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6章 多思无益
余耀将涂画的凌乱不堪的纸揭过,重新在一张纸上勾画了起来。
实际上,三足鼎立,并不足惧。今时不同往日,倭国人在华夏,并没有多少便利,搁浅的王莽秘藏,也说明了这一点。同时,余耀比他们还抢占了先机。
真正可怕的,是未知的力量。
缜密布局,拍下柴窑台盏,却声称会拱手送给余耀。这背后,到底是谁在操盘?
余耀压根就想不出。
暂时来看,好像是友好的。但越是不知缘由的友好,就越可怕。这股神秘的力量是暗伏在波涛汹涌之下的,和特调局大大不同。
夜已深,余耀却无睡意。
此时,手机响起。是上官雨。
“没睡吧?”
“睡了能接你电话么?”余耀笑道。
“睡了可以被吵醒嘛。我是怕你刚醒过来,犯迷糊。”
“没睡,正好有点儿事儿也在琢磨。”
上官雨嗯了一声,“我准备明天回国。不过,今天我见到谭心定了。”
“听你这意思,还聊了几句?”
“对,刚一起吃了午饭。你这边是半夜,怕你睡了,我提前结束了。”
“相谈甚欢?”
“谭心定情商极高,不欢也能欢起来。”上官雨应道,“不过,今天在展览会现场,他好像和织田七郎有过眼神交流,但是两人并未打招呼说话。”
“他俩是有可能认识。”
“对,这也不奇怪,谭心定和波多野结城肯定是认识的,因为我看到他和波多野结城的女儿波多野佳木说话了。而波多野结城和织田七郎也是认识的。”
“嗯。我这边有这么一件事儿。”接着,余耀便开始介绍事情和自己的判断。
“什么?”上官雨没听几句就打断了,因为没几句就说到了“鬼眼穿心”。
结果,在上官雨的追问中,余耀一边回答,一边顺带解释了一番,最后又单独分析了一下谢家和谭家。
上官雨沉吟一番,“也就是说,谢家和谭家,应该只是在造假生意上合作,但是对于鬼眼门秘藏,却都是各自蒙着偷偷来?”
“不。”
“嗯?难道他们就连这个也会合作?”
“我说不,不是说他们有合作,而是说他们应该并不知道鬼眼门秘藏。”
“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他们只是在寻找鬼眼门曾经收集过的珍宝的线索,对于是不是集中秘藏不知情。”
“对。”
“其实,即便是这样,他们的目标也和我们一样,只不过没有我们这么明晰的目标而已。”上官雨顿了顿,“要是他们也知道具体的鬼眼门秘藏,除非我们当中出了内鬼!”
听到“内鬼”两字,余耀心头咯噔了一下。只不过,即便是有,也不可能是为谢家和谭家效力。
“怎么了?”上官雨在余耀暂时沉默后不由问道。
“还有一件事。”余耀最后还是没有继续“内鬼”的话题,因为电话里似乎很难说清楚。他说的,是台盏拍卖的过程和结果。
上官雨听完之后分析道:“知道你是谁,知道你的行踪,知道你需要台盏;同时,出手大方,煞费苦心,不太像敌人。”
“将欲取之,必先予之。也或许是一笔交易。如果是交易,那起码不是朋友。”余耀应道。
“你这么说,也有道理。在东西还没给你之前,就提前告诉你,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真朋友,怕你担心;另一种,就是想和你做一笔交易,让你提前有个准备。”
余耀想了想,“嗯,不管怎么说,都不像是敌人。而且,我从直觉上,也觉得不是敌人。但直觉有时候是靠不住的,所以我也不敢大意。”
“这件台盏,关系到鬼眼门,也不应该你一个人承担。目前都有谁知道?”
“你,钟毓。刚发生不久,其他人还没来得及说。”
“要不是钟毓发现‘火字口补遗’,你怕是也不会百分百笃定是柴窑吧?”
“对!”
“那这个拍下柴窑的人,很可能知道的和咱们一样多。”
“我也是这么想的,但似乎有点离奇,因为所有的传人都凑齐了。”
“将近百年的过往,眼下所有的传人,大多甚至不是第一代传人,这中间发生过什么,我们不可能全盘掌握。”
余耀点点头,“这个我也想过,但是延伸的可能性太多,难以抽丝剥茧。”
“的确如此。”上官雨应道,“多思无益,不如被动一点儿,顺藤摸瓜。”
“对方说会再联系我,那我就只能等了?”
“我是这么觉得,你可以再想想,也可以进一步和萧影商量一下。”
“好。”
两人挂了电话之后,余耀一看时间太晚了,并没有立即给萧影打电话。今天听说了“鬼眼穿心”的事情,他肯定是要和萧影说的,只是刚刚梳理完,上官雨就来电话了。
台盏的事儿,也需要进一步和萧影商量下,因为除了欧阳松,不知道还有什么人在盯着,有萧影在,他才能更放心。
简单收拾了一下,一阵疲惫袭来,余耀也便就先睡了。
早上余耀醒来,一看时间才六点多。今天他的鸽血红上拍,但是这个去与不去,对结局影响不大。余耀简单洗漱之后,想想萧影有早起的习惯,便先给萧影打了电话。
萧影秒接。
“真是巧,正在想要不要给你打一个。”
“怎么?”
“我研究了一下八阵图周边的情况,并没有发现什么适合藏宝的地形。”
“周围不乏山川河流,怎么会没有合适的地形?”
“我说的合适,是风水上的合适。”萧影解释,“这么一大批宝物,不是随便就可以安放的。”
“那接下来?”余耀问。
“我得将星空图和八阵图进一步结合一番。需要等上官雨拿回星空图,根据实物再研究下。”萧影说完便问道,“你那边有事儿?”
“还不止一个。”余耀接下来先详细介绍了“鬼眼穿心”的事儿。
萧影在过程中并没有打断,只是在余耀说完之后,缓缓问道,“这枚花钱,你只看了视频,确定就是民国仿制之物?”
余耀应道,“此物不同于别的,对于我来说,鉴定有个视频足够了,完全可以确定。”
“我看,最好想办法拿到实物!”萧影立即接口道。
第687章 摽上了
“拿到实物?”余耀顿了顿,“你的意思是?”
余耀一时不解,一枚仿品而已,他们拿到之后,起不了什么作用的。
“我和你的判断有些分歧。”萧影解释道,“我觉得,大掌眼不太可能因为倭国人,提前制成一枚仿品。”
余耀没有立即应声,而是又想了想,因为昨晚他考虑的各种情况、各种因素很多,难免不周。不过,这东西除了大掌眼,别人也不可能仿制,这一点是肯定的。
“你的意思,不是说不是大掌眼做的,而是大掌眼做这个,不是为了应对倭国人?”余耀开口。
“这是一方面,只是我个人感觉,不足以支撑。但是,另一方面,咱们现在也不知道大掌眼是什么时候做的,如果,是在更早的时候呢?”
“这倒也是。如果距离倭国侵华时间还早,大掌眼也不会盘算那么远。这一点,是我把注意力过于集中到倭国人身上了。”余耀反思,自己考虑这件事,的确受到了中谷家族和织田家族如今情况的影响。
“不过,大掌眼遭遇审讯,这是个很重要的线索。”萧影又道。
“嗯,拿到这枚仿制的‘鬼眼穿心’的确是个关键。还是你想得周到。”
“你看到它,就出现倭国人的影子,受影响在所难免。而我现在远程旁观,所以才更冷静而已。”
余耀点点头,接着便介绍了第二件事,关于青瓷台盏的事。
萧影听后,“还有这等好事儿?真章怕是得见你的时候才说吧?”
“嗯,我和钟毓、上官雨商量过,也就是只能等。”
“我也是这个意思。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不露面,我们是老虎吃天——无从下口。”萧影道,“上次说要等你回来,这次还是得等你回来。”
“好,我等拍卖会结束就和你碰头,也不能提前。以免谢家起疑。”
“对,他们或许也在暗中盯着你,你提前走,或者不走,都不如正常走。”
“行,先这样。”
“好,随联。”
余耀挂了电话,稍稍又琢磨了一会儿,便也该吃早饭了。
吃饭早饭,余耀、沈歌,还有钟毓和冼丹,又一起去了拍卖会现场。今天才持璜也到了,上午是珠宝玉石专场,下午是华夏古玉专场。
和才持璜一起来的,还有个西装革履的年轻人,西装口袋插了帕巾,穿得很正式。他们来得晚,才持璜只是远远和余耀打了招呼,眼神暗示了一下。
余耀心想,才持璜身边的年轻人,应该就是那位梁公子,梁时昂。
鸽血红也是个重头,是上午的倒数第三件东西。
而倒数第二件的压轴拍品,是一套同料的翡翠项链、手链、戒指三件组合;玻璃种,正阳绿;都是铂金镶嵌,没带边钻,八十年代的东西。起拍价就一个多亿。
看翡翠,无非种、水、色、底等等几个方面。说着简单,其实看这些,特别是种,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一件翡翠摆在面前,就算是a货,看种也是需要眼力和经验的。
种差一分,价差十倍。有些无良商家,经常会过度拔高相似的种,比如糯种中最好的高糯化,会被说成糯种和冰种之间的糯冰,而有些糯冰的料子,会被说成正冰甚至高冰。
在现实中,真正玻璃种的大件或者成套实物,一般人不是那么容易见到的。这和高色一个道理,最贵的色,要求正、浓、阳、和,一般人也很难见到实物,于是就有人制造了“帝王绿”的噱头。
前面说过,帝王绿并不是被行家认可的标准和说法,或者说,一千个人心中,可能会有一千种帝王绿。但偏偏大量的新手,会拿着这个噱头当真,甚至以此显示自己不外行。但在行家听来,喊帝王绿的,要么是外行,要么是商家故意如此。
倒数第二件拍品是压轴,最后一件叫大轴,就是散场前的愉快收尾。不过嘉尔德终究是嘉尔德,也不是普通的东西,是一串丹麦料的塔链,全部带白花,最大的珠子直径达到2.5厘米以上。
蜜蜡老玩家都知道,和乌克兰料、俄罗斯料不同,丹麦料以海漂料居多,而且开采受限,很难有比较大的珠子料,能出直径2.0厘米的珠子料,就已经不好找了。
同时,一块蜜蜡原料,想做珠子,首先得饱满立体,对外型有较高的要求;再者,做珠子损耗很大,出成率往往不到原料的三成。
珠宝玉石专场,来了不少女性,有半老徐娘,也有老婆婆,还有妙龄美女。
不过,梁时昂只是和才持璜坐在一起,没见所谓的未婚妻陪着,也没有助理、保镖之类的。
沈歌一直没出手。甚至中间有条带蓝宝石挂坠的项链,余耀觉得造型不错,还问她喜不喜欢,她也是淡然摇头。不喜欢珠宝的女的确实不多;不过沈歌只是不喜欢那种比较闪的珠宝。这和她的成长环境也有关系,古玩的作用力和传统文化的影响,还是很大的。
稍微有点儿出乎余耀的预料,到了鸽血红上拍,梁时昂第一口就喊出了五千万,根本没有从头开始,有点儿先声夺人的意思,他的声音也挺洪亮。
他喊了之后,一直没有人加价,直到拍卖师喊出了“五千万第二次”的时候,边上一个位置,突然有牌子举起,伴随着一个懒洋洋的声音:
“六千万!”
