款儿,恰好露出那一行字,和里面的画轴相映成趣,看着实在是赏心悦目。”

    “去潘家园,应该能买到隆庆官窑的高仿吧?隆庆的瓷缸,不少都是内壁落款儿。”

    “现代高仿有什么意思?关老板说,他的可是清末的老仿。”

    “清末的老仿值不了几十万。”余耀顿了顿,“可要是真品呢,又不止几十万。”

    上官雨笑了,“行,我懂了,余先生眼力非凡,佩服佩服!”

    接着,上官雨掏出了一张名片,“认识了就是朋友,常联系。”

    三人又一起聊了几句,吴臣要回单位,就此散了。

    吴臣先开车送余耀回酒店,还感慨着说本来是帮着他掌眼,结果余耀自己捡漏了!

    余耀顺嘴问起了所谓的燕京古玩四公子,主要是这个擅长瓷器的程小年他从未听说过。

    “我平时瓷器玩得少,知道的也不多,不过他和其他三个人不同,就是开店的。”吴臣提到,“哎?你住潘家园附近的桂西大厦,他好像就在潘家园旁边的京雅古玩城开店,店名叫九鼎堂!听这名字,口气多大!”

    京雅古玩城,是一处高端的古玩城,建成不过十年八年的光景,一共九层,里面装修很讲究,雕廊玉柱,古香古色的。

    “噢?”余耀接着问道,“他怎么起家的你也不知道?”

    “他好像是瓷都人,来燕京上大学,然后就留下了。听说他上大学的时候就在地摊上开始捡漏了。现在开店,路子也广。”

    “瓷都的?看来还是有底子啊。”余耀点点头。

    “你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可以去顺道逛逛京雅古玩城啊。”吴臣提议。

    余耀想想也是,喝了咖啡,回房间也睡不着,反正距离住的地方近,下午不妨逛逛。

    吴臣直接把余耀送到了京雅古玩城门口,然后开车去了单位。临走的时候,余耀还笑说不如一起逛逛算了。

    “今儿下午得开会,要不我能这么早找你么?”吴臣应道,“再说了,这地方基本捡不了漏儿,你提起程小年,我才建议你逛逛。以后你做大了,可以来弄个店面啊!不光是走货,也是个谈生意的门面。”

    吴臣走后,余耀先在门口点了支烟,打量了一下。

    这京雅古玩城的外观挺有意思,主体是现代化的“方块”造型,但入口的门脸儿却又是古典特色,好似一身西装带了个瓜皮帽儿。不过里面就是统一的古典风格了。

    京雅古玩城规模很大,除了地下一层主要经营一些民族风格的产品、九层主要是多功能大厅和鉴定机构,一层到八层都是店铺区。

    一层二层主要是珠宝玉石类,三层到六层涉及各种古玩和杂项,七层是以字画和家具为主,八层是个特设的海外回流文物区。

    每一层的店铺都有大几十家,要是想认真逛,那且得不少时间。

    吴臣也不知道程小年的九鼎堂在几层,不过余耀也不是非得见识见识这个人。他进去之后,了解了各层特点,便从三层开始闲逛。

    这里面的东西价儿都很高,不光是标价和开价高,最后能成交的价儿也高。不管是仿品还是真东西。

    在一家店里,余耀看到一件釉里红的苹果尊。苹果尊这造型,基本就是一个苹果上头没了把儿的样子。

    这件苹果尊拳头大小,底款青花双圈楷书“大清康熙年制”,而且釉里面的红,还泛着点儿青,真挺像苹果和一些水果的皮色。

    这正是一个特色。釉里红主要是元代和明初多见,后来明代一度停烧。康熙时期算是恢复了,而且红得更特别,有点儿仿生的意思。

    这东西,是开门的官窑真品,而且小巧精致,看着着实让人喜欢。

    所以,余耀就顺势问了问价儿。

    店主是个长得挺憨厚的中年人,结果一开价,都赶上拍卖会的价儿了。而且嘴里说着康熙官窑釉里红苹果尊,满古玩城就他这里有一件,咬得很死,听着都能感觉到这价儿根本拉不下来。

    余耀告辞而去。

    在另一家店,他又看到了一套康熙五彩十二花神杯。

    康熙五彩十二花神杯,因为一套有十二只,所以流传下来的成套官窑,少之又少,市面儿上的真品,大多是单只的。即便是单只的精品,一只小小的杯子,也曾拍过百万以上的价儿。

    这家店的一套十二只杯子,虽然陈设处有玻璃罩子,但余耀一样看出,一只真的也没有。

    民国的高仿。

    而且,连民国的高仿都不全是,其中有一只可能是缺了,是现代高仿补的。

    这店偏大,有好几个女服务员张罗着。余耀进去之后,一个女服务员一直殷勤跟着,余耀看这套杯子的时候,还背书一样地介绍着:

    “先生好有眼力,这套杯子,全名叫做康熙官窑釉上五彩十二月令花神杯,一月水仙,二月迎春,三月桃花,四月牡丹,五月石榴,六月荷花,七月兰花,八月桂花,九月菊花,十月芙蓉,十一月月季,十二月梅花;都有严格的说法,买回去,大气上档次,古雅有内涵。”

    “谢谢。”余耀笑了笑,本想转身就走,但念在她服务这么周到,一边往外走一边点了两句,“这是青花五彩,不该叫单独叫釉上五彩;另外,十二花神版本很多,即便是官窑烧造,也不一定严格按照这个版本。”

    女服务员愣了愣,余耀却已经走出了店门。

    从三楼逛到五楼,虽然很快,但余耀却暗道,这古玩城真不适合自己逛,无漏可捡,感觉上也有点儿无趣。

    本想就此离去,但此时已经到了扶梯的边上,想想,还是把六楼也逛了吧。

    结果上了六楼,就在扶梯一侧,是好大一家店,能顶普通的五家。

    大门上方的匾额上,是金光闪闪的遒劲大字:

    九鼎堂。

第273章 养子

    “这么大的店,吴臣居然不知道在六层?”余耀心里念叨了一句,抬步走了进去。www.uu234.net

    店大,顾客不多,店里有女服务员,也有男服务员,加起来六个,一半闲着。

    余耀一进门,一个穿着唐装的小伙儿就迎上前来,“欢迎先生光临!是有什么要找的东西,还是先随便看看?”

    “先随便看看吧!”

    余耀打量了一下,店里还有两处屏风围起来的地方,想必是专门的会客区。另外还有两处带门的地方,后面想必是办公室之类的。

    陈设的果然大多是瓷器,另外最里侧有一圈柜台,摆了一些玉件和杂项。

    九鼎堂里摆出来的瓷器,都没有上玻璃罩。不过也是有真有假,而且仿品似乎占多数,有老仿也有新仿。不过,即便是新仿,水准也都不低。

    有一点和大部分古玩店是一样的,所有的东西都没有标价。

    余耀看着看着,突然被一件东西吸引了目光。

    雍正官窑岁寒三友青花梅瓶!

    这件梅瓶,他在瓷都见过。

    瘸爷的家里。

    只不过,瘸爷那件是真品。

    这一件,却是高仿。

    虽然水平极高,但是因为和那件真品的形制、画片一模一样,余耀上手仔细查看之后,很快就能辨识出是高仿。

    依样画葫芦,又是如此高的水平

    吴臣说程小年是瓷都人,难不成也从瘸爷那里进货?

    将梅瓶放回博古架,余耀转头问身边的男服务员,“这一件,什么价儿?”

    “先生真是好眼力,都说明看成化、清看雍正,雍正官窑,以小见大,常中见奇,最常见的青花和梅瓶,却因为是雍官窑,难掩光彩啊!”

    “我问你什么价儿。”

    “这一件两百万。不过,先生要是办理初级vip会员,是可以打九折的。再就是,会员等级越高,折扣越大。”

    “会员怎么办理?”

    “办卡储值一百万,是初级的白银会员,可以打九折;三百万,是中级黄金会员,八五折;五百万,是高级钻石会员,八折。还有一千万的,是珍瓷会员,可以和老板协商价格。”

    “也就是说,珍瓷会员之下,价儿都是固定的?”

    “是的先生,虽然没标价,但我们这里,珍瓷会员之下,都是一口价。办理会员之后,会获得一个邀请码,下载九鼎堂app,所有的标价一目了然。”

    “你们搞的还挺有意思。”

    “与时俱进嘛先生。”

    “钱放你们这里,怎么保证不出问题呢?”

    “先生,我们九鼎堂是合法注册的公司,我们老板程先生也是业界名人,这一点您可以放心的。而且一个月后,您随时可以撤销。比如您今天储值一百万,然后九折买了这件梅瓶,一个月后可以撤销会员,取回一百万。”

    余耀笑了笑,接着问道,“不办会员的话,有售后么?”

    “不知先生说的售后,指哪方面?”

    “你刚才说这是雍正官窑?”

    “是的先生。”

    “保真么?”

    男服务员咳嗽了一声,“先生,古玩买卖,是没有保真的。我们九鼎堂鉴定是雍正官窑,可您要是买了之后说不是,或者请人看了不是,我们是不退货的。不过,您可以请专业人士陪同您来购买,确定了再出手。”

    他应该是训练有素,说得滴水不漏。

    余耀想了想,走了几步,双手小心拿起了一件乾隆官窑粉彩开光双耳瓶,仔细看过,放下,又问道,“这一件,是乾隆官窑吧?”

