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紫气如潮
第四十六章 紫气如潮
听涛崖
有清光刺破云层,洒向雾霭沉沉的山峰,山峰蜿蜒连绵起起伏伏,圣手画师UU小说的泼墨山水也画不出这静谧雅致半分。m.www.uu234.net
此景天地一色,美不胜收。
如果此时有人在这里,一定会发现崖边的李长风浑身周遭紫气环绕,如游龙穿梭。
《紫日》以每天日出之时的紫气温养经脉,但若是仅靠紫日决,是达不到这样的程度的。
八阵图中主开门的蛇蟠阵,纳天地灵为己用,配合紫日决让李长风经脉中的紫气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充盈程度。
若是这时李长风以念内观,经璧上的驳杂不纯也以飞快的速度变得温润如玉。
他座下环绕周身晦涩难言的文字图刻,正以微弱的光芒隐隐闪现。
在这个九州静谧的角落,古八阵图,终于重现人间。
李长风睁开眼,双眸有紫龙吞吐隐现,后归于平静,他想到了混沌中那个老者的倾囊相授,认真的说道。
“谢谢你!”
八阵图是李孤鸿成名之功,现如今子承父业,也成为了继《撩云剑》后李长风修行的第一门功法,其内乾坤万变不可知,只有真正修行后才明白可怕之处。
菩提说这是窥探生死洞察天理的众妙之门,李长风觉得很对。
忽然
听涛崖下有声音传来,离得近了才看清是叔明月和司徒千金。
叔明月腰间系着的红棕色酒葫芦因为多年和衣物的磨蹭,显得发红发亮,上面有叔明月刻的一句话:众人皆醉我独醒。
分明是他在喝酒,却说众人都醉了,李长风一直不明白什么意思。
司徒千金的怀里鼓鼓囊囊,连袖口的绣线都断了几根飘飘荡荡在风中。
李长风定睛聚神一观,那分明就是一截咬了半口的人参,连参须都在。
这两个家伙家中都是锦衣玉食,也有独特的癖好,为人处世也是一般无二,看上去就像兄弟般。
但更让李长风心惊的是,他为什么能看的那么仔细?
为什么这二人分明相隔很远却能清晰的看到他们的一举一动,司徒千金咬了半口的人参分明在怀中,为什么能隔衣观之?
这种种的疑问让李长风出了一身冷汗,若是有旁人在一定会发现,刚才他眼中有紫龙吞吐,如神显象。
叔明月和司徒千金走了过来,看到了李长风震惊的表情,惊愕说:“青天白日的你见鬼了吗?”
李长风说:“你们有没有觉得我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叔明月上下打量他,和司徒千金交换了一个眼神,郑重的说:“除了变的更猥琐了,别的倒是没有什么!”
李长风满头黑线,生气的说:“你这个猪头!”
叔明月一瞪眼微怒的要骂回去,司徒千金忍不住打断说:“别忘了我们来干什么的!”
他又转向李长风说:“长风,你可能有麻烦了。”
李长风跟在叔明月和司徒千金后面下山,方才知道,事情似乎不太妙。
三年一度的天阙宫殿试,南山书院每次会有三人会前往京都长安。
上一届殿试以武胜出,是钟叔离院长座下大弟子陆子由带着兵字堂两名师弟前往,夺了殿试首榜。
而这一次戒律堂的长老却改了规矩,要按照月南阁九座塔的闯塔时间来排名。
而李长风,赫然排在第一位。
司徒千金说:“这意味着从通关时间来看,你已经和李孤鸿巫寒宵站在了同一高度,你们三人都在一月以内通关月南阁九座塔。”
李长风问道:“巫寒宵是谁?”
司徒千金:“他是我们南山书院钟院长的同门师兄,北国书院的院长。”
叔明月又补充说:“你已和大帝李孤鸿、北国书院院长巫寒宵齐名!”
李长风眼珠子瞪大如铜铃:“这个玩笑可是开大了!”
叔明月冷哼说:“你或许觉得我们在开玩笑,但兵字堂武生可不觉得是在开玩笑,每一届天阙宫殿试都有南山书院兵字堂弟子的身影,他们武痴的称号不是凭空来的,但这次平白无故杀出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静字堂弟子,偏还是在南山书院烧锅炉的,你觉得他们会怎么想?”
李长风略带狐疑的说:“难道会挑战我?”
叔明月一拍掌:“你这人样貌长得猥琐脑袋倒是转得快,早已有人在演武场等你了。”
三人身分前后走过了泥泞小道,走过晚秋落叶,走过了斑驳青石,来到了演武场门口。
此时演武场前除了青袍弟子,还站满了蓝袍和红袍白袍弟子,蓝袍弟子是兵字堂武生。
大家都看到了从山道上走下来的三人,目光都聚焦在中间的李长风身上。
听闻他是以杂役弟子的身份进入了南山书院。
听闻他才刚刚破海引汐。
听闻他是西塞国公主解红妆的入幕之宾。
种种身份叠加在一起,众人看他的目光便有了分别,有欣赏他的不屈和努力,有不解他的淡然处之,有冷眼看他满怀信心,有鄙视他的身份低贱。
百家米养百样人。
这是从小流霜娘亲给李长风常说的话。
李长风的目光越过人群,看到了演武场上正襟危坐的一席天蓝色长袍的武生,他身后站着很多人,身躯如挺拔青松,手握长剑而立,一看望去当真卓尔不凡。
而打坐的那人,相貌平淡身材挺拔,却目如鹰隼嘴似秋刀。
一看就踏马不是什么好人!
李长风心里笃定说。
李长风在关注他,他自然也睁开双眼看向李长风。
“兵字堂简迢雨。”
他刚刚见面就自报家门,看来已下定决心要挑战李长风。
李长风一愣:“煎条鱼?”
“放肆!”简迢雨虎目怒睁,剑锋出鞘,早已没了之前安然处之的宁静模样。
叔明月是他们三人中修为最高的,他浑身真元鼓荡迎剑而上。
简迢雨一记‘梨园碎花斩’当头斩落。
叔明月还之‘雪地摘梅’拈住了剑刃。
简迢雨一招‘平倚剑画楼’欺身贴剑入敌人喉咙。
叔明月还之‘劈空掌’自剑柄处拍掉了他的攻势。
兵字堂上级弟子简迢雨,修行《平湖秋月剑法》。
静字堂上级弟子叔明月,修行《大悲千叶手》。
李长风有种感觉,简迢雨的‘梨园碎花斩’和‘平倚剑画楼’,似乎抵
挡起来并不需要费多少力。
因为在他的眼中,无论是简迢雨还是叔明月,动作都变得缓慢无比,简迢雨手中的长剑只需要轻轻一弹就能弹开。
但简迢雨是南山书院兵字堂的上级弟子,他手上的剑也是书院的剑,书院从没有弱辈。
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李长风变强了,或者说他捕捉敌方动作的精神力变强了。
两人交手间天空忽然出现一声爆喝:
“够了!”
有两根戟如流星飞来,简迢雨一瞪眼举剑格挡,被长戟上的雄浑真元逼的退出几十步才落地。
叔明月一记劈空掌斩在长戟上,却被震的虎口发麻。
李长风看到内馆中走出一个冷面白衣公子,剑眉星目不苟言笑,神色凛然。
南山书院二师兄钟神秀,是陆子由的师弟,兵字堂武榜第一,号称‘冷金猊’
钟神秀冷眼扫过,但凡与他目光相接的武生都低下了头,那股凌厉的眼神让人不能直视,但李长风眼神平实,无半丝怯懦与倨傲。
钟神秀冷言:“书院禁止武生私斗,若是有矛盾可在演武堂找公证人挑战,你们两个为什么动手?”
叔明月笑着说:“钟师兄,我和他只不过以武切磋,点到即止并未私斗。”
简迢雨回应说:“是,我只是一时兴起和他切磋半招,并未有矛盾,更谈不上私斗,钟师兄明鉴。”
钟神秀冷哼说:“没有最好!”
他忽又转过头去看着李长风说:“你叫什么名字?”
李长风恭敬行礼:“静字堂李长风。”
“你就是李长风?李勿执是你的妹妹?”显然他的名字钟神秀是听过的。
李长风说:“李勿执正是舍妹,师兄认识她吗?”
钟神秀淡淡说:“不认识。”
李长风感受他言语中若有若无的敌意,心中忽然有些疑惑,勿执尚未修行怎么都不会和他扯上关系,为什么这人一提到李勿执就语气不善?
话无半句多,简迢雨忽然站出来说:“钟师兄来的正好,师弟想让师兄做个见证,我要挑战李长风!”
叔明月眉眼一挑,这厮当真果断直接。
钟神秀说:“为何而挑战?”
“为月南阁通关文榜正名,我怀疑李长风造假!”简迢雨略眯眼说。
此言一出众皆哗然。
月南阁通关文榜都是由天枢老人公布,简迢雨怀疑李长风造假,岂不是说天枢老人所证不实。
但众人转念一想,若非如此该如何解释一个刚刚破海引汐的人,却在一月以内通关九座塔,那可是和李孤鸿巫寒宵齐名的非凡成就!
于是众人又把目光望向了一身青袍都洗的发白的李长风,失望的摇了摇头。
看他的模样,实与所传不符。
钟神秀皱眉:“师弟慎言。”
简迢雨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师兄,我确定李长风造假,我会用实力证明给你们看!”
第四十七章 煎条鱼
第四十七章 煎条鱼
见李长风不发一言,钟神秀看他说:“你怎么想?”
李长风看这简迢雨说:“狗咬我,我不想咬狗!”
简迢雨脸色铁青眼神喷火,那模样就差拔剑当头斩落。www.uu234.net
众人瞪大了眼都,被他这番话震惊的说不出话来,只有叔明月和司徒千金以及静字堂武生哈哈大笑起来,这一句骂真是绝妙。
“李长风你放肆!”
“简师兄好好教训他一顿,让他知道你的厉害!”
“胆敢在月南阁造假还这么理直气壮,当真无耻至极!”
兵字堂武生拔剑相向,群情愤慨。
钟神秀淡淡说:“我问的是你对挑战的想法,是接受还是不接受?”
李长风笑着说:“接受,为什么不接受!我虽不喜咬狗,但却乐的痛打落水狗!”
简迢雨冷声道:“李长风,我等会就让你笑不出来!”
李长风瞥他一眼说:“你管的真宽!”
钟神秀道:“既然你也接受,那你们在演武场签武斗契约。”
李长风和简迢雨在纸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钟神秀肃然道:“演武比试,点到即止,谁若胆敢下毒手休怪我不讲情面!”
简迢雨看着李长风冷哼道:“我用剑,你用什么兵器?”
李长风笑着说:“你对‘剑’理解独到,我拍马不及,从前在大山中我都是用弓箭射杀畜生,今天我也用弓吧!”
围观的女弟子都掩嘴偷笑,简迢雨又何尝听不出他话外音,黑面如炭狞笑道:“牙尖嘴利的小子,刚刚破海引汐就敢如此猖狂,让我教教你如何夹着尾巴做人!”
简迢雨修的是《平湖秋月剑》此剑招讲究的就是如平湖上的秋月避嚣习静,但此时简迢雨被李长风激怒的哪有半点宁静模样?
李长风目的已达到自然不再多费口舌,转身从兵器架上抄出一张硬弓,崩了崩弦,比他在陈家沟的牛角弓弱了不少,但对付简迢雨应当足够了。
钟神秀看到简迢雨的模样,心中高看了李长风一眼,战前懂得审时度势,让对方未战先败在心境上,这小子有点意思。
叔明月凑过去在李长风耳边说:“他的平湖秋月剑招刁钻毒辣,专克大开大合的招式,而且你的真元远不及他浑厚,你若是对阵一定小心谨慎千万别硬碰硬。”
李长风点头应下,背上一壶白羽箭上了演武台。
就在这时李勿执也来到了演武场外,她是刚刚听说哥哥在演武场和人武斗,慌忙就赶了过来。
李长风对她笑了笑示意她安心。
钟神秀的目光转向了李勿执,眼中除了那丝莫名神色竟隐隐有一丝怒火,只是被他神色掩藏的很完美。
但这一切都落入了李长风的眼中。
自从在听涛崖修行以来,或许是因为紫日决对身体的润养,也有可能是八阵图的神秘莫测,又或者是因为渡厄决对他精神力量的改造,总之极细微的东西都逃不过李长风的眼睛。
等此间事了,一定把这件事查个水落石出。
所有可能对勿执有伤害的都要扼杀在摇篮中!李长风心中决然。
“心不在焉可是很容易被杀死的!”
一声大笑,忽然有剑光斩落。
李长风余光扫到,微微侧开身体避开了剑锋,但他以弓胎勾住剑身,一拉一送就把简迢雨的剑改了方向,演武堂的石砖上忽然出现一道浅浅的剑痕。
平湖秋月剑讲究的是宁静中潜藏杀意,剑招中隐含剑气,所以挡住了平湖秋月的剑,未必能挡住其剑气。
李长风看着自己衣服下摆被剑气割破的口子,平静的看着简迢雨。
简迢雨冷笑,提剑而上。
抽箭,拧弓,放指一气呵成!
李长风手中有箭矢如流星,简迢雨见迎面射来一箭,于是提剑扫过去,箭杆顿时变成两截,尚不等他冷笑,这箭头却飞速朝着他的面颊射过去。
于是他举剑格挡,飞速箭头和简迢雨的秋水剑身爆出一团星火。
然而不等他回过神来,下一箭已然来临。
射的是他的左腿弯处。
简迢雨一声暴喝,一招‘濠上观鱼’剑锋一荡扫开了这箭。
然而第三箭又来了,依然是他的左腿弯。
简迢雨怎么也想不到,李长风的箭如同连珠,一箭接一箭连绵不绝,他疲于应付,举剑再度格挡。
然而他疲于应对箭矢的时候,却没发现李长风悄然逼近,两人的距离越来越短。
简迢雨手上真元喷薄而出,随着一声爆喝那箭矢顿时化作飞花。
但下一刻来的不是箭,是一记肉掌。
李长风早已欺身逼近,瞅准时机一巴掌呼过去。
简迢雨措手不及,被扇了一巴掌,‘啪’的一巴掌响彻无比。
全场安静。
简迢雨满脸不可置信,提着剑呆愣看着地面,等他回过神来,李长风已站在了演武场边,竟丝毫不给他还击的机会。
任你平湖秋月,任你真元雄厚,老子就一巴掌扇懵你!
李长风心中暗爽,笑着看简迢雨。
忽然有狂风吹拂,忽然有黑云盖天,忽然有磅礴喷发的真元席卷演武场,让所有人都睁不开眼。
简迢雨此时狂发乱舞,真元不要命的释放,已近癫狂。
他眼中只剩下了李长风,心中只剩下一个目的,就是杀了他!
纵有什么武斗契约,纵有钟神秀在旁,都阻挡不了自己杀他的心!
如此才能偿自己之辱。
钟神秀见他的真元不要命的释放,顿时摇了摇头,修行者不知谨神敛精控制真元,反而被怒火冲昏头脑一股脑的把真元释放出去,又有何用?
李长风脸色平静,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激怒简迢雨,为的就是这一刻。
于是抽出三支白羽箭,他第一次动用自己稀薄的真元。
白羽箭上忽然有金色火焰升腾而起,三支箭划过火焰轨迹点杀简迢雨。
三箭连珠。
从未有人知道这个从大山里来其
貌不扬的小子,竟然会三箭连珠。
简迢雨顿时如瓮中鳖池中鱼,三支箭封锁了他想要动的几个方位,于是他脚步移动往离位,但又有五支箭封锁了他的方位,他怒向胆边生,再往坤位。
又有五支箭彻底把他封死,他真的无路可走了,五支箭把他的衣袖下摆都钉在地上,火焰顺着长袍升腾而起。
兵字堂的弟子一拥而上以真元压制火焰,救下了失魂落魄的简迢雨,事已至此胜负已定,再去比拼已没有了意义。
原来从战前的斗嘴,战中的巴掌,战后的五星连珠,这一切的一切,都在李长风的算计中。
他的箭术可怕,他的心机更可怕。
但李长风心中清明,简迢雨一招一式甚至每次移动步伐,都在他的眼中。
他眼前泛起因为真元匮乏的金星,顿时心中苦笑,如果不是因为真元稀薄,想要击败简迢雨又何至于如此麻烦?
李勿执欢呼跑上台想要抱住李长风,他却早已经被叔明月和司徒千金领头的静字堂武生高高的举起抛向空中,于是嬉笑看着被高高抛弃又落下的哥哥。
“喂喂,我恐高啊!”李长风大叫。
众人大笑。
钟神秀不知何时起已离开了演武场,而兵字堂武生带着简迢雨也已不知去向,这下子他真的变成‘煎条鱼’了。
离奇的是从简迢雨和叔明月私斗,到李长风战胜简迢雨,燕教习从头至尾都没有出现,甚至没有任何长老和教习出现,大家似乎都默认了这一次的战斗。
于是南山书院所有人都知道,静字堂貌不惊人的锅炉弟子李长风赢了兵字堂上级弟子简迢雨,并且会五星连珠的绝技。
从这一点来看,月南阁的通关文榜真实性确凿无疑,并且据说院长也确定了出战天阙宫殿试的人员名单。
叔明月骂道:“连周修冶这个二傻子都能闯入前十,我却排在三十八位是个什么鬼!”