此次竞拍的币种是港币,此人说的是英语。
余耀不由看了看这个人,隔得稍远,不过大致能看出也是个年轻男子,最多三十岁左右,和梁时昂差不多年纪,也是华夏人的面孔。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头卷毛,看着像是烫的,不像是濮杰那种自来卷。
卷毛喊出六千万之后,梁时昂略略停了几秒,接着举牌,并不说话。
过了千万的东西,一次举牌就是一百万,过了五千万也是如此。
而随后,卷毛又加价了,这次是在梁时昂的基础上多加了四百万,喊出了六千五百万。
梁时昂似乎很稳健,举牌不说话,只加一百万。
才持璜不由扭头往余耀的方向看了看。
而冼丹此时却冲身边的余耀吐了吐舌头,“他俩好像摽上了啊!”
第688章 一亿以下都是漏儿
余耀眉头微皱。
本来,拍得越高,他拿钱越多;但是,这两人这么摽,最后要是失去控制,拍得太高,最后静下心来反思,有可能宁可不要保证金,也会放弃标的。
虽然即便是这样,东西还是余耀的,而且还能分得保证金。但是这个节骨眼儿上,他不愿意看到什么波折。
就在卷毛喊出六千五百万之后,梁时昂依然很稳健,只是举牌,加了一百万。
随后,卷毛似乎也不那么急躁了,也是开始举牌,一百万一百万地加。
就这样,两人的竞价还逼近了八千万。
这个当口儿,卷毛旁边的一个套装打扮、身材玲珑、模样俊俏的女子,起身弯腰,来到了梁时昂身边,两人交流了几句,不过余耀是听不到他俩说什么的。
很快,女子离去,回到卷毛身边,又低语了几句。
卷毛就此放弃。
最终,梁时昂以八千万的整价儿,拿下了这枚鸽血红宝石。
余耀一边坐着冼丹,一边坐着沈歌;沈歌轻轻捏了余耀一下,给了个眼神,余耀点点头;不管两人交流了什么,不管是什么原因,看来是尘埃落定了。
而接下来的玻璃种正阳绿翡翠三件套,卷毛却血战到底,拍到了两亿多。而梁时昂,并未出手。
上午场结束之后,在才持璜的引荐下,梁时昂和余耀小坐了一会儿,三人是在会展厅楼上的一个小会客厅交流的。梁时昂先提出,等拍卖全部结束,请余耀吃饭;因为突然发生了很多事,余耀也没有完全应承,只说不必客气,到时候再联系。
梁时昂只说了一声“好”。
随后两人又交流了几句拍卖的情况。余耀感觉到,梁时昂智商极高,不过说话很直接,不喜欢拖泥带水,用他自己的话说:时间很宝贵。
“没想到倪氏集团的二世祖横插一刀,让你又多破费了。”才持璜自然要提一提这个事儿,这也是为了把话说得更开一点儿。
“没什么,他虽然是个花花公子,但人不笨,而且珠宝玉石还是有点儿眼力的。不过,我告诉他,这颗鸽血红我会竞价到底,但是翡翠三件套不会出手,所以他就放弃了,转而拿下了翡翠三件套。”
听了梁时昂的话,余耀这才知道他们之间交流了什么,“看来梁先生不太喜欢翡翠。”
“主要我不太喜欢绿。”梁时昂淡笑。
这话有点儿一语双关,余耀和才持璜相视一笑,也没继续说什么。
而梁时昂却接着问道,“余先生也觉得我花钱花多了么?”
“珠宝玉石,本就不是必需品,价钱没有多少,只有心头所好,觉得值不值。”余耀应道。
“话虽如此,但我不会买远高于市场价的东西。”梁时昂又问:“这枚鸽血红,只标注了‘早于清中期’,不知余先生是否还能具体断代?”
这枚鸽血红,余耀是从一件清中期的“蒙造皮子活儿”得到的,所以清中期之前是肯定的,但实际上,余耀后来仔细研究鸽血红本身,也有了新的认识,此时东西已经是梁时昂的,余耀便直言:“依我看,明代晚期,斗胆确切地说,基本是万历时期。”
“余先生有没有查到什么史料佐证?”
“这倒没有。”
“余先生的确是高手,只凭一双眼睛,就能如此精准地断代到万历。我却费了好大功夫,才查到了一些零碎的史料,而后经过推敲研究,理顺逻辑,才得出结论。”
此话一出,余耀暗暗吃惊,“结论?”
梁时昂点点头,“一亿以下,都是漏儿!”
才持璜脸色一变,又和余耀对视一眼。余耀心道,梁时昂肯定是真查到什么了;由此可见,此人不仅智商高,而且行事缜密,善于分析。
同时,梁时昂并没有遮掩此事,而是据实相告。余耀也能看出来,他这么做不是因为控制不住得意,也不是为了显示自己高明,而纯粹是为了明晰价值,这一点,是想先让余耀确定,而后才会公开。
梁时昂并不清楚余耀心胸如何。这若是换成心胸狭隘之人,怕是会急眼。但梁时昂似乎胸有成竹一般。
实际上,余耀并不会急眼,而且和心胸无关。因为最大的漏儿,还是在余耀这儿,而且余耀目前是个古玩商,很明白东西辗转、利润叠加的道理。便宜,不可能让一个人占尽。
相反,余耀却觉得这是一个完善提高的机会。因为自己在这枚鸽血红宝石上,确实是没有做到梁时昂这般深入钻研。
“看来,这鸽血红,你找到出处了?”才持璜问道。
“对,据我考证,这本是明代孝端皇后凤簪上的镶嵌之物!”
孝端皇后是华夏历史上一个很有标志性的人物。她是明神宗朱翊钧、也就是万历皇帝的皇后,也是历史上在位时间最长的皇后,名叫王喜姐。
朱翊钧和王喜姐大婚的时候,朱翊钧十四岁,王喜姐十三岁;当时的内阁首辅张居正还曾因为两人年龄过小,向两宫太后上书。
而两人结婚之后,感情很好,关系弥笃。王喜姐也是朱翊钧在位期间,唯一一个亲自册立的皇后。
“愿闻其详。”余耀开口。
“长话短说。”梁时昂抬腕看表,“明代的时候,红蓝宝石已经开始由东南亚一些地方进入华夏。当然了,这种成色的鸽血红,只可能产自缅甸北部的抹谷。”
“万历时期,后宫嫔妃使用红蓝宝石,都是有实物可考的,其中就有类似的鸽血红。万历皇帝每年为后宫采办珠宝的花费,高达一百多万两白银。”
“万历三十二年三月,朱翊钧要求户部采办金银珠宝,为王喜姐造中宫册宝冠服。当时的户部尚书赵世卿还提出,可否以内库现有珠宝制造?朱翊钧并未同意。”
“就在采办的过程中,得到了一颗红宝石;这颗红宝石最后被镶嵌到了一枚凤簪上,根据史料中的描述,色状和大小,和这颗是符合的。”梁时昂顿了顿,“当然,光有来历不行。这枚凤簪上的红宝石,后来被孝端皇后换成了一颗普通的红玛瑙。”
余耀点点头,“你是说,孝端皇后用这颗鸽血红来赈灾或者发军饷了?”
“余先生果然精通历史!在王喜姐的皇后生涯中,经常会分出后宫的开支用来应对饥荒之年或者发放军饷。这枚鸽血红流出后,具体辗转踪迹有些模糊,不过也能大致追到清初;当时蒙内一个王府中,因为王爷寿宴,有人进献了一个瑞兽香薰,上面镶嵌了一颗鸽血红,色状和大小的描述,又是吻合的······”
第689章 感情问题
余耀听到这里,感慨不已。梁时昂的确是长话短说了,但还是说了这么多;而且说起来简单,要想查找这么多零碎的史料,难度极大;同时,梁时昂还没说被排除掉的史料,还有一步步推理分析的过程。
“佩服!”余耀由衷说道。
“听才总说,余先生眼力高深,今日一见,所言非虚。我没有余先生的眼力,只好做些繁琐的求证。好在我还花得起钱,请得起人,找得到资料。”
“这笔买卖不亏。”才持璜拍了拍手。
“赚肯定是赚了。但是我之所跟余先生多说这些,除了要明晰价值,还因为我知道我捡的,只是小漏儿;最大的漏儿,始终在余先生这里。”
余耀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既然是古物,又要自用,还是详细查查比较好。”梁时昂说着便起身,“感谢余先生,那今天就这样吧?吃饭的事情,到时候再联系,要是余先生实在错不开身,那也不必勉强。”
“好。”余耀简练应道。
“我没想到他竟然搞得这么清楚。”梁时昂走后,才持璜皱眉对余耀说道。
“说明你还不了解他。”余耀应道,“这个人,有点儿让人看不透。”
“我本来也不了解他。”才持璜很认真地看着余耀,“其实,我也不了解你。”
余耀也很认真地看着才持璜,“其实,我也感觉越来越不了解我自己。”
“算了,不提别的了。这件事儿皆大欢喜,一开始就是我帮你谋划的,如今寿终正寝,该你请我吃顿饭了。”
“寿终正寝?你不能用个好词儿啊?”余耀哭笑不得,“吃饭是没问题的。”
“就咱俩,不要叫别人了。”才持璜又道,“地方我定。”
余耀想了想,“行。”
当天下午,华夏古玉专场,余耀和沈歌都没去,两人去维港附近逛了逛,聊天散步。这是沈歌提出来的。
期间余耀把晚上和才持璜吃饭的事儿说了说。沈歌则提出,明天拍卖结束,后天和冼丹一起去迪士尼玩玩,让余耀也去,暂时放下“大事”,彻底放松一下。
余耀心说也不差这一天了,而且回去之后,要面临的事情很多很复杂,先松快一天也好。
当天晚上,才持璜找的地方,居然是位于深水埗的一家大排档。才持璜说是几十年的老字号了;余耀说露天在外面,周围全是桌,说话不方便,才持璜却道:“声音嘈杂,桌子离得不近,也没人听你说什么。”
位置才持璜提前就定了,相对还算独立安静。不过这地方确实火爆,华灯初上之时,已无空位。
才持璜先点了四个主菜:炒生肠、豉汁蛏子、沙姜鸡、通菜炒牛肉。余耀没再多点,只是加了一个蚝饼。两人先要了一打冰啤酒。
余耀本来以为才持璜有什么事儿要说,有什么话要问,结果才持璜也没说别的,基本都是扯闲篇儿,仿佛就是出来吃吃喝喝的。
酒至半酣,才持璜像晃红酒一般晃着大啤酒杯子,“我想结婚了。”
余耀一怔,这又扯到感情问题上了,“和夏竹?”
“眼下也只有她了。”
余耀喝了口酒,“你这话说的,好像心不甘情不愿啊。你看看人家王多鱼,为了夏竹三百亿都不要了。”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我就是随口来的。”
“我看你和沈歌,似乎感情也很寡淡啊?”才持璜拿筷子夹起一块蛏肉。
“还行,一开始我也是贪恋美貌,其实她毛病挺多的,后来慢慢相互磨合了。”余耀点了支烟,“不过,两个人在一起,主要是看能不能包容缺点。而且她还有个最大的优点,不粘人。”
“贪恋美貌?你这话真别扭,半玩笑半正经,啥效果也出不来!”
余耀不由乐了,“你是犀利哥啊!”