    博古架上摆的,是一对。但是余耀看一件就可以了,这也是水准非同一般的高仿。

    胎釉毫无破绽,贼光去得很自然,只是开光的部分,里面的花鸟画工和用彩,个别之处有点儿问题。以余耀的眼力,也是特别留神才发现了端倪。

    瓷器上的所谓“开光”,和平时说的开光不是一回事儿。瓷器开光是指在器物上画出边框,边框外的纹饰和边框里的不一样,一般外面是常规的装饰纹,里面是具体的山水、花鸟、人物什么的。明代有不少边框外是锦纹的开光瓷器,被称为“锦地盒子心”,这个称呼相对容易理解一些。

    “是的先生,这是乾隆官窑的精品,器型硕大,工艺精湛,又是一对,所以比刚才您看的雍正官窑要贵不少。”男服务员虽然依然面带微笑,但却没有直接报价钱,还强调了贵,自是看出点儿什么。

    余耀点点头,不再多说,心中却想,这个程小年,似乎和其他三位“公子”不一样。

    上官雨他不算了解,但应该也不会玩假,林丰草和才持璜那就不用说了。但这个程小年,号称擅长瓷器,店里却有不少顶级高仿,当成真品来蒙人。

    “你们店里的东西可不便宜啊!”余耀随口又说了一句。

    “先生,古玩这东西,不怕买贵,就怕买假,而且我们的价格其实就是行价,根据收来的难易程度,略有波动而已。您买了,肯定不会亏。”

    好家伙,还振振有词不是假货。

    不过,这些服务员,完全不知道真假,也是有可能的。这店里的高仿,老玩家也未必能看得准,即便是余耀,有的也只能从感觉上来。

    虽然在古玩行,确实也很少有保真的,但这个程小年玩得挺大,而且还能利于不败之地,道行不浅。

    正想着,余耀的手机响了起来。

    “我接个电话。”余耀对男服务员说了一句,正好不想待了,接着便走出了店门。

    电话是吴臣打来的。

    “你不是问程小年么?我回来开会前帮你打听了一下,现在开完会了,告诉你一声。”

    “!”余耀笑道,“我就是随口一问。而且现在,我对这个人更没兴趣了。”

    吴臣反应很快,“你不会去了他店里,发现高仿当真品卖吧?”

    “你真会猜。”

    “不是我会猜,是因为我打听到,这个程小年,是瓷都一个做高仿的大庄家的养子!这个大庄家叫程大力,比较响的名头是瘸爷。他前面的老婆没孩子,老婆死了之后,没续弦,不时包养个女人。程小年是他快五十了才收养的,而且不在景子甸住,住瓷都市区,所以知道的人不多。”

第274章 首富之子

    他这一说,余耀猛然想了起来,滕昆吾和他刚见面的时候,提过一嘴,说瓷都就两人在瓷器方面眼力还可以,一个钟千粟,一个程大力。www.uu234.net

    当时他对程大力感到很陌生,滕昆吾补了一句,说程大力是个瘸子!他这才知道说的是瘸爷。

    只不过,叫顺嘴了“瘸爷”,时间又长了,即便在九鼎斋看到了疑似瘸爷做的东西,也没想起“程大力”的本名,更没把程大力和程小年联系起来。

    “我知道了。”电话里不便多说,余耀和吴臣简单聊了几句便挂了电话。

    这个程小年,是瘸爷在腊月里的“小年”那天,在儿童福利院收养的。收养的时候,程小年六岁。这个儿童福利院的孤儿都统一姓福,他本名福年,最后改名程小年,进了瓷都第一实验小学。

    程小年成绩一直很好,而在瓷器上的眼力,由于瘸爷从小指点,自然差不了。

    不过,瘸爷并没有让他在瓷都跟随,程小年一路上了大学,华夏金融学院毕业,学的是财会。毕业后留在燕京,没有去什么四大或者国企之类的地方就职,而是开了店,注册了公司。

    十年过去了,九鼎堂已成规模。

    余耀此时站在九鼎堂对面的一个拐角处,寻思着要不要给钟毓打个电话,问问他在瓷都和瘸爷“斗”的怎么样了。

    “麻烦你让一下。”

    一个身着西装,身材壮硕的男子,忽然出现,沉声对余耀说道。

    余耀本来也没有站在路中间,不过他正在想事情,下意识地贴着墙,往前一边走一边琢磨。

    这个西装男就此站在了余耀原先站的地方,拐角处的走廊里,接着又走出了一个同样穿着的男子,他则是快步走到了九鼎堂门口一侧,四下打量。

    余耀此时已回过神儿来。

    不一会儿,拐角处的走廊里,走出了一个年轻男子,走向九鼎堂。

    他穿得很随意,外面是海军蓝羽绒服,里面是一件浅色带帽兜的卫衣。因为扣着帽兜,所以看不太清楚长相,只觉得很年轻。

    而他的旁边,陪着一个相貌堂堂的中年人,他们的身后,还跟了两个西装男。

    这个时候,九鼎堂里走出了一个三十来岁的男子,对襟唐装,金丝眼镜,背头,神情略显慌乱。他的身后,还跟了两个女服务员。

    “哎呀,赵总,我说给骢少送到府上”

    话没说完,年轻男子身旁的中年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九鼎堂里走出的男子连忙点头,弯腰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他们进去之后,本来站在拐角和对面的西装男,转而又到了九鼎堂门口一侧,其中一个低头说着什么,像是对着蓝牙耳机说的,另一人则来回看了看。

    余耀心想,九鼎堂出来的这个三十来岁、穿唐装的男子,想必就是程小年了。

    而进去的年轻男子,派头不小,看样子像是“突然袭击”,程小年有点儿措手不及。

    余耀听到了“骢少”,再想想年轻男子的依稀相貌,回忆以前见过的网络图片,心道,这个人难不成是林少骢?

    首富林云腾的儿子林少骢。

    林云腾爱马,在多地建有万亩马场,从两个儿子的名字也能看出来。长子林少骅,次子林少骢。

    林云腾的资产以千亿起算,据说长子林少骅克绍箕裘,在林氏集团为父分忧。

    但是次子林少骢,却是个闲淡散人,特别会玩儿,以新鲜的女人和古董的器物为主。

    要真是林少骢,那这个程小年确实挺能混。应该是攀上了这个中年人赵总;而赵总和林少骢关系很近。

    林少骢再有钱,也和自己没什么关系,余耀也没再多待,转而便穿过一条过道,准备走了。

    一边走,一边想,没想到瘸爷还有这么个养子,是得给钟毓打个电话聊一聊了。

    不过,电话还是回酒店房间再打为好,安静,再说也不急于一时。

    下了楼,出了京雅古玩城的门口,结果却迎面碰上了林丰草。

    “哎?你怎么来了,下午没课么?”余耀笑问。

    “你也在啊!”林丰草点点头,“有个亲戚,在七楼的‘洪尊’订了一堂明式家具,非让我帮忙看看,怕细节上有不到位的地方。”

    余耀心思急转,这好像有点儿寸。

    “你的亲戚,也姓林吧?”

    “啊?啊。”

    余耀不会把鬼眼门的传人当外人,将他拉到一边,直接低语问道,“我说,不会是林少骢吧?”

    “呃。”林丰草面露尴尬。

    “主要是太巧了,我刚才在里面碰到一个人,可能就是林少骢;你刚才说亲戚,我这就有点儿敞开联想了。”

    林丰草苦笑,“唉,这层关系,我一直不太愿意说。不过,你不是外人其实林云腾是我爸的堂哥,我和林少骢,是一个曾祖父的堂兄弟。”

    “原来你是首富的侄子啊!”

    “他和我爸又不是亲兄弟,而且我最烦别人拿这层关系说事儿。不过,少骢喜欢古玩,而且眼力还可以,倒是经常联系我。”

    余耀郑重点头,“我就是信口一问,没想到还有这种事儿。对了,你认识程小年吧?”

    “我知道这个人,但是没打过交道。”

    余耀又道,“刚才我碰到的那个可能就是你的堂弟林少骢的人,去了程小年的九鼎堂。而这个程小年,我也是刚知道,没想到和火字口传人能扯上点儿关系。”

    “火字口?”林丰草一愣,“这样吧,你在附近找个地儿喝点儿东西等我,完事儿咱们聊聊?我都答应少骢了,不好不去。”

    “行。”

    两人分开后,余耀在附近找了个奶茶店,要了杯奶茶。

    原来林少骢今天是来验收家具的。想必,是那个赵总趁机提出去九鼎堂看看。而原先,应该是让程小年送东西过去看的。送东西看,两人未必能交流,甚至未必能见上林少骢,和到店里坐坐自然大相径庭。

    余耀实在是没想到,林丰草居然是林云腾的堂侄;更让他没想到的还在后面,林丰草打来电话时,却问道:

    “不好意思啊,少骢提出想见见你。你觉得方不方便?”

第275章 海水龙纹高足碗

    “他为什么要见我呢?”

    “是这样,看完了家具,我着急走,说有朋友等着,少骢问了一句是不是也懂古玩,怪我多嘴,说了句‘岂止是懂’?而且正好,他真在九鼎堂拿了件东西。m.www.uu234.net”

    要只是想见面聊聊,别看是首富之子,余耀还真不一定有兴趣。此时的余耀,不光在眼力上,心态上也发生了一些变化。各有各的道,不是非得靠。

    但林丰草这一说林少骢在九鼎堂买了东西,余耀却起了兴趣。林少骢会买程小年什么东西呢?

    林丰草此时又补充道,“其实我对少骢还是比较了解的,并不像外界传的那样;不说别的,他在古玩上的眼力,绝对可圈可点。”

    林丰草又这么说了,余耀点头,“好,哪里见面?”

    “辛苦你来趟九楼,有个春江茶社。”

    余耀上了九楼,来到春江茶社门口,只见门口外侧,依然站了两个西装男,而林丰草和林少骢则站在里侧。

    一见余耀来了,林丰草笑着招手,林少骢则是微笑点头示意。

    余耀走进去,只见茶社里除了另外两个西装男坐着,还有服务台后面有个像是经理的中年男子站着,根本没别人,连服务员都不在,可能是被林少骢临时包了场子。

    林丰草给简单介绍了一下。

    林少骢此时已经脱了羽绒服,也不再扣着帽兜,发型也很普通,简单的三七分。余耀看清了相貌,比网络照片上显得要更清秀一些。

    林少骢语声铿锵,“余先生,幸会!”

    “幸会!”

    三人到了里面的一处包间,关门落座。

    只见桌上已经摆好了茶,另外还有一个紫檀木盒。

    这木盒一看就是老料紫檀,和现在市面儿上那些速生林的料子不一样,全榫卯结构,做工精致。

    “丰哥这人,说话从不带半点儿夸张,他说余先生眼力过人,而且带着一脸钦佩,我就冒昧提出,想和余先生见个面,谢谢余先生这么给面子。”

    “林兄和我是知己好友,而且骢少这么大的名头,如雷贯耳。”

    “我有什么名头?都是沾了老爸的。我的名头,怕就是纨绔子弟吧?”林少骢淡然应道。

    “你说你哥说话从来不带半点儿夸张,他说你不像外界传的那样,我也信。”

    林少骢笑了笑,“盛名之下,其实难副;恶名之下,有时其实也难副。”

    “少骢,余先生不是肤浅的人。”林丰草指了指紫檀木盒,“咱们先看东西吧!”