司徒千金看着略微腼腆的周修冶叹口气说:“那我排在一百二十二位是怎么回事!”
叔明月没好气的说:“你在月南阁傀儡人面前只能撑三炷香的时间,给你一百二十二名已经是抬举。”
李勿执一边加水烧柴,漫不经心的说:“你又能好到哪里去?听燕教习说你在里头虽然通关时间短,但你昏了三天三夜才醒过来,给你三十八名也已经是抬举!”
叔明月顿时如同吃了苍蝇一样脸色涨的通红:“我我在里面睡会儿觉不行啊!谁规定了不能在月南阁睡觉!”
周修冶不好意思的说:“其实,闯塔还挺费神的”
叔明月和司徒千金两人异口同声大喝:“你闭嘴!”
叔明月扭过头又抄起酒壶猛灌,司徒千金气呼呼把怀里的人参咬的嘎嘣脆。
李勿执看他们小孩模样好气又好笑,都说即便年龄再大,男孩依旧是男孩,这话怕是一点都没有错的。
比如哥哥,和简迢雨打完就去了秋湖边,说要钓几条鱼回来今晚煎着吃。
第四十八章 雪色征途
第四十八章 雪色征途
汐霞白雪,征途裹素。顶 点 X 23 U S
十二月大雪。
霜降后一个月,青山上下起了第一场雪,南山书院清晨的炊烟和雪雾交相呼应,美不胜收。
今天是大雪,也是天阙宫征程的第一天。
李勿执在哭。
李长风苦笑。
李勿执抽泣说:“哥哥,你怎么这么狠心,等我回去一定告诉娘亲你不带着我。”
李长风挠头说:“我们去天阙宫是参加大比,不是去玩的。”
周修冶不忍看她哭,劝慰道:“是的。”
但他分明不会劝人,于是李勿执给了他个白眼说:“要么带上我,要么闭嘴。”
周修冶选择了闭嘴。
天阙宫大比南山书院派出了钟神秀、李长风和周修冶。
虽然书院弟子惊异于李长风五星连珠的神技,和击败了简迢雨的不可思议,但依然对天阙宫征途深深担忧,因为李长风的修为甚至刚刚达到武斗巅峰境界。
而兵字堂钟神秀已达人魁,周修冶也是藏灵巅峰。
无论怎么看,李长风都显得有些磕馋。
陆子由看着哭的梨花带雨的李勿执笑说:“长风他们不会去多久的,你在南山书院安心修行,日后就可以跟他一起了。”
陆子由是书院大师兄,浑身上下总是有种儒雅的返璞归真气质,不仅是书院弟子,李长风也很喜欢和他亲近,看了他一眼,发现陆子由也在笑着对自己点头。
天阙宫大比,大师兄也在给他们送行。
李勿执听了忽然眼珠一转,悠悠道:“那便如此吧,哥哥你早去早回。”
李长风惊异于李勿执态度的转变,但转念一想也许是她比较听大师兄的话,也就释然了,笑着说:“一定!”
钟神秀号称‘冷金猊’,态度冷淡常孤身一人,他骑马打头阵,周修冶和李长风跟在后面朝众人挥手告别,这一去恐怕要几个月才能相见了。
叔明月和司徒千金等人也是眼含热泪。
“妈的,这几个月都没猪肘子吃了!”叔明月心中骂道。
司徒千金心里却清明的多,只是忍不住腹诽掌厨的走了,接下来几个月又要吃朴老爹的黑暗料理,那一锅下去黑乎乎的杂烩乱炖,自己怕是又要瘦下去了,这怎么能行!一定让银姐备好每日饭菜教人送上书院!
于是他也忍不住骂:和李长风这王八蛋在一起,嘴巴都被养刁了。
但骂归骂两人还是很实诚的,叔明月送了二人两大壶酒,说是冬日驱寒用得到,司徒千金把压箱底的人参全掏出来给他们满满两大包,教他们饿了就当饭吃。
而钟神秀自动被二人过滤掉了。
燕教习和副院长管凤笙站在崖坡上,猎猎冷风狂拂身,勾勒出曼妙动人的曲线。
管凤笙看着遥遥出征的三人说:“是不是想起了往事?”
燕教习眼角已有了时光的痕迹,虽然浅薄但这已经岁月侵袭的证明,她幽幽说:“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我已找了他很多年,我累了。”
管凤笙听到这个一席黑袍的坚强女子也有这般柔弱的一面,叹了口气。
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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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长风走了的第三日。
夕暮时分的演武场,燕教习轻道一声下课,顿时有五色真元交相呼应,如同疯狗一般朝着灶房狂奔而去,静字堂武生早已前胸贴后背,然而等他们到了灶房才发现:
今日的灶房好像过分安静了。
叔明月掀开锅盖一看,空的!
司徒千金掀开米锅一看,空的!
蒋聘平打开碗柜一看,也是空的!
李勿执去哪儿了?她为什么没有做饭?
叔明月忽然想到了什么,顿时一拍大腿:“这小丫头不会偷偷溜出去了吧!”
青山脚下的泥泞小道上,四周白雪皑皑虽是傍晚时分,可光线依然很充足,李勿执扯着小毛驴脖子上盘的辔绳道:“小毛驴乖乖,等下了山姐姐拔草给你吃!”
然而小毛驴依然纹丝不动,李勿执脚下的青袍已经被泥泞弄污,额头急出了一大汗。
“臭哥哥,叫你不带我去长安,我偏要自己去!”
似乎这兄妹二人都是这样的牛脾气,越是不让她做她就越要做给你看!
李勿执到了金牛镇外已是两天后的事情,她头发蓬乱衣衫尽污,牵着同样像从泥潭里爬出来一样的小毛驴,脚边的布鞋已破了个洞,眼神中净是疲惫和兴奋。
是的,她很兴奋,因为终于到金牛镇了,京都长安在金牛镇以北,可喜的是她的路线并没有错。
就在这时,远处有一队人马走来。
驹凤辇,华贵似锦,大约有百十人,除去扛着步辇的八名精壮大汉,其余皆是身着锦袍的曼妙女子,却眉眼如凤每个都像是天仙化人,只是眉宇间有种异乡的神采,倒不像是中原人。
李勿执不禁心中猜疑:这里面坐着的一定是个娘性十足的富家公子哥,否则怎么会有这么多漂亮的婢女相随。
她在思索间,却无意拦住了对方的去路。
见有人拦住去路,对方忽然有婢女飞跃而出,手上莫名多了一把短剑,竟是一言不合就要杀人!
李勿执慌忙架起招式,却想到自己什么修为都没有,顿时暗骂了钟胖子一顿。
死猪胖猪师傅,让你不教我修行!害的别人剑落头顶了也不知如何还击,怕是今日要命丧深山了。
“回来!”
凤辇中忽然有清脆声音,乍一听似妖,再一听似媚,如黄莺出谷,空山幽兰,鸢啼凤鸣,魅惑酥骨。
那执剑女子倒飞而回如燕归巢,手上短剑已没了踪迹,但李勿执还是很生气,哪有一言不合就动手杀人的道理,所以她站在凤辇前,牵着小毛驴,一步未退。
白纱被掀起,露出了内里人的真容。
美丽中带着英气,柔软中透着刚强。
她最吸引人的地方在她的眉眼,眉眼如凤,英气十足。
兜鍪国花似锦,人如其名。
李勿执看着这个漂亮的姐姐一时间失了魂。
花似锦嘴角勾起一丝笑容:“小妹妹,拦住我的去路意欲何为?”
李勿执方才想到她竟然盯着一个女子盯了这么久,于是脸色通红说:“那个刚才你的婢女要杀我,我才拦住路的。”
花似锦笑意更浓:“我的婢女对你无礼,姐姐给你陪个不是,妹妹勿要生气才是。”
李勿执心道这个姐姐的声音都让人酥到骨子里了,自己是个女孩子都受不了,遑论那些男人?
她脸色通红说:“没有没有,是我不对,我这就走开。”
李勿执想要把小毛驴拉到一旁,却发现这牲口纹丝不动,任凭她使足了劲了动不了分毫,顿时鼓着嘴生气起来。
花似锦觉得这小姑娘很可爱,于是道:“小妹妹,看你长途跋涉不知要去哪里?”
李勿执道:“我要去京都长安,找我哥哥。”
花似锦眉眼一挑,这小姑娘竟然和自己同路,于是说:“你去找你哥哥可是因为天阙宫大比?”
李勿执顿时欣喜道:“对呀对呀,姐姐也去那里吗?”
花似锦笑说:“那你和我倒是同路,不知你哥哥是哪里的弟子?”
李勿执防人之心无半点,据实说道:“我们都是南山书院弟子。”
花似锦心中了然,但她很喜欢这小姑娘,于是说:“既然你我同路,你也就不要管这畜生了,你上我的步辇随我一同去天阙宫可好?”
李勿执高兴说:“好呀!”
她转念一想又从附近拔了些草给小毛驴吃了,拍拍它的脖子说:“小毛驴啊小毛驴,姐姐不能陪着你了,你去金牛镇找个好人家吧,千万要避开点酒馆饭店,万一人家把你杀了做驴肉包子就完蛋了。”
花似锦见她做完这一切,顿时有些忍俊不禁,这小姑娘着实可爱。
有婢女把李勿执引到后方,沐浴换洗之后让她上了花似锦的步辇。
李勿执还尚未从刚才的震惊中回过神来,这长途跋涉没想到一行人还带着沐浴用具和滚烫热水,得多奢侈才能这样,于是她又开始猜测这个姐姐的身份。
花似锦看到换洗后的李勿执,年纪虽小却鹅蛋粉脸浅笑如花,大眼睛顾盼有神,穿的水缎红锦袄,既俏皮又可爱,长大必定是个俏佳人,顿时满心欢喜。
李勿执的脸蛋因为沐浴有些潮红:“姐姐,谢谢你!”
花似锦说:“既叫我姐姐又何必客气?你叫什么名字?”
李勿执笑说:“我叫李勿执,姐姐叫什么?”
花似锦喃喃:“勿执勿执,这名字倒是别致,姐姐名叫花似锦,自中原以南兜鍪国而来。”
李勿执瞪大了眼:“姐姐从最南面的兜鍪国而来?哪里距离长安很远的!”
花似锦笑说:“天阙宫大比这一宫两院四国七宗门的人都会到场,又哪会嫌山高水长。”
李勿执道:“那姐姐一定是个很厉害的修行者!”
花似锦玩味笑说:“何以见得?”
“因为姐姐很漂亮啊!心地又好!”李勿执道。
花似锦笑了笑,心里倒是羡慕这小丫头的天真烂漫,修行一途一旦踏入,又怎会心地善良?
漫漫征途,八名精壮大汉起一声哟呵,凤辇再度被扛起,缓缓朝着北方而行。
第四十九章 朝京渡
第四十九章 朝京渡
钟神秀一行星夜赶路,座下马匹已吃不消,过了半月有余到了母水江边拐角,一个叫朝京渡的地方,是一座渡口。www.uu234.net
朝京渡是入京都长安的咽喉要塞之地,传闻有书生寒窗苦读数十载赴京赶考,在这里邂逅美丽姑娘,赴京后考取功名衣锦还乡迎娶女子为妻,是为一段佳话。
从此这里改名为朝京渡,寓意‘秀士朝京,功名可期’。
朝京渡距离长安不过百里之遥,天阙宫殿试定在冬至,所以他们三人时间充裕,为了马匹恢复体力,已在朝京渡呆了两天。
天阙宫殿试天下皆知,这朝京渡口已人满为患。
用周修冶这二傻子的话说,连个屁股都找不到空地放。
李长风一度觉得这个形容非常贴切,但钟神秀羞于与他们为伍,他们也落得自在清净。
朝京渡的石道上遥遥又来了一拨人,青驹凤辇一行百十人,赫然是自兜鍪国而来的花似锦,李勿执也在其中。
然而李长风并不知,只是叹口气感叹现在是半个屁股都没空地放了。
钟神秀望着步辇上的锦绣图腾默然,兜鍪国纹是火凤,步辇上也是绣着一只巨大的展翅金色火凤凰,所以这步辇中的人他能想到的唯一一个就是花似锦。
兜鍪国公主,花似锦,地星境修行者。
‘地星境’
钟神秀只要一想到这三个字,心中的压力就无以复加。
他修行这么久却不过刚刚达到地星,花似锦三年以前就已经破镜,三年过去了她的修为又不知道到了何种地步。
南山书院除去三年未曾出手的大师兄,年轻一辈中竟没有一人敢说稳压花似锦。
李长风站在路边,看着绣着凤凰图腾的步辇从身边走过。
除去那让人心潮澎湃的温香软玉,他竟从飘荡的白纱间隙中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勿执?!”
李长风顿时上前想要掀开白纱,两侧婢女忽然有短剑两柄扎过来。
他怀中红丸尽握手中,荡开对面的两抹剑锋,却忽然从步辇中感受到一股强大到不可逼视的真元,顿时一个不慎被轰退十数步。
步辇依旧轻摇,慢慢消失在街尾。
电光火石间,周修冶来不及出手,而唯一有能力出手的钟神秀却冷眼旁观,他不关注为何李长风会忽然想要掀花似锦的步辇,他想要看得是花似锦目前真正的实力。
周修冶说:“你怎么了?为什么忽然和他们动起手来。”
李长风说:“我刚才在步辇中看到了勿执,虽然只是如白驹过隙一撇,但我从小看她长大应该不会错的。”
周修冶也很惊讶:“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李长风道:“查清楚他们住在哪里,我就不信他们不出门!”
步辇已走出了两人的视线。
花似锦眼含笑意问李勿执说:“刚才那人就是你哥哥?”
李勿执点头:“多谢姐姐没有下重手。”
花似锦笑着说:“南山书院冷金猊钟神秀就站在一旁,我就算不给他面子,也要给书院面子,更何况他是你哥哥,于情于理我都不会下重手。”
李勿执点头:“姐姐,他看到我了,怎么办呀?”
花似锦笑说:“既然她看到了,那和他玩玩便好。”
傍晚时分华灯初上,朝京渡口最美丽的地方就在这入夜之后,被照耀的江水上的灯火阑珊,香船画舫在灯色中轻轻飘荡,虽是冬季却有种分外的静谧美。
李长风和周修冶坐在酒馆的大厅中,眼睛一直盯着楼上的阶梯。
周修冶眼神酸痛:“已经一个时辰了。”
李长风眼睛都不眨:“再盯,我就不信她们不下来!”
忽然有红衣女子而下,打头两名执剑女子清开道路,花似锦款款而下。
这大厅中忽然止住了所有声音,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在楼上下来的姑娘身上,恍若被定格住时间。
花似锦丝毫无所畏惧,脚步生莲。
李长风一愣,非是因为花似锦的美貌,而是因为后面的公子哥。
唇红齿白面如冠玉,这样貌清秀若是个女子那可以说倾国倾城。
但放在男子身上未免阴柔了些,可李长风却很生气,因为那分明就是李勿执女扮男装。
穿一身青衫长袍,戴一顶儒巾软帽,活脱脱一个公子模样。
这小丫头片子太不听话了,自己一个人偷跑出山还和不明来历的人在一起!
李长风怒火顿生,端起碗筷一跃坐到了花似锦的桌子边,和她面对面。
那婢女显然没料到这人这般无礼,愣了一下再想要拔剑已经晚了。
花似锦止住了底下人的动作,淡淡看着李长风,李长风却盯着桌子边低头的李勿执。
花似锦淡淡说:“在我的视线内,没有男人敢横冲直撞闯进来。”
李长风头也不抬:“不是闯,是坐,我来讨口饭吃。”
花似锦冷笑:“原来是个叫花子。”
李长风抬头看她说:“我这个叫花子在找我妹妹,不知道姑娘见没见过。”
花似锦道:“不知道你妹妹模样如何?”
李长风看着旁边的李勿执说:“模样和你这边的小公子一般无二。”
花似锦笑说:“那倒是巧了,只是我身旁的公子乃是男儿身,即便和你妹妹再像也不能混为一谈。”
李长风道:“不知姑娘从何处而来?”
“兜鍪国。”
李长风一愣,没想到这姑娘竟然是从最南面而来,传闻那里的修行者招数恢诡谲怪,和中原之地大有不同,勿执怎么会和她们碰到了一起?
花似锦嘴角勾起笑容道:“我这人最不喜就是人多眼杂,尤其是有人坐在我面前,所以请你离开不要碍我的眼。”
李长风偏过头看着李勿执说:“跟我走!”