“这方面,你差得远。”才持璜摆手,“不粘人,不一定是好事儿。”
“怎么说呢?也分人。”余耀咂了咂嘴,“我觉得挺舒服的。”
“那你说,我该和夏竹结婚么?”
“这得问你自己啊,你问我,我连她头发有多长都记不清了。”余耀顿了顿,“再说了,人家也未必愿意嫁你啊!”
“你说对了!其实这回我是找到感觉了。但我总觉得她,似乎别有目的······”
“她能有什么目的?贪财?”
“不,她不是个贪财的人,就和你说的电影里的夏竹一样。”
“那她别有目的个锤子啊?”余耀拿筷子敲了敲碟沿,“我说呢!原来你叫我出来,是谈感情问题啊!”
“感情问题?我说了,这方面你差的远。我找你出来,是她的目的,不贪财,会为了什么?”
话音落时,突然起了一阵风,余耀的心头也不由一动,压低了声音:“你是因为她的表姐欧阳松,是特调局的人?”
“也是也不是。”
“怎么说?”
“就是说不清楚的意思。不过呢,她和她的表姐,关系看起来很不错。”才持璜也点了一支烟,“我身上没什么可挖的,我是担心老爷子。”
“老爷子收藏的玉件,你这转手就送给金风玉露一相逢的女人了!这会儿,倒关心起来了。”
“东西是东西,人是人,老爷子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直系血亲。”
“这话说得我爱听,老爷子没白疼你。”余耀接着说道,“不过不太可能。老爷子在燕京,特调局不必绕这么大的弯子;再说了,就特调局的官方需求来说,老爷子身上也没有什么可查的。”
“所以我说,说不清楚。她是个律师,接触的人比较复杂,也未见得就是特调局。”
“你的意思是,万一别人想查老爷子,而且还不定是内地的力量?”
才持璜摁灭烟头,“你别说,你的思维确实够敏捷的!我这一直有点儿乱,还没归纳总结呢!”
“敏捷毛啊,是你喝多了。”余耀话虽如此,心里却忽然想到了缜密布局拍走柴窑台盏的人。不知怎么的,余耀也总是觉得,他们应该也不是在内地。
同时,他们在港岛,肯定会有一定的基础。
第690章 买玉遭劫
“我没有想多吧?”才持璜在余耀沉吟的当口儿接着问道。
“看来你挺在乎她。”余耀回神,“不过你们好像认识没多久。”
“其实认识时间不短了,比你都早,但是一直不咸不淡地联系着,这好起来才个把月的事儿。”
“那你觉得真不真?”
“你先别管我真不真,现在是看她真不真。”
“真,不真,都好说,最怕假戏真做。”余耀说着,忽又摆摆手,“你都说了,我这方面不行。自己定夺吧。”
“你这方面是不行,但是你脑子好使。”才持璜又喝了一杯酒,“这么着,我说说过程,你给断断。”
“快拉倒吧,你不会讲一晚上吧?”
“我只说咋认识的。”才持璜说着,递给余耀一支烟。
“好吧,合着我不仅要请你吃饭,还要吃狗粮,而且还得判断这狗粮变质没有。”
“这比喻还挺清新脱俗。”才持璜乐了:“这事儿吧,其实也挺有意思。”
去年中秋过了,才持璜到北河省出差,事儿办完了,当地的客户知道他喜欢古玉,就带他去了郊区一个地方,去了一个拉乡的老户家里,据说这老户手里有块好玉。
客户开车,是上午拉着才持璜到了老户家里,那老户拿出了一件青白玉的龙纹带板。
这玉带板够大,玉质油润,而且还特别干净。浮雕的龙纹,上辅祥云,下翻海水,官龙式样,四爪飞扬,昂首腾舞。
才持璜一看,的确是好东西啊,这是明中期的玉带板,而且这样式,是宫廷之物,龙为四爪,当时王公所用之物。
才持璜问,“就这一块?”
这玉带板,是装饰在腰带上的玉板,要是成套的,自然不可能是一块。不过,才持璜就是顺口一问,凑齐一整套,难度本来就很大,还不知道这一块老户是怎么得的呢。
不料,老头儿却回答,“一条玉带上的带板,拆着卖,让我吃了十几年的饱饭。这是最后一块了,也是最好的一块。”
“可惜了。要是一整套留到现在,指定比你一块一块卖赚得多。”
“那我也得有钱吃饱肚子等啊!”
才持璜也没再说这事儿。谁也想多赚钱,可是有时候是没办法。一块一块卖,虽然比不了现在一整套卖赚得多,但是比当时一整套卖要划算。
才持璜接下来便问了问价,老户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看着给吧。”
才持璜不吃这一套,“你开价。”
“货卖于识家。最后一块了,我还真有点儿不舍得。”
“还是你开。”才持璜坚持。
但是这老户不说话了。最后没办法,才持璜只好开价,因为情况特殊,他也没开太低:“三万块!”
这块带板,要是白玉,能值三十万以上。这块青白偏白,也就是比白玉偏青了一点儿;就这一点儿,行价起码得打个对折。不过,行价是行价,收货是收货。
才持璜开价之后,这老户却对带着才持璜的男子说道,“你有日子没来了哈?”
他不接才持璜的茬儿,那就是对价儿不满意。
才持璜忒腻歪这种小手段,也没立即接话,点了一支烟抽了几口,“这么着,我最后一口,翻个跟头,不行就算了。”
三万翻个跟头,自然就是六万。
“这价出不了。”老户倒是接腔了。
“那你开一口吧,你要是还不开,那我就先走了,你忙你的,我也挺忙的。”
老户笑而不语,才持璜拔脚就走,一起来的人喊了一声,才持璜没应。走到门口的时候,老户才蹦出一句“最少是整数”。才持璜稍稍一顿,“高了!”接着便走出了门。
最后,两人真的走了。
“我说,你不是要说和夏竹认识的事儿么?你这说了半天龙纹玉带板,一点儿正题没带出来啊!”余耀哭笑不得。
“都是行里人,咱俩难得聊会儿天,这不是顺带扯扯行里的事儿么?”才持璜脸色半酣,“走是走了,可我回市区之后,左思右想,这么大的明代精工玉带板,还真不好找,十万也没高过行价,而且肯定年年涨,我就又回去了!”
才持璜自己打车回去的时候,天擦黑了。
那老户已在堂屋桌上摆上了碗筷酒菜,看到才持璜毫不吃惊,“我就知道你得回来,来,一起喝两杯。”
“你怎么知道我得回来?”
“你喜欢它,不是为了赚钱。你的眼里是欣赏,不是估量。”
才持璜笑了笑,“要是你坐地起价,我就不吃了。”
“不会,说了整数就整数,十万。这笔买卖成了,我请你喝酒吃饭。”
才持璜也就没推辞。这老户还真懂古玉,所以和才持璜聊得还行,两人喝酒吃饭的时间有点儿长,吃完了又喝茶吃瓜子抽烟聊天。等才持璜告辞的时候,已经晚上十点了。
老户还说干脆睡家里得了,这个才持璜自是没应。
这老户住的地方,是一片平房区,转过三条胡同,走到大路边就能打车。
可是,当才持璜走到第二条胡同、就要转上通向大路的第三条胡同的时候,胡同口突然出现了两个强壮的小伙儿,其中一个的右手此时还掏向怀里。
才持璜顿感不妙,假装一拍脑门,好似忘了什么事儿似的,连忙掉头回返,可是一回头却发现,这条胡同里十几米外,也站着一个身材异常高大的汉子,正在一步步逼近。
这特么是遇上抢劫的了!很明显,这三个人目的性很强,似乎就是冲自己来的。
才持璜脑子不由自主出现一个念头:这老户想玩儿黑的!
“不会是老户,你是有人带去的,跑了和尚跑不了庙。”余耀听到这里,插了一嘴。
“对。但我当时有点儿紧张啊,这是第一反应。”才持璜应道,“后来再一琢磨,肯定是打车去的时候漏的,那出租车司机不是好鸟。”
才持璜既不通萧影那般玄术,也没有林丰草的功夫,要只是一个人,估计还能拼一拼,但是三个年轻力壮的还带着家伙,那肯定不行。
这会儿在胡同里,大喊兴许能惊动住户,但这样并不保险。
不过,才持璜很快就平稳了心神,因为他们应该是图财,而不是害命。
第691章 玉为媒
才持璜想通了之后,便再也没动,站在原地准备先开口。
不过还没等他开口,他就看到了两个强壮的小伙儿背后,也出现了两个人。前头一个是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中等身材,黑夹克牛仔裤,头发短却有型。
而男子身后,似乎是个女的,不过带着帽子、低着头,穿了件领子比较高的风衣,看不出长什么样子。
“麻烦让一让!”短发型男却先开口了,听口音绝不是北河省人,带着粤港普通话的味道。
两个壮小伙儿一起扭头,其中一个面带不善,嘴形一开,似乎要爆粗口,但是另一个却一把扯过了他,对型男低声道,“赶紧走!”
型男点点头,扭头示意后面的女子走到前头,他走在后头,两人迎面向才持璜走去。
刚走两步,型男忽又停住,向示意让路的小伙儿问道:“这一片是住着一个古玩商吧?姓裴,住在七巷三号。”
“不知道!我们这儿有事儿,赶紧走!”壮小伙儿不耐烦地摆摆手。
“我知道!”才持璜一听,立即高喊一句,同时小跑着就到了女子面前,又对型男接着喊了一句:“我刚从他家出来,落了东西正要回去拿呢!”
才持璜心说真是吉人自有天相,这个型男绝对有身手,而且很可能还是个高手!因为他面对几个壮汉,还带着一个女的一起,却毫无惧色。这份淡定从容,是装不出来的。
更巧的是,他们要找的人姓裴,卖给才持璜龙纹玉带板的老户也姓裴!
而且他这一高声喊叫,也起到了效果,胡同两边各有一户人家的院里,有灯亮了起来。
此时,对面独自一人的那个壮汉突然骂道,“艹,送上门的俩,也一起洗了!”
那个女子一听,忽然抬起头来,露出一张俏脸,看着才持璜:“哥们儿,原来你碰上劫道儿的了啊?”
这女子的口音带着京味儿,和型男口音不是一路。
“她就是夏竹?”余耀听着,不由插了一句。
“对啊!你看看,就这缘分!”
当时夏竹说完之后,才持璜连忙说道:“我刚从老裴家出来!他们可能就是专门劫买古玩的。”
说话之间,那个壮汉已经冲上来了,另外一侧的两个,倒没有这么急,但脚步也动了。
“本来可以不多事的。”型男突然冷笑一声,“你运气不错。”
话音未落,型男忽然一个侧转,唰唰两记鞭腿,就把他身后的两个壮小伙儿抽到在地!
动作之快,准头之佳,时机拿捏之好,完全验证了才持璜的想法。
型男并未就此停手,抽倒两人之后,突然一个跃身,斜蹬一侧墙壁,擦着才持璜和夏竹掠过,直冲那个壮汉而去,凌空一脚踢了出去。
壮汉的身手似乎比那两个人强,要不然也不会一人独守一边,而且他早有防备,后撤避开了这凌厉的一脚,随后略呈马步站定,双手握拳,比划出了一个手势。
型男又是一声冷笑,正要出手,却见壮汉眼中突然大惊,冲着型男身后叫道:“啊!他俩······”
型男闻言,下意识地回头。
此时,壮汉却如脚底抹油一般,拧身拔脚就跑!