    “好!”林少骢接着就打开了木盒,“老赵说这个程小年弄了件好东西,本来是要送过去让我看的,今天正好来看家具,就到他店里去聊了聊,顺便把这件东西拿了。”

    林丰草在一边解释道,“还没付账,不过我俩刚才都看了,都觉得有一眼。”

    不光是没付账,其实连定金也没付就先拿走了。不过,林少骢这样的人,程小年当然不会怕他赖账。行里传闻,看不上退回来的东西,都会附上一笔观赏费。

    拿出来摆在桌上的东西,是一件青花海水龙纹高足碗。

    整体高度在十五厘米左右,碗的口径在二十厘米左右。

    既然是高足碗,下面自然是微微下扩的圆柱形的高足,占了一半的高度。

    碗的外壁是青花龙纹,一条五爪长龙腾空飞舞,发色幽蓝浓重,同时,还有周围的海水纹,青花发色要比这条龙淡雅。

    高足上,则是山海纹饰,同样分出了层次,山体的青花发色幽蓝浓重,海水淡雅。

    釉水很滋润,也很肥厚,光泽柔和,白中泛青,正是所谓的“亮青釉”;釉面不算非常平整,有些地方微微起皱,也是典型的“橘皮釉”。个别地方,还有微小的开片。

    碗心带款儿,青花双圈楷书:大明宣德年制。

    上手,能感到胎体厚重;翻底,无釉白色砂底,边缘有些许火石红斑点。

    余耀看得很仔细。

    这件海水龙纹高足碗,最难的是,纹饰采用了两种青料,主图用的是苏麻离青,背景海水纹则采用了淡雅的国产青料。同时呢,苏麻离青的发色控制了晕散,让龙纹显得清晰有力。

    “好东西啊!”余耀终于收回了目光,开了口。

    这是一件宣德官窑的精品。

    这也在意料之中,程小年第一次和林少骢打交道,应该不会拿件高仿投机。

    “真品无疑?”林丰草追问一句。

    “确实是真品。”余耀眯起眼睛,“十年前,曾经有一件类似的宣德官窑高足碗上拍,不过青花发色没这件有特色,当时拍出了四千万。”

    “余先生这么说,我就更放心了。”林少骢接口,“这件,他要价八千万。”

    “一点儿都不贵。”余耀点头。

    “是的,他起码少要了两千万。这个程小年,相当于拿两千万投在我身上,图的是自然是以后更大的回报。”林少骢毫不遮掩地点道,“不过,他的如意算盘打错了。”

    “噢?”余耀有点儿意外,“骢少不打算买?”

    “买啊,有便宜为什么不捡?不过,买了这件之后,我不会再买他的东西了。”

    余耀心想,这个林少骢如果真是眼力到位,那应该是能看出来程小年的店里是有高仿存在的。而且,此人绝不是一个纨绔子弟,心思通透得很。

    林少骢见余耀眉头微动却没说话,又开了口,“我不是怕以后上当,而是不喜欢他这个人。他的面相,带着一种贪婪。”

    林丰草微微一笑,“少骢你什么时候学会相面了?”

    “丰哥别取笑我。正所谓相由心生,比如余先生,面相上就带着一股悲天悯人的气息。”

    余耀一听,“这话说的”

    林少骢此时竟不由又看了余耀几眼,“你的面相确实不一般,不过我不算很懂。我认识渝州的一位玄门奇人萧大师,虽然年龄和我们相仿,但道行匪浅。”

    余耀一听,渝州?萧大师?

    “骢少你说的萧大师,可否告诉我叫什么?”

    “萧大师单名一个影字,相术风水,无所不通,在渝州有家隐奇风水堪舆工作室。不过,一般的客户,萧大师是不会显露真章的,而且多由他的下属处理。”

第276章 骗局

    余耀笑了笑,“那就不劳骢少介绍了,我认识这位萧大师。”

    林丰草不认识萧影,但是听余耀提过,他也不知道林少骢认识萧影,不过,并未接口。

    林少骢却露出惊讶之色,因为余耀虽然只说了认识,但从口气上,却不似只是认识这么简单。

    余耀见到林少骢的脸色,心道,看来,萧影应该在他面前显露过什么,让他有点儿敬畏。

    再有钱,也架不住那些玄妙的东西,余耀第一次接触萧影,也惊骇过。而且这不是魔术的障眼法,是真实的发生和改变,还有着阴阳五行的基础、历史传承的积淀。

    “余先生是哪里人?”林少骢的惊讶之色转瞬即逝,随后微笑问道。

    “东江省,江州市。”

    “那你和萧大师”

    “机缘巧合罢了。”

    林少骢轻抚额头,“是了,余先生有这等眼力,也非常人。倒是我少见多怪了。”

    “骢少客气了。”余耀看了看林丰草,“要是没什么事儿,那我先走一步?”

    林少骢并不客套,接着伸手,“常联系,余先生!”

    余耀握手道别。

    林丰草借机一并走了。两人出了京雅古玩城,先是沿着路边走了走,走到一处街边小公园,又进去在一条僻静的小径走着聊了聊。

    余耀告诉了林丰草钟毓和瘸爷的情况。

    “那他现在也挺麻烦啊。听你这意思,这个瘸爷不太好对付。”

    余耀点了一支烟,缓缓道,“钟毓这个人,很要强,当时萧影在,很明显有要帮忙的意思,但他还是坚持要自己应付。不然,我早就给他打电话了。”

    林丰草皱眉片刻,随后说道,“这对他来说是个坎儿,但也是一次大的历练,在这个漩涡中,是折戟沉沙,还是鱼跃化龙,就看他的出息了。”

    余耀点点头,“确实如此。所以我一直在犹豫,待会儿给他打电话该怎么说。”

    林丰草沉声道,“鬼眼门虽已不复存在,但作为各字口传人,依然同气连枝。你让他放心,燕京这边,有才老爷子,还有我,程小年扑腾不了多大的浪花。”

    “好。”

    余耀转而说道,“林少骢这个人,确实不像传言的那样。”

    林丰草微微一笑,“虎父无犬子,他就是天天玩儿,也不可能比一般人差。不过,他这古玩上的眼力,还真是独有的天赋,这也是我愿意和他交流的原因。”

    “我也是刚听说,原来你还有个燕京古玩四公子的名头。”

    “国人就喜欢打标签。他们三个,其实我也只是听说,一个都没接触过;不过以后少不了和才老爷子交流,估计很快就会认识才持璜了。”

    “其中的上官雨,你听说过多少?我接触过一次,此人的眼力确实不一般,不光在字画上。”余耀接着便把捡漏隆庆青花瓷缸的事儿说了说。

    “听说的也不多,因为他在美国待过不短时间,这个阶段很难了解到。他的眼力我倒常听人说起。对了,他不仅懂字画,据说手笔也不俗。”

    “这个我听说了。”余耀感慨,“燕京真是藏龙卧虎啊!”

    “地方大,人物就多一些。”

    两人谈完了正事儿,便朝着小公园的小凉亭走过去。过了小凉亭,可以从另一头出去,正好附近有一个林丰草知道的馆子,提议就在那儿吃晚饭算了。

    走到小凉亭边上,却见里面围了几个人。

    其中有两个像是民工打扮,蹲在地上,面前摆着一件沾了泥巴的青花瓷罐;在他们面前,有个穿得很文雅的老者,正在低头审视。

    另外,还有一男一女,都有个三十来岁,像是两口子;还有一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儿,这三个人都站在一边围观。

    “年份肯定不短!”老者搓着手,“真是工地挖出来的?”

    两个民工对视一眼,其中一个低声说道,“老爷子,你放心,当时就我俩在。我们出来打工也不容易,你帮着看看,能值多少?”

    老者一脸严肃,“少说也能值这个数儿!”说着便竖起了一个手指头。

    “一千?”

    “一万!”

    “真的?”

    “我研究瓷器有年头了,我也从不骗人。”

    两个民工商量了一下,“那您八千拿走吧!我们也不求赚大钱。”

    “可是我没带那么多钱啊!”

    “最低五千。”

    因为喜欢古玩的惯性,余耀和林丰草凑近驻足看了看。不过,两人很快就对视一眼,心照不宣。这个青花瓷罐,在他们眼里,连高仿都算不上,涂了泥巴都掩不住刺眼的贼光。

    两个“民工”和一个老者,应该是一伙儿的,摆了个小骗局,等着旁边围观的和路过的上钩呢。

    他们刚才对话的那套词儿,估计来一拨人就得说一遍。

    不过,这一遍,怕是要白演了,除了余耀和林丰草,其他围观的三人,也都带着警惕的目光,现在这样的街头古玩骗局,也不好碰冤大头了。

    蛇有蛇道,鼠有鼠窝。余耀和林丰草一直没说话,对视之后便要抬步离开了。

    就在这时候,老者的剧情升级,起身说回家取钱,其中一个“民工”也跟着站起来,抬手拉住老者,“老爷子,你可得快啊,我们着急回工地呢!”

    这个“民工”站起来的时候,因为歇着怀,露出了腰带上挂的一串钥匙,哗啦作响。

    余耀不经意一瞥,发现他的钥匙环上,还挂着一个小串子。

    小串子上有三个小玉件,一颗红玛瑙的圆珠子,一个鸡骨白的管珠,还有个小方勒子。

    西边的太阳快要落山了,但也有光芒,照射之下,余耀依稀觉得,这个小方勒子上似乎有浅浅的刻字痕迹。

    林丰草已经扭头走出了两步,余耀咳嗽一声,便“接替”了老者的位置。

    林丰草有些意外,但他知道余耀绝不会看不懂这个低档次的瓷罐子,便回头驻足站在了余耀旁边。

    余耀蹲身抬头,直视那个站着的“民工”钥匙环上挂的小串子,这么近,彻底看明白了。

    仍然在蹲着的“民工”压抑住喜色,扯了扯站着的民工,叹了口气,“你说他真能取钱回来吗?”

    那个离去的老者,其实没走多远,躲暗处盯着呢。

第277章 到底谁是冤大头

    站着的“民工”嘟囔一句“谁知道?”,便也蹲下身来。www.uu234.net

    俩“民工”随后暂时没说话,看着余耀;而余耀,则看了两眼瓷罐子便开了口,“现在还能买么?”