李勿执声音软软糯糯:“我我不认识你。”
李长风一气之下端着碗又回到了周修冶旁边,花似锦气定神闲小口吃着米饭,竟丝毫不关注余人的眼光。
李长风冷冷自语:“看来得动粗了。”
待到花似锦细嚼慢咽吃完已入了夜,李长风却吃了一肚子气,连半粒米都没有下肚,目送着花似锦和李勿执上了楼。
于是他回到房中,换了一身夜行衣。
花似锦不愧是兜鍪国公主,手笔堪称大气,朝京渡有客栈名‘
别云居’,这人满为患的朝京渡中李长风自嘲连半个屁股都没空地放,可是花似锦却把整个别云居最高一层楼包了下来。
据说别云居独特之处在于能赏万家灯火,可观入夜江水,月明星稀之时还能摘星揽月,伸手触浮云。
后面半句当然是江湖中人以讹传讹的结果,但不可否认在别云居最高层中看万家灯火和如潮江水,的确别有一番风味。
李长风像狗一样爬上了楼,却发现楼层关口尽是执剑婢女,于是怒从心头起再度往上,竟爬到了屋顶。
别云居屋顶上有明月如盘,似乎触手可得。
李长风的脚步轻轻踩在瓦片上,却不料控制不住轻重踩断了一片,发出一声清脆声响。
“啪嗒”
顿时有澎湃真元如虹喷薄而出,把李长风掀飞。
花似锦打开门缓步而出,看到了挂在檐边一席黑衣的李长风。
李长风哭也似的咧嘴一笑,心道妈的被逮个正着,午夜偷窥这下子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花似锦的眉宇间第一次露出杀意。
李勿执果然换了女装,赶忙跑过来拉着花似锦说:“姐姐你不要伤害我哥哥,他是无心的。”
李长风道:“勿执跟我回去吧!”
花似锦冷哼说:“你这个做兄长的又何尝关心过妹妹的想法?”
李长风撇了撇嘴,心道你是女人我不和你一般见识。
李勿执想了想再这样闹下去恐怕多生事端,于是道:“姐姐,我得跟我哥哥回去了,这一路多亏有你照顾,妹妹永远都记得你的。”
花似锦摸了摸她的头道:“若是想姐姐了便来找我。”
李勿执连忙点头。
李长风没想到花似锦这般好说话,看来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于是拉着李勿执的手回了客栈。
李勿执看着哥哥的脸色说:“哥,你是不是怪我?”
李长风点头:“我当然怪你!我怪你有事不知道找哥哥却反而求助外人,这像什么话!”
李勿执吐了吐舌头,头靠在哥哥胳膊上,她从小就是哥哥的跟屁虫,那种能待在他身边的安全感是最让她舒服的了。
周修冶看到李勿执回来,也是高兴的不知言语。
李长风杵他一下说:“傻乐什么?赶紧把我的铺子搬到你房间去。”
周修冶‘啊’的一声。
李长风怒道:“啊什么啊?难道要勿执和我们两睡一起吗?”
周修冶恍然大悟,哦一声点头应下,进了房收拾李长风的铺子去了。
李勿执笑说:“哥哥你以后少欺负这二傻子。”
李长风道:“这二傻子每次看到你都走不动路了,竟敢觊觎我妹妹,我怎能给他好脸色看!”
李勿执顿时满面通红:“哥!你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第五十章 周修冶的春天
第五十章 周修冶的春天
清晨微露。www.uu234.net
李长风选了一处人烟稀少的高坡,虽没有听涛崖那么高耸入云,但在这河东平原地带,已属难得。
他每日除了练刀以外,需纳蚤晨东来紫气为真元,填充元海。
早晨有薄雾,朝京渡人多眼杂李长风并未动用八阵图开门阵,只是以普通紫日决循着三千经络缓缓而行。
钟神秀眼睛盯着李长风,入地星境可观天地真元之形,他虽然刚刚踏入这一层境界,却能看到李长风周围浓郁的真元游动,缓缓而纳入他的身体中。
他当然知道紫日决依靠每日东来紫气修行的道理,紫日决不过是书院藏中的中层典籍,并不能算得上什么奇门异术,但这真元过分浓郁。
李长风不过刚刚破海引汐,紫日决三千脉络又能修行几条?这真元纳入的速度未免太快了一些。
钟神秀略显烦躁,起身往旁边的小道而行。
他们已经出了朝京渡,往京都而行。
周修冶呼呼吹着手里的烤鱼,生怕烫着对面的她,然后小心翼翼撕去焦皮,递过去说:“你尝尝看。”
李勿执接过来咬了一口,鲜香味美,顿时高兴的眯了眯眼:“好吃,就是咸了点。”
周修冶连忙:“你等等,我再去抓一条重新烤给你吃。”
李勿执极为大气的一挥手:“出门在外,江湖儿女豪放不羁,不考究这些!”
话毕她又咬了一口,满足的眯起了眼。
周修冶不擅长说话,但他看到李勿执满足的模样,也高兴的笑了起来。
李长风自然不知道周修冶这王八蛋面相憨傻却记挂自己的妹妹,他此时沉浸在元海中,以念内视正站在雪原之上。
蔷薇花在暖日和微风中徐徐而生,微风吹来万紫千红随着风浪颤动,带来一阵扑鼻香。
李长风看着清澈的水,水面有自己的倒影,但水中有银色和紫色如絮状又如游鱼交相混杂,交织在一起。
那是真元,银色是寒鸦国的银鱼针,紫色是紫日决纳入的紫气。
他们都变成了李长风的真元。
元海太辽阔,但好在真元也在以飞速注入进去。
李长风低头看自己的手,手上能略微凝聚真元球,若是以他此时的真元浓郁程度看,实力不过堪堪武斗巅峰。
但他变态的洞察力却能让他的战斗力堪比藏灵境,若是再加上不示人的八阵图,相信他可以和人魁境修行者一战。
人魁境修行者。
提着重剑的寒鸦国小公子若是和他再度狭路相逢,即便打不过也不会再像上次那般狼狈。
周修冶穿着青色长袍,此时青袍的尾摆已拖在地上,沾上了泥土,但他浑然不觉,他蹲着托着腮看李勿执,虽离得不是很近,却也不远。
此时此刻他心里,犹如摘下了月夜中最耀目的星辰,心满意足。
李勿执认真在吃烤鱼理鱼刺,也是没有发觉。
但从元海神照境中醒转的李长风发现了。
于是他冲过去就是一炮脚,周修冶顿时趴在地里啃泥,满面污秽。
李长风怒道:“你个贼小子,这么盯着我妹妹想干啥?”
周修冶知道起身噗噗吐掉嘴里的泥道:“河鱼多刺,我怕她卡着嗓子”
但周修冶分明是个憨实又不会撒谎的人,于是越说脸色越红,越说头压得越低。
李长风以为是他皮薄,但他哪知道这外表憨实的二傻子心中却在想:
以后若是真正和勿执在一起,那李长风其不是自己的大舅子?那应当万万不能得罪。
八字尚未有一撇,他却已在想九。
李长风眼神微眯,警示意味十足盯着周修冶,心道这二傻子外表憨厚但一肚子坏水,以后当如履薄冰紧紧看住李勿执。
李勿执却像旁观者一般在一旁捂嘴偷笑。
只是三人打闹间,李长风忽然察觉到一丝不经意的外露敌意,于是他一瞥正对上从小道而来的钟神秀。其人目光平实稍冷,气息略有不匀,应当是内心有了些许波动。
为什么钟神秀每次看到勿执的目光都略显敌意?
李长风百思不得其解。
四人乘马沿着道狂奔,在一家酒肆前忽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李长风下马赶忙过去,对着老人行礼道:“老前辈,您怎么在这里?”
那人面相随和,是帮助李长风醍醐灌顶的西境密宗上言宗师智善。
智善呵呵笑说:“老朽终于等着你了。”
李长风略惊讶:“前辈在等我吗?”
智善摆摆手:“其实并不准确,是丫头在等你才是。”
正在谈话间,酒肆内里屋子中忽然有姑娘掀帘而出,笑看着李长风。
“李长风,别来无恙。”
解红妆一袭白袍却尽态极妍,青丝如瀑笑颜如玉,实在是可人至极。
李长风见到解红妆笑作揖道:“红妆姑娘,别来无恙!你们专程在等我吗?”
解红妆笑说:“也不全是,我其实是想看看某人是否信守诺言。”
李长风说:“我此时此刻就站在你面前,那自然是信守诺言的。”
解红妆摇头道:“此话出口为时过早,你还差我两个要求呢。”
钟神秀先前看到智善时肃然起敬,西境密宗神秘莫测,比之南山书院尤有胜之。
智善只是简单站在那处却如同高山立岗,苍松驻崖,自巍然不动,其修为深不可测。
但待到解红妆出现,钟神秀莫名感觉到压力,对方真元浑厚明显不及自己,可他却感觉到,西境密宗的手段实在可怕,竟让自己有种危机感。
同龄人中除了兜鍪国花似锦和书院大师兄子由那种天赋近妖的狂人,很少有人给
他这样的感觉。
李勿执和李长风同乘一匹马,此时见有个漂亮姐姐面容和煦如春风,身段娇柔如弗柳,顿时下了马跑过去看着解红妆上下打量。
解红妆兰质蕙心,早前听闻李长风有个妹妹,此时看李勿执半大年纪又和李长风同乘一匹马,又怎能猜不出来,于是上前拉着李勿执的手说:“你应该是他的妹妹吧?长的真可人!”
李勿执被解红妆握着手脸色一红,鼓着勇气说:“姐姐你也长的很漂亮!”
解红妆说:“李长风虽是你哥哥,但男女相随诸多不便,不如跟着姐姐一起,女儿家也方便些。”
李勿执杏眼开心的眯起来,立马点头应下来。
李长风看着欢喜跟随解红妆离开的勿执,顿时感叹原来女人之间情同姐妹不过三言两语间的事情。
不过他也确实佩服解红妆的手段,西境女子直率坦荡,或许这正对了李勿执不羁的性格。
智善只能和李长风一路跟随,上下打量李长风道:“公子破海引汐之后有大福祉,修为节节攀升如春林翠竹,可喜可贺啊!”
李长风摇头苦笑:“先生可抬举我了,我依然徘徊挣扎于武斗境界,这次前往天阙宫殿试也不过是用偏门方法赢来的名额,哪有本事能称得上福祉。”
智善摆了摆手笑说:“非也非也,凡世俗人只在意真元,但想要窥天道当看神道悟性**底蕴,我西境密宗自有独特方法可知,公子无需自谦了,哈哈。”
李长风心中一跳,难道西境密宗如此神秘,竟然可以窥探自己的秘密?
虽然他不担心智善加害自己,但八阵图是他最大的依仗,若是能被智善看破,那日后也有可能被别人看破。
于是他试探道:“不知先生能看出什么?”
智善捋了捋胡须,悠悠笑说:“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李长风正想追问,却发现智善已闭上眼假寐,随着道路起伏和马蹄跌宕晃起了脑袋。
钟神秀眯起了眼,看着李长风的背影不知在想什么。
解红妆和李勿执一路前行,两人坐在马车中交头密语,时不时从飘飞的车帘中传出银铃般的欢声笑语,两人同出同进,关系日近密切。
此道不过两日,一行人已来到了长安城外。
天苍地黄,巍巍一城。
江东地域,都是长安城的管辖范围内。
长安城的城墙是用龙首原黄土夯筑而成,厚重如山。
长安城有宫殿过万,屋舍不计,有太阿古道可三车并驾齐驱,有占地近百亩天阙宫殿。
长安城中达官显贵,文人墨客,强绝武者如弥天星斗不计其数。
长安,是中原京都。
第五十一章 京都
第五十一章 京都
长安城正门外有龙桥一座,凌于水上,道宽四丈有余,朱漆棕榈木为骨,松花青冈石为基。m.www.uu234.net
龙道前有石碑一座,是昔年天阙宫太祖皇帝亲笔提字的下马石,上书‘真武’二字,于此处文人落轿武人下马而行。
越过龙道后便是长安正门,朱漆铜鍪金锁银角,厚重如山,巍峨壮阔。
门高五丈,金匾上三字:承天门。
长安城门共五道:正门承天,西门玄武,东门朱雀,北门两道曰天长和宣武。
承天门是天阙宫正门所在,亦是侠客商旅文臣武将入朝必经之处。
越过承天门,李长风一行人真正入的长安城内,方才感觉到这城里的热闹非凡,人山人海。
李勿执早已按捺不住性子,从马车窗中探出脑袋,眼睛瞪的大大的盯着两边的商铺和杂耍艺人,满脸压抑不住的好奇和向往。
如果不是解红妆知晓她的性子拉着她的手,或许她早已飞奔下去闯入了人群中。
天阙宫殿试,这长安城中鱼龙混杂各帮各派的人都有,显然不是分开的好时候,一个不得神走散了,或许便要惹出不少事端。
长安城中大大小小的酒楼宾客满座,李长风生怕找不到住处,但打头的解红妆的马车却闲庭信步,慢悠悠朝着街里走。
待到越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方见一方清雅闲适天地,长安城大小酒肆旅馆都被预定光了,唯有这‘闲云楼’前门可罗雀。
楼是庄严肃穆的四方楼,门是花纹繁复的彩门。
这闲云楼的颜色鲜红竟和此处的门庭冷落格格不入。
马车停住,李勿执早已迫不及待跃下车来,好奇的观望四周,京都是繁华地,让她耳目一新。
智善笑说:“四国从行政上来讲是天阙宫的从属国,因此都会在长安城中有驻扎地,这闲云楼是西塞国的产业,这等日子若是不拖关系,是找不到住处的。”
李长风点了点头表示认可,他自龙道而来看到人山人海就担心住处的问题,现在想来倒是多虑了。
解红妆刚刚下了马车,早有管家小斯等在一盘。
管家是个花白头发扎着辫子的老人,想来应该是从西境而来却保留着西方的生活习惯,脸上沟壑成褶,笑着说:“小姐舟车劳顿,厨房已经备好饭菜酒水和热水,等候多时了。”
李长风先前和解红妆接触,除了贴身婢女小青和小白,其余不曾见过他人,但现在才看出一国公主待遇非同凡响,丫鬟小斯几乎是把解红妆请进了屋内。
智善凑过来笑着说:“是否觉得压力很大?”
李长风疑惑道:“为何压力大?”
智善哈哈大笑,不再言语,但那表情分明猥琐至极。
几人入的闲云楼中,李长风和周修冶一间房,钟神秀单独一间。
李勿执和解红妆同出同进情同姐妹,于是也很自然住到了一起,闺中秘语奇妙让人揣测。
不过却有个很微妙的细节,解红妆的房间,就在李长风和周修冶房间的隔壁。
李长风和周修冶放下包袱,京都虽然距离书院遥远,
但他们男儿身轻装简出,除了包袱中几件换洗的衣物,别的也没有什么重要行李,于是两人放松下来之后,却忽然发现无事可做。
李长风推开窗门,盛冬冷风伴着清新空气徐徐吹来,令人心旷神怡。
闲云楼虽地处幽深,可这楼上风景却异常辽阔,能看长安大街小巷和暖日。
房门被轰然打开,李勿执一跃而入,横冲直撞闯了进来,解红妆笑意盈盈跟在身后。
周修冶赶忙把贴身衣物藏起来,李勿执豪迈的说:“藏什么藏,遮遮掩掩一点也不大气。”
李长风忍不住说:“你一个女孩家家收敛一点可好?京都中藏龙卧虎,你这样性子莽撞迟早要吃亏的。”
李勿执朝他做个鬼脸,吐了吐舌头。
解红妆笑着说:“要我说勿执妹妹天性率真可爱,做人便当如此,又何须为了他人感受而约束自己?”
这便是西境密宗传人的处世观了,解红妆在蛮荒之地长大,性格爽快直言不讳,和中原女子的娇柔婉约大有不同。
李勿执打小跟在哥哥身边,没有父亲约束她,所以性格爽朗惯了,两人一拍即合。
李长风道:“话虽这么说没错,可天阙宫殿试这长安城中聚集了各门各派,鱼龙混杂,勿执又没有修为,还是小心行事为妙。”
解红妆笑说:“你这个哥哥还挺关心妹妹的嘛。”
李长风略尴尬:“勿执性格乖张,不管着点恐怕要上天了。”
李勿执连忙道:“哥,你当我不存在吗?我还活生生站在这里就开始埋汰我,若是背着我指不定说我什么呢!”
李长风惊讶状:“原来你在这里啊!”
李勿执顿时鼓着腮帮子叉着腰瞪他,解红妆偷笑起来。
解红妆和李勿执想去逛长安城,李长风和周修冶闲来无事,况且也放心不下两个女子出行,于是打算相随。
周修冶道:“要不要叫上钟师兄?”
李长风想起那张面瘫脸就心烦,况且钟神秀总是对李勿执有敌意,这一点他十分确定,于是摇了摇头。
解红妆将他表情看在心里,嘴边笑了笑并不言语。
长安城内十里长街摩肩接踵,大腹便便穿金戴银的富商和布衣素袍的执剑弟子交织相错,伴随着两旁的摊贩哟呵和酒馆中的豪迈肆笑,整条长街人声鼎沸。
李长风放眼望去不过是一些胭脂水粉和刀剑兵器,所谓卖供于买,也算是正对了游客的胃口脾性。
但他放眼望去,心中暗暗吃惊,这长安城中果然龙蟠虎踞,只是简单一眼大部分人都看不出修为深浅,原来根叔以前常说的京都中武者多如狗是真的。
似他一个小小武斗境,在这里连狗毛都算不上。
正在愣神间,李长风一抬头忽然看到人群中一个熟悉身影。
熟悉到是他日日夜夜都在思念的那个人。
李长风拼了命的往前冲,却被川流不息的人群拦住了去路,待到重新观望,却发现那人已经消失了。
原来十里长街却看不到想见的那人,是这样的感觉。
解红妆看他脸色异
样,于是询问道:“怎么了?”
