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6章 怎么会这样
“你说。”余耀点头。
走在前头的钟毓也不由停步。
“我是觉得滕老爷子······”萧影低声道。
“你是担心滕老爷子他,有问题?”余耀紧跟了一句。
“不,他自己有问题的话,不可能是这种操作手法。”萧影应道,“我是想,他有没有可能被人要挟?”
余耀皱了皱眉,顿了顿,“咱们还是回去说完再吃早饭吧,反正距离十点还早,时间很充裕。”
“好。”
三人来到了余耀的房间,关好门之后,余耀出口道,“要挟?滕老爷子能有什么被人要挟的呢?”
“这很难说。”萧影接口,“比如,谭心安······又或者,他被人控制了。”
钟毓此时点了点头,“思前想后,滕老爷子这段时间失联是很蹊跷,不管如何,小心驶得万年船。”
余耀想了想,“我觉得没那么复杂。”
“你的根据是什么?”两人齐声发问。
“语态。”余耀答道,“这种疲惫的语态,不应该是被要挟或者被控制的无奈和不甘,也很难表演出来,而是一种发自内心深处的煎熬。以我对他的了解,他可能遇上了一个从来没有遇到过的坎儿。”
萧影沉默片刻,“见是肯定要见的,不过也不能没有防备。”
“我会小心的。再说了,不还有你俩么!”余耀笑了笑。
“光小心不行。”萧影说着,便从身上掏出了一块“玉板”,“这个你拿上!”
这是一块长约六寸、宽约三寸黄玉板子,上圆下方,厚度在一厘米左右。色如蒸栗,润若膏脂。一面光滑,一面刻制了奇怪的符号。
“玄黄天符?”余耀一眼便认了出来。这玄黄天符,是余耀和萧影一起,从无量山“大论辩现场”得到的,当时被萧影收走。
不过,萧影当时也曾经说过,此物神妙异常,短时间能未必能参研掌握。
“对!”萧影解释,“这玄黄天符,我得手之后,几乎没离过身。
“你已然参透?”余耀微露惊讶。
“虽然还是没有全然参透,但用来护你周全是没问题的。”萧影应道,“你带在身上,起码邪术对你无效,而且你一旦有危险,我可以符纸施法。”
余耀没有说话,只是接过了玄黄天符,而后对萧影点了点头。
随后,三人便去吃了早饭。
九点半,三人走出酒店,用了一刻多钟,走到了秦淮美墅的门口。
门卫拨打了甲字五号的电话,电话就是滕昆吾接的,出乎三人的意料,滕昆吾似乎改变了主意,对门卫说让他们三人一起进来。
登记之后,三人进入别墅区。
甲字5号别墅在一处人工湖的北侧,门前有一条林荫道。这别墅独门独院,里面有一栋两层小楼,大门是中式风格,对开,还带着两个辅首衔环。
三人刚走到门口,大门就由内而外打开了,出现在三人眼前的,正是滕昆吾。
滕昆吾看着面色不错,而且似乎还胖了些,只是眼神中的确隐隐带着疲惫。
看到三人,滕昆吾笑了笑,直接解释道,“我要只让余耀进来,怕你们两个不放心。其实我要说的事儿,你们后头自然就知道了,只是我觉得当着三个人说,会很不舒服。”
“老爷子,这地方不错啊!”余耀岔开话题,故作轻松。
萧影看了滕昆吾一会儿,松了口气,“老爷子,看你没事儿我就放心了。”
钟毓则笑道,“老爷子,这不会是你的私产吧?”
“还真不是,进来说吧!”滕昆吾接着便抬了抬手,引着三人进了别墅。这小院里一片鸟语花香,不过三人都无心于此,直接跟进了客厅。
看这内部的装修风格,余耀便知肯定不是滕昆吾的别墅,因为很是清雅,甚至透出了一丝丝女性气息。
“不客套了。”滕昆吾指了指客厅的沙发茶几,对萧影和钟毓说道,“你俩在下面坐会儿,有茶有水自己泡,有点心有水果自己吃。我到楼上书房和余耀说。”
“好,正事儿要紧。”萧影和钟毓点了点头。
滕昆吾带着余耀走向楼梯,上了两阶忽而回头,看向萧影和钟毓,眨眼一笑,“你俩真不介意?”
萧影一拍巴掌,“这笑得应该再坏一点儿,才是滕老爷子的本色!”
滕昆吾哈哈大笑,“没办法啊,这事儿有点儿不长脸,我也是没办法才说,你们要想知道,回头问余耀吧!”
说罢,滕昆吾便上了楼梯,没有再回头。
······
余耀过了足足一个小时才从楼上下来,而且是自己下来的。
“滕老爷子他?”萧影和钟毓一起发问。
余耀的表情很是凝重,“回去说吧,他说让我们自己走,就不下来送了。”
“好!”萧影点点头,看了看钟毓,“那就走吧!”
三人走出别墅大门,余耀正要顺手带上,却见滕昆吾忽而又从房里走出来了,一边走一边叫道,“等等!”
三人都露出惊讶之色,在门口站定。
滕昆吾走到门口,“我想了想,虽说你们是三个后生,但是不送还是有点儿失礼,我还是全乎全乎礼数吧,走好走好!”
“老爷子······”余耀的语声有些压抑
滕昆吾打断,“就这么着吧!下次见面就高兴了!”说罢,便关上了大门。
一路无话。
回到酒店房间,余耀先是将玄黄天符取出递给萧影,满脸苦笑,“和我想的一样,这东西没用上······不,也用上了,给老爷子欣赏了一下,我说既然来了,也得给他看件好东西。”
萧影默默接过玄黄天符坐下了,钟毓随后也默默坐下了,两人的感觉自是都不太妙。
随后,余耀又拿出了一样东西,“他给了我这个。”
萧影和钟毓一看,不由腾地齐齐站了起来,“怎么会这样?!”
余耀手里拿的,赫然是“鬼眼穿金”!
“坐下说吧。”余耀压了压手。
“老爷子得了什么病?真的没有办法了?”钟毓紧跟着问道。
“不对!”萧影忽而竖起食指,“我一见面就详察老爷子气息,他不可能重病缠身!”
第777章 父爱如山
“他确实没病,而且很健康。”余耀点点头,“不过,有件事情,他不得不去做;而做完之后,结局就不好说了,甚至可以说是凶多吉少······”
两人的表情都不由一变。
“我们不打岔了,你还是一气儿说完吧!”萧影深吸一口气。
余耀点了一支烟,稳定了一下情绪,“这事儿,的确和谭心安有关,确切地说,是和她一起来的女儿有关。这栋别墅,也是谭心安的。”
萧影和钟毓对视一眼,不过都忍住了没说话。
余耀继续说道:
“谭心安的女儿,其实是滕老爷子的。只不过,谭心安当年并没有告诉滕老爷子。当年,发现自己怀孕之后,谭心安原本是有嫁到内地来的想法的,因为当时滕老爷子的老伴早就去世了,他也是一个人。年纪大归年纪大,但确实是男无婚女未嫁。
只是,这件事情遭到了谭羽纶的强烈反对,他让女儿谭心安打掉这个孩子,和滕老爷子断了来往!同时,滕老爷子的女儿、也就是贺文光的老婆,当时显然不可能知道谭心安怀孕之事,但却知道两人好上了的事儿,她也是强烈反对的态度。”
余耀说到这里,停下喝了口水,缓了缓情绪,才继续说道:
“当年的事情,老爷子说得比较隐晦,我们也没必要细知,总之最后谭心安既没有打掉这个孩子、也没有告诉滕老爷子,而是嫁人了!她嫁人之后,两人的联系就越来越少。
孩子出生之后,滕老爷子倒是得到了消息,同时他当时就起了疑心,猜测这孩子可能是他的。但是这时候,滕老爷子这边也出事儿了!他的女儿和贺文光离婚了,而且离婚之后不幸又出了意外撒手人寰。
滕老爷子备受打击,曾经消沉过很长一段时间,加上谭心安并不承认这孩子是滕老爷子的,此事也就逐渐淡了。过去的事儿,大致就是这么个情况,滕老爷子和谭心安的联系,基本就此中断了。
但就在不久前,谭心安又联系上了滕老爷子,因为他们的女儿得了白血病!”
萧影和钟毓听到这里,都没有忍住,纷纷开口。
萧影皱眉道,“这么说,滕老爷子这是要进行骨髓移植?”
钟毓则道,“他这个年纪,按说就是医生也不会同意的。”
“你俩说的都对。”余耀点点头,“除了滕老爷子之外的所有亲属,配型都不成功,而且根据捐献库的数据,也没有合适的。但是,滕老爷子配型却是最相合的,有五个点。”
顿了顿,余耀继续说道,“可滕老爷子已经七十多岁,一般来说,骨髓移植捐献者的年龄,是不能超过55岁的。”
钟毓此时接口道,“现在的所谓骨髓移植,应该不是技术穿刺骨髓了。”
“对。本来我也不清楚,是滕老爷子告诉我的。”余耀应道,“骨髓移植只是个笼统说法,也是因为以前的技术形成的,其实目的是为了获取造血干细胞。如今造血干细胞的采集方式,已被采集外周血所代替。”
钟毓点点头,“我听说过,这个采集外周血基本没什么痛苦。”
“是,而且采血总量也不大,也就是两百毫升左右。不过,提供外周血的人,需要先打几天针,叫什么干细胞动员剂,让骨髓中的造血干细胞被‘动员’集中到外周血当中,通过特殊的血细胞分离机器抽血采集干细胞。”余耀解释道,“关键在于恢复。”
“原来如此!”萧影此时不由起身踱步,“滕老爷子这个年纪,并没有采集的先例;采集之后,造血干细胞能不能回归常态、身体能不能复原,都不好说!甚至,滕老爷子有可能连性命都······所以,理论上风险极大啊。”
“不仅理论上滕老爷子本人风险极大,而且五个点也不是全部相合;同时,滕老爷子和女儿,还有性别差异,还是存在救不了女儿的可能!”钟毓跟着说道。
余耀长叹一声,“是啊!老爷子这是在赌。赌赢了,自己能恢复,女儿也得救了。而输了,如果是小输,只是一个人出问题;如果是大输,很可能是父女双双······”
萧影和钟毓被余耀说得悲情满脸。
余耀再度长叹一声,“老爷子自己其实并不乐观,他是个极度聪明的人,自己咨询过专家,查阅过资料,还认真地分析过。但,他还是决定要试一试!就在昨天,金陵的一个专家组,最终同意了全程进行父女二人的治疗。所以,他昨天才我打了电话。”
“所以他直接把‘鬼眼穿金’给了你,这是怕耽误大家的事儿。”萧影沉声道。
余耀点点头,“于公于私,老爷子都已周全了。”
“那老爷子什么时候接受采集?”钟毓问道。
“他年龄太大,虽说很健康,但根据专家的说法,先要严格按照程序调理身体,短则一个月,长则三个月;调理之后,开始连打数天的动员剂,接着便进行采集,采集之后,还要住院观察一段时间。他说,这个时间太长,不管结果好不好,都不要因为他耽误鬼眼门秘藏的大事!”