    旁边那个三十来岁的女子此时咳嗽了两声,两个“民工”齐刷刷地看了她一眼,他旁边的男子冲俩民工尴尬一笑,连忙问女子:“感冒还没好吗?”

    女子瞪他一眼,没再吭声。而那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儿,则是一副看热闹的架势。

    林丰草不动声色,静观其变。

    “我看那老爷子不定回来了,卖给谁也是卖,咱们还急着回工地呢!”一个“民工”一边说,一边往手上哈着热气。

    “卖给你也行,但人家老爷子能出五千,你能出吗?”另一个“民工”盯着余耀说道。

    “五千贵了点儿。”余耀掏出一支烟点上,“不过一千还是值的。”

    “不行不行,也太少了!那个老爷子可是行家,他说一万呢!”

    “好吧,那你们等他吧。”余耀直接站起身来,“反正我也不是很喜欢瓷器。”

    到嘴的肥肉,哪能飞了?俩“民工”齐刷刷起身,“你好歹加点儿,都知道好东西了!”

    “他说的也不一定对啊!”余耀抽了口烟,“再说你们不是白来的么,多少钱都是天上掉下来的。”

    对视一眼之后,其中一个“民工”咬牙道,“这样,最低三千,少了真不行了。”

    余耀心想,算得还挺好,三个人,一个人分一千是吧?

    “三千”余耀一脸犹豫状。

    “人家老爷子说了,能值一万,你要是倒手,比我们赚得还多呢!”

    余耀沉吟,同时打量着两人。

    “大老爷们,咱们都别磨叽了,三千真是最低了。”

    余耀忽然指着那个“民工”腰间的钥匙环,“哎?你那串小玉坠子挺好看,其实我更喜欢玉器。”

    “民工”下意识的摸了摸小串子,“这可是好东西!”

    “指甲盖儿大小,能是什么好东西?要不这样,我买这个瓷罐,你送我这个小串子算了!”

    “不行不行。你要真想要,那得加钱买!”

    林丰草在余耀说了之后,才注意到民工腰间的小串子,心中暗道,余耀的眼神儿太毒了,这都被发现了?

    “这是你买来的?”余耀问道。

    “这也是工地上挖的,我就抢了三个小的!”他其实没说谎,半年前他俩都还在当建筑工呢。

    这确实是工地挖出来的,他们也不知道是什么时期的墓葬,一帮工人混抢了一小部分,但很快就被封锁了现场,有人还交出了抢走的东西。而这几个玉件太小,他得以私藏。

    后来,他俩不在工地干了,和老家的亲戚就是那个老者组团,开始行骗。所以他俩扮民工,那是本色出演。

    “那你想要多少钱?”余耀笑了笑。

    俩“民工”交头接耳一番,“也是三千!一个坠子一千!”

    “那我只花一千,买一个坠子行不行?”

    “啊?”俩“民工”都是一愣。这小子好像有点儿怪,什么乱七八糟的?

    “你到底买不买瓷罐?”一个反应较快的“民工”接口问道。

    余耀想了想,“这样吧,我最后出一口儿,两千,瓷罐子给我,然后让我从三个小玉坠子里挑一个!”

    “太少了!”他俩这次异口同声。

    “我已经说了,这是最后一口儿!”余耀拔脚就走,头也不回。

    欲擒故纵,在古玩市场未必管用,但对他俩肯定管用!这个瓷罐,不知从哪里批发的;那个小串子,也是白来的,而且余耀说了只要一个。

    结果自然是余耀被喊住了。

    最后就这么成交了。

    余耀直接点了现金,点明要那个小方勒子玉件。

    那个红玛瑙的圆珠子,直径在两厘米左右,最好看;那个鸡骨白的管珠,长度在三厘米左右,最大。

    而小方勒子玉件,高不过两厘米,宽不过一厘米,上下打了孔,算白玉,却既不是最好看的,也不是最大的,而且上面刻的字很潦草,认不出是什么,好像刻得很随意。

    所以,余耀选这件,“民工”还是很满意的。

    余耀接过小方勒子,接着就揣到了裤兜里。而那俩“民工”拿着钱就急匆匆跑了。

    林丰草拍了拍余耀的肩膀,“你真行!”

    那个围观的二十来岁的小伙儿,嘴角勾出一个弧度,露出一个轻蔑的笑容,嘴唇微动,似乎是个“冤大头”的口形。

    而那个三十多岁的女子甩开旁边的男子,上前对余耀说道,“你被骗了,当了冤大头,这个瓷罐子不值钱的!”

    “谢谢。但我买之前你怎么不说?”余耀随手拿起了瓷罐子。

    “你这个小伙子,怎么说话呢?”男子跟上前接了一句。

    余耀压根没理他,冲林丰草点点头,接着便一起走了。

    走过凉亭边上的垃圾桶,余耀顺手就把瓷罐子扔在了里面。

    这一幕,男女两口子和那个小伙儿都看到了,面面相觑。

    片刻之后,那个男子反应最快,看着女子说道,“我明白了!他好像不是冤大头,他是为了那个小玉坠子啊!”

    余耀和林丰草到了一家经营炸酱面的老馆子,选了个僻静的座位。点菜之后,林丰草便迫不及待地说道,“快,让我看看,是刚卯还是严卯?”

    “刚卯。”余耀掏出小方勒子,放到了桌上,“小心点儿啊林兄,可别摔了!”

    “我能没数儿么!”林丰草拿起了小方勒子,细细看了起来。

    “正月刚卯既央,灵殳(shu)四方,赤青白黄,四色是当。帝命祝融,以教夔(kui)龙,庶疫刚瘅(dan),莫我敢当!”林丰草啧啧赞叹,“这下子可上手真品了!”

    小方勒子四面都有刻字,如此之小,却一共刻了三十四个字!都是极细的阴刻线,时断时续,若有若无,潦草之中还有重复多余的刻痕。

    正所谓“跳刀游丝”。

    刚卯和严卯,是汉代流行的佩饰和辟邪之物。上到皇帝,下到平民,几乎都戴;只不过材质有区别,帝王将相才是玉质,然后还有犀角、象牙、金银等,普通老百姓则多是木质,以桃木居多。

    刚卯和严卯佩戴时也大多挂在腰间革带上,那“民工”没挂错地方,只是这两千块钱,却连这件刚卯价值的两千分之一都到不了。

第278章 最难仿的古玉

    市面上出现过一些“玉刚卯”,甚至不少拍卖会上标明是西汉玉刚卯,但却很难得到认同。顶 点 X 23 U S

    因为刻字不是“跳刀游丝”,甚至有的竟然是篆书和隶书,这样的东西,绝不是西汉的玉刚卯。

    而这种跳刀游丝的刻字书体,叫做“殳书”(和叔叔发音差不多)。

    殳书是古字体,常常使用假借和减笔的手法,非常难认,西汉之后逐渐失传,如今只能在西汉的刚卯严卯上见到。

    殳这个字,本义是一种兵器。在周代,拿殳的一般是随王的侍卫,这些人还要下达命令、接收消息,为了方便,就刻在了执在手中的殳上。时间紧任务重,一般会刻得飞快,笔画细而潦草。

    这就是殳书的来源。

    西汉的玉刚卯,不管是出土的,还是传世的,都极为少见,极为珍贵。而且,最难仿造就因为这跳刀游丝的殳书。

    为什么玉刚卯要用殳书刻制?因为要快。

    为什么要刻得这么快?因为必须在新年正月卯日卯时动刀并完成。时辰一过,即要停止,所以才叫“正月刚卯既央”。卯时一过,便没了辟邪的“功效”,这个刚卯就没用了。

    行家眼中真正的玉刚卯,也就是带着跳刀游丝殳书的玉刚卯,只有西汉的。

    刚卯二字变通整合,是一个古体“刘”字,象征汉室刘家的兴盛。所以王莽篡权之后,下令严禁佩戴刚卯。跳刀游丝的殳书就此逐渐失传。

    东汉到西晋也有一部分玉刚卯,形制和西汉大抵类似,但刻字却难有跳刀游丝的殳书特色了。

    后世也有大量仿制,包括琢玉工具无比先进的现代,但这种刻字实在是太难仿了,形似都很难,更别说神似了。

    真正懂玉刚卯的,不用看别的,一看刻字,便见分晓。

    所以,西汉的刚卯严卯,是最难仿的古玉。市面上出现的历代仿品,不管怎么贴标签,都很难出到高价。

    东汉到西晋时期的玉刚卯和严卯,一般顶多能值个几十万。而后世各朝各代的仿品,价值就更低了。

    而真正的西汉玉刚卯,因为特殊和罕见,就这么指肚大小的一块玉,大几百万应该也会有人抢着要。

    “这跳刀游丝,实在是太妙了。”林丰草历史功底深厚,艺术鉴赏力也不差,对此赞叹不已。

    实际上,很多人要是到博物馆里见见刚卯的实物,看看这跳刀游丝的殳书,未必会喜欢。有点儿像小学生写字,字形不怎么规整,而且重复的刻痕和断断续续的地方太多。

    但如果沉进去,那种深邃的古意,却是别样的美。

    余耀知道刚卯上的三十四个殳书字体是什么,也有鉴定跳刀游丝的眼力,但对其中的含义,只是了解个大概,眼见林丰草如此谙熟,不由顺势让他详解。

    “正月刚卯既央,指的是时辰,暗合‘刘’字,同时也类似咒文的开篇祷告。”

    “灵殳四方,说的是殳这种兵器的形制,铜制四方棱体,同时也借用了殳书这种本来刻在铜殳上的字体,还有通灵之意。”

    “赤青白黄,四色是当,说的是四色代表四方,佩戴此物,可挡四方妖魔鬼怪、魑魅魍魉的侵害。”

    “帝令祝融,以教夔龙,意思是天帝让火神祝融训诫夔龙不得作恶,实际上也暗指天佑和法令的公正保护。”

    “庶疫刚瘅,莫我敢当,其意思是,佩戴刚卯在身,各种疾病远离己身,从此安康常伴。”

    林丰草接着叹道,“我只在外地博物馆里见过一对真正的西汉白玉刚卯严卯,但那是隔着玻璃罩子看。没想到,今天能够上手把玩,要是再有一件严卯就更好了。”

    “你也太贪心了。”余耀笑道,“这已经是撞大运了,我一开始只觉得有点儿特别,想仔细看看,也没想到,居然是一件西汉的白玉刚卯!虽说玉质不算太白,还有小磕碰,但整体还是不错的!”