余耀听到这里,也不由哈哈大笑起来,“后来呢?”
“后来我立即报警了呗!”才持璜说道,“原来夏竹是替她的当事人取证去的,那个型男是她当事人安排保护她的,功夫着实了得!”
“取证?”
“嗯。她的当事人,是港岛的一个老板,买了一件西周的凤鸟玉簪,花了大价钱,但是后来找了专家鉴定,说是仿品。就和港岛的一个古玩商要打个官司。”
“我明白了,港岛的古玩商,是从老裴这里进的货?”
“嗯,我后来和他们一起去了老裴家里。再后来,又和他们一起去了港岛。”
“我去,你不是出差么?接着又去了港岛?”
“我出差的事儿已经完了啊!而且我经常得去港岛。主要我对他们说的西周玉簪也很感兴趣。当时他们没带实物,但是我看了图片,玉质很白,而且似乎是一件极品凤簪,尾部三翎合一。”
“原来是王侯的公主所用!”余耀接口。
凤簪不是寻常人能用的。王侯之物。不过在商周时期,具体也有分别,如才持璜所说的形制,是王侯的女儿、也就是公主用的。如果凤的尾部作类似鱼尾之状,那就应该是王后用的。
“嗯,我去看了看,这官司就没打起来,因为这枚白玉凤簪就是西周的真品。我还请了福满仓一起去看了看,那个老板最后为了表示感谢,还请我吃饭了,连带夏竹一起。”
“他找的哪门子专家啊?”余耀摇头。
“也不怪专家,因为这枚凤簪上有血沁,而且极不自然。”才持璜解释道,“这凤簪不止一次入土,第一次出土,我看大致应该是明代,出土时已有血沁,而后一直经人盘摸,血沁出现了变化,而后可能在清代再度入土,再出土时又有了新的血沁······”
“原来如此!”余耀点点头,“现在的人,都爱追求血沁,其实一旦形成血沁,便成了下品。”
“的确,玉有灵性,一旦沁血,便会认主,反而不利于后来的持有者。”才持璜叹了口,“不过现在很多人也不管这个,而且大多不是为了收藏,是为了赚钱。”
“听你说的这个过程,极为偶然,不太可能是夏竹设局和你相识啊!”余耀转而说道。
“确实很偶然,一开始我也没想这么多。而且她当时似乎对我在玉石上的功力很佩服,她也很喜欢玉石,一开始我们主要是在这方面交流。”才持璜接着说道,“慢慢又有了深入接触。”
“玉为媒,挺好的事儿啊!”余耀问道,“那你后来又是怎么产生怀疑的?”
“就是见过一次欧阳松之后,我觉得夏竹和她这个表姐,似乎有点儿像!”
“像?”余耀知道,才持璜说的像,肯定不是长得像。
“怎么说呢?不太好形容,就是,似乎都是那种可以担负上头派遣任务的人!”
“你这有点儿神叨了。这个,你是咋看出来的呢?”
第692章 谁拍走了赵无极的画
“所以拿不定主意啊,只是一种感觉!”才持璜又喝了一口酒。
余耀歪了歪头,看着才持璜说道,“我以前一直认为,你是那种‘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人,遇到这种苦恼,应该一刀两断的。”
“其实,没有这种苦恼,说不定吵一场架就能一刀两断。有了这种苦恼,我却更加集中精力在她身上,结果越陷越深。”才持璜看了看余耀,“老爷子告诉我,说有决断不了了的,可以请教你;但是这事儿,你好像也帮不上忙。”
“现在肯定帮不上,不过······不过以后未见得。再说了,你们才好了多久,也到不了谈婚论嫁的地步吧?”
“你的意思无非就是让我拖着喽?”
“或许用不了太久。”
“你好像知道点儿什么。”
“如果知道,我就告诉你了。”余耀确实也不知道。他只是想到了拍走柴窑台盏的人。如果夏竹是他们的人,那么接近才持璜和接近他的目的,或许一致。
但是,这个并无依据,甚至并无端倪。至少,也得等接手台盏之时获取更多信息才能进一步了解;而且,接手台盏之时,也未必能获取什么信息。
“好吧。不过说出来,我好像舒服一些了。”
话停酒散,回酒店。
第二天上午是书画专场,余耀和沈歌去了,才持璜没去,许是还在房间大睡,因为他喝得比余耀多得多。
钟毓和冼丹也没去。钟毓确实兴趣不大,不过不去主要因为冼丹,冼丹终究还是个孩子,连去两天,而且最感兴趣的瓷器也看过了,便觉得无趣,很想在港岛逛逛,钟毓便陪他去了,顺带给他买些东西。钟毓对冼丹的用心,很大一部分是因为钟千粟的缘故。
余耀之所以去,是因为他对一幅明代画家吴彬的画作很感兴趣。
这是一幅佛像挂轴,也是当天书画拍卖的热门之一。相当一部分人,对有关于神圣仙佛的藏品都很是热衷,从浅层次原因讲,都想求神拜佛保佑自己。
余耀并不是这种人,他感兴趣的是吴彬。
吴彬是明晚期的画家,从常规的名头上来说,比不了明四家,但是名头这东西,尤其是常规上的名头,有时候并不能反应实力。
吴彬的名头其实不小,只是外行知道得相对少一点儿罢了。
说吴彬是国画大师,毫不为过。他的作品以山水和佛像为主;晚年的时候,画佛像最多,笔法也更纯熟。佛像形态奇特怪异,自成一体。
而且吴彬不是一般画家,他是宫廷画家。明代没有画院的建制,所谓宫廷画家,一般是隶属于部和省的。而在万历年间,吴彬受到了万历皇帝朱翊钧的召见,以中书舍人、工部主事相授,让他供奉内廷。
吴彬的画,现在有不少精品是被收入各大博物馆的。而流落民间的也拍出过高价。十年前,他的作品《十八应真图卷》,曾拍出1.69亿的高价。应真,大致就是罗汉的意思;十八应真,就是十八罗汉。
当然,书画的价格,并不是单纯因为作者本身,这只是一个基础和下限,上限能高到多少,也得看题材和尺幅,也得看是否是得意之作、发挥如何,其他因素也很多。比如,同样是齐白石的作品,几个亿的有,几十万的也有。
这幅佛像挂轴,余耀预展上看了,没什么问题。这幅画以八百万起拍,最后是六千多万成交的。
这并不是当天书画拍卖的最高价。创下最高价的,也并不是华夏的古画,而是一幅现代作品,还是一幅油画。
而且这幅油画还没有画题,以《无题》标注。
《无题》落槌成交价,一亿三千七百万。
这是一幅赵无极的作品。
严格来说,赵无极不是华夏人,或者说他是华人法籍。去世距今还不到十年,1921年生于燕京,少年时曾在杭州学画,后来去了欧洲多个国家,六十年代加入法国籍。双重背景使得他的画既有东方的精神,又有西方的意象;油画,有一部分是没有画题或者以数字日期为题的。
赵无极在去世之前,就被誉为全球身价最高的华人艺术家,拍出几千万的作品比比皆是,最高达到过4.5亿。
赵无极不仅艺术成就很高,而且和不少艺术大家关系匪浅。
他少年时在杭州艺专学画,当时艺专的负责人是大名鼎鼎的林风眠,指导过赵无极的,也不乏潘天寿和吴大羽这样的名家。赵无极和张大千也是好朋友。
而赵无极到了法国之后,在南部的画廊有一间自己的画室,和一个八十多岁老头儿的画室相邻。这个老头儿年龄虽然很大了,但是依然沉醉于绘画,沉醉到连自己的孩子都很少见。
但是,这个老头儿却和赵无极相交甚欢,有时到了画廊见不到赵无极,就会问其他人:“那个矮个子华夏人来了吗?”
这个八十多岁的老头儿,名叫毕加索。
曾有人评价赵无极,说他的艺术成就,不低于齐白石和徐悲鸿,而对于西方艺术交流的贡献,也超过了张大千。
余耀于油画并不是行家,不过赵无极的《无题》却引发了他极大的关注,因为拍走它的人,竟是谢汉文。
余耀此前并没见过谢汉文,但是他见过谢汉文的图片和相关影像,因为谢治豪的缘故,他曾经特地查找观看过。
这幅画是谢汉文自己来拍的,他本人比余耀在图片和视频里看到的要显老一些,不过,相较于普通的七旬老人,他还是显得年轻。
余耀并没有看到谢治豪,而谢汉文身边的人,是一个五十岁上下的沉稳中年人,应该是司机或者助理之类的,显然也不可能是谢治英。
中拍之后,谢汉文迅速离去,没有片刻停留。
上午的书画场,东西不多,但精品不少,余耀看的同时,也附带盘算了一下价格走势。
散场之后,余耀接到了才持璜的电话:“你去拍卖现场了么?”
“刚散场,还让我请你吃午饭啊?”
“你去咋不叫我,昨晚不是说好了么?”
“说好了么?我记不清了。”
“算了,我问你,赵无极的油画,谁拍走了?”
第693章 会面圆明园
“你好像挺重视,咋不自己来呢?”
“我睡过头了。不过,如果我猜的不错,是不是谢家的人拍走了?甚至可能是谢汉文亲自前来。”
“嗯?”余耀微微一怔。
“这幅画,本来就是谢汉文的。”
余耀这才明白,“原来是他自己拍走了自己的东西,交给嘉尔德的佣金,相当于广告费啊!”
“赵无极去世后,短时间内很难出现一个对西方艺术影响如此巨大的华人大师了,所以才值得谢汉文炒作。”才持璜道,“好了,晚一会儿,就该有新闻出来了。”
余耀暗忖,就目前自己听说的几小事,足以看出此人老奸巨猾,不是个容易对付的人。
“我有事儿得回燕京,今天就走,给你说一声。没别的事儿了吧?”
“没了,不是老爷子的事儿吧?”
“不是,老爷子说有事儿会单独联系你。”
“好,一路顺风。”
挂了电话,余耀的心头忽而一动。谢汉文炒作的赵无极的这幅画,倒是一个接近他的由头。萧影提出,最好得到那枚所谓的“鬼眼穿心”;不过暂时还没什么法子,而接触一下谢汉文,是有必要的。
嘉尔德春拍将在下午最后一场杂项之后落下帷幕,明天上午还有一场酒会;不过,下午的拍卖和酒会,余耀都不想去了。
当天下午,余耀和沈歌,还有钟毓和冼丹,就直接换地儿,入住了迪士尼酒店,这样玩起来也方便。
一张一弛,文武之道。余耀对迪士尼没什么兴趣,但是却觉得有必要放松一下。钟毓兴趣也不大。最感兴趣的是冼丹,沈歌的兴趣也可以。
所以,第二天玩的时候,基本都是沈歌和冼丹一起。沈歌也是第一次到港岛迪士尼,不过她之前去过沪海迪士尼,有些项目大同小异。
冼丹胆子不小,玩了极速矿车、兵团跳降伞、冲天车这些,还都觉得不刺激。
中午四人一起吃饭,沈歌告诉冼丹,沪海的迪士尼有个项目叫创极速光轮,是把人固定在“摩托车”上,更加惊险刺激;不过,港岛的迪士尼没有。冼丹便说有机会让沈歌带他去沪海玩儿,沈歌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钟毓在一旁道,“你刚认识沈阿姨,就这么乱提要求,好吗?”