余耀把该说的都说完了,便再也没有开口,默默点了一支烟。
烟雾袅袅中,他也想起了自己的父亲,想起了当年的意外惨剧,想起了那些在忙碌中似乎被遗忘的点点滴滴······
钟毓揉了透太阳穴,“我去打个电话。”回到房间后,钟毓拨通的是父亲钟千声的手机号码······
萧影缓缓坐下,过了一会儿,却拿起手机划点起来,同时仿佛在自言自语,“放首歌听吧。”
随后,手机里便传出了歌神的声情并茂之音:
感情浮浮沉沉
世事颠颠倒倒
一颗心硬硬冷冷
感动愈来愈少
繁华色彩光影
谁不为它迷倒
笑眼泪光看自己
感觉有些寂寥
想起你爱恨早已不再萦绕
那情份还有些味道
喜怒哀乐依然围绕
能分享的人哪里去寻找
很想和你再去吹吹风
去吹吹风
风会带走一切短暂的轻松
让我们像从前一样安安静静
什么都不必说你总是能懂
······
想和你再去吹吹风
虽然已是不同时空
还是可以迎着风
随意说说心里的梦······
第778章 车船问题
滕昆吾的事儿,让三人都有些伤感。
看得出,谭心安是到了最后一步才找的滕昆吾;而滕昆吾的这个小女儿,如果这次不接受骨髓移植,应该也没有多少日子了。
滕昆吾既然此意已决,三人也就基本无法改变了。
情绪还是需要稳定一下,三人又住了一晚,第二天一起返京。
七枚鬼脸花钱已全,六枚用于开启秘藏入口,萧影的“鬼眼穿空”主要作用则是再度开启红豆杉林的隐藏阵法。
六人又在才朋玺家中的四合院聚首,郑重其事的讨论最后的关键事宜。
首先一个问题是要不要等滕昆吾。所谓的等,有两个结果,一个是滕昆吾最后并无大碍,等他一起去开启秘藏;而另一个,其实就是等滕昆吾确实不能去了。
这个问题,只讨论了一会儿就基本有了决断。这个问题的提出,是带着关怀因素的,但是想来还是不应该等。
若是尽快行动,顺利的话,能在滕昆吾采集之前就完成,起码能让他知道最终的结果。
若是等,万一滕昆吾······那就连结果都不知道了。
再一个,是运输问题。
红豆杉林,在人迹罕至的金沙江沿岸,隔江是山坡上的木乌岗村。所以,必须要用到船。
问题是用什么船。
在已知的三个字口的珍宝中,最大的一件,无疑是木字口的乾隆紫檀五龙屏风宝座,长达三米,最高点一米九,座面进深一米四。而且紫檀很重。
虽说根据林丰草所知,这紫檀宝座是全榫卯结构,当时拆卸成零件装在一口大棺材里的,但即便是这样,体量和分量也不小,一般的船不宜运输。
除了这一件最大的,其他的珍宝都不算很大,即便是木乌岗村的叶甲昆的那艘小渔船也堪用。
另外,还有水字口、土字口以及大掌眼所藏的珍宝不明,但根据字口属性和之前的分析,估计都不会很大。
再者,用船运输到对岸以后,还得准备车辆。同样,除了紫檀宝座,别的东西估计一辆车就能给装了。
但这个紫檀宝座,怕是得用到一辆货车。货车的问题倒是容易解决,且木乌岗村通往外界的山路虽不好走,但货车也能通行。
剩下的,就是从秘藏之处到江边,还得运送。
如果是堂而皇之地去开启并运输,这些问题根本就不是问题,但此事还必须隐秘。所以,目前只能他们六个人参与。
“我想,当时将紫檀宝座从江边运到秘藏之中,他们也是隐秘从事,真正进入秘藏的,根据我们分析,只有大掌眼和水字口何掌眼;他们是怎么从江边将紫檀宝座运进去的?”余耀说道,“肯定有工具,而且这工具,应该也存放到了秘藏之中啊!”
“这一点确实如此。”才朋玺点头,转而却又道,“不过,秘藏之中,如今对我们来说,毕竟是个未知数,我们得做好万全的准备。”
“红豆杉林的地面,还不算太软;而且从法台到朱砂一线的距离,相对更硬实一些。”萧影接口道,“准备工具的话,一辆平板拖车即可,紫檀宝座的“大棺材”,重量虽大,但放在平板拖车上,有人拉,有人推,也不算什么难事儿。”
众人基本认同了这个看法。
“先说好解决的。”上官雨接着分析道,“一辆人力平板拖车,一辆厢式货车,一辆七座商务,一辆越野。这样,六个人,加一批珍宝,车辆问题完全够了吧?”
余耀点点头,“到时候,我们在最近的城市,直接购买就行。到了木乌岗村,就说是组团自驾游的,厢式货车是用来放帐篷、渔具、食材的就可以。而且我们还认识老叶,应该问题不大。”
“嗯,这个方案不错。”才朋玺点头,“那么船就得租了,要是买的话,从购买到运送江边,太招眼。”
余耀想了想,“根据老叶的说法,木乌岗村有两艘船,他那艘我们见过,肯定是运输不了紫檀宝座的,还有一艘不知道多大,但估计应该不会太大吧。”
“如果这样,那就得重新考虑一辆船了。”林丰草接口道,“木乌岗村的上游,全是崇山峻岭,江流湍急,很长一段距离无法行船;至于下游,目前来看,只有金江国家地质公园能够切入,但一来人多眼杂、管理方也会监控;二来,仙鼎山上游一段,有一定落差,行船也很困难。”
萧影点点头,“我们三个当时用过水文监测站的监测船,但是那艘船也不适合运输。当年鬼眼门要是由水路运输,逆流而上,想必船只不小、动力强劲,关键他们那时候在行船方面相对便利,和现在不同。”
“如今的情况,最好还是从木乌岗村的小码头上船。”余耀想了想,“我先给木乌岗村的老叶打个电话,就说组团自驾游过去,扩大下人数,看看他那边有没有寻到大船的办法。”
众人都点了点头。
余耀立即拨打了叶甲昆的电话。
时间相隔不久,叶甲昆自是记得余耀,余耀先说了想组团过去游玩,叶甲昆呵呵笑道,“上次回去,这是亲朋好友都感兴趣了?”
“是啊。不过有个问题,我们可以自己开车过去,但是你的那艘小船,运不了这么多人游玩啊!关键我们还想自己开,过把瘾!”
叶甲昆略略一顿,却又笑道,“船的问题且不说,要是大船,可和我的小渔船不一样,你们有会开的么?”
余姚闻言,不由看了看上官雨;之前上官雨曾经说过,他可是有《内河船舶船员适任证书》的!
上官雨微微一笑。
“肯定有啊,我一个表哥不仅有船舶驾驶证书,而且是专业的,还当过教练呢!”余耀干脆就往大了扯了。
“那让他带着证书,租个大船不行么?”
“哪里有大船出租?怎么运到木乌岗村?”
“好像金江国家地质公园就能租船吧?逆流而上,应该能到灌江口。”
余耀一听,才知叶甲昆并不是很了解金江国家地质公园的情况,“金江国家公园的游船,不能租给租给外人开,而且对行李有限制,我们还想带着帐篷和很多东西,在红豆杉林过夜呢!再说了,逆流而上,仙鼎山上游有一段落差比较大的江流,不好走!”
“你了解得还挺细啊!”叶甲昆果然愣住了,“我再想想。”
余耀又道,“对了,你们村······”
余耀本来想问木乌岗村另一条船的情况,结果叶甲昆突然打断,“好像还有个法子······”
第779章 兵分两路
“什么法子?”余耀立即问道。
“你们主要不就是两项吗?一是驾船江上游,一是去红豆杉林露营,对吧?”
“对。”余耀道,“在木乌岗那一片,我们的确是想这么安排,完事儿后我们还会继续自驾游。”
“嗯,你们可以从小金江过去啊!”
“小金江?”余耀稍稍一怔,“你说的就是形成灌江口的那条金沙江支流,对吧?”
“对。小金江注入金沙江,虽然末段两侧都是高山,但是再往上几十里,有个渡口码头,有稍大点儿的客船和货船过江。只要能租到船,从渡口码头顺流直下,不就到了灌江口了么?红豆杉林的江边,那块巨石边吃水深、是个天然码头,可以停大船的。”
“问题是,那边好租船么?”
“这个我具体就不清楚了,那边不属于滇省了,属于川省得茂县。”叶甲昆顿了顿,“不过,肯出钱,又有船舶驾驶证,问题不大吧?”
“我知道了,那地方应该属于川省得茂县和你们滇省的交界,所谓渡口,应该是连接两省吧?”余耀想了想,之前去过得茂县,不过是在西线,也就是和滇省得沁县的交界;现在这小金江大致是东北、西南走向,那就应该是得茂县偏南一线。
“对对对,不过严格来说,小金江两岸的两个码头,都属于得茂县管辖,再往南一点点,才属于滇省。”
“那地方客流量大吧?”余耀又问。
“听说周末人能多一些,平时人不算多。”
“我知道了。”余耀点点头,继续问了之前被打断的事儿:“对了老叶,你们村的另一条渔船比你的大么?”
“大多了。我的是限乘四人,他的限乘十二人,而且他那是报废小游艇改造的,带敞口舱的,哪像我的小破船这么简陋?”
“噢?他就沿江打个鱼,弄个这么大的船干什么?”
“怎么说呢,我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弄了艘报废的小游艇,不过他应该不光是为了打鱼;有一阵传言我们村会被开发成旅游点,他估计也有到时候拉个观光客、弄个私活儿的想法吧。结果呢,一直没有开发。”
“限乘十二人,是原先游艇的载量吧?”
“对,限乘十二人,加上行李总限重1200公斤。不过这东西,其实多出来点儿没问题的,无非就是航速会降低,没什么危险的。”
“那这个好像也行啊!”余耀沉吟。
“你开始不是说十几二十个人嘛,而且他这个毕竟是报废过又改造的,怕你们觉得不安全,所以我根本就没打算提,这不是你又问起来。”
“这样,老叶,我和亲朋好友商量一下,有需要回头再联系你。”余耀稍顿又补充说,“放心,即便不用你的船,咨询费少不了你的哈!”
“说这个就见外了啊!”叶甲昆哈哈笑道,“一看你就不是小气人嘛!”
余耀挂了电话,把这个两个情况给众人说了。
两个情况代表着两种方案,各有利弊。
如果从得茂县的小金江渡口码头租船出发,能检验船的安全系数。不过,租船肯定得费些周章。同时,码头毕竟有管理方,而且人来人往,容易引人注目。
如果从木乌岗村的小码头,用村里的那艘“小游艇”,倒是方便快捷,但是行船安全方面存在一定问题,毕竟这是艘报废过的游艇,运输大重量的东西,总是有点儿不放心。
“从目前来看,也就这两个方案可行,”才朋玺道,“如果从渡口码头租船,我们运送珍宝,也不能回返,只能送到木乌岗村的小码头,然后有车接应,装好后,再把船行驶回码头。”
“如果租船,即便有船舶驾驶证,花钱疏通,缴纳押金,对方同意提供船只,也容易暴露行踪。”钟毓接口道,“从渡口码头走,行船安全是容易保证,但是行踪安全却存在极大隐患。”
“如果从渡口码头租船,不如这样。”萧影道,“我们还是号称游客,不提自驾的要求,租船时带上他们的驾驶员甚至副手,等开到红豆杉林岸边,我再······”
余耀一听,“你的意思是,到了红豆杉林,靠岸后,你施法让他们‘睡’过去,然后我们运送珍宝,由上官驾船,接着送到木乌岗小码头装车,而后留人看守车辆,上官再开船回到红豆杉林岸边,天亮时将两人弄醒,后面就好安排了。”
“对。”萧影点点头,“这样不会太引人生疑。”
“嗯,如果从渡口码头租船,就得这么办。”余耀又道,“再看另一个方案,如果用木乌岗村的那艘改造过的船,从木乌岗小码头直接出发,那就得做好江中发生意外的准备。”
才朋玺接口,“如果从木乌岗村出发,安全起见,东西怕是得运两趟,一趟紫檀宝座‘大棺材’,一趟其他的珍宝,而且,其他的珍宝得先运,毕竟数量多、重量小、价值高。”
萧影抬手比划了一下,“不管用哪一个方案,到时候我都会在木乌岗小码头到停车这一片的范围,设个阵法,让外人无从感知。这个至少得提前数小时准备。”
大家都点了点头。
这两个方案,现在都有了应对措施,就剩选哪一种的问题了。
“其实,我更倾向于使用那艘改造过的船,从木乌岗村直接出发。”余耀开口道,“至于安全问题,我们可以提前检查和试驾。”
上官雨点点头,“嗯,检查一番,再试一试,基本就能掌握了。”
“总归是不安全,万一抛锚甚至出现更大的问题,不容易补救啊。”林丰草面露忧色,“尤其是木器和书画,一旦湿水,后果不堪设想。”
本就各有利弊,这种担忧自是不无道理。
大家又继续讨论了一番。
才朋玺最后提议,“兵分两路如何?一路去得茂县渡口码头行查看租船事宜,一路去金甸镇木乌岗村检查试驾。而后根据两方面的情况,权衡之后再做决定!”