    “这东西,五百万起步,要是上了国际大拍,冲到千万也不是没有可能。”林丰草放回到桌上,“你这个漏儿,我看得跟做梦一样。”

    余耀用手罩住玉刚卯,“你拿去玩儿两天吧,顺便可以拓下殳书,我走之前还给我就行。”

    “啊?”林丰草一愣,“你就这么放心?”

    “我看人的眼力不比看古玩差。再说你是专业搞历史研究的,物尽其用嘛!”

    林丰草拱拱手,“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你不是说了么?同气连枝,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余姚摘手。

    林丰草小心翼翼收了起来。

    两人坐在僻静位置,说话声音也极低,再加上玉刚卯很小,这会儿店里客人偏少,倒也没引起什么注意。

    这家店的炸酱做得很地道,用的是干黄酱,肉丁肥瘦比例恰到好处,酱香肉香相当益彰,面条也劲道爽滑。加上余耀心情不错,吃了两大碗面。

    这真是天上掉下个玉刚卯。

    林丰草说他跟做梦一样,余耀何尝不是?

    晚上回到酒店之后,余耀定了定神,点了支烟,给钟毓打了过去。

    “你真会挑时候,我刚坐下点了支烟。”

    钟毓的口气比较轻松,余耀心里定了定,“我在燕京,突然想起你来了。”

    “怕不是突然吧?”钟毓笑道。

    余耀想了想,“我碰到程小年了,以前没听你说过,现在才知道他原来是瘸爷的养子。”

    “我俩上中学时,还曾经一个班呢。”钟毓的口气依然比较轻松。

    “你那边怎么样?”余耀顿了顿,“你不愿意我们问,我也就一直没打电话。”

    “依然没有我大伯的确凿音讯。不过,我也不可能闲着,瘸爷的日子越来越不好过了。”钟毓口气严肃了一些,“你既然提起程小年,我看瘸爷的思路,怕是要在瓷都只保留窑厂,对外重点通过程小年的九鼎堂。”

    “要不要拆了九鼎堂?”余耀冷不伶仃冒出一句。

    “拆了?”钟毓一愣,“多日不见,你的口气有点儿大啊?程小年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我又没说一天拆掉。”余耀笑了笑,“看你状态还可以,我就放心了。你且听我慢慢说。”

第279章 簪花仕女图

    余耀接着说道,“你不愿意我们干涉瓷都的事儿,但燕京不同。我先说说鬼眼门传人的一些进展。”

    钟毓认真听完之后,“也就是说,现在就差水字口了?”

    “没错。”

    “你还真是神通广大!”钟毓叹道,“这么短的时间,找到了这么多人!”

    “其实全是运气。”余耀也叹了一句,“就这么碰上了。不过,各字口传人情况各异,而且都不知道秘藏所在。如果水字口传人找不到,或者也不知道秘藏所在,那就麻烦了。”

    “我当时听我大伯说过,水字口掌眼何上善,和我祖父(钟百炼)关系最近,我祖父的画工,还得到过他的一些指点。对了,这个人有个特点,他很喜欢女人,特别是丰满的造型。”

    “啊?你的意思是,后代可能比较多?”

    “你这跳得有点儿猛。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想说的是,他当年喜欢画唐代的仕女,这也是一个线索。”

    “原来是这样。”余耀想了想,“我在燕京倒是碰到一个人,字画上的眼力不俗,而且也能画。不知道会不会和何掌眼扯上关系。”

    “噢?”

    “不过,燕京藏龙卧虎,能人很多。这又不能乱试探。但你一说唐代的仕女,我倒是可以用这个由头问问他,就说想买类似的画,看他什么反应。”

    “嗯,这倒是个办法。”钟毓赞成,“不过,你也别急于求成。而且,何上善喜欢名山大川,自然风光,在燕京留下的可能性不大。”

    “我知道了。”余耀转而说道,“现在接着说拆九鼎堂的事儿。我说的,是从长计议。现在有这么多人,我也能借力特殊文物调查局,完全可以细细谋划一下。”

    钟毓应道,“刚才你介绍完,我就明白你的意思了。不过,我还是不想借助外力;要不然,一个萧影,要是动起真格的,就可能暗中以玄门术法取瘸爷性命于无形之中。而且,我暂时不想一下子打垮瘸爷。”

    “你是想等到你大伯的事儿彻底水落石出?”

    “对,毕竟现在还查无实据。”

    “但,我、才老爷子、林丰草,还有萧影,都不算是外力。不说别的,秘藏的事儿也需要各字口传人力同心。”

    “我当然不会把各字口传人当外人。但瘸爷这个对头,却是钟家的家事。”

    余耀沉吟,“程小年是瘸爷的一条腿,而且又在燕京,你们钟家鞭长莫及。”

    “听我的,再缓缓。”

    “好吧。”

    余耀点头之时,忽而意识到,他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将各个字口的传人当成了亲人。钟毓的事儿,仿若是当成家事来想的。

    两人又交流了几句,便挂了电话。

    第二天起床后,余耀吃了早餐,又回到房间,犹豫了一会儿,给上官雨打了个电话。

    上官雨显然很意外,“余先生?”

    “不打扰你工作吧上官先生?”

    “我的工作很自由,刚起床。余先生有何见教?”

    “是这样的,有件事儿想麻烦一下上官先生,有点儿冒昧了。”

    “客气。你说,看看我能不能帮上忙。”

    “有朋友托我寻摸幅唐代仕女。”

    “这?你朋友的胃口有点儿大!唐画能传下来的都是稀世珍品,且不说价格之高,关键太难找了!”

    余耀立即解释道,“是我表达有误,不是说年份是唐代的,是画作内容是唐代仕女。”

    “这个意思啊。也不要现代的是吧?不然找人画就是了。”

    余耀进一步说道,“对,现代的肯定没意思。另外,我这个朋友,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说民国时期有一位画家,好像画唐代仕女很在行,而且民国时期的画作也算有年份,价格方面还比较容易接受。”

    “他知道这个画家叫什么吗?”上官雨接话很快很自然。

    余耀应道,“好像是姓何,人可何。”

    “姓何?我没听说过民国时期有这么一个能画唐代仕女的画家。”

    余耀一听,上官雨还是没有表露出任何敏感的反应。但都试探到这地步了,不妨干脆报出何上善的名字算了!

    反正只有名字,不关联鬼眼门。他若不知道,那就此算了;他若是知道,即便和水字口传人没关系,说不定也会有什么线索。

    主意打定,余耀接着说道,“我这想起来了,应该是叫何上善。”

    “何上善?”上官雨顿了顿,“还是不曾听说。”

    余耀没法再问了,正准备道谢后结束通话,上官雨却突然又开了口,“不过,我刚才也想起来了,有一幅,民国仿唐画要不要?”

    余耀此时也不好一口回绝,“什么画?”

    “《簪花仕女图》!仿得还可以,但不在我手上。而且价儿不低,也不知你朋友的价位上限是多少。”

    《簪花仕女图》的名头太大了,这是唐代仕女画传世孤本,唐代著名画家周的作品。粗绢本设色画,宽46厘米,长180厘米,画面就是仕女,没有背景,除了仕女五人侍女一人这六个,再就是小狗、白鹤和辛夷花。

    《簪花仕女图》曾经被南宋的内府收藏,元明两朝不知所踪,清代又被收入内府。

    流出宫还是因为溥仪。溥仪当时带走了一千多幅名画,在倭国人协助之下,先后藏在津门日租界和伪满洲国皇宫的小白楼。

    后来溥仪出逃倭国不成,有一批书画珠宝总算留在了国内。其中这幅《簪花仕女图》最终落定辽省博物馆。

    本来准备结束通话的余耀,一听《簪花仕女图》,却又不由追问了一句,“民国仿品?收藏钤印全么?”

    “那是肯定的。我说仿得还可以,在一般人眼里,足可乱真。”上官雨的笑声中带了几分自负。

    余耀只好又跟了一句,“你说价儿不低,大致是多少?”

    “中六。”

    所谓中六,是六位数中间档位的意思,一般指四十万到六十万之间。同理,小六就是十万到四十万之间,大六就是六十万到百万之间。

    “行,那我先谢谢了。这样,我问问我朋友,如果他感兴趣,就再给你打电话;若是一天之内不打,那就是算了。”

    “不谢。”上官雨顿了顿,却又沉声问了一句,“听余先生的意思,确实没听说过这幅民国仿的《簪花仕女图》?”

第280章 挂屏上的宝塔

    余耀听了这话,没有急于接。m.www.uu234.net心中暗忖,自己并不了解上官雨,电话又是隔了一层,这句话到底什么意思?

    难不成,他是听自己说出何上善之后,试探自己一下?这幅民国仿的《簪花仕女图》,和何上善有关系?

    这是短时间的反应,也可能是自己想多了。

    余耀说道,“就和上官先生不曾听说我说的人一样,这幅画我也不曾听说。”

    上官雨沉吟了一会儿,“都很正常。那再联系?”

    “好的,再次感谢。”

    余耀挂了电话,略略郁闷,这次试探,效果不好。

    不过,有了《簪花仕女图》这个由头,余耀犹豫着要不要去看一眼。但,关键又不在于这幅画,而在于上官雨到底知不知道何上善,或者说即便知道,愿不愿意说。

    说实话,想到上官雨可能会知道何上善,是没有根据的,纯粹是因为他的眼力和水平产生的猜测。

    但如此联想之后,余耀却又不想轻易放弃。

    反复思忖了一会儿,他给吴臣打了个电话,想让他帮忙查查上官雨的底细。

    但吴臣没接。

    此时,余耀在房间里坐不住,便出了门。

    出了桂西大厦,一路溜达,不知不觉竟然又溜达到了潘家园。站在门口,余耀莫名笑了笑,还是走了进去。

    地摊区和大棚区周末最热闹,但平时也有,只不过相对比周末冷清一些罢了。

    余耀随走随看,基本不停留。

    走到一处摊子前,有个老者手里拿着一只铜兔正在看,因为他拿在手里,余耀看不太清楚,但又觉得好像不太一般,便停步点了支烟,身体弯了弯,慢慢随着他手的动作看了下。

    兔是黄铜质地,带有绿锈,十几厘米长,不足十厘米高;身体两侧还有铭文,是小篆。

    这铜兔造型有点儿特殊,目瞪嘴突,短尾微翘,似有几分威严之感。同时,兔身中央还有一条明显的缝隙,应是两半拼在一起。

    余耀暗道,原来是兔符。

    “这铜件怎么卖?”老者此时恰好看完了,攥在手里开了口。

    “老爷子好眼力啊,这可是兵符!”摊主是个圆脸汉子,眉眼和顺,嘴角微翘,一张口说话就像在笑。

    “兵符?兵符不都是虎符么?”老者一愣。。

    圆脸摊主抿了抿嘴,“老爷子,这是唐代的兵符,唐代哪有用虎符的啊?”