“是姐姐,不是阿姨。”冼丹很认真地纠正。
余耀忍俊不禁,“你啊,还不如孩子懂女人的心思。”
钟毓也不由笑了,不过神色之中还是带着一丝隐忧。余耀知道他一直在琢磨要面临的事情。钟毓这个人,最大的优点是认真,最大的缺点是太认真。这次出来玩一天,他其实也懂得是一种调节,但是却很难彻底放松。
第二天,四人在机场分别。余耀和沈歌先回江州,钟毓和冼丹则回瓷都。
拍下青瓷台盏的人一直没联系余耀,余耀也就只能等。
回到江州三天后的早晨,余耀刚刚起床洗漱完毕,萧影就来电话了。
“他们联系我了。”
“他们?”
“就是拍下青瓷台盏的人。”
“啊?”
“他们自报家门,让我通知你,明天下午三点,在燕京会面。”
“燕京?具体地点呢?”
“圆明园!”
余耀眉头紧锁,“他们直接联系你,似乎对我们了如指掌啊!”
“嗯。对方还说了当时拍卖会的场景,以让我相信。而且,还问钟毓去不去。”
“你怎么说?”
“我说去。”萧影说完,也没解释。虽然看似是私自决定,但先说去是对的。
“好,我通知他。另外,没说我们当中的其他人?”
“没有。”
“上官雨已经回到燕京,联系我了,星空图也带回来了。”
“为防万一,先和拍下青瓷台盏的人见面。暂时先不要声张。”萧影说道。
“好。”
“到了联系。”萧影说着,便挂断了电话。
余耀放下电话心道,燕京有才老爷子,有林丰草,有上官雨,如果自己和萧影、钟毓再一起过去,那所有传人就基本聚齐了,只差滕昆吾。
拍下青瓷台盏的人,似乎对自己了解得很透彻。不过,他们知不知道鬼眼门还不能完全定论,因为萧影和钟毓,也包括其他传人,都和自己有过密切接触。
同时,对方似乎还挺为这边着想,萧影是玄门高手,有他在不必担心安全;钟毓是瓷器鉴定高手,而要接手的是一件瓷器。
时间略有点儿紧。不过第二天上午11点多,余耀、萧影、钟毓已经一起坐在一家饭店。
这家饭店在清华的范围内,实际上,出了清华西门,一眼就能看路对面的圆明园。
在这里吃饭的学生不少,也不怎么安静。三人要了个小包间,也算是提前碰头准备。
实际上也没什么准备的,三人对对方一无所知。说一无所知也不对,因为余耀回去这几天,也通过才老爷子查到了一点,这一点就是欧阳松已经知道的:根据拍走台盏的老者留下的信息,他虽是华裔,却是南太平洋一个岛国的国籍,同时还是一个小岛的岛主。
但知道这一点对于确证对方的真正面目,没有什么实质性作用,因为老者显然不是他们的老大,哪有老大亲自出马的?
只能知道他们很不简单,但是即便不知道这个老者的身份,也一样会觉得他们很不简单。
而且,这一次和他们见面的,应该不会是当天在港岛抛头露面的老者了。
既然说好了三人一起来,那也没必要有明有暗。
虽然说好了圆明园会面,也说好了下午三点,但圆明园太大,却没说具体地点。
不过,三人都没觉得这是个事儿,对方肯定有自己的安排。如今只能被动一点儿。
三人吃完了饭,又小坐休息了一下,两点左右便进了圆明园,当天圆明园还有个展览,三人不会去凑热闹,只挑相对安静的路径,就这么看似随意地逛着。
当三人走到园内福海西侧的道路,由南向北走到大约中间的位置的时候,走在最前面的萧影,忽而咳嗽了一声。
因为对面十几米外,有人冲他们挥手了。
第694章 拾古会
招手的是个男子,这是个胖子。不过他不是一个人,他身后还有一个男子,是个瘦子。瘦子站在胖子的身后,并不怎么显眼。
萧影抬手回应,接着三人便一起往前走。
越往前走,自然就会看两人的面目越清楚,越清楚,余耀就越觉得面熟。
直到三人走到胖瘦二人跟前大约一米的距离站定,余耀猛然想了起来!
他见过这胖瘦二人,在太白山度假村!而且,当时萧影也在!
胖子笑嘻嘻看了看萧影和余耀,“两位老板,又见面了!”而后看了看钟毓,“这位是钟老板吧?”
而瘦子则只是笑了笑。
胖子说话很像个生意人,当时余耀在太白山度假村和他见面的时候,他就是个生意人。
那时候还有个墨镜男,想买胖瘦二人的东西,提出过只要牙雕航船和龙泉窑奁式炉;后来余耀和他们接话,从他们手中买了一件唐代的龟符。
“原来是你们,久违了。”萧影自然认了出来,微微一笑。
“兄弟,你陪陪他俩,我陪余老板,咱们边逛边说。”胖子扭头对瘦子说道。
瘦子点点头,做了个请的手势,将余耀让到了前面。萧影和钟毓也都点点头,对瘦子笑了笑。
两前三后,相距不过两三米。
“东西呢?”余耀走了几步之后,先行开口问胖子。
“安全起见,东西不在我们身上,今天见面详谈接手事宜。”胖子接着很快便说出了一家银行的地址,“明天上午11点,咱在那里碰面。”
余耀愕然。这特么是详谈么?一句话的事儿。
听胖子的意思,东西是放到了这家银行的保管箱。保管箱要开箱,须得审核开箱人的身份,验证指纹,开箱人带着身份证和钥匙前去,办理手续后,银行和开箱人双方共同插入各自的钥匙,然后开箱。开箱后,银行工作人员一般会退出室内,开箱人自己取物操作。
很明显,胖子就是开箱人。
胖子瞥了一眼余耀的表情,“你有什么想问的,可以问;我能说的,就会告诉你。”
余耀想了想,先行问道:“拍卖会上拍走这东西的老先生,你认识吗?”
“认识。”
“他的国籍和岛主身份是真实的吗?”
“是。”
“你听他的,还是他听你的?”
“那要看什么事儿。”
余耀又想了想,“你们的老大,是不是也在这个国家?”
“不知道。”
“是不能说还是不知道?”
“是不知道。”
余耀再度想了想,“你们为什么要帮我?”
“是会长的意思,也就是你说的老大。”
“会长?”
胖子笑了笑,脸上出现了酒窝,“我主动回答你一个问题,拾古会,拾起来的拾,不是认识的识。”
“拾古会?”余耀皱眉,“这个名号是不是根本查不到?”
“是。”胖子顿了顿,“你确实很聪明。”
“拾古会也是做古玩生意的?”余耀没有问拾古会是做什么的,而是直接将目标明确了。
“有一部分古玩生意,还有一部分弘扬华夏文化,还有一部分是见不得光的。”没想到,胖子回答得还挺详细。
“会长是个什么人?”余耀这次没有停顿。
“男人,年龄在九十岁上下。其他的,具体我就不知道了。”
“九十岁?”余耀没想到这么大年纪了,“那你见过他吗?”
“没有。不过听说过,据说是仙风道骨。”
胖子这个描述,差点儿让余耀噎着,这差不多是对一个人外象拍马屁的最牛的词汇了,“依你看,你们会长为什么要帮我?”
“我也很奇怪,据说我们会长并无子孙。”胖子说话的时候,眼神中也出现了一瞬间的变化。或许在他看来,除了血缘关系,似乎也没什么理由了。
“贵会会长身体可好?”
“据说很好,还挺喜欢吃肉。”
“会长之下,是谁在发号施令?”
“云爷,会中财务账目也是他负责。”
“云爷有多大年纪?”
“年过七旬。”
余耀一听,怎么都这么大年纪?不过这话他自是没说出口,他说的是,“老兄,你这么年轻,混得不错啊!”
余耀画风陡转,让胖子也不由愣了愣,转而嘿嘿一笑,“拾古会在多国都有分支,我们哥儿俩不过是华夏西北地区的负责人。”
他说的哥儿俩,自然是他和瘦子。
余耀一时沉默,沉默不是没得问了,而是理了理脑中的思绪。胖子说了很多,也有点儿开诚布公的意思,以此推断,这个拾古会,确实是在帮他。即便也有可能需要他做什么,但并不会是阴暗狡狯的路子。
胖子说是西北地区负责人,也让余耀一下子想起来当时在长安一带活动遇上的几个人,让他感到有些奇怪,但是又琢磨不出所以然,加上自己在长安只是过客,所以未加深思。
于是,余耀没有立即问拾古会有什么要求,而是问道:“当时我在你们的地盘,先后遇上了几个人,除了你们俩,还有开店的陶氏父子,还有一个墨镜男,还有一个老徐,还有一个叫徐军的核桃商家;这些人,似乎都有问题,你能说说么?”
“我俩,确实是奉命接触考查一下你的。墨镜男就是和我们做生意的,拾古会的身份是隐秘的,我们有公开的身份。你说的两个姓徐的,我们没听说过,肯定不是我们的人。至于老陶,我知道,他和盗掘唐墓的土夫子有勾连。而且,迟早得办他,不过现在不是时候。”
“办他?”余耀微微一怔,当时他在长安,的确听到了有唐墓被盗掘的消息;而且老陶给他感觉很不好,手里的东西也让他起疑,原来,真的和盗墓贼有勾连!
“不是因为他收盗墓贼的东西办他,这个你不要问了。总之他不是好东西。”胖子摆摆手,转而抬腕看表,“我没想到你问这么多,剩下的问题还有多少?十分钟之内我们就得走。”
“好,最后两个问题。第一个,你们是西北地区负责人,怎么燕京碰面让你们来?”
“很简单,燕京的负责人碰巧不在,我们又碰巧考查过你。”
余耀哑然失笑,“好吧。最后一个问题,我拿了这件东西之后,需要为你们做什么?”
第695章 深不可测
胖子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一边走一边歪头看了看余耀,“你不仅会问问题,问的基本都是我能答的,而且,进退有度。我好像有点儿明白会长会什么想帮你了。”
余耀笑了笑,“应该不是因为这个。”
“再加上你的眼力呢?对一个外人,会长不要说允许介绍这么多了,名号也是不可能透露的。”
胖子的意思,自然是会长是想要把余耀拉进拾古会,甚至,有可能当接班人培养。因为胖子之前也说过,而今已经高龄的会长并无子孙。
胖子的想法很符合逻辑,因为拾古会对余耀也调查了很多。
但余耀却缓缓摇头,“所以你不是会长。”
每个人都会思考问题,只不过方式、深度、广度不一样,同时很多人不善于从对方的角度设身处地。
拾古会的会长是个九十岁上下的老人,虑事必然十分老到,而且拾古会实力非凡,能到这个位置,掌控这么大的力道,智慧必定也是很高的。
这样一个人,定有远虑,也深谙平衡之道,不可能这时候才想起选定接班人。
而如果是单纯是想把余耀拉进拾古会,为他们效力,这个的确有可能;而且还有可能想借助余耀,将萧影、钟毓等一干能人同时收纳。但是,如果是这样,方式又不对。这种方式不仅大费周章,而且也不会派遣一个接触不到核心关键的小片区的负责人。
余耀的这句话有点儿过于直接,但是胖子并不在意,只是呵呵一笑,“好吧,我来回答你最后一个问题。你不用为我们做什么,只管做好你现在最想做的大事。”
此话一出,余耀心头震动。
一路上,他一直在犹豫要不要问他们知不知道鬼眼门秘藏的事儿,但最终没有问。而胖子的回答,却好像表明,他们知道!
