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一个小要求
第九十一章 一个小要求
李勿执的羊腿掉在了桌上;
周修冶一口酒喷了出来;
钟神秀手边的木椅把手被他捏成了粉碎;
朱金莲嘴边的笑容越来越迷人;
智善师叔若有所思;
解红妆眉头紧锁;
所有人的表情中都饱含震惊,这是李长风不用去看,也能想到的事情。m.www.uu234.net
所以他干脆不看,依然笑意盈盈看着幽王。
幽王微微眯起了眼:“你想对朕说什么?”
李长风道:“陛下,您先前说我可以对你提一个要求。”
“不错。”
李长风继续道:“鉴于目前这种情况,若是在下拿了榜文直接离开,恐怕能否出这长安城都是未知数,我有一个小小的要求,不知陛下能否答应。”
幽王此时才明白自己早已骑虎难下,先前的谈话都不过是这小子设下的局,于是不免脸泛微冷,平静道:“你且说来听听。”
李长风道:“在下想请陛下的护卫,锦衣卫和神弓门护送在下回南山书院。”
站在丹虚太丘身后的玄象脸色越来越冷,若不是此刻师傅和父皇在前,恐怕他身后的镇魂剑早已按捺不住要夺鞘而出,把李长风的人头斩落在地。
若说这天下最无耻之人,莫出其右。
幽王脸上表情阴晴不定,最终变成了一声笑声,他看着李长风道:“你很聪明。”
李长风恭敬道:“在下不敢。”
既然这天下人都想杀我,那我就把事情挑明了,你们想要杀我,我偏要让想杀我的人保护我我,看你们能奈我何!
李长风本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主,他都不怕把大帝遗孤的身份公开,难道还怕遮遮掩掩。
“本王答应你的事情,就会做到,只是我也有限制。”
李长风一愣道:“什么限制?”
幽王笑了笑道:“锦衣卫和神弓门久居皇城,不可远出,因此我可以让人护送你出城,到了长安城外三十里处有一座风雪亭,他们就会返回皇城,而剩下的事情,需要你自己想办法。”
李长风脑中飞快旋转,点头道:“一言为定!”
幽王傲然道:“本王所言,一语九鼎!”
李长风抱拳行礼,转身退下。
文丞相笑容更甚,朝着李长风点了点头。
李长风深知文丞相善意,可他此时身份敏感,绝不可和人过多交涉,于是行了行礼,下台回了书院落座。
只是他所作所为却叫人奇怪,先前李长风狼吞虎咽吃相难看,可落座以后却闭目养神滴酒不沾。
反差如此强烈,倒叫一旁手握羊腿的李勿执进退两难,难以放入口中。
金榜文被李长风握在手中,手掌虽有余温,但他依然能感觉到,金榜中由内而外散发出的寒气。
接下来几日,这位名动长安的书院弟子,却如隐士一般,再也没有出过闲云楼的门。
安城中看似平静,实则暗潮涌动,从一点就能看出来。
乾坤殿颁了榜文以后,各大宗门却依然驻扎在京都中,丝毫未动。
他们在等一个人,等那个穿着破旧青袍的少年走出长安。
可这注定是个磨人的活计。
因为李长风竟像是没了离开的打算,他在闲云楼住的安心踏实,总是一觉睡到晌午时分,洗漱过食以后就拿着鱼竿到了后院的莲池钓鱼,一坐就是一整天。
冬日的莲叶没了夏日的挺拔俊俏,连根茎也变得萎靡,只是鱼儿也依旧肥美,等到夕阳西下,落日黄昏把莲叶都撒成金色,他抖了抖腿,收拾鱼竿和鱼饵回门吃饭。
鱼没见钓着,饭桶倒是多了一个。
哦对了,他还养了几只喜鹊和鸽子,偶尔起得早了,一手一笼喜鹊,一手一笼鸽子,优哉游哉的在闲云楼中晃悠。
厨房偷几块肉,酒窖掏一碗酒,简直就是个流氓胚子,哪儿有半点先贤遗孤的非凡气度?
到了晚上,又和西塞国的公主解红妆在窗边打情骂俏,看星星看月亮,时不时还飞到屋顶小憩一会,你侬我侬简直羡煞旁人。
但,日子不该这么过吧?
这可气坏了闲云楼外一帮抄刀子拿棍子的守客,这小寒天冷风吹得,老子跟你在外边守着一整天,滴水未进油盐未尝,你小子早上遛鸟中午钓鱼下午撩妹,日子过得够舒坦啊,到底他妈谁是大帝遗孤,那帮谢了顶的老头儿心心念念想杀的是谁?
于是这么一住一守,日子就到了大寒天。
寒潮南下,天寒地冻,风雪连城。
但大雪纷飞止不住众人心潮澎湃,因为,李长风终于要离开长安城。
自天阙宫延伸而来直贯正门承天一道曰‘汉道’,此时汉道上有一队人马迎面而来,说是一队,却兵分两旁,隐隐对峙。
一队黑铁甲金面罩纹龙刀,一队素白铠白玉翎曜日弓。
皇城中最强的守卫,七大宗门其二,锦衣卫和神弓门,如约而至。
李长风正在和周修冶收拾马车包袱,看到迎面而来的两队人,为首一位自然熟悉不过,李长风朝他挥了挥手。
秦千骑自马上下来,揭开金色面罩笑了笑说:“我的大红人,你终于肯动身了。”
李长风笑说:“怎么秦大哥很盼望我离开啊,你这个东道主可不够地道。”
秦千骑哈哈大笑道:“早一个月前我就收到陛下的旨意要送你出城,只是左盼右盼还以为出了什么变故,没想到你小子赖在长安了,等到你此番平安归去,下一次来长安你想住多久我就让你住多久!”
李长风:“酒管够肉管饱?”
秦千骑越发觉得这人有趣,笑着道:“管够,管饱!”
两人一起哈哈大笑,此时李长风才注意到,秦千骑身旁早有个身穿月白长袍背负长弓男子,面容冷峻眼神炯亮。
李长风道:“这位是?”
“在下顾四海。”他面容冷峻,话语也是冷淡,看得出并非针对李长风,只是性格如此难以改变,相反,他的眼神却一直落在李长风的身上。
神弓门世代守卫天阙宫,对于殿试较量自然是无
法参与的,看起来顾四海对这位金榜头名,兴趣颇深。
李长风笑了笑道:“那就有劳顾先生了!”
顾四海:“无妨。”
李长风朝后张望,两队人马约莫有百余十人,于是道:“只是护送我出城,这样未免太小题大做了吧?”
秦千骑的笑容颇具玩味:“小题大做?你可知你在乾坤殿一语惊四座,现在想你死的人恐怕这汉道都容不下。”
李长风撇了撇嘴说:“那这些人也未免太小肚鸡肠了。”
顾四海冷不丁的冒出一句:“那是因为你没有见过大帝在世时,太古恩祠对整个江湖的统治力。”
三个人都略有沉默,显然,这才是事情的本质。
既然大帝可以统治这个江湖,那么他的儿子为什么做不到?
古八阵图已有了传人,为什么大帝风采不会重现人间?