这个提议,得以通过。
第780章 前路未卜
“这样,我最后要布置阵法,我得去木乌岗;余耀和老叶交流最便利,上官会驾船,他俩也去木乌岗。”萧影又道,“你们看如何?”
才朋玺点点头,“我觉得可以。”
林丰草也点点头,“行,我去得茂县的渡口码头。正好我去过木乌岗村和红豆杉林,知道这两处江边的水位情况,租船时也有个考量。”
钟毓随即说道,“那正好一路三人,才老爷子主持租船事宜。”
余耀点了一支烟,“既然如此,那么行程就这么定了。接下来,就是得到这批珍宝之后的保管问题和下一步的安排。下一步的安排此时言之甚早,但是得手之后,如何保管存放,须得有个充分准备。”
才朋玺接口,“如果从滇省运回燕京,似乎路途太过遥远,我们又必须一路自驾,这中间很容易生出意外。”
钟毓看了看萧影,“渝州毗邻川省,靠着秘藏之处不算很远,不知萧影有没有什么合适的地方暂行保管?稳妥之后,我们可以再协商下一步的处理事宜。”
“不仅有,而且很安全。”萧影应道,“我在渝州郊区,有一处自建的院落,高墙铁门,房屋很是坚固,有一房间是我储存法器所在,设置了多个大型保险柜。最关键的是,此院我是为了参研玄门之术所建,以阵法为基,寻常人等根本不可能进入。”
余耀从手机上调出地图,一边看一边说道,“从川西南和滇西北的交界之处到渝州,走高速不到一千五百公里,加紧赶路,预计一天之内肯定能到达。”
大家纷纷点头,都觉得这个地方很合适。
萧影此时却道,“这么一批珍宝,如果全放到我那里,最后便成了由我一人控制,想想还是觉得不妥。”
“此时必须众人一心!不能有半分猜忌!”才朋玺朗声道。
萧影摆摆手,“我不担心大家怀疑我,我是想说,有些便于携带的,可以考虑分人保管。”
“我看,先运到你那里,大家就在那里再行商量吧。”余耀说道。
萧影沉吟,众人却纷纷附议了余耀的提议,萧影便也没再多说。
此事事关重大,小心为上。才朋玺最后又提议,大家先各回各家,做好后方准备和说辞,三天后分头出发。
大家也都同意了这个意见。同时,林丰草提出,才朋玺年事已高,又不能带人,由他和才朋玺一起出发,也好有个照顾。
余耀点头,“林兄有武艺在身,本来也在燕京,最好不过。”
这么捡要点梳理起来很是简单,实际上众人足足商量了一整天。
余耀先行返回江州,提前告诉了沈歌。
沈歌开车来机场接他,余耀一见沈歌,总有些愧疚;自己老是在外面跑,而且这些事情不能告诉她,想想是有些过意不去。
“过几天我还得出去一趟。”余耀轻轻咳了一声。
“知道了。”
“你怎么不问我到底要干什么?”
“你又不是去找别的女人。我爷爷老是提醒我,说男人嘛,总得干点儿大事。”
“你咋知道我干的是大事?”
“连我都不能说,岂不是天大的事?”
“生气了?”
“没有。我觉得,有一天你会告诉我的,只不过现在时机不到。”
“主要不是我一个人的事,他们对自己的至亲也不曾告诉。”余耀想了想,“不过,我觉得肯定会有告诉你的一天,而且,还有可能会公布于众,改写历史!”
沈歌听了,不由猛然一个急刹车,“你说什么?”
“这是机场高速,你别急刹啊,靠边靠边。”余耀连忙说道。
沈歌依言将车停在了应急车道,“你可别吓唬我啊!”
余耀轻轻抚了抚沈歌的头发,“其实我有点儿被动,不过这件事,肯定是无法回头了。”
沈歌抓住余耀的手,“没有生命危险吧?”
“应该没有。”余耀反扣,“等这事儿完成了,我陪你的时间可能就多了。”
“谁要你陪了?”沈歌歪头。
“那你找男朋友干什么?”
沈歌叹气,“上贼船容易,下贼船难······”
余耀忽而心头一动,双手不由轻轻捧住了沈歌的脸。
“高速上呢!”沈歌一个蜻蜓点水,便推开了余耀,“走啦走啦。”
车子重新启动,驶向了江州市区。
当晚,两人一起吃了晚饭。饭后,沈歌依然拒绝了余耀“到我家看看电视聊聊天”的热情邀请。好在余耀也习惯了,估计想煮熟饭婚前是没戏了。
第二天,余耀和濮杰在格古斋碰面。
“昨儿就回来了?你个重色轻友的家伙!”濮杰打量了一下余耀,“不对啊,看你脸色不虚啊!”
“你以为都跟你似的?”
“你老在外面瞎扑腾,悠着点儿哈。”濮杰大喇喇点了一支烟。
“有好处忘不了你。”
“我特么是要好处的人吗?”濮杰瞪了余耀一眼,“我是怕你有危险!”
“我知道。有好处忘不了你。”
“还来?”濮杰叫了一句,忽而明白过来,叹了口气,“你的事儿我也帮不上忙。这特么小一百年的渊源了,复杂得不行。”
“你知道的太多了!”余耀苦笑。
“我知道个毛啊?都是胡乱分析。”濮杰吐了口烟圈,“那枚鬼脸花钱,把你拖进去了,钟毓萧影林老师等等这些人都在里头,我就想问,有完事儿的一天么?”
“有,这次我再出去一趟,估计就成了。”余耀笑道,“你这分析能力现在可以啊!”
“这不是我分析的,这是沈歌分析的。”
“靠!”余耀一听,“你俩还背着我偷偷交流?!”
濮杰白了余耀一眼,“其实吧,我以前挺讨厌她的,估计她也不待见我。但是因为你,我俩有时候不得不交流。你的事儿,我俩也不知道,也不能多问,私下分析一下还不行啊?”
“主要不是我一个人的事儿,估计以后你们会知道······”
“行了,甭解释,这点儿道理我还不明白的话,做什么兄弟?”濮杰灭了烟,“你就踏实去吧!老婆我帮你照顾!”
“你大爷的!”
濮杰哈哈大笑,“你还记得上小学的时候,我也说过这种话嘛?”
“滚犊子,你当时说的是如果我有事,爸妈你来照顾,哪有老婆的事儿?”
“班长大眼妹不是一直想当你老婆么?”
“打住吧,越扯越没边了。”余耀直接起身,走到窗边点了一支烟。
“成了”的话,是安慰人的。前路未卜,他的心里其实并不踏实,不仅秘藏尚存未知数,且还有一个深不可测的拾古会······
第781章 我说真的,它就是真的!
余耀抽完一支烟,却又没来由的笑了笑。
不管怎样,该走的路一定得走下去。
中午,余耀和濮杰一起吃了饭,交代了该交代的事情。濮杰下午有事儿,余耀便自己回了格古斋,打算在店里待一会儿再回家。
吃饭时,余耀喝了一瓶啤酒,不多;不过到了店里坐下之后,又觉得有点儿困乏,便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没过十分钟,余耀听到了敲门声。
店门虽然关着,但并没有反锁;一般人到古玩店,往往是直接推门而入;余耀起身一看,门外站着一个老者和一个高大男子。
有客人来了,自然得招待,余耀上前拉开了门,“两位这是对古玩感兴趣?”
这位老者应该年过七旬,身材瘦小,不过脸色很好,红润;头发像是染过,背头,一丝不乱;一身藏蓝色的中山装,脚蹬老式的三接头皮鞋。
他身边的高大男子顶多四十岁,肤色偏黑,长得很普通,看了不觉得丑,但也说不上英俊;一身黑色西装,里面是灰色衬衣,没系领带。
“格古斋的余老板?”老者微微一笑。
“我是,您是?”余耀感觉老者的口音有些奇怪。
老者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冲身边的高大男子点点头,而后才道,“能进去聊么?”
“请进!”余耀点点头。
高大男子将手里的一个黑色小皮箱递给老者,并没有跟着进来;在余耀和老者进入之后,还就手带上了门,而后就站在门口。
余耀将老者让到八仙桌旁,“稍坐,我给您倒茶。”
“不用忙。”老者顺势坐在桌边,将小黑皮箱放到桌上,“我是从外地慕名而来,听说江州格古斋的余老板眼力过人,有件东西想请你看看。”
余耀还是泡了一杯茶,端到了桌上,“老先生这是从哪里来啊?”
“南边。”老者语焉不详,伸手拍了拍小黑皮箱。
“这是要割爱了?”余耀也没太在意。他是开门做生意,人家是来送货,不愿意透漏身份也无大碍,主要是看东西能不能收。
“有这个打算。”老者微微点头,“不过,也得看这瓶子和格古斋有没有缘分。”
“您来。”余耀抬了抬手,同时心头微微一动。老者的话听着有点儿别扭,但却又似乎别有深意。
老者将小黑皮箱打开,里面有一层很厚的棉绒内衬,接着老者直接从里头提溜出一件红釉瓷瓶。
这是一件油锤瓶。
油锤瓶和胆式瓶有点儿像,不同之处在于脖子更为细长,而且上下粗细基本一致;有点儿像过去榨油作坊里的油锤,由此得名。
“那我上手了?”余耀问过之后,便上了手。
翻底一看,康熙官窑款。
油锤瓶是康熙朝创制的,而且主要也就是康熙朝才有。如今的仿品,也都是照着康熙瓷器的特点来。
“值得收。”余耀很快便看完了。
“这么快?”老者顿了顿,“余老板怎么看?”
余耀心道,这一件郎窑红油锤瓶,是康熙官窑的真品,没跑儿。不过,因为不认识老者,余耀也说得比较含糊,“值得收”和“可以收”,中间还差着事儿呢,得问问情况才能最后决定。
“东西可以,就看您开什么价儿了。再就是,我们收东西,对特殊的来路······也是有讲究的。”余耀自不会他问什么就答什么,他问余耀“怎么看”,那是在要鉴定结论;买卖双方是对立的,这哪能轻易说。
再者,这东西的来路还不清楚,也不能说死。
老者一听余耀这么说,略略沉吟,“这瓶子,当年在琉璃厂,差点儿被美国人福开森买了去。”
余耀不由吃了一惊。
他好像不是来卖东西的······
余耀掏出烟来,弹出一支先递向老者,“您抽烟么?”
“谢谢!”老者毫不客气地接过。
余耀吸了一口烟,决定先顺着来,“老先生,您说的福开森,是那个清末来华,后来在金陵创办汇文书院、在沪海办过报纸、在燕京任职过邮传部顾问的福开森么?”