“你的回答看似没有要求,但并非如此。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我要干的大事,正是你们也要干的?”
“这个我没法儿回答你。”
余耀想了想,“大事有很多,也因人而异,我不知道你们说的大事,是哪一件?”
“实话告诉你吧,我根本不知道你要干什么大事,我接到的指令,就只有这么一句话。”胖子应道,“而且不管你问不问,这句话最后是一定要交待的。”
胖子说道这里,忽而将声音压到最低,“不过我知道,你要干的大事,肯定不是王莽秘藏。”
“啊?”余耀一时愣神,“这也是你要交待的?”
“对,等你问完了问题,我还要交待两点,第一点就是干你想干的大事。第二点就是,不要试图去掘取王莽秘藏。”
余耀心道,王莽秘藏,也在西北地区,胖子有可能知道得不少,“你们要动手?”
“华夏官方早就盯上了,动手应该在明年,我们也碰不得。”
“为什么是明年?”
“明年那个村子将要拆迁,成为大景区的一部分,正好适合挖掘。”
说实话,余耀听了这个,有点儿凉凉的感觉,虽然他和萧影只是前期勘查,但毕竟也费了工夫。但既然如此,确实碰不得了,上升到了这个高度,成了国家考古计划,拾古会都不碰,他也没法碰。
“你以为倭国人岂是这么容易半途而废的?他们前期下的本儿更大,但面对华夏官方,他们也只能就此罢手。”胖子还补充了一句,说罢又看了看表,想为这次交流划上句号了。
“我能不能多问两个问题?”余耀忽而又道。
胖子微微一顿,“可以,刚才说最后一个问题,本来就是你自己限定的。我们向门口走吧,你也抓紧点儿时间。”
“你知道你们会长的名讳么?”余耀也知道,这个问题多半不会有答案,但仍旧存有一丝侥幸心理。
“这个我真不知道,只知道是华夏人。”
“好。”余耀没有啰嗦,紧接着问道,“港岛有个叫夏竹的女律师,燕京人,是不是你们的人?”
“是。不过她没有关于你的任务。”
“她的任务难道是欧阳松?”余耀忍不住脱口而出。
“我不清楚港岛的情况。我之所以说和你没有关系;因为和你有关系的,我们彼此会相互交流。”
“明白了,谢谢。”
胖子突然叹了一口气,“我今天好像说多了。不过,你问的问题都有关联性,很多东西你自己也能推断,我只是加了个速。”
“放心,我有数。”余耀伸出手来,和胖子握了握。
双方就此分别。
胖瘦二人走后,三人继续在圆明园逛。当然,逛也是为了交流。
“瘦子和你们说啥了?”余耀先问了。
萧影答道,“他和我切磋了一点儿玄门的东西,和钟毓只说了几句关于青瓷台盏的事儿。”
“这瘦子还通玄门之术?”
萧影点头,“尤擅阴宅风水、墓葬机关。”
钟毓接口道,“他没有避讳青瓷台盏就是柴窑。”
“这个拾古会,之前闻所未闻,却如此庞大地存在着,深不可测啊!”余耀叹了口气。稍微调整之后,他又大致介绍了一下和胖子交流的内容。其实以萧影的耳力,想听可以全部听到,但是他和瘦子交流的时候,并没有刻意分心。
听完余耀说的,萧影捏指踱了十几步,才开口道,“他们知道鬼眼门秘藏,却无有开启的能力,想让我们当马前卒?坐收渔利?”
“不太像,如果是这样,他们应该不会将‘大事’点出来。”余耀应道。
“这种事儿,不能看像不像。他们掌握的东西太多了,而且不管点出来不点出来,都知道我们必须得干这件大事!”
“既然如此,他们何必冒头呢?悄悄盯着我们不就行了?”余耀反问。
“事难多舛,他们或许想给我们加把劲儿。柴窑台盏,也充当了甜枣的作用。”萧影接口。
余耀深吸一口气,“道理我明白,但我总觉得,不应该是这样的铺排。”
“那你觉得他们的目的是什么?”萧影和钟毓几乎是异口同声。
第696章 三江并流
余耀被问住了。是啊,拱手送上青瓷台盏,又透露了那么多,却不求回报,只是鼓励继续干想干的大事。这本身就说不通。而萧影分析的,却又是如此合情合理。
余耀一时有点儿乱,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拾古会,不会是这个目的;或者说,想让余耀完成这件事,目的,却不是“收租”。
但是,余耀却又说不出原因,分析不出依据。
余耀再度深吸一口气,忽而说道,“王莽秘藏他们也知道,还提醒我官方的动作。但是这件大事,却没有提醒官方会怎么做。”
萧影想了想,“他们不是为了求财。但是,鬼眼门秘藏中的珍宝,并不仅仅是财。”
钟毓点了点头,“特调局即便想操盘,也没有他们便利,因为官方有官方的规则和脉络,但是他们,却更加自由,更加灵活。”
余耀应道,“这个我清楚。但是他们还是没必要告诉我这么多,包括才持璜的新晋女友也是他们的人······”
萧影和余耀对视一眼,没有应声,似乎也都陷入了深思。
此时,无数线索在余耀心头纠缠,这些线索似乎就差一个点,这个点仿佛能引爆所有的线索,但是这个点,却看不见也摸不着。
三人默默往前走了一段路,迎面走来了一个轻松自在的老大爷,老大爷背着手,和他们擦肩而过,他嘴里还唱着一首悠长的《半等情郎》:
半明半暗灯半亮
半是阴沉半天光
半是热火半边凉
半是蜜糖噢半是伤
半夜如同半生长
······
“半夜如同半生长。”余耀兀自低语呢喃。“可怜九月初三夜”,半个夜晚的经历,的确改变了他的后半生。
钟毓此时也开了口,“如今我们就在燕京,我看应该一起碰个头。”
余耀看了看萧影,萧影道,“我觉得还是先看看上官雨带回来的画。”
余耀点头又看钟毓,钟毓颔首,“也好,先有个准备。”
当晚,四人在上官雨家中聚首。晚餐是上官雨煎的牛排。四人一边吃,一边先互通了一下信息。
饭后,上官雨取出星空图,在桌面上铺排开来。
萧影凝神谛视,良久之后,让上官雨取来纸笔,勾画起来。
余耀他们不知道萧影要画什么,只能围观看着。
萧影放下笔的时候,三人大致也看明白了,萧影所画,是一个近似八阵图的图形,还有一条蜿蜒曲折的长线。
这条长线,大致是长江流淌的形态。
“那幅三峡图的主观视野点应该在这里。”萧影说着,又用笔在“长江”边上某点画了一个圈。
余耀接口:“要不要将福满仓的画取来?以便详细观摩?”
“不用,有照片足矣!三峡图并没有什么玄机,我要的只是主观视野点。”萧影摆摆手,“关键是上官的星空图,必须得亲眼看到。不然,有些笔墨渲染的层次和用意,没法详细参研。”
“你上次说,这幅星空图所反映的时间,是1937年,农历五月十四。”
“这个没错,丁丑年,丙午月,庚辰日,夜半子时。但,天时之中,也能折射地利,就在笔墨渲染和层次之中!如果将之对应三峡图主视野点附近的八阵图,或许可以找出一个最符合地利的范围!”
余耀、钟毓、上官雨均是面露喜色。
“这么说,这个范围,很可能就是秘藏所在?”
“对,但也只是有可能。因为我们的推断,少了很多现实依据。”萧影应道。
“有可能,就值得一试!”
“嗯,只是现在还不知道范围的大小,我得继续推演。”萧影又拿起了笔,在画出的简笔八阵图上点了点,“若是按生、伤、休、杜、景、死、惊、开八门,结合当时倭寇侵华的时局,大凶之门,也就是死门,应该在东北方位;如此对应的生门,则应该在西南······”
萧影一边勾画,一边念念有词。中间忽而停了下来,放下了笔,兀自摇头。
“怎么?要不要我们回避一下,以让你全力参研?”
“不是这么回事儿,现在时辰不对,想要更加精确,需得到星空图中对应的子时,以便感应天时······”
上官雨立即说道,“那你看是在这里待到半夜,还是拿回酒店参研?”上官雨简单直接,这时候不需要客气,就看萧影怎么做最有利。
“就在这里吧,半夜过后我要是推出什么,咱们再商议,然后画还由你来保管,毕竟是何掌眼留下的东西。完事了我们再回酒店好好休息,你也能在家休息好。”
四人便又离开星空图,到客厅喝茶。
交流中,余耀又提出了“鬼眼穿心”的事儿,“许长安的线索戛然而止,但是大掌眼的线索却又有了新情况。得到这枚仿制的‘鬼眼穿心’,揭开大掌眼生死之谜,似乎又有了契机。”
“如今仿制的‘鬼眼穿心’在谢汉文手中,似乎得之不易;倭国的线索,我们想查,鞭长莫及。”萧影沉吟。
上官雨接口,“谢家和中谷家,会不会知道大掌眼当年的情况呢?”
“有可能。如今来看,中谷家所知,定是比织田家要多。不然,织田五郎也不会不明就里,出手‘鬼眼穿心’;而他的弟弟织田七郎,想来是根据从他祖父和父亲那里拼凑出来的线索,联合台岛的谭家在查。”余耀说道。
钟毓点了一支烟,“事儿要一件一件干,饭要一口一口吃。我看,先从谢汉文手中得到那枚‘鬼眼穿心’为好。”
“对!”其他三人一.asxs.头。
余耀又道,“那就等萧兄先参研。有了结果之后,再商量传人碰头的事宜。”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萧影接口道,“此事我们也得沉得住气。”
······
子时终于到了,四人重新围坐放着星空图和萧影勾画图纸的桌边。
萧影再度凝神。
这一次萧影一直没有动笔。
半个小时后,萧影突然眼睛一亮,抬手提笔,在“长江”西段,向南奔流的区域,又添了两条大致平行的竖线。
“三江并流?”余耀忍不住脱口而出。
第697章 南斗六星
所谓三江并流,是指金沙江、怒江、澜沧江三条大江,在西南滇省,由北向南,并行奔流。这个并流的长度,有170多公里,大约350里。
萧影点点头,“范围就是三江并流的区域。不过,这个范围委实太大!”
三江并流在图上看,是一目了然的,但是若论总的山川地形,涵盖大范围能达到两千多万亩,而且多是崇山峻岭之间。
“范围还能缩小么?”余耀和钟毓一起问道。
“能!”萧影点点头,“若结合八阵图,当时的局势,东北方位因为倭寇的盘踞,为死门;西南则为生门,生门勾连国之主脉,只可能是黄河或者长江,就此来看,只能在金沙江流域!”
金沙江,是长江的上游,也是长江的一部分。
但即便如此,单单金沙江在三江并流区域内的涵盖范围,也是很大的。
余耀长叹一声,“我们之前想到过水路运输,联系过三江并流,却过分集中到无量山一带的范围,结果于鬼眼门秘藏并无所获。现在我终于明白了,原来如此!”