所以为了防止这世间再出现第二个李孤鸿,唯有杀死李长风。
这就是所有人的逻辑,虽然自私,却十分说得通。
这三人交谈中,周修冶钟神秀等人已整装完毕,闲云楼庭院中,解红妆款款走来,她一身轻纱裹彩,裙肢垂地,明眸皓齿优雅动人。
小青小白护身左右,更显解红妆的娇美。
秦千骑笑着对解红妆说:“红妆妹妹几日不见,光彩依旧。”
解红妆脸色略羞红:“秦大哥又取笑我了。”
秦千骑忽然转过头看着李长风道:“长风兄觉得红妆姑娘如何?”
李长风点了点头道:“很美。”
解红妆脸上红润再添三分。
秦千骑知道这两人间有猫腻,也不点破,只是浅尝辄止,哈哈大笑起来。
秦千骑和顾四海已上了马,列阵排马守候,他们皆是皇城禁军,而且是七大宗门之后,令行禁止修为高超,其素养远非普通军队可比。
解红妆要上马车,李长风赶忙把胳膊伸过去,解红妆看了他一眼,搭在他胳膊上借力上了马车,正要掀帘而入,李长风忽然拉住她的衣袖。
解红妆脸色微红:“干什么?勿执妹妹在车里看着呢。”
李长风顿了顿认真的说:“出了城,凡事照顾好自己,照顾好我妹妹,别逞强,别太担心我。”
他说的很认真,丝毫不嬉皮笑脸。
解红妆羞怒道:“谁担心你!”
这话音刚落,她抖开李长风的手,掀帘而入。
李长风笑了笑,振臂一声呼:“启程!”
李勿执正在马车中吃着干果糕点,却见到解红妆猛然掀帘而入,脸色潮红胸脯起伏,显然心潮澎湃,于是帮她顺了顺气道:“姐姐怎么了?”
解红妆恼怒道:“都是被你哥哥气得!”
李勿执哦了一声道:“我哥最会惹女孩生气,习惯就好了!”
解红妆更加闷了,这兄妹两真是一家人。
第九十二章 第一个出现的人
第九十二章 第一个出现的人
雪压红梅,雾行万里。
眼前一片雪茫茫,汉道距离承天门这段距离,虽只有几里脚程,可却是历年来兵马踏过最频繁稳重的石板路。
古来铁马金戈引旌旗,王狮北疆远征,解甲荣归故里,都是从这道天门而过。
这道石门承载了太多荣耀,但此刻的承天门,就像一道生与死的鬼门,迈过这一道槛,或许再难看到青天。
耳畔的狂呼风号声竟成了所有人中最响烈的声音,除却这天地哭嚎一行人浩浩荡荡,竟安安静静的朝着承天门而行。
他们在等,等谁第一个出现。
然而李长风的眼神跨过风雪,却愣在当场,他看到了一个人。
不对,应该是三个人。
李长风快步朝着承天门走过去,离得近了这股雄壮巍峨的辽阔压迫感扑面而来,但风雪虽大,压迫虽强,他的心却很暖和。
李长风揭开面罩笑着说:“你们不是早就离开回书院了吗?”
站在他面前的不是别人,苏子微带着两女静静站在承天门下,似乎已等了不少时辰。
苏子微笑了笑说:“想和你结伴而行。”
李长风听了心里更加暖和,只见人走茶凉,却少见雪中送炭。
当他在千星阁点亮八阵图纹,乾坤殿大声说出自己大地遗孤的身份,或许很多人都想远离这个灾星,但恰恰有这么一帮人,形影不离站在他身边,在风雪中等着他想要和他结伴而行。
李长风看着苏子微认真的说了句:谢谢。
朱金莲忽然道:“为什么不跟我说谢谢?”
李长风笑着说:“谢谢。”
朱金莲嘴角勾起一丝漂亮的弧度。
身后的马车帘忽然被掀起一个角,解红妆看着苏子微几人也略有吃惊,但转而就明白了他们的意思,于是笑着说:“金莲妹妹和白鹿妹妹,天寒地冻,你们也上马车吧?都是女儿家方便一些。”
朱金莲微微瞥了一眼李长风,嘴角弧度更甚,笑着走了过去道:“那就谢谢红妆姐姐了。”
眼看着两女都没入雪帘中,李长风只能苦笑着和苏子微说:“只能让你陪我们骑马了。”
苏子微少见的打趣他:“怎么,你还想上马车?”
两人都是相视一笑。
男人之间,有时候并不需要多少言语。
车队平静走出了承天门,李长风朝后观望,金碧辉煌的天阙宫隐没在雪色浓雾中,也在视野中变得越来越小。
他明白,真正的较量,此时才刚刚开始。
行不过数里,李长风的马停了下来。
他一直在等的那个人,终于来了。
曜日如盘雪如扇,东风吹见提刀人。
一个人,一把刀,迎合风雪朝几人走过来。
离得近了才看清,他一身红袍,肩部张扬的轻铠扛着套环长刀,左摇右摆傲然前行,裸露在外的肌肤古铜色肌肉虬结,即便如此大的风雪都能闻到他身上很重的血腥味。
千佛洞血菩萨,原来一直未曾远离长安。
李长风的目光抬头看,对方的头顶纤毫不立,于是忍不住道:“你头冷吗?”
血菩萨狞笑一声,长刀遥遥一指,然后做了一个单手抹脖子的手
势。
李长风自言自语:“没想到光头挺耐冻。”
说完这句话,他朝着东南方向看着。
看来迫切想杀死自己的人,真的不少啊。
一个白点,逐渐变成一个白影,然后变成一个提着刀的蒙面人,一步步朝自己走来。
他和血菩萨站定,揭开了面罩。
赶鬼将,白夜。
李长风忍不住嘟囔:“我就知道你个鳖孙要来杀我。”
说完这句话,他又朝着四周看了看,只是眼光飘忽不定,最后才叹了口气,喃喃道:“她好像没来。”
李长风忍不住大声喊道:“你们人来齐了吗?”
白夜忍不住冷哼:“死到临头了还嘴硬,看你能狂到什么时候!”
李长风回过头看了一眼秦千骑道:“有劳秦大哥了。”
秦千骑微微颔首,提着刀下了马,朝着二人走过去。
黑金刀很重,这是熟悉秦千骑得人都知道的事情,可秦千骑的脚步落在雪地中,却反而很轻。
血菩萨虽然疯,却不傻,看到这诡异的一幕也不免心生疑窦,提紧了心眼。
秦千骑站定,冷冷道:“若你们现在滚,我可以饶了你们。”
血菩萨嘿嘿冷笑,手中八尺钢刀一扬,照着秦千骑的门面劈斩过来。
秦千骑仰头看高跃空中的血菩萨,手按在了刀柄上。
就在这时,身旁的雪色中忽然有一抹黑色朝着秦千骑刺过来。
秦千骑单手提刀格挡,星火爆射之下,白夜的刀再度贴身刺过来。
秦千骑不免皱眉,手中黑金刀鞘一抖,黝黑铁刀夺鞘而出,天地为之色变,白夜手中匕首被这黑金刀一击即中,虎口突然爆裂。
这一切不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白夜受伤之下,他站在血菩萨身旁的幻象缓缓消散。
而只是瞬息间,血菩萨的刀,也到了秦千骑头顶。
“哼!”