李长风默然不语,身影虽如白驹过隙,但他现在的观察力很少会看错,可奇怪的是闻人立雪的身影却转瞬即逝,除非她动用真元,刻意想要避开自己。
她为什么要避开自己,难道不想看到自己吗?
李长风心中疑惑,百思不得其解。
街尾的拐角处,一个面容俊秀的年轻人正出离愤怒死死盯着面前的女子,咬牙切齿道:“原来就是他!”
女子韶颜稚齿却已出落的仙姿佚貌,翩若惊鸿。
若是李长风在这儿一定会惊讶赫然是他之前看到的闻人立雪。
只是她面色冷漠淡然,早已没了当初相见的娇羞模样,眉宇间尽是冰冷和漠然。
闻人立雪淡淡说:“师兄,焦躁易怒已犯了宗门大忌,况且就算你是我师兄,也无权跟踪我。”
罗刹殿孙罗笙有两个徒弟,除了从死尸堆里捡来的闻人立雪,还有大弟子名白夜,号称‘赶鬼将’。
白夜脸色白皙的有些病态,怒道:“为兄对你如何难道师妹不知?亦或是装作看不见,自从上次一别你回来以后便再也不肯见我,原来早已寄心于情,喜欢上了这个天资拙劣的废物!”
闻人立雪淡淡看他一眼,不再言语,漠然离开了街尾。
白夜看着闻人立雪远去的背影,死死捏着拳道:“我一定会杀死他!你是我的!”
解红妆在长安街上遇到了熟悉的人,面容和煦身着白袍的年轻人对着解红妆行礼道:“解姑娘,许久未见。”
他举手投足间让人如沐春风,如同画里走出的人儿,身体却笔直如长枪。
解红妆微微一福还礼,笑道:“苏师兄许久未见,修为日加精进,可喜可贺。”
李长风注意到这对面三人都是身穿白袍,胸口以金丝绣着‘北’字。
北国书院,苏子微。
李长风曾因月南阁知晓了北国书院院长巫寒宵其人,也曾在南山书院的藏书阁典籍中看到过北国书院的事迹,这是一个身处神秘之地的书院,也极为凑巧的是,北国书院巫寒宵恰好是南山书院钟叔离的师兄。
一南一北,两座书院,一兄一弟,两位院长。
苏子微笑着摇了摇头:“解姑娘过誉了,苏某只是浩瀚星海中一粒微尘,当不上精进之称。”
他又转向解红妆身旁几人,对他们行礼,李长风还之以礼,注意到了苏子微身后两人。
一个身材矮矮和李勿执差不多大的姑娘,手上攒着一根从街旁小贩买来的插糖,脸色羞红似乎不善与人交往,那长袍穿在她身上如同罩子宽大肥阔,见李长风看她羞的低下头去。
而另一人也是个女子,身材高挑却冷面寒霜,见李长风看她斜蔑一样道:“有什么好看的?”
第五十二章 夜当空
第五十二章 夜当空
苏子微面色无任何不愉,微笑看着李长风道:“阁下是?”
李长风道:“南山书院李长风。”
苏子微略诧异:“原来是南山书院的学生,不知这次天阙宫殿试书院派了几位参加?”
李长风见他为人坦荡,于是道:“书院这次共三人来京都,兵子堂钟神秀师兄还有静字堂两名弟子,我便是其中之一。”
苏子微道:“你们大师兄陆子由何在?”
李长风:“不知,但大师兄此次并未来长安,您认识子由师兄?”
他这话一出口便知已错了,先前听苏子微和解红妆之间的谈话,似乎这个名叫苏子微的儒雅年轻人还是北国书院的大师兄。
北国书院和南山书院虽地域遥远可关系密切,院长间又有着微妙的关系,这样想来苏子微定然是认识子由师兄的。
苏子微略笑,却兴致不高:“我和他是旧相识了,原本我以为在这里能看到他,却不曾想过他根本不在意天阙宫殿试,也对,他的志向本不在此,还是我落了下乘啊。”
李长风不明白这句话,但想来苏子微和子由间似乎有比较复杂的关系。
等到几人告别,解红妆方才放慢脚步和李长风并排走到了一起。
解红妆:“苏师兄是北国书院院长座下大弟子。”
李长风:“你说的院长就是巫寒宵吗?”
解红妆也差异这个平时对江湖事一概不知的呆子竟然知道巫寒宵其名,但还是忍不住打趣说:“你觉得北国书院难道还有第二位院长吗?”
李长风挠头,知道自己又问了个蠢笨的问题,尴尬道:“他好像和子由师兄之间有一些复杂的关系。”
解红妆笑道:“你知道上一届天阙宫殿试,是谁夺了魁首吗?”
李长风:“不知,难道是苏子微?”
解红妆摇摇头道:“是你们南山书院,而且三年前的殿试,正是子由师兄带了两人一路过关斩将,夺了殿试榜首,荣归书院。”
李长风惊讶道:“难不成苏子微正是在上一次殿试中输给了子由师兄,所以怀恨在心?”
解红妆掩嘴笑:“你当谁都是输不起的人吗?苏师兄襟怀虚谷坦荡荡,就算输也是输的光明磊落,哪里像你想的那么不堪?上一届天阙宫殿试,苏师兄输给了兜鍪国花似锦,并未进入殿试,而子由师兄夺魁,也是赢了花似锦,才拿到的榜首。”
李长风瞪大了眼:“这个兜鍪国花似锦又是何人?竟然比苏子微还强?”
解红妆想起那个女人的手段,脸上也是熠熠神采:“三年前的殿试,花似锦就已迈入地星境。”
地星境
李长风不必知道花似锦是谁,只是这三个字就已让他心中有了判断。
破海引汐后是武斗,其后观微,藏灵,人魁,方才是地星境,其难度可想而知。
而花似锦早在三年前就已迈入这个境界,那她能赢了苏子微,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但李长风忽然想到了什么,于是和解红妆对视一眼,从她的眼神中得到了肯定。
李长风楞道:“若若是这样说,那岂不是说子由师兄在三年前
就早已不止地星境的修为了?”
解红妆将飘散的发丝捋到耳后根,动作柔而美,点点头说:“子由师兄自从三年前夺了殿试榜首,已经三年未曾出手了,现在又不知到了何种地步,说他是天赋近妖亦不为过。”
“苏师兄一共和子由师兄交手十一次,唯独只赢了一次,听闻苏师兄常在莽荒之域修行,可想而知他已经把子由师兄当成了一辈子要超越的目标,再加上子由师兄已三年未曾出手,苏师兄想在殿试上堂堂正正击败子由师兄的心情可想而知。”
解红妆朱唇轻启,娓娓道来。
李长风没想到平时在书院中打杂挑水如同普通年轻人一样的大师兄陆子由,那个跟在钟叔离院长身边忙前忙后的和煦青年,竟然变态到如此地步。
他尴尬笑说:“这不是苏子微还赢了一次嘛,还是很有机会的。”
解红妆看他一样,笑说:“听说苏师兄唯一赢得那一次,是因为子由师兄和钟院长在外游历归来,吃坏了肚子拉了三天三夜,所以输了半招。”
李长风:“”
皓月当空,星夜如幕。
李长风回到了闲云楼中,心情久久未能平复。
任谁听到平时在身边和煦如兄长,温暖如冬日的大师兄,原来还潜藏着过关斩将力克年轻一辈顶尖人物的光荣事迹,都会脑袋发懵。
周修冶道:“你从外面回来之后就一直发呆,怎么了?”
李长风想了想说:“你说子由师兄厉害吗?”
周修冶瞪大了眼:“子由师兄经常跟在院长身旁,当然厉害啊!”
李长风:“那他究竟厉害到什么程度了呢?他怎么能这么厉害呢?”
周修冶哑口无言目瞪口呆:“我我不知道啊,反正比你我厉害就是了。”
李长风摇了摇头,目光望向了窗外。
窗户是开着的,月光洒落窗台和木案,皎洁明亮。
月光中忽然有一道红,随同月色洒下,李长风定睛一看方才发现。
那是一把刀,自南而来,目标正是自己。
握刀的是一个身穿夜行衣的蒙面人。
李长风从怀中掏出红丸抵挡,但即便他洞察力惊人,却发现这刀他挡不住,因为太快了。
只是眨眼间刀尖就到了胸口。
周修冶已拔出了剑,但他的剑也快不过这把小刀。
李长风只能眼睁睁看着这毫不起眼的小刀逼近胸口。
忽然
从旁边有一缕白菱纱夺门而入,束在了刀锋上,竟稳稳牵制住了这刀的攻势。
刺客一击不中,飞快退出,竟一跃上了屋顶。
窗外传来解红妆的朗朗冷声:“罗刹殿看来胆子大的人不少,竟敢闯入闲云楼杀人,还当着我密宗的面动手,未免太不把我西塞国放在眼里!”
刺客一言不发,如狂风骤雨般急退。
一击不中,远遁千里。
解红妆怎能让他安然离开,于是脚步轻点紧跟上去。
明月如
盘,这刺客的身影却渐渐隐于月色中。
解红妆秀眉微皱,罗刹殿的潜杀术不可小视。
这两人前后追逃,转眼已离开了闲云楼,但刺客却骤然停住了脚步,因为面前出现了一个人。
身着白袍,面容平静,北国书院苏子微。
苏子微道:“我不会杀你,但一定把你交给锦衣卫审问。”
前有北国书院大师兄,后有西塞国密宗传人,只听刺客冷哼一声,身形忽然隐去,竟然在解红妆和苏子微的眼皮下消失了!
苏子微脸色平静,忽然凌空而起,身轻如燕便跃到和明月同一高度,他手上轻轻斜画了一记。
明月后有闷哼声,先前隐去的那刺客竟然以相同的幕布遮盖隐藏在明月之后,此时幕布被斩碎,顿时现了形。
北国书院手段,可见一斑。
解红妆顿住了身形,这刺客手段干净利落,但可惜站在他面前的是苏子微。
刺客手上那抹红色再度出现,自上而下,剑气已经透体而出直指苏子微,彼时敌下我上,乃是天势!
苏子微抬眼,并指凌空夹住了刺客的剑锋,这天势虽强却不能再进半寸。
刺客双手使刀,刀锋再落。
苏子微身体却撇开剑锋,一掌拍在刺客的胸膛上。
对方一声闷哼,显然内府受了重伤。
解红妆细细看着战斗,苏子微使用的是北疆的珞珈掌力,于经络中透入,在对方内府中爆发,是一种十分霸道的暗劲,轻者卸力缴械,重者爆体而亡。
那刺客勉力而为,一记刀锋扫过竟朝着远方飞跃而去。
苏子微略皱眉,罗刹殿的《神行决》果然独树一帜,这刺客看来也是个中高手,虽然真元不及自己,可这神行速度却十分恐怖,只是瞬息间就已快要脱离苏子微的视线。
就在这时,异变突起。
皓月下忽然有一抹明亮的剑光。
那刺客猛然瞪大眼,但身形已无法完全避开,于是这剑锋从他的肩胛骨透入,从后背穿出,那执剑人冲着刺客的胸口再给一掌。
苏子微给刺客一记珞珈掌力,让他几乎卸去了半身力气只能狼狈逃亡。
执剑人不仅用真元摧毁了刺客的局部经络,还用霸道掌力想把刺客当场击杀!
苏子微和解红妆都略皱起了眉,这人不问青红皂白也不探清缘由就要夺人性命,未免草率了些!
执剑人自月下而来,冷眼如金猊。
南山书院兵子堂钟神秀。
他抬眼冷眸看解红妆,但望向苏子微的目光复又炽热如火,战意无穷,等到他提起了剑,看向倒在地上的刺客时,眼神中只有杀意,毫无一丝怜悯。
刺客的蒙面罩已经散开,露出一张清秀的脸庞。
罗刹殿赶鬼将白夜。
白月如昼夜当空,杀人赶鬼砌骨重。
第五十三章 闻人
第五十三章 闻人
李长风自街尾徐徐走来,发现已十分热闹。www.uu234.net
月下人影憧憧却颇有剑拔弩张的气氛,再看一样发现那刺客已瘫倒在地不省人事。
看他露出的面容自己似乎并未有什么印象,但先前那一击却是实打实的杀意浓冽。
钟神秀只是淡淡望他一眼,便扬起了剑锋,竟想要结果了白夜的性命。
然而今夜月下注定不是一个平静的日子。
钟神秀感觉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机,却不是来自于前面三人,而是背后!
他只能看到一抹淡淡的血红色,其后一只白皙青葱如玉的手掌,却像是越过了空间贴到了自己胸口,纤弱手掌轻而易举贴到了钟神秀的胸口,其后便是摧残的爆发的真元。
钟神秀身体如断翅的燕子倒飞出去,却艰难在空中扭转了身体,落地时只是胸膛起伏气息略有不稳,竟然毫发无伤!
那人显然也有些吃惊,发出了古怪的声音:“南山书院的护体罡气?果然厉害!”
她身形娇小一看就是女子,但声音却隐去了显然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
钟神秀眼神愤怒,但想到对方的手段竟有些心悸,刚才这人的速度比之白夜犹有胜之,竟如此接近自己才能够发觉,说明其气息隐匿已到了深不可测的地步,如果没有护体罡气,或许刚才那一掌就能直接废了自己!
那血衣女子扶起了白夜,转身便走,丝毫不多言。
钟神秀冷声道:“来了还想走?!”
他手上的霜铃剑发出银铃般的撞击声,李长风顿时感觉到这银铃似乎就在耳边敲响,扰人心神。
银铃声中藏杀意。
剑势和杀意本就是朝着天空中的血衣女子。
然而尚不等剑势达到顶峰,那女子回头一挥手,顿时有狰狞勾镰夹着铁索迎面而来。
钟神秀长剑上真元鼓荡,荡开了铁索,却发现勾镰上有狰狞骨刺,于是凝神聚起护体罡气,一把握住了通红的铁索。
苏子微一直没有动手,解红妆和李长风站在一起,亦没有插手的意思。
李长风在思考,思考到底要不要出手。
解红妆喃喃说:“钟神秀不是她的对手。”
李长风道:“如何能看得出?”
解红妆尚未说话,苏子微却替她说了答案:“这人手中勾镰虽然刚烈却无阴狠之意,而且举手投足间略显生涩,显然这并非她平常所用的武器,加上她隐匿身形和声音,很明显不想让我们发现她的身份,可即便如此,钟神秀依然斗的很辛苦,所以这样看来,他落败也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李长风将目光投向战局,却发现钟神秀虽然真元暴涨却左支右绌,而那血衣女刺客却依然云淡风轻。
月下三尺
钟神秀已节节败退,但作为兵字堂武榜第一从来都没有认输一说,所以他虽溃不成军,却气焰滔天战意无穷,眼中神采夺人。
连苏子微也是暗暗点头,为武者当越战越勇。
但钟神秀想战,那血衣女子却不想陪他继续,于是钩镰横扫逼开钟神秀,冷哼道:“南山书院果然了得,改日再和你们好好玩玩。”
钟神秀见她作势要走,于是提剑横亘身前拦住她:“你以为想来就来,想走就
走吗?”
血衣女子轻笑却充满讥讽:“我想来你们没人挡得住,我想走你们也没人能拦得了。”
就在这时,钟神秀忽然感觉到霜铃剑灼热异常,于是低头一看发现手掌已漆黑如墨,顿时面色惨白。
不知不觉间,竟然中了她的毒!
他脑中回想,刚才虽然溃败被逼入死局,招式间难免会有勉力抵挡之处,但虽然对招大开大合,可钟神秀确认自己没有让她手上的钩镰击中自己。
除非,她除了这对钩镰,还有一把武器!
一定是一把薄如蝉翼的小剑,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刺伤自己。
血衣女子带着白夜飞身而起,竟要隐没在月轮中。
钟神秀真元浮动却躁动无比,真元喷薄已不受他的控制,显然这毒让他耗费了大半的神识控制真元压制,已没了力气去追捕那血衣女子。
但这并不代表血衣女子可以安然离开。
因为北国书院苏子微还在月下,还看着她。
苏子微并指如剑,遥遥朝着血衣女子和白夜戳过去。
“浩然剑气!”