    “为什么?”老者继续问道。

    摊主又看了看余耀,好像来了劲头儿,“老爷子你看这铜兔也是能一分为二的,兵符两分,皇上拿一半,将帅拿一半。虎符确实比较多,不过,历史上的兵符,可不都是虎符的。”

    老者咧嘴笑笑,并未接话。

    “信陵君窃符救赵,那是虎符,此后秦汉到南北朝,都是虎符。但是到了隋朝,改成了麒麟兵符。而唐代,就更复杂了,鱼符,兔符,后期还有龟符,可就是没有虎符!因为要避讳唐太祖啊!”

    摊主说着,反问老者,“老爷子,你知道唐太祖吗?”

    老者应道,“我只知道唐太宗李世民,唐高祖李渊。”

    “唐太祖是李渊的爹、李世民的爷爷,他就叫李虎!你说唐代还能用虎符吗?”

    “买件东西,你还给我上了堂历史课。”老者掂了掂手上的兔符,“多少钱能卖?”

    “你看这兔符的造型,还有这铜质,这锈色,很开门啊!”摊主继而一脸严肃地开价道,“少了三万我就赔钱了。”

    余耀皱眉。因为这件兔符是现代仿品。三万买可赔大发了,三百买了玩玩还行。

    这老者没准儿要吃药。开价三万,就是讲到三千,那也赔不少钱。

    结果,没想到这老者杀得更狠,“我就是买了玩玩,两百吧!”

    “啊?老爷子,合着我白说这么多了啊!你当买铜呢?”

    老者居然从羽绒服一侧的口袋里掏出钱来,除了两张大红票,还有几个钢,一张公交卡,“要不我给你加几块?反正我坐车回去有公交卡。”

    “老爷子,你这”

    “不行我走了啊?”老者居然放下了兔符,慢慢起了身,真的晃晃悠悠走了。

    摊主干脆也懒得喊他了。这价儿,指定不可能卖。

    余耀差点儿没笑出来,现在也不知道这老者到底是看没看懂了。

    不过,这年头儿,真懂行的或许不多,但有的人却自有一套,比如就像这个老者一样,大不了就当买个铜制工艺品呗,两百怎么也亏不了。

    此时,摊主看了看余耀,“小兄弟,他不识货,这兔符你喜欢吗?”

    “这东西,我连两百也出不了。”余耀摆摆手,“我就是瞎逛。”

    “一看你就不是瞎逛的,别谦虚了。”摊主可能是因为生意寡淡,话还挺多。

    他这个摊子,多是小件,东西挺杂。

    “呵呵。”余耀笑笑,之前没多看,和摊主说话的时候顺势扫了扫,却没扫到什么合意的东西,便点点头准备走了。

    摊主叹了口气,顺手拿起了身边本来反扣的一块挂屏,拿起毛巾擦拭起来。

    这块挂屏是长条形的,体量不大,长度在半米多,宽度也就是十几厘米。

    他这一拿,正面朝向了余耀,余耀只觉得边框亮晃晃,不由细看了一下。

    原来边框是樱桃木的。

    樱桃木不算什么名贵木料,不过要是打磨到位,光泽度很好,会显得很亮;同时,樱桃木纹理比较规则,视觉效果一般;所以,用来做窄窄的边框,还真是挺合适。

    这个挂屏的底是漆底,上面用玉石镶嵌出了图案。

    玉石用的挺杂,图案上的树木用的是绿色的岫玉,凉亭用的红玉髓,还有京白玉的水面,和田青玉的山体。这些,都不算什么太贵的玉石。

    余耀却就势蹲下身来。

    因为这挂屏上镶嵌的玉石,除了之前说的那些,还有山顶的一座宝塔。

    这宝塔是黑色的。

    不光颜色和其他的镶嵌的玉石不一样,质地也不一样。

    宝塔很小,高三厘米左右,最宽的地方也就一厘米,估摸着如果抠下来,也就十克八克的光景。

第281章 黑色妖姬

    “老板,你这挂屏挺好看,怎么不摆得显眼点儿,却要反扣着呢?”余耀蹲下的同时便开了口。

    “,刚才是摆着的,可原来一共两块,有个人非要只买一块,挑完了交钱,我这不是顺势先放一边了么!”圆脸摊主解释着,面露喜色,“喜欢么?想要给你便宜点儿。”

    “一对?”余耀暗叫可惜了,“那一块也是一样的图案?”

    “不一样啊!这块是近山远水,那块是远山近水。不过用的玉料差不多,都有和田玉、岫玉、红玉髓、京白玉、翡翠什么的。”

    余耀故意问道,“这块挂屏上,哪有翡翠啊?”

    “你只看几眼哪能看仔细?”摊主指了指宝塔,“喏,这不是么?”

    余耀心里咯噔一下,“黑色的翡翠?”

    “你看,又让我上课。”摊主比划着,“这叫墨翠,看着是黑色的,打灯还是透绿!”

    余耀一听,放下心来。

    这确实是翡翠,却不是墨翠,比墨翠可稀有多了!

    当然,也值钱多了。

    因为这是一块乌鸡种翡翠,颜色看着和墨翠差不多,“种”却不一样。

    墨翠的种很普通,可以用常规的冰种糯种之类的归纳,所以表面看是黑的,打灯还是绿的。

    但是乌鸡种不一样,乌鸡种就是一个单独的“种”,表面看是黑的,打灯还是黑的。

    换句话说,就是黑色的翡翠。

    当然,乌鸡种翡翠,也是分等级的。只有纯黑的,才是真正的稀有,发灰的带灰绿的相对便宜。市面上,大多是黑得不均匀,甚至斑斑点点的“乌鸡种”。

    区别于一般的乌鸡种翡翠,纯黑的乌鸡种翡翠,有个别称,叫做黑色妖姬。

    这也是因为纯黑的乌鸡种翡翠,光泽不同于一般翡翠的玻璃光泽,还会出现油脂光泽,这样的情况,在翡翠之中,算是“异类”。

    这块挂屏上的宝塔,用的就是乌鸡种翡翠,而且达到了黑色妖姬的级别!

    黑色妖姬非常稀有,比玻璃种还要少见,稀有程度仅次于高高在在上的“龙石种”。所以,价格可想而知。

    商家们常会拿着一般的乌鸡种翡翠也叫黑色妖姬,价格也喊得高低不一。

    但真正的黑色妖姬,就这么一小块宝塔大小的料子,也得百万以上!

    摊主当成寻常的墨翠,价儿就差得更大了;这么一小块墨翠,就算是精品,几千块也就够了。

    这块挂屏,是民国时期的东西,或许摊主因为其他的玉石太过普通,并没有太上心。

    既然摊主没看出来,余耀哪有不捡漏的道理?

    不过,他还是先问了一句,“你卖出去的那块挂屏上,也有‘墨翠’?”

    “没有,那块挂屏上是油青种翡翠嵌的远山,山上没别的;这块,是和田青玉的近山,山头用墨翠镶嵌了一座宝塔。”

    “他为什么挑走那块挂屏呢?”

    摊主笑了笑,“我怎么知道他为什么选那块?”

    余耀也不多问了,那个人既然这么挑,那就是没看明白这块挂屏上的宝塔是黑色妖姬。

    那个买主也不知什么原因,非要单挑一块,但既然留下了这一块,那就是余耀的运气。要是余耀买,即便看不出什么特别珍贵的东西,只是喜欢挂屏,也不会单挑,肯定是要买走一对的。

    “唉,这个人挺有意思。我是挺喜欢这挂屏,但是生生把一对拆了,太可惜了。”

    “其实吧,我为什么也同意拆了卖呢?因为这挂屏是横向长条,不是竖条,还是单挂好看。而且各自都可以看做单独的图案,又不是什么可以合起来或者关联性强的。”

    “你说的也有道理。”余耀点点头。这摊主也挺有意思,一般人不会把原本有一对的情况说出来,可他居然没瞒着,还煞有其事地介绍了自己的看法。

    说着,余耀递给摊主一支烟,“那我就拿了吧,你给个地板价儿呗?”

    摊主接了烟点上,“和兔符一样,少了三万我就赔钱了。”

    “另一块你卖了多少?”余耀笑问。这种问题,摊主不太可能说实话,只是砍价前铺垫一下。而且余耀暂时没什么事儿,主要等吴臣回电话,可以磨一磨。

    “五万!”摊主张嘴就来,“给你只要三万,够意思吧?”

    同样是要三万,这挂屏和兔符自然大大不同。这块挂屏的玉石材料是实打实的,镶嵌工艺不错,而且有一定年份,是民国时期的东西。

    “我要也还一口两百,你不会急了吧?”

    “漫天要价,坐地花钱,我要急了,那显得多业余,再说你也不能够啊!”

    “行,你都说了这么多了,我也还一口实在的,一万块,怎么样?”

    “大兄弟,把这些玉抠下来,也能值个一万吧?这框子,这漆底,工也都不错,你不能让我赔本啊!”

    “刚说业余不业余的事儿这又不是工艺品,成本不能这么算。说不定,你从哪个村里千儿八百就收来了呢?”

    “你真行!我说你不是瞎逛你还不承认!”

    两人谈价夹杂着扯淡,最终,余耀是一万五拿下了这块挂屏。

    摊主用泡沫袋包了,连把手上也包了,还用透明胶带固定好了。服务很到位。

    余耀拎着挂屏继续逛,没走几步,吴臣就回电话了。

    “刚才在办公室睡着了。”吴臣说话的时候,还打了个哈欠。

    “嗯?工作时间你怎么能这么松懈?”