“从当时的局势来看,水路运输的确是最好的办法。”萧影接口,“夜半子时,对应十二地支中的子鼠,为阳为水······”
“怎么?”余耀见萧影忽而停口,旋即问道。
“我知道先祖萧公布的什么阵法了!”萧影皱眉摇头。
“知道阵法,是好事儿啊?”上官雨开口。
萧影缓缓坐下,“此图已然参破,无须再看,且安坐,我说与你们听。”
四人重新回到客厅,沙发落座。
余耀点了一支烟,已然大致明白萧影的意思,“此阵你可破得,但却极为隐蔽,难以发现?”
萧影点点头,“这个阵法的原理很简单,以五行之四围绕之一,产生隐形作用。这种阵法,不是我萧家独创,乃是很基础的道门阵法,很多玄门中人都知道。”
余耀他们三个一听,眉头也都不由皱了起来。
鬼眼门秘藏所在,却用了这么简单的阵法,至少有一个原因,破阵简单,寻阵极难。
“如果我推的没错,这个阵法范围已经小到了仅仅隐藏了秘藏入口附近,甚至不过几十平方米。”
金沙江在三江并流区域偌大的涵盖范围之中,寻找这隐藏几十平方米的阵法,与大海捞针也差不多了。
萧影解释,“之所以说范围很小,是因为金沙江本是水脉,又暗含金沙,岸边有山石、林木,五行在很小的范围内便可出现环绕的其四。”
余耀心下暗道,的确,若照此推算,甚至比几十平方米更小范围也能成阵。
“此其一。”萧影接着说道,“其二,我说水金土木为环绕,中心五行为火,并不单单依据地形。子时完成秘藏,阵法应五行地气,对应子时地支。十二地支之中,也分阴阳五行,子鼠为阳为水;而阵法中心,阵眼所在,必须为阴为火。应了水克火之理,才能不需阵符,也可破阵进入。”
余耀问:“那这阴火阵眼,是在秘藏入口了?”
“对,不可能是在秘藏内部。”萧影答,“必呈守住入口之势。于此同时,土克水,入阵之法,只在环绕之中的土性之物上。这个很简单,只需在一处山石刻下符文即可。”
萧影的话也表明,虽然阵法原理很简单,但是萧左奇还是留下了独门秘法——成阵山石刻下的符文,必是萧家人才能识别去除。
“这阴火之物,最大的可能是什么?”余耀接着又问道。
“世间万物,皆有阴阳,五行概莫能外。以先祖萧公的修为,火性之物,去阳保阴极为容易。”萧影想了想,“不过,依我看,朱砂的可能性最大。因为朱砂易取,还能随意布置所需之形。”
三人连连点头,却又都感无奈。
大范围已经基本确定,阵法也为萧影所熟悉,甚至破阵之法也被点了出来。但是,此阵的找寻,却委实太难了。地形复杂,范围太小;即便是大范围之中,也是崇山峻岭,江流湍急,想要一点一点查找参详,要么耗费长久的时间,长到无法计算;要么,动用大量的人力。
动用大量的人力是不可能完成的,因为并非人多就行,还须得人人都得如萧影这般的修为和熟知阵法的情况。
“不必泄气,总比我们一无所知要好多了。”萧影见余耀他们三个均呈气闷之状,又道,“其实,还有一个收获。”
“是啊,这也是一个重大突破!”余耀精神略振,“还有什么收获?”
“从阵法范围和阵法布置来看,秘藏应该不需要开启封门。”
“噢???”三人异口同声。
余耀接着问道,“那一大五小六枚鬼脸花钱,如何做得‘钥匙’?”
“入口的阴火朱砂,是应对阳水;所谓阳水,又是子时地支应对天时而成;破阵之后,可探查到入口,但想要进入,还要破阵中之阵!这六枚花钱,便是破阵之物!”
萧影说到此处,忽而微笑,“之前我就猜测,若是有封门之物,除了六枚花钱,高手也可强行破除;而有形之门,终不如无形之阵!阴火朱砂守住入口,若不能破阵,想强行进入,必引发火起,秘藏就有可能付之一炬。”
余耀点头,“当时情势紧急,选择了水路运输,同时就在水路秘藏,就说明了没有‘大兴土木’。封门机关,很耗费精力和时间,的确不是明智之举。”
余耀没有立即追问六枚花钱的用途,就说明心神依然逐渐平缓。
“这六枚花钱,必应天时;三江并流,水气由北冲南;破阵也需夜半子时,花钱所成之形,当是对应南斗六星!”萧影竖指微微斜上。
有北斗也有南斗;北斗七星,南斗六星。
南斗六星为:天府、天梁、天机、天同、天相、七杀;成形和北斗七星相似,也大致是个斗杓;只不过,南斗六星“斗口”更小,“口”位四星排列更为紧密。
余耀眯起眼睛捻动手指,“别说,这南斗六星还真像一把钥匙!”
“不仅如此。”萧影环顾三人。
第698章 七钱之用
三人也一起看向萧影。
萧影缓缓说道,“南斗六星之中,以天机星最为明亮,同时与天同星共同处于六星的中央位置。所以,‘鬼眼穿心’的摆放,正是应了天机星;金木水火土,按照各自五行方位,土为中央;‘鬼眼穿土’该当应天同星的位置。其他四枚,‘鬼眼穿木’‘鬼眼穿金’‘鬼眼穿火’‘鬼眼穿水’,应该分别对应东西南北的剩余四星的位置。”
实际上,南斗六星的排列,看不出东西南北的明显方位,但好在不是在一条直线上,所以确定了中央二星,再硬性找出最东最西最南最北,是可以的。
萧影说着,略微顿了顿,但是并没有停口的意思。
余耀、钟毓、上官雨,都不是笨人,萧影其实是一件事分作几口气来说。目的,其实是缓解他们的沮丧情绪——虽然推出了鬼眼门秘藏的大致区域,但实在是太难找了;从道理上来说,的确比不知道要好多了;但是不知道有不知道的好处,总可以存有希冀和幻想。
之前他们推断,秘藏外的阵法是一个不小的范围,却没想到范围如此之小!也正是因为范围如此之小,才会才确定的大区域内,极难找寻,且不知如何完成,仿佛更加焦灼挠心。
同时,如此设置,肯定有其道理。现在只知道了阵中有阵,说不定还有别的原因,不得而知。
“朱砂本为阳火,先祖施法变作阴火成阵;火克金,一大五小六枚花钱,置入朱砂阵中,必是要被熔毁的,熔毁的同时,阴火就此转为阳火;而花钱的金性承载了阴性,被熔毁的同时,生水为阴,就此克阳火,阵法得破!这个阵法,环环相扣,原理不难,但外人却破不了!”
“如此说来,破阵的同时,鬼脸花钱将就此消失,不复存在?”余耀接口问道。
萧影点点头,“应该是这样的。”
余耀心思忽动,“由此来看,大掌眼仿制一枚‘鬼眼穿心’,未必是为了迷惑倭国人?”
萧影也点点头,“我们不知道的事情太多,每前进一步,可能就会有新的认识。所以我说,一定要拿到那枚‘鬼眼穿心’,才能进一步推断。”
“破阵之时,你的‘鬼眼穿空’当真毫无用处?”此时,上官雨忽而问向萧影。
萧影点点头,又摇摇头,“进入秘藏,我的这枚‘鬼眼穿空’应该是没有用处的;但是破除入口之外的隐形阵法,或许有用。我猜想,山石之上的符文或者印记,可能是和‘鬼眼穿空’相吻合的,或者需要‘鬼眼穿空’来破除。”
“那为今之计,便是前往金沙江的并流区域,寻找这一处所在了?”钟毓开口。
余耀接茬,“此事不能借助外力,只能我们几个人亲力亲为,于此同时,才老爷子和滕老爷子年事已高,怕是去不得。”
萧影抬手,“我看,不必急于前往。莫要说我们几个,就是人数增加十倍,于如此大的范围之中,寻找隐形阵法,而且只能是地毯式搜寻,怕是三年五载也未必能成。因为这一处地形不是一马平川,而是高山急流。”
其实,人数还是次要的,关键是,除了萧影,他们几个难以发现确证这一处隐形阵法。不过萧影没说出来。
没说出来,大家也都明白。
“那你想怎么办?”余耀直接问道。
“缓一缓,缓上一段时间,正好也静心想想有无漏洞之处。”萧影应道,“不过,也不能闲着,这个期间,我看应该先拿到那枚仿制的‘鬼眼穿心’。”
“难道如此推断还会有什么漏洞?”余耀又问。钟毓和上官雨闻言一起看向萧影,他俩也正想问。
“应该不会。只是沉一沉,或许还会有新的突破。”萧影笑了笑,忽而看向余耀,“以‘鬼眼穿心’对应天机星,也是符合当时鬼眼门的情况的,天机星为尽善尽美之星,应星之人聪明绝伦,才华盖世,当是大掌眼!”
三人却一起苦笑。他们都听出了,其实,萧影已经准确推断出了隐形阵法和入口阵法,也了然了破解之道,根本不会有什么漏洞了。但是,找到其所在,却一时没有什么好办法。
余耀点了一支烟,稳了稳心神,“南斗六星都不算很亮,就华夏所处的北半球来说,只能在夏季才会准确观测;好在是三江并流的无污染区域,要是在城市中,怕是看都很难看清。”
萧影知道余耀想说什么,“是的,只能在夏季破阵!当年秘藏之日,也是农历五月十四,当属中夏。”
农历的季节划分简单明了。正月二月三月为春,四月五月六月为夏,七月八月九月为秋,十月十一月腊月为冬。八月十五为秋的正中,所以是中秋节;七月为夏季的末月,所以有“七月流火”一说。
所谓流火,本意是一种天象,后来引申为火热消退;但绝不可能是天气炎热的意思。
余耀叹气,“如今已经是农历四月,如此说来,我们今年只有几个月的时间了。”
“今年要是不行,也只能等明年了。”萧影终于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钟毓和上官雨也跟着叹了一口气。
四人同时沉默片刻,余耀忽而摁灭烟头,开口道,“缓缓是对的,今天一下子获取这么多信息,起码得消化几天!明天我先去取了柴窑台盏,而后在燕京的传人碰碰面!”
萧影接口,“好。先这样。”钟毓也跟着点了点头。
而上官雨看了看他们,“那不在燕京的滕昆吾老爷子?是不是也该说一声?”
余耀的眼中划过了一丝犹豫,却又很快消散。
萧影却摆摆手,对钟毓和上官雨说道,“而今可以敞开说了。前段时间,余耀有所担心,怀疑自己成了棋子,背后有人操盘。首先想到的,就是特调局,若是如此,必有一人充当内应!而滕老爷子和特调局,似乎过往甚密,早就和杨四海有私交。但是如今,情势发生变化,可见特调局涉入不深。”
上官雨微微一惊,心思急转,“原来如此!可问题是,排除特调局,正是因为有了拍走台盏的人!”
第699章 重启格古斋
余耀却解释道,“我之前并不是怀疑滕老爷子,也没有完全指向特调局。只不过,除了特调局,我想不到还有什么组织能有这么大的力道。但是现在看来,思虑还是不周。且不说现在来看特调局涉入不深,就算不是这样,有些事情从细微处也能看出,不是官方的手段。”
其实,余耀虽没有真正怀疑滕昆吾,但还是有一丝优柔的。并不仅仅是因为滕昆吾和特调局过往甚密,主要是当时他还做过一个梦。
当时寻得太颠方鼎,但却染了粉锈,他和贺文光力主将太颠方鼎交给滕昆吾除锈,此时曾梦到大掌眼许太炎斥责于他,说他不守着太颠方鼎看着除锈;他解释滕昆吾乃是鬼眼门传人,完全可放心;许太炎却说他“一派胡言”!