秦千骑一声冷哼,黑金刀迎头而上,携着千钧力气同样劈斩过去。
光火迸射,秦千骑踏入雪地中的长腿深深陷进去,然而更眼中的却是手提刚刀的血菩萨,狂喷一口鲜血倒飞出去,血染长袍。
秦千骑舒展胳膊,长出一口气,脸上的表情却很享受,眼中浓浓的战意。
即便是以一敌二,他也落于不败之地。
就在这时,他猛然抬头。
风雪虽大,他却能看清,天空中还有一人。
一声清亮长啸,一记惊天骇地的怒劈。
天空中有个瘦小的人,高举宽阔的大剑,狠狠劈斩下来。
秦千骑微凛,横握长刀格挡,重剑夹着呼啸斩落头顶,重击之下,他半个身体都陷入了雪地中。
小公胸口一阵烦闷,身体轻点倒退。
罗刹殿白夜、寒鸦国居楼、千佛洞血菩萨。
三人刀剑早已握在手中。
李长风回头看了看周修冶道:“二傻子,帮帮忙。”
“嗯!”周修冶解开背上的剑匣,下了马。
居楼的眼神忽然变得凌厉又充满怒火,因为周修冶提着巨阙一步步走来。
重愈百斤的巨阙
中,藏着六两重的神影剑,而周修冶正是以一套逐月剑技,击败了寒鸦国的金蛇刺银鱼针,把她所有的自信、尊严、荣誉都击碎。
此时仇人见面,怎能不分外眼红?
秦千骑从雪地中拔出身体,舒展了一下胳膊,浑身劈啪作响。
他看着居楼道:“你应该是寒鸦国的小公子吧?这重剑无锋在你手中,果然有几分劲道,女儿家却用重剑,倒的确少见”
周修冶慌忙捂住秦千骑的嘴:“你千万别说她是女人”
然而说时迟那时快,周修冶手脚再快也快不过秦千骑的嘴,于是两人分明看到居楼的脸色越来越红,越来越愤怒,直到最后提着剑怒尔砍过来。
秦千骑手中黑金刀虽不及白夜匕首那般迅速,但招招能防住白夜和血菩萨的攻势。
周修冶和居楼,重剑相交虽然声响震天,却也依然保持在彼我相抗衡的地步。
所以李长风一行人只能在风雪天看着几人上下翻飞,可几百招过了却依然没有人被伤分毫。
于是不免打了个哈欠道:“秦大哥,二傻子,你们打好了吗?打好了我们得走了,再不走赶不上找营地生火做饭了!”
就在这时候,李长风忽然转过头眼睛死死盯住了南方。
所有人都看向了南方。
连周修冶和居楼都格挡住了对方的剑,看往了南方。
那里有一位老者缓缓走过来。
李长风微微眯眼:“正主终于出现了!”
老者走的很缓慢,但他速度却很快,这是看在眼中极矛盾的存在,他的脚步不过走了几步路,却像是虚浮在冰雪上超前滑动,所以只是三四步,他就到了大部队的身前。
头发乱糟糟衣服却十分整齐,身体佝偻气势却十分强绝,眼皮萎靡神采却十分凌厉。
好像他整个人都是矛盾的存在。
他微微抬了抬眼:“你们谁是李长风?”
李长风一挑眉胡扯道:“老先生,李长风已经骑马走了。”
老者冷笑一声:“牙尖嘴利,我猜你就是李长风吧!”
李长风冷冷道:“是又怎么样?”
老者:“那就跟我走一遭。”
他话音刚落下,负于身后的手掌突兀朝前探去。
秦千骑反应最敏捷,照着手臂一刀劈过去。
周修冶反应过来,巨阙迎风斩落。
然而这两人已是年轻一辈翘楚,刀是好刀,剑也是好剑,却连老者的衣袖都触碰不到。
秦千骑和周修冶都是刚猛路线,却倏忽察觉一股气力自刀剑锋芒出鼓荡而出,轻飘飘软绵绵,自刀锋引入手腕,自手掌传入胸口,然后变成一记重锤,两人狂喷一口浓血,倒飞出去。
白夜和血菩萨见状,提起手中刀朝着李长风刺过去。
不等李长风反应过来,那老者却抢先发难,怒哼一声道:“跳梁小丑,在老夫面前提刀!老夫要的可是活人!”
他话音刚落,白夜和血菩萨两人身体再度倒飞出去,那去势竟比秦千骑周修冶更甚。
李长风喃喃自语:“原来男人也可以飞的这么美”
第九十三章 岑夫子,丹丘生
第九十三章 岑夫子,丹丘生
想救,却救不了。www.uu234.net
人多,却无可奈何。
或许最能说明此刻的处境。
苏子微秦千骑等人皆是年轻一辈翘楚,虽然都很年轻但修为已臻至地星境,然而老者行事霸道修为强横,已远超他们的能力极限。
智善虽贵为密宗长老,初入圣境,然则面对这老者却感觉判若云泥之别,想要出手已经太晚。
此事,非人力所能及。
老者的枯瘦如秋叶的手臂距离李长风不过咫尺,李长风座下这匹驹是宫廷马,却因为承受不住那股霸道的压迫感,七窍流血倒在地上,李长风被摔落在地,却发现老者就站在马头上,却没有看他,而是抬起了头。
天上有什么?
除了飞雪浓雾还有什么东西?
李长风皱起了眉,瞪大了眼,等到眼中紫气弥蒙方才看清。
飞雪中,有个人。
等到那一点逐渐变大,人形逐渐清晰,才看清,又是个老头。
俩老头。
只是地上的老头踩着马头,天上的老头凌空虚度,等到再度靠近,便能看到他脸上浮现的贱兮兮的笑容。
李长风心中嘀咕,他很不愿意用‘贱兮兮’这个词,只是他实在想不出别的。
天空的老头身穿一身深棕宽阔麻布衣,弓着身子缩在一起,双手交错插在袖中。
但他身材很高大,所以这模样竟不显得猥琐,而是有一分贱兮兮,配上锃光发亮的头发和面庞五官都笑眯在一起的表情,真的很难用别的词语形容。
“你来干嘛?”踩在马头的老者负手而立,气度凌人,显然,他认识天上的老头。
天上老头笑着说:“元丘,你来干嘛我就干嘛。”
“哼”被唤作元丘的老者道:“岑夫子,你们玄宗就跟狗皮膏药一样,甩都甩不掉,不嫌烦吗?”
早已克制住自己伤势的秦千骑和李长风站在一起,冷不丁轻咦一声。
李长风低声道:“你认识这两人?”
秦千骑:“这两人应该是太古恩祠玄宗的岑夫子和法宗的丹丘生老前辈,两位前辈都是先贤大能,早已晋入圣境强者之列,现在的修为几何,恐怕常人已难以揣度。”
丹丘生看了一眼李长风,手指着说:“我今日要带走他。”
岑夫子笑眯眯看着李长风道:“那我当然要阻拦你。”
丹丘生傲然道:“你可以试试?”
“试试便试试!”