“是他。”老者点点头,“福开森在华数十年,精通古玩。到了燕京之后,他经常是一身中式打扮,逛市场买古董。这瓶子,他接手的时候,要早到1912年。当时他在琉璃厂一家店铺买入,但一周之后,却又宣称是假货,要退货;琉璃厂很多古董商都认识福开森,称之为‘福大人’,这店主也没推挡,说退就退了。”
老者说到这里,微微一顿,看向余耀,“现在你能说说对这瓶子的看法了么?”
“康熙官窑,郎窑红油锤瓶,真品无疑。”余耀听老者说得如此详细,便也没什么可遮掩的了。
“可是福开森却判断为假!而且据说福开森对郎窑红研究很深,还有过对比宣德宝石红和康熙郎窑红的高论。”
“我说真的,它就是真的!”余耀微微有些压不住,不由朗声而出。
这老者来意不明,却一直拿着这瓶子当引子,委实有点儿绕了。而且,现在大事当前,是敌是友尚未可知。
老者眉头一挑,头微微一侧,看向余耀,“好!”
余耀正了正身子,“老先生,您来找我,肯定不会就是为了听我对这瓶子的看法吧?”
老者笑了笑,自顾又从余耀放在桌上的烟盒里拿出一支烟,点上。
“这瓶子被福开森退回之后,二十年代末,被燕京格古斋的掌柜许太炎先生所得,后来许先生将其半卖半送给了一个学界好友;但随后几十年却又几经辗转,好在一直没有流出华夏。不久前我才购得。”
余耀刚要接口,老者抬手制止,接着说道,“燕京格古斋早就不在了,但在江州,却又有一个格古斋。”
老者说的时候,余耀静静看着老者,却什么也看不出来。
“老先生,有什么指教,可否明示?”
“东西看了,来历说清楚了,该我问你收不收才对。”
“您真要割爱?”
“对。”
“那劳烦您先开个价儿我听听?”
“五十块。”
第782章 五十块的来龙去脉
五十块?!
这么一件康熙郎窑红的精品,就是打破头一样往低了压,也能过百万。
哪怕他报的五十块是五十万的意思,那也是个漏儿!
可问题是,余耀听了这个“五十块”之后,脑袋瓜子“嗡”的一下子!根本没有心思去想这个漏儿了!
因为这个老者,在提及这件郎窑红油锤瓶的时候,也提到了许太炎!
所以余耀的脑中,瞬间出现了九月初三那个晚上的场景:
他接过了“许太炎”手中的“鬼眼穿心”,说这种花钱清代铸造最多,民间甚至泛滥了,所以虽说品相不错,但也值不了多少钱。
“许太炎”让他看着给。
他说:“五十块。”
结果成交了。
而且,“许太炎”其实连这五十块也没要,让他买纸钱帮着烧了。
此时,老者看着余耀出神,并不打断,而是抽了余耀的第三支烟。
余耀回过神来之后,也点了一支,“老先生,敢问贵姓啊?”
“老朽云良辅。”
这下,余耀彻底明白了!
“云老先生,想必就是拾古会的大管家了?”
云良辅点了点头,“其实,如果会长能来,他自己肯定会来;不过他年事已高,也囿于一些其他因素,只能由我代他跑一趟了。”
“云老先生是来给我解惑和透底的?”
“不,有些事情,只有会长才能告诉你!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而且到时候,也只能你去见他。”
“他老人家不在国内?”
“对。我相信,用不了多久,你就能见他了。这段时间,我会一直待在国内;事成之后,我带你去见他。”
“若是不成呢?”
“我没有接到不成的指示。”云良辅说着,缓缓站起身来:
“或许你不相信,其实你们曾经遭遇过很多危险,但是在感知之前,就已经被消弭了。”
余耀沉默,微微皱眉。
云良辅笑了笑,“比如织田家和谭家,其实想从盯住上官雨入手进而掌握你们的信息;比如中谷家和谢家早就对你改变了策略,变拉为杀!再比如,你们当中除了萧影,其实都曾面对过玄门中人的设计;还比如最近的,谭家曾想借着谭心安女儿的事,对滕昆吾设饵做套,只不过没有成功······”
余耀长叹一声,“我信,一个人不可能一直伴随着好运。”
“不。一命二运三风水,四积阴德五读书。这几样,你都很好。你今天的表现,也让我很是欣赏。”
余耀深吸一口气,直接问道,“我是不是可以说,等我去见贵会长,是不能空着手的?”
“你又错了,他只是想见你这个人,说一些他一直想说的话。”
“啊?”余耀不由看向云良辅,“他的日子难道······”
“没那么严重,至少现在身子骨还硬朗,每天还能吃得下一顿肉。只不过,毕竟是年过九旬的人了······”
余耀想了想,“真的只见我一个人?不涉及其他人、其他东西?”
“我已经说过了,不想重复。”
“拾古会······”
不待余耀说完,云良辅就摆手打断,“该说的我都说了,其他的你问我也没用。”
说着,云良辅复又回到桌边坐下,指了指郎窑红油锤瓶,“刚才我说了价钱了,现在你给我五十块,货款两清,我就该走了。”
“云老先生,如果我不收呢?”
云良辅微微闭眼,“不为别的,就为了格古斋,你也该收。”
余耀闻言,没再说别的;顿了顿之后,便起身从柜台一侧的桌子抽屉里找出了一张五十块的票子。
云良辅接过,点点头,接着便朝门口走去。余耀跟着相送。
快走到门口时,云良辅却忽而停步扭头,“对了,会长还写了首七律,让我送给你。”
“口述?”余耀见云良辅没有动作,不由问道。
“是。”云良辅稍稍酝酿了下情绪,便诵道:
最苦冷暖无由变
半面汗沁半面寒
不堪山道九曲陡
又恐长路五世烟
拱手难挡飞蚊至
疾步烦招土狗缠
若解非是时令故
当明心底未足宽
余耀默默在心头复诵之时,云良辅出门而去。
余耀牢牢记住,又出去看时,却已没了云良辅和那个高大男子的身影。
重回屋里,余耀端起云良辅碰也没碰过的那杯已经凉了的茶水,一饮而尽。而后,余耀先将郎窑红油锤瓶收好,坐下点上一支烟,陷入了沉思。
这首七言律诗,应该就是写给自己的。
似乎是从数年前余耀的父母发生意外开始,抽象化地勾勒了余耀的成长变化历程。“心底未足宽”,也好像是余耀眼下的一个明显的不足。
余耀渐渐厘清了这首诗。最后,又在这个“五世烟”上琢磨良久。
“五”是个中心数,也常被用作虚数,只不过在这里,总觉得不是那么简单。
这不仅仅是和上一句里的“九”凑成了乾卦第五爻的“九五”之数。
似乎别有深意,却又百思不得其解。
余耀最后放弃了深究。
事有轻重缓急,不管这拾古会到底要干什么,鬼眼门秘藏,是必须要开启的。而且,这个神秘的会长,应该终究是能见到的。
此时,云良辅已坐在平稳行驶的车里,开车的,则是那个高大男子。
他正在通话。
“大哥,我都戒烟这么多年了,这次为了稳定情绪,竟然抽了三支。”
听筒里传出了老迈却又清晰的声音,“这么说,你觉得他行?”
“是的。不过,也和大哥您预料的一样,因为太过年轻,胸怀还是不太够。”
“不是不太够,是远远不够。兄弟,我是不是太冒进了?”
“不,大哥,我觉得这是最正确的选择!”
“唉······不过,他比我当年可强多了。只是我比他多了一个好老师,他却是‘速成’。云叔对我有重生再造之恩,若是你觉得他不行,我也不会怪你。”
云良辅浑身打了个哆嗦,“大哥!”
“没别的意思,你我情同手足,我就实话实说。”
“大哥,我虽不才,但,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自忖是能做到的!”
“委屈你了!”一声长叹之后,听筒里便传出了忙音。
第783章 还账
云良辅默默收起了电话,手指轻扣片刻,才对开车的高大男子说道:“七星桥古玩市场的那位店老板这会儿在是吧?”
“对,我已经问了。”
“那现在就去。”
“云爷,这种小事儿,我肯定能安排妥当,您何必亲自······”
云良辅咳嗽一声,高大男子便住了口,开车前往七星桥古玩市场。
此时,云良辅却又好似自言自语道,“大哥说自己冒进,就是在批评我有些事情做得不够及时啊······”
七星桥古玩市场今天并不热闹,不是周末没有地摊摆出,铺面也只开了一部分。
云良辅和高大男子进入市场之后,并不熟路,打听了一次,最后才到了一个并不起眼的店铺前。
这店铺的牌匾也是又窄有小,但是店号却十分响亮:
古月轩。
但凡玩瓷器,不知道古月轩,那就真是孤陋寡闻了。
清代创立了两大彩瓷品类。一类是粉彩,几乎撼动了青花的市场地位;另一类,是珐琅彩,不走市场走高端,堪称华夏瓷器史皇冠上的明珠之一。
这珐琅彩瓷器,是只有宫廷才能用的重器。康熙初创的时候,落款和别的瓷器都不一样,一般是“康熙御制”;雍正时期逐渐有“雍正御制”和“雍正年制”两种款儿;乾隆朝珐琅彩相对不那么稀奇了,才以“乾隆年制”为主。
而古月轩,在行里差不多成了珐琅彩的别称。
这原本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因为虽然这个别称在瓷器行普及度非常之高,但具体来历和意义,却没人说得清楚,或者说没有定论。
明明是约定俗成,流传很广,却没有确凿的缘由!
只有一些猜测和推论,却难以达成共识。
有人说,古月轩是乾隆的一个堂号,曾当过书房,后来成了宫廷画师绘制珐琅彩的地方。
有人说,绘制珐琅彩,有个著名的画师姓胡,是画师的姓氏拆字来的古月轩。
有人说,珐琅彩的彩料,最初是从国外进口的,外国人统称“胡人”,才衍生出了这个别称。
总之是众说纷纭。但是,没有定论,却并不影响古月轩成为珐琅彩别称的认知和传播。
华夏的文化,博大精深是一个特点;云山雾罩,也算一个特点。而且,虚的,神秘的,反而更容易让人心驰神往。
一家小小的古玩店铺,用这么个名字,要么是庙小有真神,不可貌相;要么是店主不管三七二十三,起啥名我说了算。
这家店好像属于后者。
在七星桥古玩市场,这家店也算有名,有名到老玩家没有来光顾的。
店里虽然是以瓷器为主,但一水儿的高仿;不过店主倒也不坑人,报价就是高仿和工艺品的价儿。
云良辅和高大男子推门进去的时候,这位留着小胡子中年店主,正在玻璃柜台后面的摇椅上晃悠,嘴里哼着:“祖先的玩意儿传到今天,生旦净末丑样样齐全······”
自己唱好似还不过瘾,半起身子对着桌子喊道,“天猫精灵,来一首《粉墨人生》······哟!来客人了!”
云良辅开口道,“胡老板好雅兴!”
这位胡老板站起来往前两步,伸手扶在柜台上看了看云良辅,“这位老先生认识我?我这记性不好,瞅着您面生。”
云良辅笑了笑,“哦,我也是慕名而来。”
“失敬失敬,不知是谁引荐的?”
此时,云良辅身旁的高大男子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只说了一句“江州七星桥古月轩”,便将电话递给了胡老板。
胡老板面露几分犹疑,但还是接过了电话放到了耳边,听着听着,他不由脸色一变。
对方挂了电话之后,胡老板快步绕出了柜台,双手将手机递还给高大男子,转而冲云良辅拱拱手,“不知您老人家这次来······”
“想和你聊两句。”
“快请坐,我给您上茶。”
“谢谢,不用了,我还赶时间。”云良辅道,“请坐下说吧,也别客气,我总不能喧宾夺主。”
“那我就听您的。”胡老板说着,也在八仙桌一旁坐下了。
而那个高大男子又出去当了门神。
“四年前的夏末,老街格古斋的余老板夫妇,家中意外失火,不幸火海丧生,当时,他是欠着你的钱吧?”