当然,这个“一派胡言”可能说的不是不放心滕昆吾,而是余耀没有当面守着,不够认真。
而且,当时做梦,可能是心理因素所致。接手“鬼眼穿心”之后,压力极大,太颠方鼎又是牵连甚广的重器,担心有失,对不起大掌眼,才有此梦,也是说得通的。
而之后经历的事情,包括而今拾古会的出现,又让余耀觉得,对于已经聚首的传人,都不应有原则性的怀疑。
开启秘藏,鬼脸花钱缺一不可。
“我明白你的意思。”钟毓点点头,又道,“不过我不明白的是,之前没有接触拾古会,你有这些想法,现在拾古会出现,按说正应了他们才是布局的棋手,那你为什么反而却又觉得拾古会的目标,不是秘藏中的珍宝呢?”
上官雨闻言,也不由看向余耀。
萧影却在此时沉吟道,“我一直思前想后,这个拾古会,的确有些蹊跷。”
余耀苦笑,“说不清楚,总有一种直觉。不过,拾古会肯定是有明确的目的,若不是为了秘藏珍宝,我也想不出到底为了什么。”
“难道是仅仅因为你?”萧影陡然挑眉。
“我?”余耀习惯性地又点了一支烟,“之前我和胖子交流过,他们若想拉我入伙,不会用这么不明快的手法。”
钟毓揉了揉太阳穴,“想不通就不要想了,不管他们是不是为了鬼眼门秘藏,我们都得行动!”
萧影点点头,“明天先拿到台盏,且把这环走好。”
“嗯,大事临头,需有静气。今天我们都早休息吧!”余耀应声。
随后,三人离开上官雨的住处,先回酒店休息。
第二天,余耀和萧影一起前往存放台盏的银行,到了门口附近,萧影寻了一处位置暗中保护,余耀一人到了门口。
到了门口,却不见胖子,余耀看了看时间,正点。按说这种事情,应该特别守时才对,但余耀没有他的联系方式,只能站在门口等着。等的时候点了一支烟,同时将手机握在手中。
又等五分钟,还是不见人。
手机震动。余耀拿起一看,是萧影发的信息:“走,转过西侧报亭向南。”
余耀收起手机,却看不到萧影,但还是根据萧影说的路线走了。
报亭向南是一条窄路,窄路南头则是一条东西走向的街道,刚走到街道边,一辆出租车停了下来,后排座上,坐着萧影。
余耀上了车,和萧影并坐后排,萧影开口,“他不会来了。”
“嗯。”因为在出租车上,余耀并没有多问。
“先吃饭吧!”萧影又道。本来约的是十一点,这又折腾了一会儿,也快到饭点了。
他俩去了一处烤鸭店,这是出租车司机推荐的,位于一处胡同里。燕京的烤鸭店多如牛毛,一般先会想起全聚德和便宜坊,不过这家胡同里的烤鸭店名气也不小。
这天不是周末,而且他俩去的也算早的,所以没有预订也还剩了一个包间。
“有什么特殊情况么?”烤鸭和酒菜上齐之后,余耀一边拿起薄饼卷鸭肉,一边问道。
“我看见胖子了。”
萧影一直都很平静。所以一路上余耀也没什么太大的担心,但是萧影说看到胖子,余耀还是不由微微一怔,“怎么?”
“他在一辆车里,和我隔着几米打了个对眼,看眼神;似乎是今天不行了,我便给了个回应。”萧影解释。
“人能来,却不能取东西?”余耀皱眉。
正在此时,余耀的手机响起,来电是个燕京本地的座机号码,余耀接起。
“有变故,今天一早我就把东西取走了,你暂时等等,只要有机会,我会尽快交给你。”话筒里传来了胖子的声音。
“有变故?”
“嗯,特调局已经查到银行了。欧阳松也刚回了燕京。”胖子说完,便挂了电话。
余耀挂了电话,低声对萧影说道,“特调局对秘藏或许知之不多,但是对于这台盏却真上心了。”
“可惜晚了。”萧影点头。
“他们一开始确实没有足够重视。但是拾古会这么一弄,反倒有了不小的作用。”余耀摇摇头。
“这是他们的正常业务,无可厚非,不过东西肯定不能给他们。”萧影接口道,“东西没拿到之前,还是先不要碰头了。”
余耀想了想,“吃完了饭,我去古玩市场溜达溜达。”
萧影一听,“我以为你要在酒店闷着呢。”
“特调局肯定知道我来了,闷着反而不好。欧阳松回来,也有点儿将功补过的意思。”
萧影笑了笑,“你大老远跑来燕京,就为了逛市场啊?总得有点儿正儿八经的事儿。”
“开个店如何?”余耀忽而说道。
“啊?”萧影不由一愣。
“在琉璃厂重启格古斋!”余耀正色道。
“你不会是灵光一闪,说风就是雨吧?”
余耀摆摆手,“其实我琢磨了很久了。开这个店也不是为了赚钱。一来,我们传人已经聚齐,重启格古斋,算是纪念大掌眼;二来,也给我们提供了一个碰面交流的场所。想是想了很久,却一直没有落实行动,这次来燕京,可能待的时间会比较长,正好咱俩又聊起来了!”
“江州格古斋,燕京格古斋,对外还挺好解释。”萧影点了点头,“好,干就完了!下午就去看看。”
话音未落,萧影却见余耀出现了目瞪口呆的表情。
第700章 来由
“怎么了?”萧影一边问,一边不由往自己身后看了看,并无异常。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来!”余耀仰了仰头,揉了揉脸,“你这一说江州格古斋,燕京格古斋,我突然想起来了!”
“你这个店名这么多年了,了解鬼眼门也这么长时间了······这想起什么能让你这个表情?”
“我也不知道,就是脑袋嗡了一下子!”余耀解释,“当时我爸起名格古斋,我还顺口问了一句咋来的?他说有高人指点,我就没再问。后来,我知道大掌眼在琉璃厂也有这么一家店,还心说大掌眼显灵找上我,兴许是店名巧合······”
“依我看,店名是巧合。”萧影顿了顿,“现在你的意思是,这不是巧合?”
“在拾古会出现之前,我一直是这么想的,所以没有太在意。但是现在来看,拾古会知道得太多了!甚至九月初三那天晚上······所以,我觉得真有必要查一查!”
“只是令尊令堂······”萧影微微摇头。
“可以问问我爸当年在古玩行的老朋友。”
萧影看了看余耀,“你最近是不是太紧张了?”
余耀不由一怔,“你觉得没必要?”
“有没有必要两说,但是不能乱。这个可以查,但是不能太敏感。”萧影认真劝道。
余耀点点头,没再说话。萧影又道,“吃完了饭,下午先休息一下吧!”
半个小时后,两人离开烤鸭店,走到路边准备打车,停在路边的一辆黑色suv的车门突然打开了。
下车的是欧阳松。
“余先生,这么巧?”
其实一点儿也不巧,这车显然不是刚停。
“是啊,欧总也回燕京了?”
“有公事,只能跑一趟。余先生到燕京这是?”欧阳松说着,看了看萧影,萧影只是微微点头,而后径自走到了一边,掏出手机看起来,没再搭理她。
“噢,这不是拍了点儿东西,手头宽裕了么,想来燕京考察一下,开个分店。”余耀应道,“欧总这是来吃饭?可够晚的。”
欧阳松没接吃饭的事儿,“开分店?怪不得。”
“怪不得什么?”
“我是说怪不得余先生要出手东西,原来是想扩展业务规模。”
余耀淡淡一笑,“那就不耽误欧总吃饭了,再见!”
“好,常联系!”
分开之后,余耀和萧影没有立即打车,而是沿着路边走了走。余耀说道,“她说怪不得,应该是说我怪不得上午出现在银行。我想,她本来得到线索,是盯银行的,但是没想到看到我了。”
“看到你就盯上了你了。”萧影皱眉,“她这是不放心,亲自跟到饭店来了。”
“有点儿麻烦了······”余耀也皱眉,“从现在开始,她估计还会继续盯着我。”
话音刚落,余耀手机响起,是钟毓打来的。
“方便说话么?”
“方便。”
“昨天的瘦子刚才来了,把台盏交到我手里了!”
“什么?明白了!”余耀心下不由暗叹,这胖瘦二人玩得溜啊!提前得到消息,一早从银行取走了东西;同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随机应变,打了个“闪电战”,避免了夜长梦多。而且,这一切是建立在对钟毓、对两人的关系了解到位的基础上。
余耀见识了拾古会的两次行事,一次港岛,一次燕京,窥豹一斑,不服不行。
“他建议我现在就转移,不要放在酒店,也不要等你回酒店再转移······”钟毓又道。
“他说得对。”
“先放上官那里?”
余耀摇头,“不行,上官带画从美国回来,可能会被人注意······”
“行,我知道该送哪里去了。”钟毓断然道。
余耀知道钟毓说的是哪里,“好!顺便你说下碰头的事儿,我可能被盯上了,今天不过去。”
余耀挂了电话,萧影业已了然,“这下放心了!”
“这头是放心了,但是,我更想查查我爸起名格古斋的来由了。”
“随你吧。”萧影似乎也有些赞同了,“那你下午是在酒店打电话查访,还是去琉璃厂看看有没有合适的空房?”
“先回去。我顺带网上查查琉璃厂店铺的租售信息。”
“你是想买还是想租?”
“租。”
“嗯。”
两人对视一眼:“租比买好。”意见一致,那就不需要过多解释,这不是钱的事儿。
随后两人便打车回了酒店,萧影说正好下午休息一会儿。
余耀回到房间,坐下点了一支烟,先捋了捋老爸生前的一些朋友关系,随后先给一个人打了个过去。
“迟伯伯,我是余耀啊!”
“小余啊,你现在可是大忙人,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有点儿事儿想打听下,本来应该登门拜访的,但是我在燕京有点儿事儿,没打扰您吧?”
“没有没有,刚喂完鱼,你说。”
“是我家格古斋的事儿,我爸当时开店,咋想到这个名儿呢?”
“不是你爷爷起的么?”
“我爷爷?”余耀有点儿懵圈,“我爸开店的时候,我爷爷奶奶早就去世了啊!我爸说找高人起的。”
“啊,我想想······噢,他好像说过一嘴,说是你爷爷的朋友,是个高人。”
“那您还记得这个人是谁吗?还在世吗?”
“这个,我真不知道······对了,侯老爷子可能知道!”
“您说的是当年的老街坊侯爷爷对吧?后来搬到沪海和儿子一起住了。”
“对对对,就是他!你有他电话吧?”
“没有。”
“等我给你找找,给你打回去。”
半个小时后,余耀又给侯老爷子拨了过去,侯老爷子是个话痨,接通电话后,成了他问余耀了。他儿子儿媳妇都挺忙,孙子上高中住校,在沪海熟人少,闲得慌,余耀来电,他可逮住了。
最后余耀只好不太礼貌地打断,问出了问题。
“这你可问对人了!迟家老二不清楚。这店名儿啊,你爸是找了你爷爷早先的朋友老孔。这个老孔,平时爱研究点儿周易八卦什么的,不过,他前年就驾鹤西游了,我就是他走那年来的沪海······”
这听着侯老爷子又要扯远,余耀又赶紧把他拽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