苏子微已到了无需兵器的地步,北国书院最纯重霸道的浩然剑气,正是苏子微当年胜过陆子由半招所用。
血衣女子明眸瞪大,她虽嘴上讲无人可阻拦,可若是苏子微动手,那便不好说。
因为即便是罗刹殿的《神行诀》,也很难避开这剑气。
所以她选择了抵挡,只是片刻间,她脑中已思虑周全。
一定不可以动用红丸。
因为月下还有一人,李长风正静静地看着天空。
血衣女子看李长风的目光变得柔和,但转瞬间又恢复冷如冰霜,她手上有一抹绿色。
罗刹殿血茉莉门下,绿萝刀。
先前钟神秀就是被这刀所伤,薄如蝉翼却剧毒无比,甚至被切开伤口都无从察觉。
血衣女子避无可避,绿萝刀朝着浩然剑气狠狠劈斩,刀锋传来的重大钝击感犹如砍在铁山上,但更可怕的不是这重感,而是上面蕴含的犹如江河湖海般浩瀚的真元。
澎湃如潮。
剑气被斩碎,但真元也冲破了血衣女子的衣物,她脸上的黑色面罩隐于头戴之下,真元虽撕碎头戴,却依然没有显露她真容,但自天空却掉下一物。
血衣女子不敢再停留,转瞬间就带着白夜消失在眼前。
钟神秀捡起那物,发现是把刀,刀身通红花纹繁复,刀柄上挂着少女挂饰。
李长风只是一眼如遭重击,他的手捏的死死地,此时他怀里那柄刀如同火炭那样灼热。
刀本是一对,一分为二,两人各执一把。
他的思绪不免又回到了大山中,那段难忘的时间。
李长风捂着脸说:“你听我解释!”
闻人立雪杏眼怒睁道:“你这无耻登徒子,还有什么好说的!有话等我杀了你和阎王爷解释去吧!”
李长风想到往事不免露出会心笑容,但此时闻人并未认他,想来也有自己的难言之隐,且其修为已不可同日而语,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只是李长风没有发现,他一言
一行,皆落入了另一个姑娘眼中。
女子间的直觉,准到不可思议。
解红妆对钟神秀说:“你手上中毒,但施毒者已人去无踪,该如何是好?”
钟神秀冷哼道:“区区小毒还杀不死我,这笔账我迟早会找罗刹殿讨回来!告辞!”
钟神秀要离去,李长风却忽然道:“师兄且慢!”
李长风道:“师兄,你手上这把刀是否可以给我?”
钟神秀皱眉道:“罗刹殿歹人遗留的兵器,你要来做什么?”
解红妆也用不解的眼神看着李长风。
李长风恭敬道:“师弟虽然入得书院门,但始终没有一把趁手的兵器,今天看这红刀心喜,还望师兄成全!”
钟神秀想了想,把刀递了过去,出门外在当相互扶持,他身为书院弟子,虽然独来独往却也知道这浅显道理。
李长风顿时作揖感谢。
苏子微从怀中掏出一白净瓷瓶,递给钟神秀说:“这是我北国书院天山雪莲制成的毛骨珠,有生筋肉骨之效,相信对你体内的毒大有疗效。”
钟神秀略踌躇便接了过来,作揖道谢后说:“我想和你一战!”
苏子微淡淡说:“天阙宫殿试,各门各派都会参加,若是侥幸咱们抽中一起,那自然是有机会切磋的。”
钟神秀摇头:“不管何时何地,我总要和你一战的!”
苏子微道:“我志不在此。”
钟神秀眼中神采夺目,兴奋说:“我一定要和你一战,只有战胜了你,才有可能战胜花似锦,战胜子由师兄!”
苏子微皱眉,朝着几人作揖转身离开。
钟神秀看他离去的背影,放声大喊:“苏子微,你等着!我一定会挑战你的!”
待到钟神秀也离开,这月下便只剩了两人。
李长风把玩着手中的刀,解红妆静静站立在一旁。
“你应该认识她吧?”
李长风一惊:“你说什么?”
解红妆:“刚才离去的血衣女子,你应该知道她是谁。”
李长风瞪大了眼:“你为什么会这样想?”
解红妆把发丝捋到耳后根,美丽异常。
“女子的直觉是很准的,我觉得你认识她。”
李长风原本还想解释几句,但看到她的眼神后略显尴尬,挠了挠头道:“从前在山里遇见过,但我确实没想到她也会来参加殿试。”
若是别人,李长风兴许会搪塞几句,但解红妆助他破海引汐对他有再造之恩,李长风实在难以说出骗她的话。
解红妆道:“她叫什么名字?”
李长风道:“闻人立雪。”
解红妆喃喃自语:“闻人立雪,好美的名字。”
李长风在回想,笑着说:“名字美,人更美。”
解红妆心中虽然酸涩,但西境女子生来坦荡,她展颜一笑说:“今夜月色皎洁,你陪我走走好不好?”
第五十四章 大乘见希
第五十四章 大乘见希
“她明明柔弱却假装坚强。m.www.uu234.net”
“她明明怯懦却强忍恐惧。”
“她明明笑得很可爱却总是冷着脸。”
“她明明很孤独,却说自己喜欢一个人。”
李长风在说,解红妆在听。
但李长风口中那个‘她’却不是说的解红妆。
解红妆明明心中苦涩,却强忍着微笑说:“如果她知道你心里一直记挂着她,一定会很开心的。”
李长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他每次脑海想到闻人立雪,都会难以自控的失神。
此时回过神来才发现,在一个姑娘面前说另一个姑娘有多美多好,自己难道不是一头蠢猪?
李长风不是蠢,只是傻逼而已。
他尴尬笑了笑说:“从刚才就一直在谈论她,不如暂且不说了吧。”
解红妆笑说:“你说了这么久才领悟过来么?”
李长风摇头苦笑道:“难怪勿执说我蠢笨不自知。”
解红妆说:“若论和女孩相处,周修冶都比你强些,勿执妹妹说的的确没错的。”
顿了她继续道:“这些时候我和勿执相处,她如春童稚子天真烂漫,但她明明根骨很好,可是却一点修行的基础都没有,这是为什么?”
李长风摇头说:“勿执已被钟院长收为关门弟子,可想而知她的天赋根骨应该是很不错的,但院长曾说勿执要走的路太过艰难,若不能大彻大悟于她而言反而是为祸无穷,总之是说现在还不到修行时候。”
解红妆略沉思,忽然说道:“我想我能猜出几分。”
李长风没想到解红妆竟然能猜到,虽然她口中谦虚,但李长风早已见过这位西境公主的能耐,于是十分惊讶。
解红妆看他表情,终于感觉从他身上出了点气,于是笑说:“想知道为什么?请我喝酒就告诉你!”
李长风抬头一看,两人不知不觉间已披着明月光,踩着青石板来到了一条巷弄中,巷弄清静优雅,两侧还有栽种的翠竹,上有遗留白雪。
夜深知雪重,时闻折竹声
雪竹旁有泛黄灯笼三盏,灯笼上有古朴‘酒’字。
是一家酒馆,深夜酒馆。
李长风和解红妆两人相视皆是一喜,朝着酒馆走去。
中原之地,除去京都长安,下辖城市都有宵禁,似这等深夜酒馆只有在海纳百川的长安城中,才能看到。
酒馆很陈旧,光线也不明,老板是个坡脚老头,身穿一身脏兮兮的麻布衣。
旁边有个青年小厮打着瞌睡,身体摇摇欲坠,口水已从强撑的胳膊上淌下,亮晶晶黏稠稠。
老头看到有人进来,用那只完好的脚朝着小厮屁股上狠狠踹了一脚,小厮跌个狗吃屎痛呼起来。
“老头,你这脚这么利索,还让我来帮什么忙!还不如让我躺床上来的自在!”
跛脚老头不理会,自顾自的沏茶洗碗。
青年小厮龇牙咧嘴朝着老头背影翻白眼,但还是起身拍去身上尘土,把毛巾甩搭在肩膀上走过来,对着李长风和解红妆又换了一张脸
“两位客官想吃点什么?小店的招牌狗叫酒,一杯上头两杯卧倒三杯可以灌倒一头牛,还有卤煮牛肉猪肥肠,清汤小鸡炖年糕,要不要尝尝?”
小厮嘴里说着,可眼睛却直勾勾看着解红妆,她虽在长安城中落户,却也没见过这么天仙化人的姑娘。
解红妆微笑说:“你这狗叫酒又有什么来头?”
小厮咧嘴笑道:“这位姑娘问对人了,那孔雀楼不是有鸡鸣酒吗?咱这酒虽比它的强但也不能抢了它名气的威风,所以就委屈一步,叫狗叫酒,但这口感却是实打实的,不信姑娘可以来一壶试试。”
李长风笑道:“鸡鸣狗叫,真有意思。”
小厮笑道:“正是正是,很有意思。”
解红妆道:“那就来两壶狗叫酒,再上几个小菜。”
小厮搭巾一甩,高喊道:“好嘞,狗叫酒两壶,小菜五份!”
李长风顿时笑着说:“这酒馆小厮打蛇上棍倒是熟络,你我只是两个人,他却让上五个菜,着实夸张了些。”
解红妆笑:“无妨,京都显贵之地,当小厮的都练就一身火眼金睛的本事,没点眼力见可不会在午夜开酒馆,他肯定是吃准了这钱对我们而言只是九牛一毛,所以就放开胆子宰了,照我看来,那酒还得比平常贵上三分才对。”
李长风道:“对你来说是九牛一毛,对我来说可是铁公鸡拔毛。”
解红妆白他一眼,百媚生风。
李长风道:“你还没告诉我,你猜出了什么?为什么院长不让勿执修行呢?”
解红妆道:“雪剑斋百里飞花曾来过南山书院你可知道?”
李长风一听到百里飞花心中一跳,但看解红妆的表情分明并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于是问道:“她来南山书院做什么?”
“挑战!”
李长风双眼一瞪。
解红妆道:“听我父亲说,那段往事还在天阙宫百里飞花和大帝的决战之前,百里飞花曾去南山书院挑战,不仅是挑战,她真正的目的是要上藏,上九层楼!钟叔离院长和她决战,但可惜输了半招被百里飞花打破了人迎穴,从此需要大量进食压制人迎穴的崩溃,但最主要的是,百里飞花后来留下了一句话。”
李长风忽然想到,钟叔离院长原来吃成个胖子是因为被百里飞花打穿了人迎穴,于是不免有些心生同情。
但他更多的是好奇:“百立飞花留下了什么话?”
解红妆追忆说:“百里飞花在南山书院说,只要南山书院一天没有人能修行《大乘见希》,就一天没有人能打败她。”
李长风瞪眼说:“如果她这么说,那钟院长的肺岂不是都给气炸了?”
解红妆:“听说钟叔离院长被气的躺在房里连吃了三天三夜的鸡。”
李长风没有觉得很好笑,反而凝重道:“那百里飞花最后上了九层楼吗?”
解红妆摇头道:“没有,我父亲说百里飞花把书院所有教习都击败,无人能压制这绝世妖女,但最后从藏八层楼上走下来一个年轻人,把百里飞花打出了南山书院的大门。”
李长风的眼镜瞪大如铜铃,藏八层楼,而且还是个年轻人,那岂不是涿离?
他的思绪又回到藏书阁八层楼,
哪个年轻人正握着笔认认真真写字。
顿时心中苦涩,怎么身边一个个都是这样的变态啊!
这到底为什么啊!
解红妆看李长风脸上神采变幻,一会儿苦闷一会儿惆怅,一会儿呆滞一会儿伤心,不免担心他是不是神经了,于是道:“你没事吧?”
就在这时,一声不合时宜的哟呵声打断了李长风的思绪。
“上菜咯!”
小厮端着酒壶碗筷给他们摆弄好,笑着说:“二位慢用。”
李长风整理思绪说:“我没事,只是忽然感叹原来还有这么多我不知道的事情,如果照你这么说,我理解的应该是,钟叔离院长早已把勿执认定为修行《大乘见希》的不二人选,但为什么不让她修行呢?”
解红妆给李长风斟了一杯酒,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摇头说:“不知,听说《大乘见希》对修行者要求十分苛刻,北国书院院长巫寒宵曾试图修行,最后却落得一个反噬的下场,由此可见对修行者条件的苛刻,可能也是因为这个原因,钟叔离院长迟迟没有让勿执修行吧。”
李长风把面前的狗叫酒一饮而尽,入口辛辣无比,从喉咙滑入肚子中有如烈火灼烧,但口齿间却芳香醇厚,的确是上品,这羊肠巷弄中有这种酒,的确也是难得了。
李长风思虑再三,对解红妆说:“红妆姑娘,你于我有恩,我也不瞒着你,我和书院兵字堂钟神秀一路前行,但却发现钟神秀师兄无论何时何地,总是对勿执抱有敌意,但我始终想不明白原因,难道是因为勿执被钟院长收为关门弟子?我说了你别笑话,我还曾怀疑过,钟神秀是否是钟院长的私生子。”
解红妆道:“因为勿执并不是《大乘见希》传承人的第一选择。”
李长风一瞪眼:“什么意思?”
解红妆抿口酒说:“钟院长挑选修行《大乘见希》的第一人,其实是钟神秀,只是因为勿执的出现,才打破了他的计划,钟院长另择他人,最后却定了勿执。”
李长风终于明白钟神秀每次看勿执那若有若无的敌意是怎么回事。
虽然钟神秀藏得很深,但李长风此时的洞察力远非普通的地星境强者可比,这敌意虽淡可瞒不过他眼。
但他忽然又想到一个问题。
李长风严肃说:“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
解红妆把桌前的酒一饮而尽,脸上忽然泛起了醉人的潮红,迷离的眼中仅剩的一点清明看着李长风。
“因为我不仅是个修行者,还是西塞国的公主,密宗的继承人,一个人若是一旦牵扯到政治,便会身不由己,一宫两院四国七宗门,其实相互间渗透已久,若我只是一个普通修行人,自然可以选择自己的生活,可是我不能!因为我的背后还有我的子民,我还有我的国家,所以这个游戏,我还要继续下去”
解红妆话语间已喝了三杯酒,但她脸色虽然潮红,可是神智却十分清醒,只是不知不觉间,有两行泪从她脸上滑落。
帝王将相家,最是没得选择。
第五十五章 第三个客人
第五十五章 第三个客人
夜将半,有一妙龄女子在你面前哭泣,你当如何?
李长风觉得很惭愧,无端怀疑解红妆显得自负又臆断,而且触动了对方的伤心事,于是心生不忍。m.www.uu234.net
等到想安慰之时却发现,解红妆刚才的女儿心态流露也不过是片刻之事,只是一会就已收拾心神,平静如秋水。
如果不是脸上的泪痕,或许并不会有人发现刚才这位美丽如雪的姑娘曾哭过。
解红妆见他眼睛直勾勾看着自己,于是说:“你看我做什么?”
李长风认真的说:“我直到今天才真正看清你,红妆姑娘你真让我佩服!”
解红妆笑了笑,还没等说话,忽然有铠甲交错声响从门口传来。
两人回过头去,一个高大健壮身披玄色铠甲的武士掀开门帘走了进来,屋外是飘雪,屋内灯黄酒绿,温暖如风。
铠甲武士身材极其健壮,就算比常人也要高出一头,浑身隐于甲胄中,连头上的盔也没有卸下,自顾自坐到了迎着门的酒桌后,他手上的刀和盾都放在桌旁。
李长风注意到,他即便是来到酒馆,依然保持高度警戒,决不把后背露给正门,刀盾都在一尺范围内。
午夜小酒馆,金铁甲胄人,这等奇景按道理馆内小厮就算不震惊神色也当异于平常,可那青袍小厮却谄笑着过去道:“秦副将来啦,今儿个来点什么?”
“两斤酒,五斤肉。”
小厮毛巾一甩笑道:“得嘞,您先坐着喝口茶水!”
李长风心中暗道:这个人声音浑厚低沉,显然是个真元充沛的修行者!而且是高手!
天阙宫锦衣卫,秦千骑。
他把头盔摘下,李长风才见到真容,对方面容俊秀却发须散乱,看上去应当年纪不大,眼神微眯偶尔间的一抬眼却如虎目射电。
李长风在看他,他自然也看向了李长风。
于是起身径直朝着李长风走来,到了桌子旁站定拱手道:“这位可是解姑娘?”
解红妆神色略惊讶:“秦大哥?”
秦千骑应该很久没有笑过,所以他略微扯出笑容却十分僵硬不自然,他看着李长风说:“这位是?”
李长风笑道:“南山书院李长风。”
秦千骑回应说:“锦衣卫秦千骑。”
此时离得近了,李长风才发现,若说解红妆是秋日清泓,那么秦千骑就是深山猛禽,仿佛身体中藏有洪水猛兽,下一秒就随时会出手,这是为军者长期以来的习惯。
秦千骑落座却把刀和盾搁在腿边,解红妆笑说:“秦大哥当岗期间也可以喝酒吗?”
秦千骑苦笑道:“平日都要当差,也只有这夜半交了岗以后可以过来喝两杯,锦衣卫毕竟不如你们来的自由。”
但秦千骑说完话一抬头,却发现了异常,先前在背后并未看出,但此时坐在面前却发现,解红妆脸上泪痕尤挂着,于是便重新审视李长风。
一个真元浅薄的修行者,虽说
是南山书院的弟子,但这修为也的确弱了些。
可为什么夜半和西塞国公主结伴在酒馆中,解红妆脸上还挂着泪痕。
若把这一切联系起来,他们间的关系就太微妙了。
秦千骑说:“南山书院不知这一次共来了几人?你们子由师兄来了吗?”