这话音刚落,风雪骤停,非风力削减,而是岑夫子速度太快,牵引动停住了风雪,等到他下一刻出现在丹丘生眼前,狂风卷地。
两人交手平淡无奇,岑夫子袖中的手臂伸展出来,两指朝着丹丘生戳过去。
丹丘生手掌轻拍,右手自天空一抹。
这处的风雪连天,竟如同布中画卷一样被撕扯下来,露出一块黝黑深邃的空间乱潮。
大风雪中一点黑,夺目且引人。
岑夫子手臂上忽然缠绕上一块画卷,就像被黑布卷了个透,隐没于
黑暗中。
丹丘生把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岑夫子一脚踹入空间乱潮中,单手一抹,这风雪又恢复了往昔模样。
李长风早已瞪大了眼,尽管风雪把眼睛吹得干涩生疼,也不曾闭上片刻,他生怕只是眨眼功夫,或许再难看到如此精彩的较量。
丹丘生头微微偏转,忽然察觉到一丝凉意。
自脖颈处传来。
是一只略显干燥的手。
尽管风雪中只是伸出了一只手,但这只手却准确的找到了丹丘生的脖子。
“许久未见,玄宗的澜蝉莲身修行的如此精髓,难道是专门用来逃命用的?”丹丘生朝着后面冷冷道。
岑夫子的身体慢慢从风雪中凝实,看着丹丘生的手笑着说:“你手上不也捏紧了大悲咒的诀,咱们也算是老相识了,何必对老朋友下这么重的手?”
丹丘生冷哼一声,神色虽然冷漠,但手中捏起的诀却散了去,冷冷说:“我今日无他求,只要把这个少年带去舍神山。”
岑夫子看了看李长风,摇了摇头说:“宗主说了,他暂时不能动。”
丹丘生皱眉说:“你可知他就是大帝遗孤?法宗自太古恩祠一脉相承,我只不过带他回去问几句话有何不可?”
岑夫子笑了笑说:“元丘,你莫要骗我,这少年在千星阁中点亮的三十二道符纹,你家宗主一定是得到了消息,你很清楚这些符纹意味着什么,大帝已故,可他昔年纵横江湖的八阵图谱却重现人间,你们法宗怎会不想据为己有,只是带过去问几句话这些陈词滥调,就别再骗我老头子了。”
丹丘生怒道:“你今日是否一定要和我作对?”
岑夫子脸上的笑容缓缓收敛:“今日我必定保住他,你手中的大悲咒虽然刚烈,但你应该清楚,我的澜蝉莲身若是想要护住一个人,应该也不难。”
顿了顿,他又加了一句:“况且你的元海不及我”
丹丘生一旁的风雪刚刚落到身边就变成了灼热的青烟吹散,显然他身边的真元股荡已经到了一个十分凝实的程度,他脸上的怒气也似乎到了临界点。
李长风和秦千骑不苟言笑沉默不语,生怕惹恼了这两位大仙。
最为无奈的是李长风,没想到自己的身份竟然引出了这等强者,这也真正算是自食其果了。
果然是装逼被雷劈。
良久良久,那紧绷的风雪忽然散去,丹丘生怒一甩袖,超前迈了一步。
只是一步路,却已在百里之外。
风雪中隐隐传来一个愤怒的声音:
“希望你能保他一辈子!”
李长风长出一口气,朝着岑夫子拱手行了一礼。
岑夫子朝着李长风笑着点点头,双手又插入了袖中。
正在这时,他忽然又想到了什么,扭过头来看着孤零零站在风雪中的三人。
罗刹殿白夜,寒鸦国居楼,千佛洞血菩萨。
这三人冷不丁撞上岑夫子看过来的眼神,神情一愣。
最先打破这僵局的反而是神情冷傲的小公子,她冷哼一声,扛起了重剑转身就走。
白夜和血菩萨见状,恨恨看
了一眼李长风,也转身离开。
再呆在此地,显然不明智。
他们三人,虽说遇上秦千骑李长风几人毫无胜算,但自保尚可。
可若是面前站着的乃是一名圣境强者,那便是两说了。
岑夫子朝着李长风笑着说:“按理你该算是自家人,但宗主未曾发话,只让我在法宗门下护你周全,可是出了这地界,其余宗门若是想对你不利,只能你自己保重了。”
李长风再度鞠一躬,抬起头来却发现,风雪中早已干干净净。
只余下座下驹死去流淌出的血液,也早已被寒冷的风吹冻和地上的雪融为一体,变得通体黑红。
李长风抬头望了望天,天色虽晴,却无暖阳。
于是挥了挥手:“启程!”
大寒山叶钻风紧,蹄铁靴绒溅雪行
沿着母水江河朝东南方而行,风雪渐消,这江水旁也无高山横纵,所以风雪虽大阻碍前行,但众人从日出走到日落,花了一天功夫也走到了风雪亭。
山峦路脊入口处,六角飞檐半山亭,金匾横扬风雪字,旧碑石刻歇仙林。
李长风看这深山入口,老林纵横,独有一亭,顿时砸了砸嘴不满道:“这地方,是个凶地啊。”
就在这时,林中走出两个人。
李长风不过瞄了一眼,顿时就不耐道:“你们两个烦不烦?”
罗刹殿白夜,千佛洞血菩萨,两人只不过早他们几个时辰到了这风雪亭中,从未离开。
白夜冷笑道:“只要能杀你,再烦我都愿意。”
秦千骑下了马,边走边说道:“长风兄第,风雪亭已到,就让大哥给你收拾了这两人,好让你安心回书院。”
他手中的黑金刀已被握在手中,显然,这是一场可以迅速分出胜负的战斗。
就在这个时候,林中再度走出一个人。
身穿一件很普通的长袍,脚穿一双很普通的长靴,长得一张很普通的脸,眼中透出很普通的光。
但他提着一把绝不普通的烫金七星龙渊剑。
雪剑斋,卫褚亭。
他就这么看着李长风说:“我来长安有两件事。”
不等别人说说话,他自顾自道:“第一件事就是夺取殿试首榜,但我没有做到,因而毕其功于一役,我要完成第二件事,这第二件事,就是杀死你,李长风。”
李长风没有怀疑过许久未见的陈家沟根叔,那个潜藏在深山老坳十几年的夜尊者,他只是略疑惑卫褚亭早在他表明身份之前就已说过要做两件事,他脑中只是极快的闪过,不曾细想。
李长风道:“既然你第一件事没有做到,为什么你能保证第二件事能做到?”
卫褚亭从不笑,目无表情:“正因为我已无法完成第一件事,所以第二件事我定要完成,今天你一定会死在我的七星龙渊剑下。”
李长风无奈摇了摇头:“你练剑练傻了吧?”
第九十四章 不想见的人和想见的人
第九十四章 不想见的人和想见的人
李长风是个小气的人。m.www.uu234.net
通常小气的人遇到这种看似木讷,但落入眼中总感觉在装逼的人,都会想几句话搓搓他的锐气,好叫你知道,装逼是没有出路的。
但李长风身后却走出一个人,让他到了喉咙底想吐出的话给憋了回去。
“北国书院苏子微。”
苏子微平静对着卫褚亭说。
卫褚亭的目光从李长风的身上转移到了苏子微的身上。
他虽然要做第二件事,就是杀死李长风。
但他同样是一个剑痴,亦是一个武痴,南山书院的陆子由,北国书院的苏子微,都是他修行路上要踏破的障碍。
没有想到,两人之间的战斗来的如此之快。
卫褚亭看着苏子微说:“你和我打?”
苏子微点了点头:“我和你打!”