“啊?这您都知道?”胡老板吃了一惊,接着如实说道,“是有这么回事儿,这格古斋的余老板,头天拿了我两件货、说好了第二天给钱,结果凌晨家里就失火了!我一看余家出了这么惨的事儿,就把那张几千块的条子给撕了,没再提这事儿。”
云良辅点点头,“你算算,这几年连本带利一共多少钱,我还给你。”
“这······”胡老板露出一个复杂的表情,“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且这么小的数目,您又是大人物介绍来的更大的人物······这话,让我没法儿接啊!”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余老板不是不还你,确实是出了意外;而且他的儿子当时也不知道这事儿,不然肯定也能父债子偿。”
“对!我也没认为他们赖账啊。这都过去这么久了,我当时都放手了;现在,余老板的儿子余耀,那可不是一般古玩商了,名声起来了!我条子都撕了,更不能再去要了。更甭说要您的钱了!”
云良辅点点头,“嗯,你不错,这几年这件事情很少对人说。不过······很少,不代表没有!”
“啊?”胡老板微微一怔,“我也就对两三个特别好的朋友说过,还嘱咐过他们别说出去。”
“这钱,算是余耀还的,我也替他跟你说声抱歉,因为知道得确实晚了。不过,还了之后,请你给我打个收条;另外,这事儿都给谁说过,也烦请把还账的事儿都告诉他们!”
胡老板摸了摸鼻子,“我好像有点儿明白了······”
“电话里的人是怎么嘱咐你的?”云良辅眉头一皱。
“得,一切听您的安排,其他的我一概不知,一概不问,一概不猜。”
······
此时,正在锁格古斋卷帘门的余耀,被风一吹,忽然打了个喷嚏,“这是有人想我,还是骂我呢?”
余耀说完便起了身,溜达着从格古斋走到滨江道,沿着江边的人行道回家。
日已西斜,阳光洒在余耀身上,影子仿佛投射到了江面,微波中隐隐闪光。
第784章 费尽思量,狡兔三窟
余耀回到家中,先是冲了个澡,让自己清爽了一下,而后泡了一杯热茶,点了一支烟,重新从头开始梳理。
这件郎窑红油锤瓶,本质上和那件柴窑台盏一样,都是拾古会送给自己的“礼物”,只不过,郎窑红油锤瓶的价值,自是不能和柴窑台盏同日而语。
为什么要送?
以前,余耀主要是围绕鬼眼门秘藏来考量的。
但是现在来看,怕不是这么回事儿。
因为现在余耀隐隐觉得,拾古会似乎只关心自己成不成功,并不觊觎秘藏本身。
或者换一个说法,他们最希望看到的,是让余耀来获取秘藏、甚至掌控秘藏,而不是将秘藏中的珍宝据为拾古会所有。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没有好处的事情,为什么要干?
在这个逻辑基础上,最大的可能,那就是这位年过九旬的老会长“看上”自己了,想培养成接班人。
云良辅说出许太炎,又说出五十块,那就说明,去年九月初三的晚上,那个“许太炎”,是拾古会安排的!
安排这个“许太炎”,最直接的结果,是让自己得到“鬼眼穿心”,进而收纳大掌眼许太炎的爽灵,让自己的眼力“速成”。
而深层次的结果,是引导自己进入到这个“局”中,一步步去探查许太炎留下的疑团和线索,其中最终极的,自然就是鬼眼门秘藏!
拾古会,像是在推进过程。
但是,推进的成功与否,起决定性因素的,其实还是余耀。
如果余耀得到“眼力”之后,在综合能力上是扶不起的阿斗,在情感上没有将鬼眼门的传人视同一家,在传人身份上没有被其他传人信服,那么鬼眼门秘藏之事,就成不了!
也就是说,他们给了余耀寻找“钥匙”的能力和线索,但能力只是一个基础,线索只是蛛丝马迹,让余耀去完成找“钥匙”和开“锁”的任务!
而且,还不知道“锁”在哪里!
如果能完成,那么相当于经受住了考验,具备了成为会长接班人的资格。
不过,这只是一个基本的逻辑推理。这其中,还有很多疑团。
首先,为什么会选中自己?
在得到“鬼眼穿心”之前,余耀的眼力,说好听点儿,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说难听点儿,那就是平庸无奇。在这方面,他最大的优点就是善于学习。
当然,客观地说,余耀的智力水平还是可以的,也有一定的灵气。不过,类似余耀这种条件的人,应该不难找。
所以,即便有很多候选人,选中余耀也有点儿蹊跷。而且,就算如此,余耀肯定也是众多候选人中最被看中的一个。
因为,“鬼眼穿心”只有一枚。
反过来再从这一点上来看,很可能也没有其他候选人,只有余耀!
进一步说,为什么余耀能接受“鬼眼穿心”中大掌眼的爽灵?“金声引魂,双金传应”,肯定是有条件的,到底是余耀的什么条件符合了?
这个问题,余耀早就思量过,也和萧影深入讨论过,并无头绪。如今,只不过确凿了一点,背后的推手是拾古会。但真正的原因,还是没有头绪。
从最容易想到的血缘关系上,余耀都追溯到自己的曾祖父了,依然和许太炎扯不上半点关系!
其次,拾古会的会长年过九旬,怎么到现在才找接班人?
余耀能想到的最大的可能是,以前一直在选,但却失败了。
可问题又来了!以前选人的情况,难道不是动用“鬼眼穿心”,不需要寻找鬼眼门秘藏?因为“鬼眼穿心”只能用一次,这些传人也从未被其他人联络后亮明身份。
第三,这个会长的身份,从年龄上看,肯定不是当年许太炎安排的接应“鬼眼穿心”的人。但会长却能得到“鬼眼穿心”,极有可能和当年这个人有非同寻常的密切关系。
但是许太炎安排的这个人,却不是老婆、儿子以及当时一起南下的大舅哥,也不是任何一个字口掌眼——这些都已经有线索并确证了。
无法安排这些人,可能是危急的情势和各字口掌眼四散的状态造成的,当年的通信手段极为有限,而且倭寇横行,兵荒马乱。这一点可以理解。
关键是许太炎安排的这个人,也应该是他极为信任的人,但鬼眼门各字口掌眼的传人却都无从推断到底是谁!
即便如今已经找到了鬼眼门秘藏,积攒了大量的信息,却依然搞不清楚这个人到底什么来路!
余耀是个很善于思考的人,但是这么多东西在脑子里走来走去,一时间也是嗡嗡作响。
虽然余耀知道,面见会长之时,或许就是疑团破解之时;但是,他很不愿意稀里糊涂地去见。最起码,脑中得有一个大致的框架。
出发之前,余耀没有再去干别的,主要就是为这些事情费尽思量了。虽然还是没有形成框架,但至少余耀觉得,搭建框架的材料差不多备足了,临机应变也能有更多的余地。
······
终于到了出发的日子。飞机从江州的江北国际机场起飞,历时两个半小时,降落在丽江三义国际机场。
余耀是中午出发,落地时间是下午两点多;出发之前,和萧影、上官雨联系过;萧影上午就到了,上官雨则是傍晚飞机落地。
余耀自是先和萧影碰了面。萧影已经提前订好了酒店。丽江是有名的旅游城市,酒店业发达,五星级酒店也有好几个。不过,萧影带余耀去的,是一处整院民宿酒店,萧影说先订了一周。
小院不大,院中两层小楼,古香古色,三室一厅三卫一厨一阳台,生活设施一应俱全。
上官雨晚上到了之后,对小院也很满意,“我来丽江玩过,这种很不好订的,不错不错!”
萧影笑了笑,“其实我还在一处五星级酒店订了房,先空着好了。在金甸镇,我也安排人悄悄租了一个小院。如此,行事更加方便。”
余耀不由也笑了笑,“这不成了狡兔三窟么?”
第785章 分析,试船
“还是小心点儿比较好。”萧影应道,“而且越快越好。”
余耀随后便提起了拾古会,“拾古会的那个云爷,找过我,他们似乎已经掌握了咱们的行踪。”
“噢?”萧影和上官雨齐齐发声。
余耀便把情况详细说了一番。
听完之后,萧影点点头,“乍一看,他们似乎是无心染指秘藏珍宝;不过,也未尝不是烟幕弹。”
上官雨表示同意,“这么一大笔财富,就算拾古会财大势雄,也免不了垂涎,只不过,他们的方式方法应该不那么简单。”
余耀苦笑,“问题是,现在好像已经绕不开他们了。这个谋篇布局,十分之大,他们太有耐心了。”
萧影沉吟,“如果选你当会长接班人,那么你的,就是拾古会的······”
余耀摆手,“这怎么能是我的,这是大家的!”
上官雨笑笑,“要是连我们一起‘收’了呢?”
“接班人,只是我的一种逻辑分析,他们的真实目的,尚未全然确知。”余耀接口道,“而且很费猜啊。”
“当年,大掌眼安排的接应‘鬼眼穿心’的人,后来难保不起异心。”萧影分析道,“如果,他自己不能接受大掌眼爽灵所带来的眼力,而且他的人当中找不到合适的,那就必须再找一个人,通过这个人作为大掌眼的传人,来聚集其他传人,找到鬼眼门秘藏。”
“你的意思是,我即便是被作为接班人,也可能只是一个傀儡?”余耀问。
“嗯,或者说,他们对鬼眼门秘藏,是有步骤的,如果只是利用我们,得手之后便攫取——这种‘短平快’的操作方式不太稳妥。我们这么多人,就全得罪了!即便能对付得了,可万一有人求助特调局,求助国家,那么他们彻底被动!所以,倒不如先稳住我们。”萧影答。
“嗯。”余耀之前思量颇多,不是没想过这一层,“‘接班人’,的确是一个很好的理由和办法。好像成了一家人一样,但是我这么一个外人,怎么可能控制得了拾古会?成为傀儡的可能性最大。”
“把你拉进去,在这个基础上再用各种方式吸引我们,最后水到渠成;人稳住了,秘藏也是拾古会的了。”萧影搓了搓手指,“秘藏可谓无价之宝,值得煞费苦心,放长线钓大鱼。”
此时上官雨看了看余耀,“这么说,那就有可能他们掌握‘鬼眼穿心’,一直在找符合条件的人,好不容易才找到余耀,由此拉开了这个大大的局的序幕?”
余耀想了想,“这种推测,是可能性之一。不过······”
“什么?”萧影和上官雨异口同声。
“不过我思前想后,总觉得这种可能有哪里不对。之前我一直想不通,但是现在,咱们碰了碰之后,我脑子里忽然窜出一点火花!”余耀应道,“在大掌眼!”
“大掌眼?”
余耀进一步解释,“这种可能,是建立在当年接手‘鬼眼穿心’的人生出异心的基础上,但是在那个危急时刻,我觉得大掌眼不可能选错人!”
萧影皱眉,“这一点我认同。可是,我说的是‘后来难保不起异心’,也就是并不特指这个人!这个人如果和大掌眼年纪差不多,活着就得一百二三十岁了,估计是不在了。这个人大掌眼不会看错,但是后来他得交棒啊!如今拾古会的会长应该就是接棒人,怎么保证他不起异心?”
“不。”余耀摇摇头,“我说的看不错,就是大掌眼应该连后续的交棒,也能筹算在内!”
“你要这么说,那确实就不是这么回事儿了。”萧影叹了口气,“可问题是,大掌眼是人不是神,在他死后,一点点偏差,就可能导致出现问题啊!”