解红妆笑说:“苏师兄早已经问过了,子由师兄估计又陪着钟院长云游去了,并没有参加这一届的殿试。”
秦千骑说:“他修行的本就是顺心经,自然遵循本心,况且他追求的是更高的境界,可不是这区区殿试的首榜。”
解红妆说:“那秦大哥你呢?前些时候听说你在边疆镇压莽族余孽,是什么时候回的京都?”
秦千骑说:“回来不过才几日,宫里担心殿试期间有人煽风点火,所以把我们都召了回来,维护皇城治安。”
李长风道:“秦将军也会参加今年的殿试吗?”
秦千骑摇头说:“七大宗门中,锦衣卫和神机营是隶属于天阙宫,负责皇城守卫,不参与任何比试,但据我所知,今年的殿试不仅南山和北国书院的人会到场,四国中的大介国的修行者也已到了京都,但七宗门中除了锦衣卫和神机营,太古恩祠和济世堂并未派人参加殿试。”
李长风忽然问:“那罗刹殿呢?他们是否会参加?”
解红妆看了他一眼。
秦千骑摇头说:“罗刹殿最擅长的是隐匿和暗杀,作为一个江湖刺客的殿堂,他们做的都是杀人买卖,这种武者间的比试对他们而言并没有什么作用,甚至可能暴露他们自己,所以罗刹殿的人从未参加过殿试,今年或许也不会改变。”
李长风暗暗点了点头,他不得不承认秦千骑说的并没有错。
“如果依秦大哥来看,今年最有可能夺得殿试首榜的是谁?”解红妆问道。
“今年北国书院的苏子微也来参加殿试,若要我来判断,有两个人最有可能夺得首榜。”
“苏子微和玄象。”
李长风接触过苏子微,也曾看过苏子微在月下和白夜闻人立雪的战斗。
先前在月下那一道浩然剑气差点把闻人立雪打落,北国书院大师兄的实力可见一斑,但这个玄象他却从未听过。
秦千骑:“玄象虽为天阙宫太子,可师从丹虚太丘,一手道门符术出神入化,就算他和苏子微一比,恐怕也不遑多让。”
解红妆忽然小女儿姿态显露,略生气道:“秦大哥,难道我这个密宗传人在你眼中就这么不堪吗?你竟然不看好我!”
秦千骑终于露出爽朗笑容,说:“我倒是忘了,最厉害的一位正坐在我面前呢。”
秦千骑哈哈大笑,李长风也有些莞尔。
解红妆似乎只有在自己熟悉的人面前,才会露出这等小女儿姿态。
小厮又趁着欢声笑语间上了酒肉,三人你来我往,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方才回了住处。
等到李长风回了房,还没和周修冶说上两句话,房门就被一脚踢开,李勿执风风火火冲进来,把李长风从头
到尾摸了一遍。
李长风被她上下其手弄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于是忍不住退开半步:“好了,我没有受伤的,红妆姑娘和我一起回来的,我又怎么会受伤!”
李勿执说:“你是我哥!被我摸一下有什么大不了,我还没嫌你呢,再说了这次得亏是姐姐救了你,要不然你要是缺胳膊断腿的我怎么和娘亲交代?”
李长风说:“你小丫头片子倒是教训起我来了,来了京都就数你玩的最欢!”
李勿执辩解道:“我那是我那是陪着姐姐逛街!”
李长风点头:“逛街就冲着糖葫芦纸片人的地方涌,我怎么不知道红妆姑娘喜欢这个!”
李勿执怒道:“呸,你不懂的多了去了,你对姐姐又懂多少!”
周修冶忍不住劝架,却被李勿执瞪了一眼就安静坐了下去。
李长风顿时怒其不争,被一个小丫头片子就给拿捏的死死地,不过转念一想这样也好,免得这小子对勿执心怀鬼胎。
但最终还是解红妆救了李长风,把满不乐意的李勿执拉回了房间,这才还给李长风一个安静的地方。
周修冶说:“哪个刺客隐匿和身形十分了得,应该是罗刹殿的人,最后怎么样了?”
李长风把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他,周修冶才知道这中间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于是感叹这京都果真藏龙卧虎。
他脑子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说要去练剑,提着剑就下了楼,去了院子中呼呼耍起来。
“真是二傻子!”
李长风骂了一句,躺在了床头,从怀中掏出两把刀,出神起来。
明月洒在刀锋上,一把好刀总是难以估量的艺术品,而李长风手上的这对红丸,千金不换。
这一夜,刀都在他手中,李长风也不知是不是长途跋涉累了,还是喝酒吃肉困顿了,总之沉沉睡了过去,却没有发现窗外不知何时起多了一个黑影。
黑影没有从窗外进来,也并未离开,只是静静地在床边看着睡着的李长风。
清晨,鸡鸣。
晨光刚刚从地平线而起,四射出去,洒满中原之地。
有光从窗外透进来,把房间照的暖洋洋。
李长风和周修冶等人下了楼,却发现李勿执和解红妆早已在了大厅中。
李勿执还在生他的气,鼓着腮帮子转过身去,喃喃道:“大懒虫,马车都已经备好了,太阳晒屁股了才肯起来,平日里清早还知道练刀,今天连刀都不练了。”
李长风略显尴尬,昨日不知道是不是喝多了酒,竟然一觉睡到天亮,连清晨练刀都没有醒来,他已练了十几年,这早已深入骨髓的习惯却被一瓶狗叫酒给破了,想想都有些好笑。
等他看解红妆,方才发现,今日的解红妆,当真是俏丽若三春之桃,清素若九秋之菊,冰肌玉骨楚楚动人。
第五十六章 花与剑
第五十六章 花与剑
李长风来到天阙宫外方才知道这天地一方是何等辽阔壮美。m.www.uu234.net
朝霞万丈,独占一方。
紫金宫门上方有匾额一座,上书‘天阙’二字,龙飞凤舞,是太祖皇帝所提,并赐诗:云霞出海曙,金阙天地升。
李长风和解红妆等人来到城门前,这里早已人声鼎。
玄甲锦衣卫和城门守卫在维护秩序,李长风遥遥一看,秦千骑横刀立马,竖盾于身前,虎目如电维持着场面。
李长风朝他挥了挥手。
秦千骑看到李长风,于是下马过来,笑说:“你们若是再不过来,我只能派一队人护送你们进宫了!”
李勿执个头小,秦千骑本就高大,再穿上这金铁甲胄如同高山立岗,李勿执喃喃道:“这个大个子长的好高啊!我头抬得脖子疼!”
秦千骑哈哈大笑,似乎从未如此高兴过。
李长风说:“我们要怎么进宫?”
秦千骑说:“我派一名副官带你们进宫,你们入了门之后朝左而走,这中间是太阿道,留给肱骨贤臣和封疆大吏而行,他们都是国家栋梁,且大都年岁已高,可不必下马落轿。”
李长风点点头,从人群中望去,有白发苍苍的老人在锦衣卫护卫下走向太阿道。
这些人虽年岁已高,可风骨犹存,实在是可歌可敬之人,当的这太阿道。
就在这时,人群中忽然爆发起吵闹,城门口竟隐隐能听到倭语的呼喝声。
秦千骑朝着几人作揖,然后大步流星拨开人群朝着天阙宫们而行。
等到了近处才发现,有几个身穿倭服脚踩木屐的武士,正怒目圆睁朝着门口守卫叫喊。
“我们,大介国,远道而来,为什么,他们能走太阿道,我们,走不得!”
“因为是我不让你们走太阿道!”秦千骑刀盾加身,走到那人面前冷目相对,气势夺人。
大介国此行一共十余人,其中要参加天阙宫殿试的是小田切原和丹羽香。
而此时在门口大闹的,正是小田切原,身材不算高大甚至比常人要略矮三分,但他身材健壮即便是着宽松倭服,依然遮不住身上炸裂性的肌肉。
旁边站着的长发锦服女子就是结伴而行的丹羽香,虽然比不上解红妆这类的中原女子花容悦色,但胜在有一股特殊的异域风情,顾盼间巧目生辉。
虽然丹羽香也认为小田切原未免有些小题大做,却没有阻止,她也想看看这中原之地,究竟有多么龙盘虎踞。
小田切原身材健壮,虽然比不上秦千骑的气势,却凶猛异常,怒道:“八嘎!我们,乃是贵宾!你竟敢侮辱我!”
秦千骑还未说话,小田切原手上的斩刀忽然出鞘,锋芒闪过,竟直接朝着秦千骑头顶斩落。
“迎风一刀斩!”
丹羽香眼看小田切原竟一语不合就动手,想要阻止已来不及。
秦千骑抬头望,刀盾却没有抵抗,而是微微侧身,轻易避开了这一刀。
“糟了!切原要输!”丹羽香心中立刻浮现这个念头。
小田切原一刀斩被轻松避开,但这天阙宫门口人眼众多,若是不能讨到几分好又怎能要回面子,于是真元吞吐,这刀锋上竟然有剑气!
转瞬间,他劈出十三刀。
异域之地的修行略有不同,这小田切原的身形竟然快到了根本看不清刀锋的地步,只留下了寸寸刀影。
但在场有一个人却能看的非常清楚,他甚至能看到小田切原浑身炸裂性的肌肉线条变化,还有他掌心剑柄的不断旋转挥舞。
大介之地虽然属异域,可是对刀却研究透彻,其理解确实深厚。
李长风暗中点了点头,解红妆在一旁解释说:“大介国在中原以东海域之中,海域中常有倭寇海盗,大介国的海上军事力量的确要强出中原之地很多,往年大介国从不参加中原之地的争斗,但今年的殿试却派了人过来,而且这个小田切原看上去对刀的理解已经登峰造极,在年轻一辈中实属难得,但那个一直没出手的女孩子,或许更加棘手。”
李长风疑惑道:“你怎么知道的?难道你曾和她交过手?”
解红妆目不斜视,微微笑说:“女人的直觉。”
又是直觉,李长风翻了个白眼。
两人对话间,场面已状态百出,秦千骑冷声道:“我敬你是宾客处处让你,没想到你变本加厉丝毫不动收敛,那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就在这话语间,丹羽香忽然杏眼一瞪,疾声道:“切原小心!”
秦千骑铁手忽然探出,从刀影外伸进去,原本以为的刀锋见血却并没有出现,他的手轻松从刀影间找到了真正的小田切原。
然后,单手捏住了小田切原的脖子。
一招制敌!
就在这时,秦千骑和小田切原中间忽然有樱花飞舞,美丽异常的樱花中有剑光闪动。
犹如在樱花树下舞剑。
然而这花与剑不仅美,而且杀机顿生。
秦千骑感受到那股锐利的剑意是冲着自己而来,也能感受到这剑意来自于旁边绝世独立的锦服女子丹羽香。
所以他想了想,抽出了刀鞘中的刀。
秦千骑在酒馆中,在马背上,在城门口,在边塞黄土中,都带着刀和盾,可极少有人看他拔刀。
不是不肯,而是不必。
重刀无锋,大巧不工。
秦千骑的刀还没出鞘之时,就有很多人猜测这刀是否光华盖世,珠光宝气,犹如星辰日月般璀璨。
但出鞘之后,众人的感觉还不如这刀鞘漂亮,黝黑沉重无锋,就像一块天然的石头磨成的刀。
然而就是这把刀,却让丹羽香冷意刺骨。
刀无锋,却有形,重刀只是简单朝着樱花劈斩一下,这飞舞的樱花片片尽碎,樱花中的剑光也消散无形。
一旁的丹羽香一声闷哼,显然受了不小的内伤。
小田切原早已面色涨红,软绵绵滑到在地上,秦千骑把刀收回鞘,一挥手便有锦衣卫抬着担架把小田切原带走,还有一旁的太医早已在查看他的伤势。
丹羽香压制住内府汹涌的血气,朝着秦千骑微微鞠躬道:“谢谢您的手下留情,我的弟弟不懂事,我代他替您道歉。”
秦千骑平静说:“天阙宫殿试,各大宗门都需按照宫内规矩行事,你们虽是远道而来的外宾,也应当入乡随俗,不能逾越。”
丹羽香再度鞠躬:“我为给您带来的麻烦而道歉。”
事到如今秦千骑也不好多说什么,于是挥手让锦衣卫疏散了聚集起来的人,陆续安排各大宗门的人进入天阙宫。
丹羽香早已先人一步离开去看望自己的弟弟了。
李长风还在回味刚才的樱花与剑,但更多的是回忆秦千骑的那一刀,厚重古朴,大巧不工,虽只是简单一刀,却能看出秦千骑的修为。
解红妆见他出神,打趣说:“那女孩漂亮吗?”
李长风被打破思绪:“什么?”他看解红妆满面微笑,方才知道她在打趣自己,于是笑说:“其实我觉得,她并没有红妆姑娘好看。”
李勿执听到了这句话,插嘴道:“就是就是,谁都没有红妆姐姐好看!”
周修冶听了认真的对李勿执说:“其实你也挺好看的!”
李勿执平静道:“滚!”
解红妆脸色微红,笑意更浓。
一路前行,李长风遇到了北国书院的苏子微,苏子微一身儒雅,彬彬有礼朝着几人打招呼。
他身后的矮矮小姑娘虽没有再拿着棉花糖,但依然脆生生,似乎不太习惯这么多人的场面,脸色微红。
而另一个女孩冷面如霜,一如平常,见谁看她多一眼就瞪回去,这一柔一刚实在对比鲜明。
李长风还遇到了几个熟悉的人,比如兜鍪国的长公主花似锦,妖冶艳丽丰韵聘婷。
另一个人冷目如电,身负重剑,正是之前截杀李长风的寒鸦国小公子居楼。
待到所有人入场,李长风方才发现,这一座大殿内,中间部分乃是一个巨大的武场,头顶便是天空,而殿上已经坐满了人。
除去先前在太阿道上的肱骨贤臣和封疆大吏等伴君侧的朝廷大臣,正中央龙椅上正坐一个龙袍华贵老者,天阙宫的主人,当今圣上皇帝陛下!名青穷,谥号幽王。
第五十七章 且放白鹿青崖间
第五十七章 且放白鹿青崖间
“幽王是自太祖皇帝之后第三十八位皇帝,太祖皇帝以武立国,天下归心,但自天启历五百年以后,中原之地群雄并起,南泽莽国旌旗乱野,现如今的天阙宫,早已不是六百年前号令天下的天阙宫”
李长风抬头望,看到了幽王旁闭眼假寐的中年人,浑身锈缎锦袍,面如温玉却头发花白,虽是闭着眼却孤傲森然之气浮于表面。www.uu234.net
解红妆:“那是当今帝师,丹虚太丘,也是太子殿下唯一的老师。”
李长风:“你口中的太子殿下就是玄象?”
解红妆点头说:“玄象是陛下十三子,继承了青宫成了太子,拜师丹虚太丘,一手道门符术堪称神妙超然。”
李长风略疑惑:“其余皇子呢?难道就没有修为天赋比较高的吗?”
解红妆深深看他一眼:“众人只知一将功成万骨枯,岂不闻朝野党争亦是动辄血流成河,那十二位皇子或许已永埋这天阙宫的石砖下,弱肉强食的世界,纵是皇子又有谁会关注他们?”
李长风一脸震惊,解红妆说:“你也猜到了对吧。”
李长风抬头重新审视丹虚太丘身后恭敬站着的年轻人。
一席锦袍,儒雅如玉。
天阙宫太子,玄象。
李长风在看他,似乎有感应般,他也抬头看李长风,目光平静。
“抽签结果已定!”
尖锐的嗓音忽然把李长风的目光和思绪拉回来,太监独特的嗓音在殿内回荡:“首轮共五场,第一战,北国书院白鹿对阵千佛洞血菩萨。”
血菩萨?为什么有人取这么奇怪的称号?
李长风的目光顺着人群过去,看到了千佛洞宗门地的一个光头年轻人,他很强壮,非常强壮,浑身涂满了各种各样古怪的图腾纹路,冷意十足。
再回头望北国书院,从苏子微身后起身一个矮矮的女孩,手上提着一把桃木剑。
但她显然不适应这么多人的场面,于是手指捏的发白有些发抖,裙角被她扯在手中发褶。
苏子微平静说:“不要慌张,就像平常训练那样即可。”
白鹿点头,然后上台。
苏子微又说了一句:“不要用那一招。”
白鹿顿身,然后径直走上了战台。
“北国书院在开玩笑吗?血菩萨就是条疯狗,这小女娃就算从娘胎开始修行,又有多少修为?这次遇上血菩萨恐怕凶多吉少。”
“北国书院可以任意指派一人出战,但苏子微偏偏让这小姑娘首战,难道这个叫白鹿的小姑娘真的是个高手?”
“别痴心妄想,你看她手上的桃木剑,再看看血菩萨手上的八尺钢刀,怎么看都不是一个级别的。”
血菩萨眼看是个俏生生的女娃,顿时冷笑说:“苏子微,你自己不出手偏偏让一个女娃打头阵,害不害臊?”