卫褚亭同样点了点头,从剑鞘中缓缓抽出了七星龙渊。
快人快语,雷厉风行。
和西塞解红妆如此,和北国苏子微亦如此。
苏子微没有剑,他不用剑,但他同样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他把长袖慢慢卷起,平捋整齐。
他已经准备好,这就是态度。
七星龙渊是烫金色的,剑比雪更冷,比冰更明亮,比风更令人胆寒。
忽然这风雪天被一声龙吟打破,七星龙渊朝着苏子微刺了过去。
烽火,已然连天。
但卫褚亭依然站在原地。
剑已经刺出去,但人依然在原地。
所以一开始,卫褚亭已经祭出他的最强剑招,念剑。
以和剑通灵的意念控制飞剑。
这是曾面对解红妆的时候,卫褚亭所展示的最强剑招。
现如今遇上苏子微,他倾力而出。
秦千骑手中的黑金刀刃如秋霜,以强绝的姿态斩落白夜头顶。
风雪卷地,烽火连天。
比起外面的狂风怒号,白刃相接,马车内尤显得风平浪静,白鹿看了看窗外,怯生生的说:“我我想出去。”
解红妆疑惑道:“你为什么要出去?相信苏师兄可以击败卫褚亭的。”
白鹿脸色微红道:“不是苏师兄,我想去帮助秦大哥。”
解红妆道:“白鹿妹妹你多心了,即便秦大哥以一敌二,也足可以立于不败之地。”
白鹿脸色微红,手搓着衣角倒显得有些扭捏。
这些解红妆就更不明白了。
朱金莲平静的说:“你是想去击败血菩萨吧?”
眼看白鹿的脸色更红,她就能肯定自己已猜中了这小妮子的想法,于是继续道:“在天阙宫殿试中,你虽然击败了血菩萨,但你依靠的是仙黎雪鹿族的先天威能,血菩萨的师傅金蝉子当场发难,所以你感觉到了对自己的质疑,在殿试后你潜心练剑,我当时就猜到,你想在一个特定的时机再次击败血菩萨,这应该就是你的坚持。”
白鹿脸色依旧很红,但她的头却抬了起来,轻咬嘴唇说:“师姐,我想证明自己,就算我是兽族,依然可以靠着自己的实力击败他。”
原来如此。
解红妆此刻才明白,这个看似柔弱的小姑娘,其实内心背负了很多。
她或许是兽族的希望,或许背负着人们对兽族异样的看法,或许背负着同辈人的压力,所以她一直想要证明自己,想要展示给这世人看,原来兽族也是可以超越人族的。
解红妆拉起了白鹿的手,发现入手冰凉,于是给她暖了暖说:“我支持你!”
朱金莲眼看着窗外,漫不经心的说:“你知道的,我一直很支持你。”
朱金莲是个外表不热情的人,但她所有的热情都放在心上,放在她为数不多的话语中。
所以白鹿深吸一口气,笑着点了点头。
她提起了身旁的桃木剑,下了马车。
解红妆用鼓励的眼神看着白鹿,朱金莲漫不经心扭转过去的眼神,也充满了鼓励。
但他们都在看白鹿,却没有注意到李勿执的异样。
或许只有坐在李勿执身旁的小青和小白,才感受到李勿执的异样,但可惜,这两名贴身婢女对自家小姐的性子很清楚,却未必懂李勿执的内心,所以她们也不过认为李勿执恐怕是受到外面刀光剑影的惊吓,略带抚慰的握住了她的手。
李勿执看着白鹿的背影,眼神很复杂。
李长风破海引汐的时候,不曾关注过李勿执的看法,修行《撩云剑》的时候,也不曾关注李勿执的看法,等到他入了藏,在九层楼修行了《八阵图》,也没有关注过李勿执的看法,甚至于修行《紫日》,他依然没有关注过李勿执的看法。
到了如今,白鹿提着桃木剑走下马车,稳稳朝着血菩萨走过去的时候,李勿执看着白鹿的背影,其实她想说一句:自己也想修行。
但从不曾有一人问过她,是否想修行。
然而此时此刻,李长风注定看不到李勿执的眼神。
血菩萨提着手中的八尺钢刀,在受了秦千骑一记重劈之下,浑身汗毛炸起,身体爆退出去。
锦衣卫门的刀法颇有龙战于野之强势,仅靠血菩萨未曾魔化的修为根本不可能撼动秦千骑的刀防。
就在这时,他听到一个声音,一个听上去很柔弱,但语气很坚定的声音。
“你你跟我打!”
血菩萨扭过头去,看到了风雪中弱不禁风柔如扶柳的白鹿,她手中依然提着一口桃木剑,雪没过她的白靴,只听狂风把她的衣摆吹得猎猎作响。
血菩萨眼中忽然爆射出惊人的神采,他的嘴边露出一丝残忍的笑容。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那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新仇旧恨,一并解决。
血菩萨单手捏住了手中的钢刀刃,缓缓拉扯,血色顺着刀槽流淌,直到刀被血染红。
刀已变红,他的手自然已通红。
他的眼睛也变得赤红无比。
血魔波旬,再度浮现在血菩萨的头顶,就像一位地狱的魔王,将手中的血从他的头顶缓缓灌下。
于是便能看到,自上而下,不过片刻功夫,血菩萨已经变得浑身浴血,早已面目全非。
白鹿摆出了北国书院浩然剑的起手式。
依然是浩然剑,依然是普通的起手式。
血菩萨只是一瞬间,钢刀就已到了白鹿的胸口,立斩过去。
李长风在看,秦千骑和白夜交手,他没有出手帮助,苏子微和卫褚亭交手,他也没有出手帮助,甚至于胜算不大的白鹿和血菩萨交手,他也没有出手相助。
因为他知道,烽火,才刚刚开始。
苏子微并指如剑捏住
了在七星龙渊的剑刃,不管卫褚亭如何催动,竟再也无法动弹分毫。
胜负已分,苏子微在剑刃上轻拍一掌,这七星龙渊倒飞回去。
然而卫褚亭刚刚触入剑柄,顿时有一股鲸吞龙象之力自剑刃传来。
以剑刃传入剑膛,从剑柄传递到他的内府。
卫褚亭胸口一甜,一口鲜血喷出来,染红了脚下得洁白。
“好掌力!这应该是北国书院的涛潮掌力吧!”卫褚亭平静的说。
苏子微点了点头。
卫褚亭:“我打不过你。”
苏子微再一次点了点头。
卫褚亭道:“那你能打得过陆子由吗?”
苏子微顿了顿,摇了摇头。
卫褚亭自言自语:“如此说来,我应该也打不过陆子由。”
这是个很正确的逻辑,只是卫褚亭顿了片刻道:“虽然我打不过你,但李长风我今日是一定要杀的,所以我只能让别人来对付你了。”
苏子微皱了皱眉,就在这时候,忽然看到卫褚亭提起了手中的七星龙渊,然后,轻轻在剑锋上一弹。
剑是好剑,七星龙渊乃是天下至刚至强之剑,所以卫褚亭力弹之下,剑锋上响起一股清脆的剑吟,悠扬且飘逸,直灌入林中。
南雁北迁,候鸟远飞,这林中早已没了飞鸟。
可这剑吟入得林中,却发现响起了飞叶穿林的稀稀疏疏声响。
李长风的队伍中,有一个人的感觉最敏锐。
智善看着林中,那里有一股锋芒透天的强悍之气。
风雪亭前忽然有剑气割破竹林,有一席白袍御剑而来,霓虹贯日。
李长风皱起了眉,因为他竟然发现,自己的眼睛竟然无法捕捉到对方脚下的飞剑。
雪剑斋,果然不可以常理渡之。
来人身穿一席白袍,稳稳站于飞剑之上,面向虽然饱满可满头银发,眉角低垂,面无表情,如此看上去竟和卫褚亭有几分类似。
都是死人脸!李长风忍不住心里嘀咕。
卫褚亭朝着他拱手道:“梅长老!”