    “你这是在模仿杨局的口气么?”吴臣笑道,“什么事儿啊?”

    “能帮我查下上官雨么?”

    “你查他干嘛?”

    “他在字画上门路不是挺多么?我做古玩生意,字画收货渠道是最难的。”余耀肯定不能说鬼眼门的事儿。

    “你想查什么?”

    “他的字画,来源可靠么?怎么会有那么多?家里祖传的?还是海外收购的?”

    “这个很难查清。我们关注过他,也没什么结果。不过,应该不是祖传的。上次关元礼说起他,我当然不会多嘴,但其实我知道,他父亲是工农兵大学生,家里肯定不是大户;他母亲也是工人家庭出身,后来才去了美国留学,也可能是因为不想回来,才和他父亲离婚。”

    吴臣接着说道,“不过,他母亲在美国发展的如何,我不了解,可能很有钱,在海外收购不少好东西;再者,他回国也好几年了,回国后收藏过多少,那也不好说。”

    “原来你知道这么多啊!”

    “这些是顺带了解到的,其实对我们没大用。我们重点也想了解他的藏品,却只知道对外展示过的几幅而已。”

    吴臣顿了顿,“对了,他的父亲不姓上官。”

第282章 踢碎了一件元青花

    余耀一听,“啊?难道去了美国又改随母姓?那他父亲姓什么?”

    “他去美国的时候都上中学了,并没有改姓。www.uu234.net他父亲姓申,母亲姓邢。”

    余耀更纳闷儿了,“父母的姓都不随?那他跟谁姓?”

    “应该是他奶奶。”

    “还有这种事儿?还真没听说过。”

    “世上的事儿,不寻常的多了。具体原因我也不知道,但确实如此。”吴臣接着说道,“虽然我们不知道他大部分藏品的来路,但此人是个十分严谨周全的人,但凡他能出手的,应该问题不大。不过,你做古玩生意,从他手里进货不合适,因为他要价一向很高。”

    吴臣是从余耀问询的角度说的,其实余耀本也不想从他手里进货,只是不能说鬼眼门,才找了这么个由头。

    根据刚才吴臣说的情况,上官雨和何上善,似乎不太容易扯上关系,余耀也没什么多问的了。

    “行,我知道了,谢了啊吴处。”

    “甭客气,反正我知道就这么多。还有啊,杨锐刚才给我打电话,顺带提起,他明天就回来了,后天周末,还想和你一起逛市场呢!”

    “行啊,等杨局归还小玉印,我下周也该回去了哎?怎么了?”

    余耀说着,突然叫了一声。

    吴臣忙问,“怎么了?”

    “没事儿,不小心踢到东西了,先挂了啊!”

    余耀确实把路过的一个地摊上的东西给踢了。

    打电话的时候比较入神,而且他手里提溜着一块挂屏,挡住了部分视线,结果一不小心,出状况了。

    听声音哗啦清脆,还像是件瓷器。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余耀挂了电话之后,一边低头看,一边连连说道。

    这个摊子以瓷器为主,还有一些杂项,瓷器是以小件为主。摊子后是一男一女,都是四十来岁,瞅着像两口子,本来坐在马扎上,余耀踢了东西之后,齐齐站了起来。

    余耀这会儿已经看明白了,一件四系青花小酒壶摔成了三块,一块是大半个壶身,一块是上面一小部分,还有一块是壶嘴。壶盖也摔出去了,倒是没碎。

    所谓四系,是说壶上有四个带孔的地方,可以用来系绳。

    “你这小伙子,看你打着电话过来了,手里还拎着这么一块板子,我还想提醒你,板子别碰了摊子上的东西,结果你板子没碰,拿脚给踢了!”男摊主皱眉说道。

    “大意了,我赔。”余耀蹲下身来,拿起半个壶身又看了看。

    结果,细看之后,这酒壶,还不是新东西,是元代的!画片是青花人物。

    踢碎了一件元青花。

    满市场认真找,未必能找到真正的老东西,结果无意中踢了一脚,把个元青花酒壶给踢碎了!

    “你想怎么赔?”男摊主绕到了摊子前余耀身边,女摊主则还站在原处,看着他俩。

    “开价儿吧,我听着。”余耀自不是个玩儿赖的人。

    “这不是新活儿,我下乡收来的。这个我不诳你,绝对不是高仿货,我先给你说明白。”

    “我明白。”余耀点头,“你直接开价儿吧。”

    “那你给两万吧!东西拿走。”

    “什么?”余耀看了看摊主,“老板,这有点儿过了啊!”

    这四系青花人物小酒壶,是元青花不假,但却不是常人理解的“元青花”。说具体点儿,用的青料不是苏麻离青,胎体轻薄疏松,画工粗糙潦草,是普通的民间用瓷。

    一提元青花,不明就里的人往往先会想到价值不菲的精品。实际上,元青花之中,也有一部分不值钱。

    如果笼统大致地划分一下,元青花可以分为两类。

    一类以浮梁瓷局在瓷都督造的官窑为主,也包括元代晚期瓷都被朱元璋控制后生产的一部分精品。这一类元青花,多是大件,青料采用进口的苏麻离青,胎体厚重,釉色白中闪青,纹饰层次多,细致繁复,工艺精美。

    另一类,则多是以小件为主,胎体轻薄,釉色有点儿乳白,也有青白甚至影青色的。青花发色灰暗,有的还显得比较迷蒙,用的是国产青料。这一类,大多是日常用品;说白了,民窑烧的大路货。

    显然,被余耀踢碎的元青花酒壶,属于后者。

    现在,“元青花”这个词儿,一般都会用做精品元青花甚至“至正型元青花”的专属词汇,可元代民窑的普通青花瓷器,本质上也是元青花。

    元代民窑青花日用瓷,价值不高,而且在断代上,往往会和明代民窑青花混为一谈。

    这一件四系青花人物酒壶,还不是民窑里的好货,是下等的用料和做工,莫要说两万,两千余耀也不会买。

    “怎么过了?这是明代早期的青花瓷,虽然是民窑,但年份摆在这儿!”男摊主理直气壮,“我收来就两万,这来回路费,还有摊位费,我俩出摊的人工,都是成本,我都没给你加呢!”

    余耀心说,得,他还没看明白!不过,元代民窑和明早期民窑,价儿也没什么大差别,余耀更不会多嗦。

    “老板,这是民窑的下等货!你看断口,胎都松成马蜂窝了,还有这画片儿,学徒画的。我踢了你的东西,肯定赔你,可你要得确实太狠了。”

    男摊主稍稍一怔,心说原来不是个外行啊!他皱了皱眉,“别说没用的,我收来的价儿高,有什么办法?”

    “这样,我给你五千,可以了吧?这东西,不懂行的不会买,懂行的至多出到三四千。怎么样?”余耀干脆说道。

    “不行!那我亏大发了!”

    “你这两万,我也没法儿同意啊!”

    “哎?你这是想耍赖啊!”

    “我都出到五千了,怎么能是耍赖?你自己多少钱收来的,没数儿么?”

    “你说谁没数儿?”

    余耀有错在先,不想和他再吵起来,想了想,“别说旁的了,两万太高,你落个实数儿。”

    此时,女摊主咳嗽了两声,男摊主瞪了她一眼,转而对余耀说道,“行,算我倒霉!一万五,最低价儿,少了这数儿,没门儿!”

    一万五对现在的余耀来说,确实不算什么,但这不是钱的事儿,摊主摆明了讹人,这个气儿他不能受:

    “不可能!”

第283章 榆木盒子

    “你看看,是你让我出价!我出了,你却不应。这不是耍赖是什么?”男摊主掏出一支烟点上,接着冲着此时上前围观的几个人冷笑道,“看看吧,踢了我的东西,不想赔。”

    本来余耀还想再加个一千两千的了事,但这摊主这一副样子,倒不急了。

    他也掏出一支烟点上:“既然这样,报警吧。不过,派出所备案之后,我不接受调解,你准备去法院起诉吧,法院判多少我赔多少!”

    “你?”摊主没想到余耀突然来了这么一手。

    “抓紧报吧。”余耀说着,掏出手机,对着青花小酒壶拍了几张照片。

    摊主哪能报警?又哪能起诉?这东西,说不好倒成了他敲诈了。而一旦上了法庭,判的赔偿也就是几千块的事儿;他是原告,谁主张谁举证,还得写诉状,还得跑法院,还得出庭,浪费多少工夫啊!

    “不报啊?”余耀看了看没说话的男摊主,“你直接起诉也行,反正是民事官司。咱们互留电话,我先走一步。”

    这时候,女摊主却跑了过来,满脸堆笑,“不就是一件东西么?你俩大老爷们搞这么麻烦,这位小兄弟我看是个讲道理的人,多少赔点儿意思意思就行了。”

    余耀摆摆手,“现在已经谈不拢了。”

    “你去看着摊子。”女摊主推了男摊主一把。男摊主倒是借坡下驴,转头过去了。

    “我们风吹日晒的,做点儿小买卖也不容易。小兄弟你多少再添两个,让我们不白忙活。”

    余耀也不想磨叽,说打官司,其实也是最坏的打算,总之宁可麻烦,也不能让人讹了。但这时候,他也不会多加了,“我已经说过五千了,不行咱们就听法院的。”

    “小兄弟,你也消消气儿,这酒壶虽然碎了,你拿回去还能粘补不是?好歹是件老东西。”

    余耀没说话,却低头又看了看原先放酒壶的地方,看到了一个木盒,忽而意识到,这个酒壶,原来是放到这个木盒上的,不然也不容易直接踢碎。

    确切地说,是他踢到了木盒,然后酒壶向外摔出去碎掉的。若是摊子边缘直接摆个酒壶,踢到摊子里面,有其他东西挡着,未必能碎。

    “这酒壶完好我也不会要,怎么可能拿走再粘补?”余耀一边说,一边拿起了这个木盒,“这应该是装酒壶的盒子吧?”

    “啊?是一起收来的。”

    “你们不把酒壶放盒子里,摆旁边不摆上面也好啊!”