“或许有我们想不到的地方呢?”余耀也叹了口气。
“不管怎样,现在来看,主动权还在我们手里!”上官雨道,“就算他们有这样的谋篇布局,我们也不是束手无策。”
“对,而且,这不算坏事,起码他们帮我们扫平了很多障碍,而且还暗中护佑,我们先拿到秘藏再说!”余耀接口。
萧影对余耀点点头,“他们这步棋的关键,就在于我们得手之后,会长见你之时说什么!到时候,就靠你临机应变了!”
······
三人当晚讨论到半夜,但是第二天还是起得很早,吃过早饭后,余耀便联系了叶甲昆,说想试试船。
一个小时后,叶甲昆回电,说船主同意了,不过上午有事,约好了下午见面。
午饭后,三人包了一辆出租车,去往木乌岗村。
这艘小游艇改造的渔船的船主,也姓叶。叶姓是木乌岗村的大姓,占了一多半;船主名叫叶双庆,论辈分还得叫叶甲昆叔叔哩。
叶双庆四十多岁,个子不高,但身板挺壮实,脸色发黄,长了不少雀斑。他是个话不多的人,见面相互介绍和寒暄之后,直接说道,“试试也得给点儿钱吧?”
“没问题,你报数吧。连租船的价格一起说了吧,我们就是一大帮亲朋好友玩一玩,好商量。”余耀笑道。
叶双庆掏出一张折起来的纸,原来早就算好了。
余耀看了看,叶双庆其实很厚道,价格合理,便点了点头,掏出手机,“我先把试船的钱转给你。”
转账之后,叶双庆才带着他们来到自己家里,这艘船的确不小,有大约七米长。叶双庆的院子很大,大铁门很也宽;院中搭了个凉棚,这艘船就在凉棚里,用铁链锁在了棚子的立柱上。
而在船的下面,则是一个带固定栏带粗轮胎的大拖板。
叶双庆将拖板上的挂钩挂在了同样停在院中的拖拉机头上,就这么将船拉到了江边小码头。
下水之前,上官雨先是详细检查了一番发动机。检查完毕,并未多说,在和余耀、萧影眼神交流之后,便对叶双庆道,“下水试试吧!”
虽然已经拿了钱,也看了上官雨的“驾照”,但是船下了水,叶双庆和上官雨两人上船之后,叶双庆看着上官雨开船,还是在一旁不停嘱咐着。
第786章 雷厉风行,开启秘藏
船稍稍驶远,余耀便给叶甲昆也转了一笔钱,“老叶,谢谢了啊,这船看着还不错。”
叶甲昆得了钱挺高兴,话也多了,“他这船吧,要是不改造,拉人游玩真是最合适不过了,本来就是游艇嘛!可他为了加大空间,改成这样,看着能拉更多人,但不舒服了啊!倒成了拉货合适了!”
“成不成的,都辛苦你了。”
上官雨上岸之后,冲叶双庆点点头,便和余耀、萧影走到一边。而叶双庆和叶甲昆两人也在另一边聊了起来;叶甲昆主要是在打包票。
“这船原定载重是1200公斤,他拆了很多东西,扩大了船舱空间,这样就还能多承载一些重量。他换了发动机,质量还凑合,而且没用多久,动力也问题不大。”上官雨分析道,“我们六个人加上东西应该可以。”
余耀想了想,“这样,先敲定了,用不用的再说。即便最后不用,也是有备无患。”
上官雨和萧影都点了点头。
随后,余耀便和叶双庆敲定了,说好租用一周,先付了一半的钱。
三人接着便返回了丽江市区,等候才朋玺那一路反馈消息,同时也了解清楚了购买车辆和办理临时牌照的事宜。
第二天上午,余耀接到了才朋玺的电话。
“在得茂县很顺利,租船也不是不可以,可问题偏大的船只都不是个人的,不能只租船,必须连带驾驶员和维护员。”才朋玺直接说道。
“嗯,这个萧影已经预料到了,也可以应对。看来,他们还有别的限制?”余耀应道。
“对,他们坚决不同意晚上行船,只能是早六点到晚六点,十二个小时的白天范围。”
“明白了,老爷子。我们这边的船倒是能用,碰面磋商下吧。”余耀心道,开启隐藏秘藏入口的阵法,须得子时,也就是半夜11点到1点这两个小时的范围内,不同意晚上行船,还定死了时间段,那就怎么都没法儿处理了。
这也没办法,毕竟不是私人船只。就算叶双庆的私人渔船,如果没有叶甲昆这个本村同族的说和,恐怕也未必会这么顺利。谁知道你用船干嘛啊?万一是违法的勾当呢?
“好,我到迪庆订酒店,我们那里见面。”
余耀听了,略略一怔,但旋即点了点头:“好。”
才朋玺也是为了小心,和萧影安排“狡兔三窟”是一个道理。
当天下午,六人在迪庆州的一处酒店再度聚首。
这六个人虽说都是聪明人,但性格的差异还是很明显的,但是这一次,却出奇地一致!
使用叶双庆的船,尽快开启秘藏!
如此雷厉风行,首先是担心夜长梦多!
二来,碰巧三天后就是农历五月十四,和当年的时间相契合!虽然这对于开启秘藏并不是硬性要求,但碰上了就很不想错开!
第三,他们还有一个“保险”。
这个“保险”,就是可以封闭三次的外围阵法!
开启秘藏入口的阵法,有且只有一次机会,开启之后,六枚鬼眼花钱将在丹砂之中被熔化。
但是这六枚鬼眼花钱,不包括萧影的“鬼眼穿空”。
萧影的“鬼眼穿空”,是可以开启外围阵法的。
外围阵法,可以封闭三次。每一次封闭,阵法时效不一样。第一次成阵后封闭,只要不开,可以永久封闭;第二次可以封闭三年;第三次封闭,就只剩一年了。
现在,加上成阵,算是已经封闭第二次,可以封闭三年。如果这一次进去,还未尽全功留下尾巴,秘藏阵法虽然无法复原了,但是外围阵法还可以再封闭一年。
所以,这个“保险”还是很重要的。这也是当年的掌眼们思虑周全。
虽然安全系数不如阵中阵高,但也比直接暴露在外强。
说干就干。
众人分头行动,用了两天时间,便全然准备妥当。一辆商务车,一辆越野车,一辆厢式货车;平板拖车、绳索等工具自然也准备好了。每个人也都准备好了行头。
第三天下午,余耀和萧影先到了木乌岗村,让叶双庆将加满油的船安置到江边。同时,萧影开始做阵法的准备工作。
天黑以后,林丰草、钟毓、上官雨各开一辆车,来到江边。才朋玺年纪大了不开车。
厢式货车主要是为紫檀宝座“大棺材”准备的,同时也算有备无患。若没有这一件,六个人加上预估的珍宝数量,一辆商务一辆越野的组合应该就够了。
众人聚齐,车辆停好以后,萧影便开始起阵,这个阵法包括了车辆在内的江边的一片范围。
这个阵法的作用是,如果他们离去之后,有人想进入这个范围,会因为幻象走到另一处岸边,而且在那里兜圈子,有点儿类似鬼打墙。
一切顺利。
木乌岗村本来就人不多,到了晚上,更是寂静。六人带着装备和工具上了船,等待出发的时间。
晚上十点,风平浪静,一轮明月悬挂在东南天空,显得又大又圆。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月亮圆缺变化的一个周期就是一个“朔望月”,一般十六成为望日、最圆的情况居多。当然,十五最圆也有一定的比例。
十四最圆的几率是最低的,今年的农历五月十四,结果就出现了十四最圆。
好兆头!
开船了。十点出发,已经提前了很多时间,所以上官雨开船是平稳第一。
即便如此,江面行驶时间,也只用了十几分钟。
下船停靠妥当,六人带着装备和工具一起进入林中,在萧影的指引下,来到了那块石头所在之处。
没到子时,萧影便就没有立即开启外围阵法。
六人围坐,却都一声不吭,静静等待。
十一点到了,圆圆的月亮来到了逼近正南的天空,萧影和林风草施展身法,分别到江边和林中又大致查看了一番,觉得并无异常之后,才又回到了石头旁边。
萧影取出“鬼眼穿空”,在石上一处符文位置划动,刻痕陡现。
填涂朱砂之后,原先的符文突然冒出一团火光。
外围阵法再度被开启!
五棵树环抱之中的圆形法台也再次出现;同时出现的,自然还有法台后的那条夯实的土路。
法台上,六个呈现南斗六星之形的朱砂凹槽,在月光下仿似隐隐有了一层白霜。
余耀将滕昆吾的“鬼眼穿金”递给萧影之后,自己捏住“鬼眼穿心”,深深吸了一口气:
“都准备好了?”
第787章 天水观
大家都是拿稳了各自的鬼脸花钱,看清楚了各自应该放入的朱砂凹槽,一.asxs.了点头。
今晚的月光出奇得亮,此地空气清新,能见度高,南方天空中,伴着明月,南斗六星一一可辨。
“放!”
余耀说罢,便将“鬼眼穿心”放入了法台上对应天机星位置的朱砂凹槽。
才朋玺将“鬼眼穿土”放入了天同星的位置。
萧影算是代替滕昆吾,将“鬼眼穿金”放入了正西天梁星的位置。
林风草将“鬼眼穿木”放入了正东天相星的位置。
钟毓将“鬼眼穿火”放入了最南天府星的位置;上官雨将“鬼眼穿水”放入了最北七杀星的位置;
放入之后,众人撤手。
此时一片寂静,并无异常反应。
大约过了十几秒,朱砂凹槽开始缓缓冒出了烟雾。
烟雾并不浓,颜色却在变化,由白转黑,由黑转青,由青转红,由红转黄······
最后,整个法台上,腾地冒出了五彩火焰!
火焰转瞬即逝。再看朱砂凹槽,朱砂和鬼脸花钱却都已不见!
只剩下一些晶莹的粉末。
此时,法台后夯实的土路,突然发出了“哔哔啵啵”的声响,看似紧实的泥土,从中间的朱砂线裂开,如退潮般分向两边。
土路,变成了一条青石板路!
青石板路的尽头,本是红豆杉林和山体的交接之处,却在转瞬之间,豁然开朗!
就此出现的,是一处院落!
这红豆杉林的边缘,本来是紧邻山体的,也就是说山脚下就是树林,并无空地;出了树林再走,就只能爬山。
但是此时,山脚下,却多出了一个院落!这个院落门前的一条青石板路,穿入树林,直通法台。
院墙高有两米多,门楼也不算很高大,有个三米多。
如此望去,院中靠着山体的里侧,露出一座像是大殿的顶部。
六人沿着青石板路走到门楼前,两扇大门是闭合的;门楣之上,有一牌匾,上有篆书三字:
天水观!
“原来阵法隐藏的,是一处道观!”余耀开口道,“这带着南斗六星的法台,就是天水观所属了!”
上官雨点点头,“这道观看起来,是明代的建筑风格!”
“秘藏原来是放在这天水观之中!”才朋玺动容。
“天水观,木乌子,雷劈黑龙,殉身破阵······”萧影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天水崖顶原有的七层宝塔,对应北斗七星,确实是隋代所建;但这天水观和法台,却不是同建于隋代,而是明代所建!而且,主持天水观的,应该就是木乌子!
北为水位,隋代在天水崖设立对应北斗七星的七层宝塔,必和控制长江水系有关;而明代被毁,原来是真的毁了,而不是被隐藏。
隋代控制水系的风水大局,非同寻常,绵延数百年威势不减;而明代定都南京,坐落长江下游江畔,必须破除这个风水大局!
木乌子的任务就在于此。他应该先是建立天水观和南斗六星法台,克制住对岸崖顶的七层宝塔,才能顺利拆除。若是强行拆除,必将引发巨大水灾。
但是,在拆除之时,可能七层宝塔的反噬之力太过强大,木乌子怕是殉身才得以完成。所谓黑龙,黑乃五行水之色,龙乃风水灵之力;雷劈黑龙,七层宝塔被毁,木乌子也就此一命呜呼!