雪剑斋,梅无雪。
他环绕四周,最终目光落到了智善身上。
智善也在看着他。
“雪剑斋,梅无雪。”
“西塞密宗,智善。”
梅无雪脚下的飞剑忽然朝着智善掠过去。
智善伸手阻拦,刚猛外狮子印狂吞一口,竟把飞剑吞入腹中。
然而只是片刻,这飞剑就把狮子搅碎,切割散去。
和卫褚亭一样,梅无雪也不是个喜欢多话的人。
或许雪剑斋的人,在雪原上太久,早已被冻去了人情冷暖。
他们心中剩下的,只有亘古不变的冰川。
智善是西境密宗的长老,梅无雪剑势虽强,可密宗九字真言也不遑多让,智善无需手结印契,九字真言便如秋风扫叶般和梅无雪分庭抗礼。
从这时来看,似乎隐隐是李长风这边胜算较大。
然而接下来只是一句话,却将李长风的从容不迫打击的支离破碎。
罗刹殿白夜受不住秦千骑的刀威,怒吼道:“师妹!此时不出手更待何时?!!!”
第九十五章 林子人超多
第九十五章 林子人超多
“李长风,你不过是个天赋低浅的废物而已!”
“你不过是个天赋低浅的废物而已!”
“废物!”
余音饶耳,日日不绝。www.uu234.net
李长风从东湖回来以后,看到了雪檐下得解红妆,只是过了一晚,他就收拾好自己的内心,用一种近乎怪异的正常姿态重新面对所有人,然而只有周修冶清楚,夜夜无眠等待破晓的滋味有多难受。
李长风,就是这样夜夜苦苦撑着过来的。
只因为那一个名字。
他当然知道白夜口中的师妹是谁。
风雪中有一个纤瘦黑影走过来,黑色劲装把女子的身材勾勒的袅娜聘婷。
闻人立雪。
她今日容颜清丽,黑色面罩静静挂在她的脖子上,挽了个发髻,虽然面容清冷,但当真有天资国色之容貌。
宝髻松松挽就,铅华淡淡妆成,用这两句诗来形容或许最为贴切。
这个李长风日思夜想的人,此刻就站在不远处的雪地中。
李长风心中,远不如他表面这么平静。
秦千骑一刀逼退白夜,余光忽然察觉到一抹黑色,等到定睛一看,闻人立雪的刀已触及到了他的胸口。
猛然一声爆喝,秦千骑浑身周遭有罡气充盈,闻人立雪手中的红丸竟刺不进去半分,于是收身而退,平静看着秦千骑。
锦衣卫护身罡气。
可虽然挡住了闻人立雪的红丸,秦千骑依旧生出一身冷汗。
她的速度太快了,仅凭刀防根本不可能挡住对方。
于是秦千骑收刀而立,和对方两相对峙。
马车中。
解红妆听到了白夜口中的师妹,也看到了风雪中走过来的佳人。
初入闲云楼的月下刺杀,李长风从东湖而来的失魂落魄,甚至于在天阙宫墙外的黑衣女子
这所有事情的始作俑者,解红妆心中那个人影越来越清晰。
原来这个女子就是李长风日夜想念的人,就是闻人立雪。
而此时此刻,她也来到了风雪亭。
能在风雪亭等待这么久的,显然不是来恭贺送行的。
而是来刺杀李长风。
不仅解红妆看到了闻人立雪,朱金莲也看到了这个容颜清丽的曼妙女子,她有股魅惑浑然天成。
朱金莲:“她是谁?”
解红妆:“你看一看那傻子的眼神就知道了。”
朱金莲掀起轻帘,看到了窗外马上失魂落魄的李长风。
就像斗败的公鸡,如果不是马背托着他或许会直接坐到地上。
朱金莲皱了皱眉,掀起车帘走下了马车。
解红妆急忙道:“你去哪儿?”
朱金莲头也不回:“和她会一会,我最烦别人穿紧身衣。”
解红妆掀帘也跟随下了马车。
闻人立雪忽然转过头来,看着朝自己走来的朱金莲。
风冷不过人冷。
或许不知为何,朱金莲看闻人立雪觉得很不爽,而闻人立雪也看着朱金莲很不顺眼。
当然,她也看到了朱金莲身后的解红妆。
三个女人,都是有故事的女人,都是心深似海的女人。
解红妆已经猜到了一些事情,但她还需要求证,于是冷
冷说:“天阙宫墙的那一晚,你是不是说要让我知道,我西境密宗传人和西塞公主的身份,一文不值!”
闻人立雪早已认出了解红妆,声音微冷道:“那天就是你骂我单身狗!”
解红妆冷冷道:“你还骂我不知廉耻!我今日倒要看看,你如何让我知道,我所拥有的一文不值!”
闻人立雪冷哼一声,红丸已到了双手之中!
“你们是一起,还是轮流?”
解红妆冷冷道:“要对付你又何须两个人?我亲自便可!”
雪菱犹如灵蛇出洞,直击闻人立雪的面门。
然而朱金莲亦不甘示弱,竟然也加入了战斗中,她手上的飞丝银线,破开这风雪,有如无物之境。
三个女人的战斗。
李长风看着早已战成一团的三人,一时间竟不知是什么感受。
骄傲?自豪?伤感?窃喜?都不是
这种感觉很复杂,解红妆和闻人立雪之间早晚会有一战,这一点从天阙宫墙的那一晚便能看出来,但朱金莲为什么也来横插一脚?
他不明白。
浑身浴血的血菩萨贴身捏住白鹿的喉咙,却被她手中的桃木剑插入手指缝隙,切了下去。
然而桃木剑毕竟是桃木剑,魔化后的血菩萨身体的防御之力量也难以破除,所以这桃木剑只能护住自己周全,却无法对血菩萨有任何伤害。
血菩萨很着急,他浑身真元不要命的催放,为的就是要再短时间内杀死白鹿。
因为他所剩时间不多了。
他很清楚的感知到,自己的极限就要到了。
血魔波旬对他的影响正在逐步消散,他内心的灵智正在逐一回归。
他的真元正在迅速枯竭。
千佛洞的血祭时间一到,他恐怕再难以和白鹿分庭抗礼,元海枯竭之下,只要普普通通的一剑就能杀死自己。
而这,是他不能忍受的。
在殿试中,他可以说白鹿是依靠先天威能击败了自己,心有不甘。
但在这风雪亭外,白鹿至始至终都用的是北国书院的浩然剑。
尽管白鹿浑身的白袍已被鲜血染红。
尽管她胸前的北国书院标志已经被血浸没。
尽管白鹿的真元已经所剩无几。
但她依然没有用灼日,她依然在持剑战斗。
她的剑道,比殿试时更加稳重,更加纯正。
血菩萨此刻外表狰狞,然而内心却在动摇。
他在害怕。
所以他狂吼,他手中的刀挥舞的更加刚猛,他的真元释放的更加恐怖。
“我怎么可能输给你!你不过是一头畜生而已!”