白鹿高声说:“你要和师兄打,那得先打败我。”
她话说的硬气,语气却不见得多硬气。
血菩萨冷笑:“好好,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血菩萨渡河万里红条,我今天就来会会你这个小丫头片子,看看你们北国书院到
底几斤几两!”
血菩萨手上钢刀一扬,刀锋凛然。
白鹿抽出桃木剑,摆出了北国浩然剑的起手式。
李长风偏过头看到解红妆手上已拿到一块红木,上面雕刻着她自己的名字,于是问道:“你应该代表的是西塞国吧?抽中了什么对手?”
闻言钟神秀也是把目光望了过来。
解红妆冲他摇了摇手上的木简,笑说:“雪剑斋-卫褚亭。”
李长风没有接触过这人,但听到雪剑斋就来气,忽然周修冶凑过来说:“我们也抽中了。”
李长风一看木简,上面赫然出现了一个熟悉的人名。
寒鸦国小公子,居楼。
真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李长风咬牙道:“还真是想什么来什么,正愁没法报那一剑之仇。”
周修冶道:“那我们三人中,你觉得谁出战比较合适?”
李勿执在一旁不乐意了,怒道:“二傻子,你说什么三个人?南山书院一共来了四个!这不男不女的家伙交给我吧,我保证把她衣服都给撕破了!”
周修冶:“”
李长风:“”
钟神秀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淡淡说:“我觉得周修冶出战很合适。”
李长风虽然早已心中有了人选,但还是想听听钟神秀的想法。
钟神秀见他们的眼神,于是淡淡说:“北方寒鸦国的真如剑勇猛刚烈,李长风定然是没有胜算的,李长风你不用急着反驳我,虽然你的真元纳入速度极快,但真如剑意最擅长摧枯拉朽般的战斗,可以毫不客气的说若是你上台,三招之内必定被打出擂台。”
李长风虽然深知自己的八阵图可以和居楼一战,但这是他最大的依仗,首轮战斗就暴露出来未免太不理智。
但被钟神秀这么说脸上也没光,于是辩解道:“我没那么逊吧?”
钟神秀淡淡说:“你有。”
李长风怒道:“有你个锤!”
周修冶点点头:“好,那我出战居楼,可是钟师兄,为何你不出战这小公子,若是你出战的话,我们的胜算一定会高很多的!”
钟神秀说:“居楼不过只是一个绊脚石,这殿试中最为棘手的都还没有出手,据我得到的消息,天阙宫太子玄象因为轮到了空签所以直接晋级下一轮,而大介国丹羽香抽中的是兜鍪国花似锦,小田切原被秦千骑重伤,而丹羽香也受了秦千骑一刀的内伤,再加上面对的是上一届殿试的银榜花似锦,如此悬殊的战斗恐怕毫无悬念,所以真正的战斗,应该在第二轮。”
李长风也是没想到玄象会轮中空签,虽然是殿试但以玄象的太子身份,想要轮中空签那再简单不过。
只是转念一想以玄象的实力,即便轮到谁都有一战之力。
就在这时,台上的战斗也已经到了白热化的程度。
血菩萨早已没了先前的轻视,眼神微眯盯着面前半大的姑娘。
他虽然莽撞,可是却不傻。
这一宫两院四国七宗门中,有几个是傻子?
血菩萨记得,他一共用了八招,千佛洞《南潼刀法》共十刀,刀刀制敌。
可现如今他已经用了八刀,白鹿依然稳稳站在她面前。
白鹿从头到尾都没有用别的招数,只是用了北国书院的浩然剑招在抵抗。
她似乎气息越来越稳了?
白鹿深吸一口气,手中的桃木剑画了一个圈,剑柄倒提剑尖朝着血菩萨。
这是浩然剑中的第六式:飞叶穿林。
李长风疑惑道:“为何我感觉白鹿的剑招虽然古朴简单,可招招掐准血菩萨招式的命脉,而反观血菩萨,虽然刀法刚烈声势浩大,可偏偏犹如硬拳打在棉花上,剑招分明找不准白鹿的轨迹,难以真正发力。”
旁边站着的智善忽然笑起来:“呵呵,因为这个小丫头不是人。”
李勿执眼镜瞪大如铜铃:“老爷爷,你说话可是要负责的,这小丫头不是人难道是鬼啊!”
李勿执的个头分明和白鹿差不了多少,但她却老气横秋叫白鹿是小丫头,这人小鬼大的模样让智善哈哈大笑。
“我说她不是人那自然有我的道理,如果我没看错的话,她的本尊应当是头雪鹿,她应该是北方仙黎雪鹿族的后裔。”
李长风震惊道:“什么?兽族?”
智善点头笑说:“难得啊,已经许久没有兽族参与到中原的比试中了,仙黎雪鹿族本就人丁稀有,且全族居住在莽荒领域深处,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小姑娘会跑出来,而且来参加殿试了。”
李长风还是不明白:“可是,兽族难道就不需要修行吗?即便白鹿是兽族,她也不过才这么点大而已,总不可能刚生下来就开始修行吧。”
解红妆笑着说:“你错了,师叔的意思是,白鹿身为兽族,所以对天地规则和真元的感应是要强很多的,所以即使是同时间开始修行,普通人对真元的吸纳和对剑意的理解也绝对比不上白鹿。”
智善又补充道:“这是其一,如果我看的没错的话,这个小姑娘应当是赤子之心。”
闻言钟神秀和解红妆都是一惊。
因为他们很清楚赤子之心代表什么。
大人者,赤子之心,圣洁不可污染。
如果白鹿真的是赤子之心,那么她对‘意’和‘势’的理解恐怕已经到了一种难以捉摸的境界。
解红妆道:“如此看来,血菩萨落败也不过是时间的问题了。”
钟神秀淡淡说:“未必,白鹿虽为赤子之心,但血菩萨真正的杀招不过才刚刚开始。”
语音未落,台上忽然有热浪袭面。
血菩萨浑身忽然燃烧起火焰,在火中狞笑。
他身后有浴血金佛身影,魔王波旬,誓令众生不离**泥潭,沦阿鼻道地狱,永世不得轮回。
第五十八章 灼日
第五十八章 灼日
“千佛洞尊的本就是血佛波旬,这或许是他们血祭的一种,可以大幅提高速度和力量,我能感应到血菩萨的真元喷涌的速度也如江河澎湃,恐怕白鹿会很棘手了。顶 点 X 23 U S”
李长风一面听解红妆的解释,一面早已洞察了周遭的真元,血菩萨身旁三尺内的真元喷涌,堪称恐怖。
相比之下白鹿的身影便如风雨中飘摇的孤舟,随时会被巨浪掀翻。
“再来阻我试试!”血菩萨冷笑,身形消散在原地。
李长风眉眼一跳,他竟然很难捕捉血菩萨的身影,自从紫日大乘以来,这还是很少发生在同龄人身上的事情。
白鹿的脸色早已肃穆凛然,她下意识破空一剑,但还是慢了一步。
血菩萨避开剑锋,一拳轰在白鹿的手肘上,白鹿吃痛之下剑锋再也没了那股凌厉。
“太慢了太慢了!”
血菩萨猛然出现在白鹿身后,一拳重重轰在她的背部,白鹿内府受伤,重力之下喷出一口鲜血。
站在苏子微身后的冷面少女早已没了当初的冷静模样,起身皱眉看着苏子微道:“让我上吧!”
苏子微神色平静,摇了摇头。
“哈哈,北国书院不过如此!太慢了太慢了!”血菩萨如火中舞者,四周回绕着他的狞笑。
白鹿身上纹着北国二字的白袍早已被鲜血浸染,她的浩然剑也跟不上血菩萨的速度。
苏子微忽然开口:“身随念,念随心,闭上眼!”
白鹿闻言闭眼,抬剑勉力抵挡感受那股风雨飘摇中的一丝清明轨迹。
血菩萨心头忽然一紧,这结局已定莫非还有什么变数?于是手上真元吞吐,掌心火焰熊熊燃烧起来。
他必须快点结束战斗,这血祭的时间并非很久,而且副作用太大,若是一个不慎阴沟翻船也不是没可能。
“结束了!”血菩萨忽然并指戳向了白鹿的印堂穴。
真元轰击之下,白鹿只会直接昏厥过去,再也没有抵抗的可能。
这看似已定的结局却异变顿生。
白鹿睁开了眼。
苏子微让她闭眼,但此刻她又睁开了眼。
血菩萨的血色双瞳直视白鹿的双眼,她眼中只有清明和决然,纯粹无比。
血菩萨忽然心头紧张。
白鹿低声呢喃:“对不起,我不想输。”
她身上忽然有白光笼罩,炽热光明如昼,离得近的血菩萨甚至被这股光明逼得睁不开眼。
台下的智善忽然抚须道:“如果我记得没错,仙黎雪鹿族人有一种奇特的先天威能,可以驱逐邪祟,净化掉不纯粹的真元。”
李长风闻言仔细盯着台上,他能看到白鹿的身上忽然有圣洁的光弥漫而出,这光不是来自外在,而是自她体内而出。
“此招名灼日。”白鹿轻声道。
血菩萨忽然感觉到,那股力量正在以潮水般速度消失,他身上升腾的火焰也逐渐消散掉,一股乏力感自他内心而起,血祭力量,失效了。
让他更加恐慌的是内心出现的那股不可抵抗的恐惧感。
千佛洞承袭自魔王波旬,妖力乱世毫无可惧,但他现在却对白鹿产生了不可抵抗的恐惧。
只有一个解释,是灼日。
灼日驱散了他身上的血祭力量,同时让他内心对自己的坚持产生了动摇,这是种精神力量的攻击!
血菩萨跪倒在地上,想要站起却发现手脚已不受控制,反而因为那股无力和恐惧感浑身颤抖,忽然有一柄桃木剑点在自己的天灵盖上。
“我我输了。”
李长风喃喃道:“大音希声大象无形,击败敌人最好的办法原来是让他内心动摇,对自我怀疑,仙黎雪鹿族的先天威能,不战而屈人之兵,果然可怕。”
白鹿收剑立定,正要转身离去时,忽然响起一个声音。
“慢着!”
声音自台下千佛洞而来,白鹿转身看到那是一个阴翳老者,目光锐利盯着自己。
千佛洞金蝉子,圣境强者。
金蝉子冷冷道:“你是仙黎雪鹿族后裔?”
白鹿点头。
台下忽然有一阵骚动,连台上自开战起一直闭着眼的青宫太师丹虚太丘也睁开了眼,看着台上的白鹿。
自太祖皇帝开朝以来,莽荒领域兽族参加中原的殿试寥寥无几,仅有几次距离现在年代太过遥远已不可追寻。
但忽然出现了一个兽族少女,偏还是出自人丁稀少的仙黎雪鹿族,怎能不让所有人好奇。
金蝉子道:“既然你是仙黎雪鹿族后裔,那刚才那一招灼日应当是你们兽族的先天威能吧?”
白鹿点头:“灼日是我族的先天威能。”
金蝉子冷笑:“先天威能乃是夺天地造化,但却是你们兽族独有的秘术,你用这种兽族得天独厚的威能击败血菩萨,恐怕有失公允!”
白鹿轻咬嘴唇,满脸委屈却不知如何作答。
苏子微身后的冷面女子坐不住了,怒道:“老东西,你还要不要脸?”
“无知小辈竟敢辱我声名!”金蝉子蓦然消失,只是一瞬间就出现在了苏子微面前,单手朝着那女子伸过去。
李长风眉眼狂跳,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圣境强者出手,先前血祭后的血菩萨,李长风还仅仅是跟不上他的速度,可金蝉子一出手,李长风连他怎么消失怎么出现都不知道。
境界相差太大,实力相差太多,圣境强者实在恐怖!
苏子微虽然在同龄人中出类拔萃,可若是真正接触到这种已堪圣境的超强者还是不够,他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忽然,从旁边伸出一只手,搭在了金蝉子的手上,却恰恰拦住他的攻势,距离那女子的喉咙不过毫厘之差。
金蝉子一回头,冷言道:“智善老头,你待如何?”
出手那人赫然是智善,他笑呵呵说:“你都一把年纪了还和小辈置气,小孩子不懂事别和她一般计较,免得两家伤了和气。”
金蝉子冷哼道:“你刚才也听到了,巫寒宵教导有方啊!教出来的弟子一个比一个厉害!”
智善赶忙给苏子微使了个眼色,苏子微起身恭敬道:“金师叔,师妹多有冒犯之处还请师叔赎罪,改日必定登门谢罪。”
事到如今金蝉子也不好说什么,冷哼一声拂袖离开,又回到了千佛洞所在。
顿了顿他冷语道:“今日比武首重当是公平,兽族先天威能太过强大本就不符公允,我觉得有必要再战一次。”
自开战就未曾开口的青宫太师丹虚太丘忽然淡淡说:“胜负已分,无需再比。”
金蝉子蓦然出离愤怒:“兽族的先天威能本就对比武不公平,为何无需再比!”
丹虚太丘冷眼看他:“你们千佛洞的血祭力量承袭自波旬遗魂,难道又是来自于你们自己?我说无需再比就无需再比。”
金蝉子怒目圆睁,却忍住了没有发作,一气之下拂袖离去,千佛洞已在首轮淘汰,失去了殿试资格,自然再待下去也没有了意义。
醒转的血菩萨目光怨恨看了一眼白鹿,跟着金蝉子离开了天阙宫。
“首胜者,北国书院白鹿!”
尖锐的声音将所有人的思绪拉了回来,白鹿静静走下了擂台,走到了苏子微身旁,深深鞠了一躬。
苏子微尚未说话,白鹿双手绞在一起,泪珠缠面,眼泪不争气的掉了下来。
“师兄,我想赢,我不想书院输掉比武。”
她哭得楚楚可怜,苏子微平静道:“无妨,只不过需要多处理点麻烦事而已,在回书院之前恐怕你哪里都去不了只能待在我身边了,坐下吧!”
白鹿点头落座,泪痕犹在。
另外一旁,李勿执拍了拍李长风的胳膊,老气横秋道:“嘿,老哥,别老盯着别人姑娘看,解姐姐要上台比武了,怎么吃着碗里的想着锅里的。”
李长风气不打一起来:“你这些歪门邪道的想法从哪里学来的?”
李勿执瞪大了眼满脸惊讶:“你给我的《浮云记》里头的啊!”
解红妆掩嘴偷笑:“你们兄妹两个真是连性格都差不多。”
李长风尴尬道:“我妹妹从小就疯疯癫癫嘶~~~!”
他话还没说完顿时倒吸一口气,原来李勿执个头矮在他腿上狠狠掐了一块肉下来。
“第二轮比武,西塞国解红妆对阵雪剑斋卫褚亭。”
李长风的目光望向了雪剑斋方向,那里有个长相清秀的年轻人睁开闭目养神的双眼。
他不高不帅气势也不够凌厉,但他站在那里就像一块磐石,历经风雪不可摧,古朴自然。
卫褚亭提一把烫金龙渊剑上了擂台,解红妆随后也上了台,她手上有三尺雪菱,末端挂着一个黄铜镂空铃铛,风吹摇摆叮当作响。
卫褚亭平静说:“我手上此剑名七星龙渊,可开山劈石削铁如泥,我占利器之势,所以你可以选一把趁手的兵器,我想要一场公平的战斗。”
解红妆忽然展颜一笑,如春风拂面扫去这凛冬的寒冷。
“不必了,我有信心打败你。”
第五十九章 剑心
第五十九章 剑心
李长风忽然心中一跳,不知为何,此时此刻台上的解红妆,那种绝对的自信和超然的平静,让他非常心动。
这股泰山崩于前不动声色的超然气质,非常吸引人。
与之同样惊讶的还有正在台上的卫褚亭,但只是片刻他又恢复了平静模样,缓缓抽出了七星龙渊。
快人快语,雷厉风行。
从某种程度上,解红妆和卫褚亭其实是一类人。
卫褚亭抽出七星龙渊的那一刻,他身上再没有古朴自然,而多出了一股杀伐之气,锐不可当。
卫褚亭出剑了。
如他这人一样,剑是平平直直的一剑,却如长虹贯起一触到底。
卫褚亭是有大毅力的人,所以他的七星龙渊虽然花哨,可剑招却不花哨。
从这一点看,他又和周修冶比较像,两人都是如磐石般古朴自然,修的也是简单的剑道。
但简单不代表没有威力,相反,大道至简。
解红妆知道自己挡不住这一剑,连在旁边的智善也看出来,这一剑是解红妆挡不住的。
因为这一剑代表的是卫褚亭的意志,勇往直前的意志,一个能在千百个日夜只练刺剑这一个动作的人,意志之可怕难以想象,所以解红妆无论如何都挡不住这一剑。
但挡不住,却可以避开。
解红妆的身体忽然平移了三寸,雪菱缠绕上了剑锋,铃铛击打在剑身上,发出清脆声响。
“游离于方寸之间,丫头对《雪里梅》掌握的愈加纯熟了。”智善淡淡说,脸上的表情颇为赞赏。
钟神秀淡淡说:“其实卫褚亭的剑道,和大师兄修的顺心经很像,说他和周修冶的道类似,其实并不完全正确。”
李长风问道:“为什么?”