    女摊主讪笑,“原来是放里面的,之前有人看来着,看完了就顺手放上面了,我们还没收,你就来了。”

    “这么着,五千我照赔,酒壶我不要,你们留着吧,盒子拿走,算有个过手的东西,可以了吧?”

    女摊主一愣。这酒壶虽然摔成三块,但毕竟是一件老东西,粘补起来,三百五百的还能卖个残器钱。但这盒子的材质,是普通的榆木,还不如粘起来的酒壶值钱呢。

    “行不行?不行咱就走法律程序,法院未必能让我赔到五千!”

    “好吧,我们也耽误不起工夫。”女摊主答应了之后,便找了个小塑料袋,将盒子装起来,递给了余耀。

    余耀掏出手机转了账,转账时标注了是因为赔偿踢碎的酒壶,也没让摊主再写条,拎着盒子和挂屏走了。

    余耀走后,女摊主对男摊主嗔怪道,“这酒壶,前头你让到三千都没卖出去!刚才人家都出到五千了,适当加个千儿八百多好!结果你非要狮子大开口,我咳嗽你还瞪我!”

    “你懂什么?万一讹着了呢?”男摊主嘴硬。

    “讹着了吗?”女摊主顶了一句,却又嘟囔,“这个人像是个懂行的,我记得那盒子不老吧?”

    “榆木疙瘩料,老不老的又能怎么样?要是值钱,我能不吭声么?”

    折腾了这么一出,余耀也不继续逛了,到了市场门口,直接打了个车回了酒店。

    这挂屏虽然是上面的黑色妖姬宝塔最值钱,但他也不会抠下来,到时候出手时特别说明下即可。

    回到房间,喝了口水,坐下之后,余耀拿起这个榆木盒子看了起来。

    这个榆木盒子,虽然大小装酒壶基本合适,但不可能是酒壶原配的盒子,年份不对,这个盒子大致是清代的。后配的也不太可能,这种大路货的酒壶,不值得专门后配个盒子。

    摊主收来的时候,原主可能就是这么装的,但那也只能是凑巧了,手头同时有这么两件东西,大小又合适。

    另外,这榆木盒子虽然材质普通,但是做工不含糊。摆摊的两口子不重视,应该是因为没有纹饰,没有雕工。但这是个竖八棱的盒子,棱角规整,打磨精细。而且盒盖和盒身的契合度很好,现在感受还是不松不紧的。

    榆木有不易开裂的特点,有不少明清的传世榆木家具,保存得都比较好。这个盒子,同样保存得比较好,包浆也算温润。

    余耀要这个盒子,本也没想占多大便宜,毕竟不是什么名贵木料;只是觉得是件像样的东西,拿来装别的也不错。但看着看着,就老琢磨这原来到底是装什么的呢?

    余耀打开手机上的手电筒,照射盒子的内部,发现了一些红色的痕迹,拿牙签刮擦几下,观察后又闻了闻,好像是印泥。

    “原来,可能是个印石盒。”余耀自言自语,正待放下牙签,却发现有点儿异样。

    因为他现在看的角度,是斜着的,忽然感到盒子里面的“底儿”太厚了!

    这盒子不是整挖的,底部有明显的拼接痕迹,是后堵的底儿。但从外面看,也就是一个两厘米左右厚的底儿,但斜看盒子里面的底儿,感觉高出底面得有个五厘米不止。

    余耀继续用手机上的手电筒照射盒内的底部边缘,感觉像是里面又垫了一块木料。

    本来搞清楚原先是个印石盒就可以了,但这个新发现,却又让余耀浮想联翩,这盒底会不会藏了什么东西?

    其实,正常情况下,木盒里面也有可能多垫一块木料。但也不怪乎余耀多想,主要是他不是一次两次碰上这样的事儿了。

第284章 想多了?

    而且,这要是找个活儿好的木工师傅,拆开盒子之后,完全是可以复原的。

    虽然身在燕京,但是余耀也有这方面的熟人啊!确切地说,不是和他熟,是和林丰草熟。

    卯爷。

    余耀当下就联系了林丰草,对林丰草余耀也没瞒着,就说想看看里面藏没藏东西。

    不过,林丰草这两天挺忙,便直接给了他卯爷的联系方式,“反正你也见过他了,卯爷也挺喜欢你。”

    “行,我自个儿联系吧。”

    林丰草又嘱咐道,“这东西肯定不能留他那里,算是临时急活儿,工钱方面,到时候他说给多少,你就给多少。”

    “我明白,放心吧。”

    和林丰草结束通话之后,余耀便给卯爷打了电话,卯爷一听,也很感兴趣,约了明天上午让余耀过去。

    第二天上午九点,余耀来到了卯爷的小院儿,发现还有个木工师傅也在。卯爷交代了那个师傅几句,把余耀让进里屋一个小间。

    “清代的盒子,加工前处理得很好,所以不曾开裂。”卯爷先是上手看了看这个盒子。

    “榆木不是本就不容易开裂么?”余耀不由问道。

    “平常我们说的榆木不易开裂,是指加工前彻底干燥的榆木,这样才不易开裂,而且耐腐朽。但是榆木却并不容易干。没干透就加工,反而容易开裂。”

    余耀点点头,“这盒子做得很细,倒像是红木活儿一般。”

    “所以啊,一件柴木的东西,干燥处理却这么到位,活儿又这么仔细,你说藏着东西,倒真有可能。”

    柴木这个概念,是软木的一个俗称。

    软木和硬木相对。早些时候,红木单指红酸枝;硬木这个概念,就大致相当于现在的大红木范畴,包括紫檀、黄花梨、红酸枝、鸡翅木、乌木,等等,也有现在的红木大类不包括的品种,比如铁力木。

    而软木或者柴木,就是其他的常用木料,比如榆木、楠木、榉木、杉木、柏木,等等。

    硬木的硬度确实很高。拿紫檀来说,见过加工场景就会知道,电锯一上,火星子都能冒出来。但这也不代表软木的硬度就很低,有的锯起来一样很费力。软硬只是相对而言,个中差别未必很大。

    如果仔细观察,还会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硬木类的东西,名字都是非常规的,比如紫檀,树种并不叫紫檀树,所谓的“学名”檀香紫檀,也是美化性的翻译。黄花梨,更不是梨木。

    但是软木类,榆木就是榆树,楠木就是楠树(桢楠)。

    原因很简单,以前明清家具划分的硬木和软木,硬木基本是舶来品,进口来的,本土少有。软木,则都是本土能量产的树种。

    现在卯爷说出“柴木”,还是带着鄙薄的口吻的。

    “卯爷,虽然木料一般,但这个盒子还真不错,所以能恢复原样最好。”余耀连忙说道。

    卯爷笑了笑,“我虽然看不上柴木,但却没小瞧这做盒子的工手,不必担心。我这就当着你的面弄。”

    余耀本以为卯爷会准备什么复杂的工具,却不料,只拿了一个类似擀面杖的木棒和一柄钢尺。不过这钢尺有点儿特殊,有一头薄锐如锋刃。

    卯爷先是一手拿起榆木盒子,一手拿着木棒在底部周围敲击,一边敲一边听。

    听完之后,卯爷微微颔首,用钢尺锐薄的一头顶在了外侧的缝隙处,似在微微用力,“嗯,没用胶。”

    接着,卯爷便用钢尺顺着缝隙旋转了一圈。放下钢尺之后,卯爷一手用木棒顶住盒子内底,一手抓住外底,好似一起发力。

    这之前的动作很慢,但随后,余耀就看得眼花缭乱了,卯爷的双手旋转翻飞,只听“啪嗒”一声轻响,木盒的底儿就被放在了桌子上,接着卯爷拿起了钢尺,又在里面旋转拨动,又有一个近似圆形带八棱的木块,落到了他的手中。

    余耀定睛看桌上的木盒的底儿,只见上面有三个榫头,原来就是凭着这三个榫头,精准地卡在木盒底部的榫眼里,而其他部分被打磨得光滑如镜,是以才无比贴合。

    而卯爷手里的这个八棱木块,直径十厘米左右,厚约三四厘米,和盒子的内壁是契合的,上面并无榫头,但是却有一圈不太规整的螺纹。盒子内壁底部也相应刻了螺纹,是靠这个固定的。

    这个八棱木块很完整,看不出有什么缝隙和痕迹。

    此时,卯爷掂了掂手里的八棱木块,“外观看不出什么,重量也没问题,这里面好像没藏东西。”

    余耀沉吟,“不藏东西,干嘛要用里外双层底呢?”

    卯爷想了想,“如果是装印石的盒子,印石比较重,做成双层底也有可能。不过,做这双层底,里面的木块用的是螺纹,外面的底用的是榫卯,而且榫卯和螺纹的工艺都很特殊,有点儿炫技的感觉。”

    “古代的工匠,有什么想法还真不好说。”

    不管怎么讨论,找不出东西就是找不出。

    余耀苦笑,“看来是我想多了。”

    “你买这个木盒花了多少钱?”卯爷不由问道。

    “五千。”

    “啊?”卯爷应道,“一个清代的榆木盒子,你花了这么多?”

    “别提了,我踢碎了人家摊子上一个青花酒壶,赔了五千,这是人家用来装酒壶的盒子。”

    “原来如此。”卯爷点头,“不过,要是早知道个中乾坤,用了这种榫卯和螺纹,五千倒也值了因为很有研究价值。”

    “如果卯爷喜欢,那就送给你了。”余耀抬手一挥,“在您手里才能发挥这种价值,我留着也就是装东西。”

    “这怎么使得?我留下的话,给你五千。”

    “那我再给您五千开盒子的工钱。”

    “你倒真不是个贪便宜的人。”卯爷笑道,“我也不是。这样吧,盒子还是你的,我留下研究两天,就当抵了工钱了,回头你再拿走。我研究明白了榫卯和螺纹,完全可以照样再做一个,留着也没用。”

    “行啊,那就听您的。”余耀也不再多说。

    卯爷就手翻过盒子,看了看盒底的三个榫眼,忽而出声,“咦?”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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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物丧志,玩宝得志。一个籍籍无名的古玩小贩,却终究要变成一代宗师。
尘封的奇珍异宝,隐秘的掌眼传承,在古玩的世界里,历史从未失声。叵测的尔虞我诈,纷乱的暗流汹涌,在滚滚的暴利中,人心没有天平。
玩宝大师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玩宝大师,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玩宝大师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