狂怒之下,人就会失去理智。
一失去理智,防御心就会下降,而对手就能找到机会,一锤定音。
白鹿在看。
血菩萨手中的刀挥舞的和疯了一样,白鹿却丝毫未动。
然而就在下一秒,白鹿出剑了。
一剑透过了血菩萨的防御,刺中了对方的眼睛。
简简单单的一剑,普普通通的一剑,却刺中了血菩萨的左眼。
“啊!!!!!”
一声惊天动地的狂吼,血菩萨跌倒在地上,捂着眼睛不断抽搐嘶吼,他浑身的血色正在慢慢散去。
胜负已分!
白鹿收剑,长出一口气。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竖子敢尔!!!”
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一道身影自林中暴射而出,直指白鹿。
对方速度太快,而白鹿又在收剑松懈之时,完全无法动弹。
只能看清对方的来人。
千佛洞,金蝉子。
犹如一个怒吼的狮子,面目狰狞。
李长风和身后的钟神秀周修冶三人,几乎是同一时间出剑。
然而一名圣境强者出手,几乎不可阻拦,遑论他们才不过人魁地星境的修为。
自竹林到白鹿所站之地,看上去不过百米之遥,而且金蝉子是圣境强者,其速度远非普通人可比,所以这看似反应的时间,也不过就是一瞬间。
只是这一瞬间,不仅金蝉子动手了。
连一直站在钟神秀和周修冶身后的那个人也动手了。
罗刹殿血茉莉,孙罗笙。
她手中的刀很轻松的刺破了钟神秀和周修冶的防御,在他们二人的丹田之中,轻轻点了一刀。
只是用刀剑轻轻点了一下,钟神秀和周修冶浑身的真元就已散去,从马背上跌倒下来。
李长风距离孙罗笙较远,所以这一击之下竟让他逃过一劫。
他头也不回的扫出一剑,却被孙罗笙轻轻避开。
李长风错估计了一件事情。
孙罗笙在击伤钟神秀还有周修冶之后,却并没有想要伤害自己。
血茉莉手中的绿萝剑,飞速的越过李长风,朝着秦千骑刺过去
一切都是一瞬间的事情。
金蝉子的手终于捏住了白鹿的脖颈。
柔弱的白鹿在他手中丝毫不能动弹。
然而下一刻,就在金蝉子想要捏爆对方的喉咙的时候。
忽然有一只手搭在了金蝉子的手上。
智善被梅无雪牵制住,虽然没有受伤,却也被限制的无所作为,所以金蝉子从林中暴射而出的那一刻,他想要出手,却力不从心。
解红妆和朱金莲想要阻拦金蝉子,无奈修为差距如鸿沟,而且被闻人立雪牵制住,竟丝毫脱身不得。
苏子微已经出手,但丝毫不及。
李长风钟神秀周修冶三人,想要出手却被孙罗笙击溃,甚至于自身难保。
所以这只手来自于哪里 ?
对方又是怎么出现的?
李长风、解红妆和朱金莲等人,甚至都无暇看清搭在金蝉子胳膊上的那只手的主人。
但坐在马车里的李勿执,正对这只手的主人,却看得清清楚楚。
甚至比坐在马背上的顾四海等神弓门的人看得还要清楚。
那是一个女人。
这只手先从虚无中伸出来,轻轻搭在金蝉子的胳膊上,然后她的身体才慢慢从风雪中出现。
不是隐没在风雪中,而是撕破这处的空间,出现在了此地。
一个身穿鹅黄色长裙,头戴纱罩的女人。
虽然看不清她的容貌,但李勿执能感觉的出来,这应该是个很美的女子。
第九十六章 林碧霄
第九十六章 林碧霄
在风雪亭,唯有一个修行者没有出手。m.www.uu234.net
顾四海平静的看着他们之间的较量,目光古井无波。
唯有在一个时刻出现了波动。
当孙罗笙击伤周修冶和钟神秀的时候,顾四海的手放在了长弓上。
但下一刻,当孙罗笙手中的绿萝刺向秦千骑之时,顾四海的手又放了下来。
他丝毫不关心别人的死活,他要做的就是护送李长风到风雪亭。
甚至于到了风雪亭,李长风是死是活他都丝毫不关注,因为他的任务已经完成。
神弓门和锦衣卫,永远是独立于江湖之外的皇城守卫军。
修行者之间的战斗和死活,不在他们的考虑之列。
金蝉子察觉到了危险,这种感觉已经许久未曾出现过了。
白鹿剑刺血菩萨的左眼,让潜藏于深林中的金蝉子怒不可遏,可这并不代表他失去了理智,相反,当这只纤纤玉手搭在他的手臂上的时候,他浑身冰冷。
连敌人已经出现在自己身旁都未曾感知到,如果她想要杀死自己呢?
这种危机感,已经很久未曾出现过了。
孙罗笙是场上的一个异数,若从修为上看,或许孙罗笙和金蝉子旗鼓相当,但若论隐匿身形,即便金蝉子再修行十年,或许也不是孙罗笙的对手。
场中甚至没有一个人能发现,孙罗笙就站在李长风三人背后。
或许,只有这个身穿鹅黄色衣裙的女子发现了吧,李勿执想到。
绿萝越过了李长风,朝着秦千骑刺过去。
这绿萝刀如果在闻人立雪手中,或许尚且无法刺破秦千骑的护身罡气。
但可惜,现在持刀的是孙罗笙。
刀尖破了秦千骑的护身罡气,贯穿了他的前胸后腹,又在瞬间被孙罗笙抽刀而退,鲜血喷薄。
孙罗笙还没有停下手中的刀,她的神行诀已臻至化境,刀锋偏转,再度朝着一旁的朱金莲刺过去。
朱金莲早已反应过来,却抵挡不住,她手中的飞丝银线虽然拦住了绿萝的轨迹。
可是绿萝刀把飞丝银线切断成两截,也刺破了朱金莲的下腹。
丹田被破,真元外泄。
朱金莲和秦千骑,都已失去了战斗的可能。
短期内,他们无法凝聚真元。
钟神秀、周修冶、秦千骑、朱金莲。
孙罗笙不愧血茉莉之名,一击必杀之下,一举废去四人,让天平完全倾斜。
李长风平静的看着孙罗笙。
孙罗笙也平静看着李长风。
此时,无声胜有声。
而另一边。
金蝉子从这名鹅黄衣裙的女子身上,闻到了止血草和斑斓竹的味道。
他声音冷淡:“济世堂什么时候也插手这些江湖事了?”
女子没有回应,只是捏住金蝉子的手加了几分力气。
金蝉子的手微微松懈,白鹿挣脱出来。
女子道:“这个小姑娘是仙黎雪鹿族后裔,雪鹿族和我堂乃是至交,因此我不能看着你杀死她。”
金蝉子指着地上的血菩萨怒道:“看看我侄儿的眼睛,这该怎么赔偿!”
女子依旧平静:“历来江湖争斗总有输赢,修为有高低,刀剑却无眼,受伤也是在所难免。”
金蝉子冷冷道:“你到底是何人?”