钟神秀道:“因为卫褚亭的一招一式,都是尊从他的本心,他没有固定的招式,完全是摈弃掉心中的杂念,他的内心只有一柄剑,或许他再修行几年,就能触碰道人器合一的境界。”
他们谈话间,卫褚亭已和解红妆交手三十六招,却还仅触碰在相互试探的招数上。
解红妆忽然退开三步,微笑道:“恐怕他们都等的急了。”
卫褚亭点头:“如你所愿。”
“好!”
话音刚落,两人同时消失在原地,这时候大家才发现,原来先前的过招都不过是有保留的试探对方,此时此刻,战斗才真正开始。
李长风暗自心惊:“好快的速度!”
他只在神照境中看到过解红妆出手,但那毕竟受限于自己的神照,此时看到这位密宗传人的出手方才知道,原来这个温柔如水的姑娘,其实是个天赋惊人的修行者。
解红妆手中的三尺雪菱如飞舞灵蛇,铃铛叮当作响,围绕着卫褚亭四周回旋。
卫褚亭的手段很简单,以剑格挡,以剑攻击,平平淡淡毫无花哨之处,却凌厉刁钻到了极致。
解红妆从一开始就用了九字真言中的外狮子印,‘斗’字真言的刚猛果敢加持,让解红妆的攻势甚至比卫褚亭还快上三分。
然而卫褚亭如风雨中磐石,解红妆别无选择,她手中除了雪菱飞舞,忽然有红袖缠绕,红白飞旋如秦女蹁跹。
这时的解红妆,不仅美,而且势不可挡。
此招为《红袖隐》
解红妆和居楼打赌的《红袖隐》。
居楼从未真正看过完整的《红袖隐》。
此时解红妆在面对卫褚亭的时候,毫无保留,居楼的眼神微微眯起,一眨不眨盯着擂台之上。
卫褚亭忽然感觉到了压力,身置台上,对方的红白袖像一面屏障,让他的剑势无处施展,让他的剑意无所遁藏。
他有心,却无力。
于是他退了三步,立定看着解红妆。
解红妆的雪菱红袖如羽毛飘然落下,轻轻缠绕在她的肩膀上,她的手中。
卫褚亭平静说:“你很强,西境密宗很强。”
解红妆微笑点头,承了他的赞美。
她值得对手的赞美。
卫褚亭说:“我此行独自来长安,有两件事要做,第一件事就是夺天阙宫的榜首,所以这一战,我不能输,我只能赢。”
解红妆回应道:“可是你赢不了我。”
卫褚亭摇摇头:“未必。”
话音刚落,他忽然放开了手中的剑。
一个名满天下的剑斋弟子,引以为傲的兵器就是剑,可他却弃了手中剑。
他弃剑,剑却并未掉落,而是轻轻在他指下盘旋。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难以置信看着台上的卫褚亭。
以真元御剑。
这分明是要达到天狼境才能动用的手段,难道这个看上去年级并不大的雪剑斋弟子已经迈入那个境界了?
这显然是不可能的,且不论他的年纪,如果卫褚亭已迈入天狼境,那应对解红妆又何须如此麻烦?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
其实所有人都不知道,卫褚亭号称是雪剑斋不世出的修剑天才,不仅是因为他的磐石心,更是因为他对剑道与生俱来的通灵之感。
他能和剑灵相通。
这就是为什么雪剑斋会把七星龙渊这样的圣剑传给一个尚未达到地星境的弟子。
剑似有灵,在指尖静静的,缓缓的飞旋。
解红妆由衷赞叹:“你比我想象的还要强。”
卫褚亭平静道:“我必须要赢,因为我没有退路。”
解红妆道:“虽然我承认你的确很强,但我亦身负西塞国的荣誉,所以,我也不可以输。”
“那只能手底见真章了!”
“是!”
剑起,有如苍龙出洞,青天流虹。
起初,解红妆挡不住卫褚亭坚决意志的一剑,现在,她手上的红袖和雪菱连七星龙渊平平淡淡的挥剑都无法抵挡,因为这已是飞剑。
飞剑白光。
卫褚亭的脚步甚至没有移动分毫,虽然他仅靠与剑灵相通控制飞剑,所触之边缘也不够深远,但距离解红妆不过几步,已然足够。
所以他虽然脚步未动,但剑意已经弥漫四周,笼罩对手。
“先生难道不担心红妆姑娘吗?”
另一方面,李长风看到面容依旧平淡的智善,再对比擂台上已陷入窘境的解红妆,明眼人都能看到,解红妆已完全落入下风,连丝毫抵抗的能力都没有,甚至脚步都已慢慢被逼出擂台。
但智善依然面容和煦,如沐春风。
智善抚须笑说:“雪剑斋对剑道理解之强横实乃举世无双,才不过人魁境就可以和剑灵相通,假以时日必如东升旭日”
李长风忍不住打断:“先生,捡要紧的说吧”
智善尴尬道:“咳咳,被你一打岔都不知道说道哪里了,
我的意思是,卫褚亭的飞剑虽强,但丫头也并非没有克制之法,我西境密宗的手段才露出冰山一角而已。”
李勿执翻了个白眼:“一句话能说完的事情,非得咬文嚼字扯个半天,搞不懂。”
智善被这小姑娘说的脸色一阵尴尬,只能扯着胡须苦笑。
现在的小丫头片子,都太不懂尊老爱幼了。
就在这时,忽然擂台下一阵骚动。
李长风定睛一看,擂台上忽然出现了两个解红妆。
只是这两个人虽然音容相貌几近复刻,但李长风依然能辨别谁是真主。
卫褚亭的剑忽然悬在了空中。
“密宗的《大日般若心经》,的确了得。”卫褚亭喃喃自语。
两个解红妆同时开口:“摩柯真我,于般若处重生。”
飞剑忽然飘落,轻松刺穿了解红妆的心脏。
众人一阵惊呼。
然而不等惊呼声落下,卫褚亭的剑又收了回来。
因为台上忽然出现了三个解红妆。
杀死一个我,会有两个我重生。
摩柯真我,于般若处重生。
西境密宗的独门心经,《大日般若心经》的霸道之处,于此刻显露无疑。
周修冶问道:“钟师兄能分辨哪个是真的解红妆吗?”
钟神秀摇了摇头:“其实症结并不在解红妆这里,而在所有人的心中,《大日般若心经》影响的是别人,而非改变解红妆,我也分辨不出。”
李长风闻言一惊,连地星境的钟神秀都无法分辨,可他却能轻松看到解红妆的真身。
卫褚亭忽然坐了下来。
在三个解红妆的夹击中,他忽然静静地坐在了擂台之上。
“我于不归雪原一路而来,迎风夺雪披荆斩棘,此京都之行,我有两件事要做,所以我不可以输,我要赢。”
卫褚亭忽然抬头,他头顶的七星龙渊骤然分裂成了千把万把剑,如彗星坠落一般,以摧枯拉朽之势刺破解红妆,也逼得她显露了真身。
此时此刻正居坐于台上的丹虚太丘,骤然起身双手洒出符咒,这擂台之上被生生和外界屏蔽开来,千万把长剑如星矢射在屏障之上,只听到叮咚作响。
解红妆吐出一口血。
殷红的血顺着她的嘴角,她的发丝淌下,把她的雪菱沾染的艳丽无比,她抬起头说:“我赢了。”
卫褚亭叹了口气:“我输了。”
明明看上去卫褚亭已占尽优势,解红妆也被逼露出真身,可卫褚亭却说他输了。
不等众人拨开云雾弄清楚,他们骤然发现那击打在屏障上的飞剑又回转,却不在聚拢到卫褚亭面前。
飞剑都正对着席地而坐的卫褚亭。
千万把飞剑都正对着他。
他头顶只有一把剑,而解红妆头顶有千万把剑。
怎么看都不是对手。
但更令他烦恼的是解红妆,或者说是她的密宗绝学。
“密宗的《小无相功》也很了不起,我输了。”
号称复刻天下武学的《小无相功》,此时此刻复刻了卫褚亭的飞剑,他再难以抵挡。
他来长安城中,有两件事要做,但这第一件事,他没有完成。
第六十章 冷夜如春
第六十章 冷夜如春
解红妆并非赢得那么轻松。m.www.uu234.net
台下掌声雷动,台上卫褚亭略显落寞的身影和解红妆飘起的雪菱红袖大相径庭,无一不显示出这位密宗传人的绝强手段。
然而李长风看得出,这个外表温润如水内心孤傲如雪的姑娘,并非如表面那般轻松。
解红妆自台上走下,脚下虚浮一个踉跄,李长风忽然从旁扶住她,牵着她的手走到了一旁。
他牵着自己的手了。
解红妆脸色微红,却并未挣扎。
李长风把她牵引到一旁坐下,方才问她:“怎么样了?”
解红妆微笑:“无碍,只是因为过度释放真元,元海匮乏,休息一会儿就没事了。”
李长风点头:“那就好。”
太监尖锐的声音再度贯穿全场:“本场胜者,西塞国解红妆,今日两场已毕,明日隅中之时进行首轮剩余两场比武。”
李长风对解红妆说:“此间比试已经结束,我们回去闲云楼吧。”
解红妆点点头,但她不过强撑着站起身,忽然头晕目眩,只靠着手臂勉力撑着没有跌倒。
卫褚亭不仅仅破掉了她的心经幻象,而且还伤到的她的经络,真元错杂血气紊乱,此时的解红妆,恐怕连卫褚亭一掌都接不下来。
李长风都惊讶她虽是女子身,可却有股强大的意志力,竟然能凭着劣势摧毁卫褚亭的磐石剑心。
解红妆想要叫智善师叔,却发现早已人去无踪,只留下了李长风和她二人。
李长风想了想,背对她蹲下说:“来,上来。”
解红妆蓦然脸色通红。
李长风道:“这实在是权宜之计,红妆姑娘不要见外,我也不是故意要占你便宜,只是看你行动不便,恐怕走到闲云楼都难,索性我就背着你回去吧,只希望你别把我认作登徒子就好。”
他说道这句话,忽然想到那个叉着腰大骂他无耻登徒子的姑娘。
解红妆略思忖,轻轻靠了上去。
西塞国儿女敢爱敢恨敢作敢为,她解红妆从前都不在乎世人的目光,又遑论此时?
李长风虽然嘴上这样说,可当真正有一具温香软玉靠在身上,感受那股让人迷醉的柔软和温暖,他也不免有些心猿意马。
于是他眼观鼻鼻观心,屏气凝神深吸一口气,背着她离开了天阙宫。
“西塞国公主竟然和南山书院一个小子在一起?我没有看错吧。”
“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南山书院小子又是谁?难道他比子由还厉害吗?”
“我的梦中女神就这样被背走了那小子也不比我长得帅啊,苍天啊,你告诉我为什么!”
李长风把闲言碎语听在耳中,扯出一个苦笑。
解红妆自然也听在耳中,笑说:“你是否觉得很冤?”
李长风道:“能把一国公主背在背上,就算冤一点我也是愿意的。”
“贫嘴!”
解红妆莫名觉得心情很好,虽然身体虚弱,嘴边却轻轻哼起了歌。
‘长安一片月,万户捣衣声。’
‘秋风吹不尽,总是玉关情。’
‘何日平胡虏,良人罢远征。’
这本是
一首思念远征人的诗,却被解红妆轻轻哼唱成了歌曲,偏偏她声音富有磁性,在月下哼唱极有韵律和味道。
李长风忍不住点头:“好听好听!”
此时花前月下,雪中良人,解红妆的双手环在李长风的脖子上,两人近乎靠在了一起。
她的头发像丝绸一样轻轻荡在风中,偶尔飘打在李长风的脖子上,带着一丝痒和柔,还有一丝夜冷。
她的气息轻轻吹打在李长风的耳朵上,带着一丝体暖。
解红妆说:“不要去闲云楼,今晚月色很好,陪我走走吧。”
李长风心道陪你走走还不是我背你,但他嘴上却说:“你想去哪就去哪。”
两人沿着天阙宫旁的红墙青瓦下而走,月色洒落在白雪上,照的明亮,旁边是护城河,护城河岸边有灯火。
李长风想了想说:“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李长风说:“如果今天的比武,卫褚亭不再顾忌你头顶的千万长剑,而是孤注一掷再朝你刺出一剑,你还能挡下来吗?”
解红妆略沉思,平静说:“不能。”
“其实我们之间早已不是招式的斗争,而是意志的对抗,他的磐石剑心在最后一刻动摇了,所以他输在了对剑道的意志,而我其实也输了,输在了真元的浑厚和招式上。”
李长风点了点头:“你很倔。”
解红妆忽然凑到离他脸很近的地方:“你不也一样?”
李长风赶忙退开点距离,摇头说:“我妈说了,太倔的女孩子恐怕找不到丈夫的。”
解红妆一挑眉道:“为什么?”
李长风说:“克夫!”
解红妆顿时冲他肩膀砸了一拳:“信口开河!”
她想了想,复又温柔下来,轻声细语说:“那我以后都这样对你好不好呀?”
李长风一阵恶寒。
解红妆看他脸上吃瘪,吃吃笑起来。
就在这时,他们的头顶忽然有黑影飘过,李长风抬头,一个身穿黑色劲装的刺客自天空而下,剑指解红妆!
对方速度简直骇人,只是片刻刀尖已到了头顶。
李长风的真元不要命的释放,背着解红妆偏离了半寸,那刺客刀尖顺着解红妆的长袖而下,把她的长袖割裂出一道长长的口子,若是没有移动,后果不堪设想。
然而那刺客似乎并不着急击杀他们,而是站定看着他们说:“深更半夜孤男寡女独处,简直不知廉耻!”
解红妆骤然生出火气,柳眉倒竖:“管你什么事!”
对方冷冷道:“哼哼,看你不爽,我就专爱管闲事!”
解红妆回应道:“单身久了就满腹怨念,长得丑就怨社会吗?!”
李长风不禁暗叹一声,骂的妙!
对方显然被她激怒了,怒道:“你说谁长得丑?说谁单身久了?”
解红妆自李长风背上下来,冷哼道:“长得丑还有理了?我说的就是你!单身汪!”
“好好好!我今天不杀了你这不知廉耻的女人,我就跟你姓!”
刀口冷锋划过,竟直接冲了过来。
解红妆似乎也被莫名其妙破坏气氛给激出了火气,一把推开李长风,竟也赤手空拳迎
了上去。
李长风站在一旁,颇有种被冷落的感觉。
但更让他吃惊的是。
这两人竟然赤手空拳肉搏,连一丝真元都没有动用。
究竟是什么深仇大恨?竟让两人素未蒙面就打出如此大的火气?
解红妆不知为何,就像好好凑对方一顿,总感觉心中很不是滋味。
她又怎知道,对方也是一模一样的想法。
闻人立雪很生气。
她虽没参加天阙宫的殿试,却把比试看的清清楚楚,尤其是当她看到李长风牵着解红妆走下擂台,然后又背着她走出天阙宫的时候。
她肺都要气炸了。
可她凭什么这么生气?
闻人立雪不明白,但她就是没来由的生气,就是没来由的想揍那个女人一顿!
“哼哼,等收拾了这个女人,我在好好收拾你这个没良心的王八蛋!”
闻人立雪看一眼李长风,心中暗道。
李长风无力劝架,因为不知架从何起,但好在他发现,这黑衣人虽然来势汹汹,却并无恶意,于是道:“你们有话好好说!”
黑衣人怒哼道:“有什么好说的,我看到她就来气!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解红妆冷哼道:“你是他什么人!有什么资格说他!”
黑衣人:“我认识他可比你早多了,你又是他什么人?夜半三更和男人幽会,难道不觉羞耻吗?”
解红妆:“我喜欢便做了,哪有什么理由,又何须觉得羞耻!”
黑衣人:“果然不知廉耻!”
解红妆:“果然是个单身汪!”
李长风一阵头疼,二人你来我往针尖对麦芒,手上已真元吞吐,用上了真功夫。
解红妆平掌击出,黑衣人和她对击一掌,身体飘然后退,立于红墙之上。
解红妆冷冷道:“打不过就要逃吗?”
黑衣人:“山水有相逢,我们还有大把的机会见面,相信我,这一天不会太远的,到时候我便要让你知道,你所谓的密宗传人,所谓的西境公主的身份,一文不值。”
李长风一头雾水,这黑衣人不论身形,声音,都和他所接触的人大有迥异,唯独她的眼神很熟悉,至少,这应当是一个李长风接触过的人。
蓦然,李长风大叫:“小雪?”
不等解红妆说话,黑衣人看着李长风骂一句:“没良心!”
李长风无端被骂偏不知如何还口,闻人立雪改变了音容相貌体型,几近脱胎换骨,他当然认不出。
李长风焦急喊道:“小雪!你误会了,我们只是朋友,不是你想的那样!”
黑衣人已离开,墙头已空,明月高挂。
解红妆依然保持着那个姿势,看着对方消失的墙头。
李长风莫名觉得气氛有些怪异。
“红妆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