在他殉身之前,应该是想作法隐藏道观和法台,但是力有不逮,只隐藏了道观,法台暴露在外。这才有人知道红豆杉林中曾有个法台。
而萧左奇在民国年间发现了法台,并由此探测出了被隐藏的道观,破阵成功,最终和大掌眼一起确定为秘藏之地!
内阵是道观,隐藏珍宝,须得鬼脸花钱破阵;外阵是法台的范围,以策周全。是以从那以后,法台也就此“消失”了。
这些,是萧影内心之中急速梳理出来的,此时不宜拖延时间,以后再对大家详说;所以,在他说出“原来如此”之后,立即接口道,“此门不会封闭,咱们进吧!”
余耀没有踟蹰,点点头,“嗯,秘藏所在,应该不会再设机关!”
说罢,便直接用力推门。
吱呀一声,两扇大门被推开。众人随后进到了院中。
天水观面积并不大,左右不过二十米,前后也差不多。结构也很简单,一处大殿正对门楼,院中左右两侧,各有三间厢房。院内同样铺就青石板,并无花草树木。
“先进大殿!”余耀开口,大家都点了点头。
余耀推开大殿之门,接着便打开了手中的应急灯;大家也都纷纷开灯,将原先黑暗的大殿照的通明可见。
看到殿内的情况,众人却都是不由一怔。
大殿之中,除了四根立柱,正中央后侧贴墙的一处方形石台,空无一物!
本来石台所在的位置,应该是供奉造像的,但却什么都没有。说什么都没有也不确切,上面还积有一层厚厚的粉末。
萧影走到石台前,仔细看了看上面的一层粉末,皱了皱眉。想必,应该是木乌子殉身之前、作法隐藏道观的同时,此处造像也化为齑粉。这其中,应该和道观的风水、灵气布置有关。
不过,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大殿之中目测并无秘藏珍宝,须得先行仔细查看。
“这样,先看看大殿里有没有隐藏的设置,若是查找不出,咱们马上分头去厢房!”才朋玺开口道。
“好!”大家立即分散行动,查看大殿的墙壁、地面,等等各处。
查找了十几分钟,一无所获。
余耀当机立断:“咱们分头去厢房吧!”
厢房的门,也都能推开。六个人,一人一间厢房查看起来。
其中一侧的三间,上官雨出来的最快,因为他进去的,是一间茅厕,一目了然,不可能藏物。
才朋玺进去的,是卧房,除了床,还有好几个衣箱;林丰草进去的,也是卧房,床之外有一桌一箱,桌上还有一柄拂尘,箱子里则有几件法器。两人查找之后,均无所获。
另一侧的三间,钟毓进入的是厨房,萧影进入的是一间杂物房,以生活器皿为主。同样都没有什么发现。
而余耀进入的,则是一间柴房。
第788章 开棺见重器
柴房里主要就是柴火,堆了有一人多高,占了大半的房间。
余耀从中捡出一根粗壮的长木棍,插拨翻动。
“嗵嗵······”
柴草堆里有东西!
余耀心跳加速,喉头不由自主动了两下。
“没啥发现的来这边!”他紧接着便扭身探头出门,喊了一嗓子。
实际上除了他,其他人都没什么发现,听他一喊,五个人迅速聚拢过来。
这间柴房,在一侧厢房的最边上,也是所有厢房里最大的——确切地说是最长的,因为从门到后墙的距离,都是一样的。
六个人进来,在柴堆前一字排开,并不显得局促。
应急灯的灯光很明亮,柴堆也很快被扒开。
果然有东西!
赫然是一口棺材!
只有一口棺材。
这棺材体量不小,涂有黑漆,看起来和一般黑漆有所不同,灯光照耀之下,光泽有些异样。涂漆的木料,一般不会是什么太好的木料。而且这黑漆涂得很厚,又很特别,想必主要作用是防腐。
不过,现在不是研究黑漆的时候,余耀率先开口:
“开棺?”
萧影迅速接口,“抓紧时间!”
“开!”众人随即应道。
这棺材盖是钉死的,好在他们准备的工具齐全,除了才朋玺,又都是身强力壮的青年,所以棺材盖很快便被打开了。
棺材里面,衬有棉被,陈放着一组箱子!
之所以说是一组,因为材质都是上好的金丝楠阴沉木,黑中泛绿,金丝闪现。
只不过金丝楠阴沉木的木箱有大有小,还有的是叠放的。
一一取出之后,一共六个。
其中最大的一个几乎是这口棺材三分之一的体积。而最小的一个,还不如鞋盒大。不过,这些箱子材质统一,工艺统一,应该就是同一时间制作的。
“金木水火土加大掌眼,一个六个,没错!”余耀压抑住心跳,颤声道,“直接带走恐有疏漏,先仔细查看再说。”
大家简单一碰,决定先开最大的。
这金丝楠阴沉木的木箱,是带着暗扣的,对他们这些人来说,都不陌生,旁边拨动卡栓,顶层箱盖便能抽开。
最大的箱子里,除了三件包裹严实的铜器,还有一个小木盒,也是金丝楠阴沉木制成。
这三件铜器中,有两件是青铜器:商代三龙饕餮纹圆尊,足有半米多高;商代“母丙”玄鸟纹盘,直径也不小。
还有一件,是风磨铜的。
宣德炉!宣德天鸡耳簋式炉!
根据之前滕昆吾的介绍,小木盒里,应该就是王莽时期的国宝金匮直万!
打开之后,果然如此!这枚古币保存尤为完整,品相一流!
六人都兴奋不已!金字口重器完全吻合!
“不要浪费时间,压抑住情绪,继续开!”才朋玺开口道——实际上,他也是好容易才稳住了。
第一个开的是最大的,第二个便开了最小的。
说最小也不恰当,其实最小的有两个,一个是体积小,正方,边长有个十几厘米;而这个最薄的,长近一尺,宽约半尺,只是厚度也就只有几厘米。
这个最薄的木箱,余耀拿起来之后,入手也感觉很轻,轻到让他觉得里面好像没有东西一般。
开!
里面居然只有一个信封!
信封只比木箱小一圈,捏着不算薄,感觉里头应该就是宣纸一类的信笺。
信封上,竖写一列遒劲潇洒的行楷:勿急勿急,妥处重器而后启,许太炎嘱。
“那就回头再看。”余耀重新将信封装进了薄木箱。
大家也都点了点头。
这说明,大掌眼许太炎应该是没留下实物珍宝。这里头,或许是交代嘱托,或许是心得秘籍。不管是哪一种,既然信封上提醒了,那就照办为好。
还有四个箱子,除了那个体积最小的,还有两个相对大点儿的,体积差不多,也都是比较方正。而剩下一个是长方形,略有些扁。
大家决定先把偏大的两个体积差不多的箱子开了。
打开一个,里头只有两件东西。
一件明代官造绿奇楠沉香绿度母佛像,一件犀角合卺杯。
这是木字口的重器。
这犀角合卺杯,巧夺天工,和大名鼎鼎的“鹰熊合卺杯”貌合神像。而根据林丰草之前所说,这犀角合卺杯,同样是出于明代琢玉大师陆子冈之手!
陆子冈琢玉,名满天下,但他同样雕过犀角!而且因为稀少,更显珍贵!
不过,看到这口箱子里只有这两件东西,大家在开棺之后心头便涌现的结论更是坐实了。
这里头没有紫檀宝座!
以紫檀宝座的体量,拆分之后,恐怕也得装满整个棺材才行。
开棺之后,看到里面是一组木箱,那就已经不可能有紫檀宝座了!
“难道有误?是所有的珍宝都在一口棺材,而不是将紫檀宝座拆分装进一口棺材?”余耀忍不住出口问道,“这秘藏里头,本就没有紫檀宝座?”
“不会,这是我外公亲口告诉我的!”林丰草摇摇头,“有没有可能,原本是两口棺材,而放置紫檀宝座的棺材,在途中出现意外遗失了?”
余耀沉吟。林丰草的外公朱东楼,是木字口掌眼朱正梁之子,亲选亲传,按说是不应该有误。
“这个现在讨论不出结果,放最后再研究,不能浪费时间,先开箱吧!”萧影此时在一旁提醒道。
“好。”余耀迅速回神。
另一个差不多大小的箱子接着便被打开了。
首先从箱子里拿出来的,是一只大罐。
青花大罐。
元青花荆轲刺秦王大罐!
钟毓忍不住哽咽,“我大伯在天之灵,可以瞑目了!”
余耀轻轻拍了拍钟毓的后背。
才朋玺轻声道,“好孩子,今天我们让秘藏重见天日,所有前辈都可以瞑目了。”
这火字口重器一共三件,除了元青花荆轲刺秦王大罐,还有一件成化斗彩天字罐!一件天青釉梅瓶!
成化斗彩天字罐的分量自不必说,但这天青釉梅瓶,却更让所有人耸然动容!
柴窑!
雨过天青!天青云破!
这般颜色,失传千年!
见了这柴窑梅瓶,余耀也进一步明白了,这梅瓶和那台盏的颜色并不完全一样,而梅瓶的颜色,才是真正的天青云破!
所以,所谓的一套,应该只不过是按照柴窑的情况凑成了一套,并非一炉所出!所以,台盏才会出现鉴定偏差——柴窑的东西,之前没有人见过,确实很难完全定论。
但,如果说那件台盏是柴窑中的普品;那么这件梅瓶,就是柴窑中的上品!上品所出现的感觉,完全不一样了!
震撼之余,大家也将目光定在了最后两口箱子上。
这两口箱子,必是水字口和土字口的重器了;而这两个字口的重器,之前不得而知。
第789章 兰亭序,千古之谜
虽然不知道水字口和土字口的重器是什么,但是从木箱的体积上,也大致能推断出。
那个长方形略有些扁的木箱,装的应该是书画,水字口的东西。
而边长有个十几厘米的正方形小木箱,估计装的是玉石类,应该是土字口的东西。
大家都看向才朋玺,土字口的木箱,他来开最合适,而且他年纪也是最长的。
“还是上官先开吧,我最后。”才朋玺微微笑道。
上官雨也没客气,“好,那就老爷子压场。”
打开这个长方形的木箱,里面中间有一道分隔,形成两个空格,每个空格里,又各有一个长方的书画盒。
这两个书画盒,不再是金丝楠阴沉木,而是黄金樟。黄金樟主要产自东南亚热带雨林,以缅甸所产为上品,其含有丰富的铁质和油质,防潮防腐防虫,而且颜色金黄,显得高贵,很适合作为书画盒。
上官雨先拿起其中一个黄金樟木盒,打开。
不出所料,里面是一幅卷轴。
余耀搭了把手,两人将卷轴伸展开来。
王维《溪山雪意图》!
王维,字摩诘,参悟禅理,又以诗名盛于开元、天宝年间,被称为“诗佛”。而王维的书画,不亚于诗名,后人将他推为南宗山水画之祖!
苏东坡曾云:味摩诘之诗,诗中有画;观摩诘之画,画中有诗。
很可惜的是,王维并没有真迹流传于世,严谨地说,没有可靠的、确凿的、公认的真迹传世。现存有几幅作品,但都存在争议,大多被认为是后人摹本后者伪托之作。
“我说何以涤先生还留下那么多精品书画没放进秘藏,原来放进秘藏的,是如此顶级的无价之宝!”上官雨震惊赞叹。
大家也都是震撼不已。
当然,现在没有太多时间欣赏。收好王维的《溪山雪意图》,上官雨又打开了第二个黄金樟木盒。
这里面也是一幅书画。
确切地说,是一幅书法。
这幅书法,让所有人目瞪口呆!
刚才王维的《溪山雪意图》,的确让大家震惊赞叹,但却还没有到目瞪口呆的地步。
而这一幅书法,却让众人差点儿就忘记了时间,沉浸其中不能自拔!
好在人多,交流碰撞之时,回过神来,这才先行小心收好。
因为这一幅书法,是《兰亭序》!!!
《兰亭序》(又名《兰亭集序》、《临河序》),全文28行,324字,字字精绝,通篇妙不可言,笔法有如神助,华夏“行书第一帖”之誉名副其实,千百年来无有可出其右者。在华夏书法史上,它的地位无可撼动。
作者书圣王羲之。
这幅作品,可谓妇孺皆知,却成为书法史也是文物史上的一个千古之谜!
因为这一幅书法极品,从唐代以后,真迹下落就扑朔迷离,时至今日也没什么真正的结论。
传世的《兰亭序》,都是摹本或仿品。曾经有一幅《兰亭序》在历史上一度被认为是真迹,但后来经过大量考证,又确定是冯承素使用“双钩填墨”的摹本,并非真迹。
有关《兰亭序》的发掘和收藏,又不得不提一提喜欢“毁古不倦”的乾隆皇帝。
乾隆四十四年春,他已经收集到有关《兰亭序》的六幅作品。
虽然其中并没有《兰亭序》真迹,但也都是历史上的名品,其中就包括冯承素的那幅摹本,另外五幅是:虞世南摹本、褚遂良摹本、柳公权书《兰亭诗》并后序,董其昌临柳公权《兰亭诗》,戏鸿堂刻柳公权《兰亭诗》原本。
这六幅作品,可谓真迹之外价值最高的相关艺术品,能收集这么多,已经很不容易了。不过,这位乾隆爷还是意犹未尽!他又让大学士于敏中补戏鸿堂刻柳公权《兰亭诗》阙笔,再成一幅。
这也就罢了,毕竟是补齐阙笔,而且于敏中也算得上书法家,书法风格于董其昌相近。
可是,意犹未尽的乾隆不止多“造”了这一幅,自己居然又临了一幅!
可能是他也知道自己的水平不大行,没敢临唐人的作品,而是临了“董其昌临柳公权”那幅。
于是乎,前面六幅,加上于敏中补阙的一幅,再加上乾隆皇帝只能算得上“凑数”的一幅,一共八幅,成了著名的“兰亭八柱册”。
因为乾隆皇帝为了“一永其传”,将圆明园的“坐石临流亭”改建成“八方重檐亭”,换了八根大石柱,每根柱子上刻一幅,“兰亭八柱”由此而来。
不过,就此再想想,乾隆酷爱古董古籍珍品,又是君临天下的皇帝,就连他也没找到真迹,那真迹从唐代以后没有传下来的可能性极大。
对此,如今盛行的说法是,《兰亭序》被唐太宗李世民带着下墓陪葬了。
有些综合正史、野史、传说的本子,听起来还有鼻子有眼的。
据说,王羲之对《兰亭序》也珍爱异常,因为他后来曾经也试过,再也写不出这种水平的作品了。于是,王羲之将《兰亭序》作为传家之宝。
传至王羲之的第七世孙,已是南北朝末期。不过这个第七世孙少年时出家了,法号智永。这个智永作为王羲之的后代,不痴迷书法也说不过去。他痴迷到什么程度呢?在出家的永欣寺,他把自己关在一座小楼里苦练书法,发誓“书不成不下此楼”,就此苦练三十年。
智永后来确实也成了历史上的一位书法名家,虽然比不上王羲之王献之,但,“真草千字文”了解一下。
智永活了一百岁,很长寿;但他是个和尚,没后代;王羲之将《兰亭序》作为传家宝的愿望就此中止。不过,智永没儿子,还是有徒弟的,他临终前将《兰亭序》传给了徒弟辨才。
辨才为了不负师父所托,在屋梁上悄悄凿了一个洞,将《兰亭序》藏在了里面。
此时已是唐代贞观年间。皇帝李世民听说《兰亭序》真迹在辨才和尚那里,多次安排人想弄过来,不过辨才软硬不吃,就是一句话:师父圆寂之后,贫僧也不知那《兰亭序》的下落。
李世民一看,软硬不吃,那就智取。不久后,一个书生“无意中”认识了辨才。这个书生的书法造诣很高,和辨才相谈甚欢,感情愈发深厚,最后成了“知己”。
有一天,书生竟然带了两幅王羲之的真迹来找辨才,知己共赏析。聊至酣处,辨才感叹,说你带来的书法,虽然都是王羲之的真迹,却不是极品!就着这个话头,书生经过一番试探和套路,终于让辨才说出了自己有一幅王羲之的神作。
继续套,辨才犹豫再三,说出了《兰亭序》。书生自然“不信”,说辨才吹牛,连同鄙夷的眼神一起发挥。
辨才一时没控制住,居然从房梁上取出了《兰亭序》!
这书生仔细查看之后,居然直接将《兰亭序》收入袖中,同时拿出了皇帝的诏书!
原来,这个书生就是监察御史萧翼!
辨才此时才知上当,但悔之晚矣!
李世民由此得到《兰亭序》。辨才和尚就此忧愤成疾,没过多久就撒手去了。
李世民在世时,命不少书法名家作《兰亭序》摹本,同时还有“拓本”;而驾崩之后,《兰亭序》作为陪葬品被他带进了棺材。
如果,《兰亭序》真迹确实陪葬了,那眼前这一幅又是什么情况?
第790章 昭陵六骏,谢流斋
适才,以余耀的眼力,能看出纸张和墨色是没问题的。而从书法的神韵来看,余耀也觉得是没问题的!
就在众人从看到《兰亭序》、到沉浸其中、又到回神收好的这一小段时间里,余耀的脑子里也迅速地过了一遍分析。
如果鬼眼门水字口秘藏的这幅《兰亭序》是真迹,那,要么《兰亭序》没有被带进李世民的陵墓;要么,确实带进了陵墓,却又被盗墓贼盗走了。
李世民的陵墓,名曰昭陵,是他与长孙皇后的合葬墓,位于咸阳九嵕山(嵕音宗),号称“天下名陵”,如今也是著名的旅游景区。
昭陵尚未被考古部门发掘;但是,昭陵历史上曾经被盗过的说法却是有的。
唐代的时候,昭陵的陵区是严禁无关人等出入的,但是唐亡以后,那就保不齐了。
涉及其中最典型最著名的盗墓贼,名叫温韬。
五代时期,梁国人温韬曾任耀州节度使,此人坐拥地利之便,不玩小打小闹,号称是盗掘帝陵最多的盗墓贼。
关键是,温韬盗掘昭陵,正史是有明确记载的。
《新五代史·温韬传》有这么几句:在镇七年,唐陵在其境内者悉发之,取其所藏金宝。而昭陵最固,韬从埏道下,见宫室制度闳丽不异人间,中为正寝,东西厢列石床,床上石函,中为铁匣,悉藏前世图书,钟王笔迹,纸墨如新,韬悉取之,遂传人间。惟乾陵,风雨不可发。
这里头的“钟王笔迹”,钟是指钟繇,王是指王羲之。从中可以推断,如果《兰亭序》是李世民陪葬的“钟王笔迹”之一,那么就被温韬给盗走了,而且“遂传人间”。
其中的乾陵,则是武则天和李治的合葬墓;也就是说,除了乾陵,温韬把管辖范围内的唐代帝陵给盗了个遍!
《新五代史》是欧阳修编撰的,要说可信度,应该还是可以的。而且,根据《宋会要》的记载,说赵匡胤曾经排查前朝帝陵,准备修缮一番,结果也发现了大量唐代帝陵被盗过,其中就包括昭陵。
宋太祖赵匡胤算是做了件带头的大事,从宋代之后,保护历代帝陵的诏令就逐渐成为了“传统”。实际上,保护别人就是保护自己,你保护前面的,后人保护你的。
所以宋代之后,起码正史中没有再出现过昭陵被盗的记载。
不过,如果《兰亭序》真被温韬盗走,为何此后一千多年再无消息?以《兰亭序》的地位,怎么会如同泥牛入海?连出名点儿的野史传闻都没有吗?
这是一个非常大的疑点。
正史吧,虽然有较高的可信度,但也未必全准。所以,这个说法在学界也有反对者,也提出过一些其他的史料考据。
不过,虽然从宋代到清代,再无关于昭陵被盗掘的记载,但是到了民国时期,昭陵是有真凭实据地又被盗了一次!
位于昭陵北面祭坛东西两侧的六块青石骏马浮雕,被盗墓贼给砸成了块状,从昭陵盗出!
这就是赫赫有名的“昭陵六骏”。
昭陵六骏被盗,主谋是外国的盗墓贼,过程多有波折;而且这其中,还牵扯到了谢流斋!
“昭陵六骏”石雕,是高浮雕、颇具写实感的战马形象,分别是:拳毛騧、飒露紫、什伐赤、白蹄乌、特勒骠、青骓。
名字听起来有点儿怪,是因为加了当时的突厥语。
“昭陵六骏”的艺术水准极高,由阎立德和阎立本两兄弟联手创作完成;阎立本是绘画大师,阎立德是工艺大师。
这样的石雕想盗走,只能砸下来。外国的盗墓贼在华夏也雇了人,将昭陵六骏石雕砸成了石块,运送下山。不幸中的万幸,在这个过程中,盗墓贼被闻讯而来的村民给堵住了,没有成功。
虽然外国盗墓贼空手而回,但是村民却只保住了四骏,因为其中“两骏”——拳毛騧和飒露紫,在这个过程中被推下了山崖!
推下山崖的拳毛騧和飒露紫,后被陕西督军陆建章所得。他得了之后,正好听闻当时的大总统袁世凯要建私家园林,立即决定用来拍马屁。
结果,运到京城之时,袁世凯挂了。袁世凯的儿子一看是碎块,也没留下。
这拳毛騧和飒露紫,没有再运出京城,而是就此卖给了一个京城古玩商。
此时,恰好在京城的谢流斋,得到了消息!
当时的谢流斋非常年轻,只有二十多岁,但是已经开始在古玩行里混了。也就是那个时候,他认识了刚开始在华夏搜罗古董的倭国人中谷安次郎。
谢流斋当时资金不足,所以,他想当一回拉纤的中间人,让这位古玩商将拳毛騧和飒露紫卖给中谷安次郎。
但是,中谷安次郎出价太低,这位古玩商很不满意。也恰在此时,美国方面也有人出价了。
这笔买卖拖拉了很长时间,谢流斋在其间穿插甚多,据说是后来和美国人又有勾连。1920年,此事画上了句号,两骏被以12.5万美元的价格,卖给了美国的宾大博物馆。
实际上,其他四骏在被村民保住之后,也曾经有美国人再度前来盗取,而且这一次得手之后,砸得更碎;但,又是在运输的过程中,被民众所截!后来没有再运回原处,被送到了陕西图书馆保存。
所以,如今在华夏的博物馆里展出的“昭陵六骏”,只有四骏是原石拼成;而那两骏、也就是拳毛騧和飒露紫,是高仿复制品。而真正的两骏,还在美国的博物馆里。
虽然民国时期,没有盗取昭陵地宫陪葬品的确切说法,但是“昭陵六骏”被盗,就说不好地宫有没有被盗过;即便没有出现大规模挖掘的痕迹,但通过隐秘的盗洞,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如果昭陵中的《兰亭序》,没有被温韬盗走,那么还存在民国时期被盗走的可能性!
当然,这一切是在《兰亭序》被带进昭陵陪葬的基础上分析的。
余耀的思绪,在《兰亭序》被重新收好装盒以后,也就此戛然而止。
此时,众人也都齐齐看向了才朋玺。
才朋玺深吸一口气,打开了最后一个金丝楠阴沉木的正方形小木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