女子微微抬起头,薄纱后能看到朱唇轻启:“济世堂,林碧霄。”
金蝉子皱起了眉,他对这个人名,并不熟悉。
忽然,他想到了一件事。
传闻济世堂极少出现的一名神秘药官,懂天下药石,江湖人称林姑娘,难道就是这位林碧霄?
金蝉子
并非不想动手,而是不愿动手。
历来济世堂久居莽荒山林,极少过问江湖事,不愿参与江湖争斗,可这次风雪亭之行,却有一名济世堂的神秘药官出现,这本就代表了她们的态度。
再换言之,济世堂乃是一宫两院四国七宗门中,所有人最不愿得罪的门派。
得罪济世堂,乃是自断后路之举。
不仅因为他们的药石疗伤的法门,还因为济世堂和莽荒领地的关系,久居莽荒多年,再加上对药草的研究,早已将济世堂和莽荒领地的关系变得亲密无比,得罪济世堂,就是得罪莽荒领地。
而这等后果,还不是普通宗门可以承受的。
金蝉子冷冷道:“我侄儿之事可以不追究,但我今日要带走这里的一个人,你们济世堂也该点到即止。”
李长风站在一边,忽然察觉到,林碧霄面纱后的眼睛,看着自己。
虽然隔着面纱,但那种眼神,很复杂,也很温柔。
林碧霄的声音很清冷,正如她人一样:“你是否想要带走李长风?”
金蝉子皱眉道:“不错。”
林碧霄:“那我便无法答应,我此行前来,就是为了不让别人带走他。”
金蝉子微微眯起了眼,杀意顿生:“你莫要太过分了。”
林碧霄:“我今日,绝不会让任何人带走他。”
白夜趁着这功夫,朝前走了一步。
如今师妹在场,师傅也在场,他不信李长风还能全身而退。
唯有他死了,白夜才会心安。
唯有他死了,师妹才会心归自己。
唯有他死了,白夜才能在众人心中,找回自己的地位和尊严。
秦千骑已被破了护身罡气,因此他刀虽在手中,但无法再持刀退敌。
所以他做了一件事情。
他朝着马背上的顾四海吼道:“抄弓!下马!”
顾四海在观察,观察局势。
秦千骑又吼道:“你虽不关心李长风的死活,但若是不能在战斗中突破,你一辈子都学不会九星连珠的绝技!”
顾四海想了想,下了马。
他的眼睛盯在白夜的身上。
白夜面色略有潮红,但更多是被挑衅的愤怒。
于是他手中的短刃挥舞,朝着顾四海刺过去。
顾四海弯弓搭箭,却没有箭。
只有浓烈璀璨到极致的真元。
极少有人看到神弓门出手,一是不必,二是看不到。
但此时此刻,所有人都看到了顾四海的弯弓搭箭。
真元凝箭形。
“第一箭,夜莺。”
顾四海松弦的那一刻,白夜只感觉一道璀璨灼光,等到反应之时,箭矢已经射中了手中的短刃,爆发出灿烂的星火,白夜的身体如同被陨星撞中,爆退回去,再等到看短刃上,已经出现了一个浅浅的坑洞。
白夜的手在发抖。
这是脱力的征兆。
如果再接一箭,白夜很怀疑自己能不能挡得住。
然而顾四海并未再释箭,而是捏着弓弦,静静对峙。
智善在和梅无雪对峙。
金蝉子在和林碧霄对峙。
苏子微在和卫褚亭对峙。
解红妆在和闻人立雪对峙。
顾四海在和白夜对峙。
李长风在和孙罗笙对峙。
其他人都不曾说话,但李长风说话了。
他声音略显复杂:“我没有想到你们都来了,而且都在风雪亭等着。”
他看着孙罗笙静静的说。
孙罗笙明白他的意思,在风雪亭等着,而不是陪同到风雪亭。
就代表是来杀他,而不是救他的。
这是一个很让人悲凉的事实。
李长风说完这句话之后,闻人立雪看了他一眼。
自始至终,从闻人立雪来到风雪亭,一直到孙罗笙击伤朱金莲,闻人立雪都未曾看李长风一眼。
可当李长风朝着孙罗笙说了这句话,闻人立雪终于开始看他。
孙罗笙平静道:“怪就怪,你是他的儿子。”
李长风想了想,的确没错。
如果不是李孤鸿的儿子,他此时正在陈家沟中,和妹妹过着逍遥日子。
为什么要继承遗愿?为什么要躲避追杀?为什么要逆天道而行?
这一切都是从前李长风不曾想过的。
但现在确确实实发生了,怪就怪,李长风是他的儿子,是李孤鸿的儿子。
整个局面,似乎进入了一个微妙的平衡。
李长风环顾四周,对着孙罗笙说:“不管我是不是他的儿子,今日护送我到这风雪亭,我很庆幸的是,很多人都不是因为我是李孤鸿的儿子而和我在一起,我很庆幸,我有这么多真正的朋友,他们不介意我是李孤鸿的儿子。”
“而且,似乎从现在看来,我们的赢面更大一些。”
孙罗笙环顾四周。
忽然,她的身形缓缓消散。
李长风眼中狂颤,怒吼一声:“小心!”
然而他拦不住一名罗刹殿至尊刺客的精心一剑。
孙罗笙的刀,刺进了苏子微的肚中。
苏子微的长袍从李长风认识起就纯白洁净,似乎不论面对多么强大的敌人,苏子微都不曾慌乱分毫,他总是那么古井无波从容不迫。
可是此时,血染白袍。
白鹿的眼泪夺眶而出。
苏子微咬着牙,额头瞬间出现了细密的冷汗珠。
这一刀,并不致命。
孙罗笙为的是改变这天平。
还没有想要去得罪巫寒霄。
所以,这一刀并不会真正杀死苏子微,但却完全改变了态势。
罗刹殿尊者级刺客的实力,可见一斑。
几乎在狂吼的那一刻,李长风脚下三十二道符纹同时点亮,这光把他包裹在阵眼中,就像一尊天神,惊门阵主妖惑,开门阵主纳灵,而李长风的长剑,在这三十二道符纹的照耀下,朝着孙罗笙的后背狠狠劈斩过去。
虽是长剑,却有刀的悍然无畏。
可是他终究是人魁境,而孙罗笙已踏破圣境门槛,所以孙罗笙的纤纤手掌只是轻轻拍了一记,李长风脚下的符纹兵败如山倒,被沛然真元摧枯拉朽般轰灭。
李长风狂喷一口鲜血倒飞出去。
等到再度起身时,已经看到孙罗笙的刀尖,刺破了苏子微的肚子,而苏子微满头大汗,却咬着牙朝自己笑了笑。
李长风深知今日之事恐怕不可善了。
于是他不在深究,只是对秦千骑苏子微等人心中十分亏欠。
如果不是自己如此自负,恐怕他们并不会落魄至此。
李长风的眼神忽然越过所有人,看着闻人立雪。
闻人立雪目光略微躲闪,但最终两人的目光还是坚定的对视。
李长风:“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闻人立雪轻轻嗯了一声。
李长风:“你为什么要来杀我?”
闻人立雪脸上浮现一抹挣扎,她不曾把东湖离去后的肝肠寸断告诉李长风,也不曾把夜夜观望闲云楼说给他听。
李长风夜夜无眠,闻人立雪又何尝安然入睡。
但最终,她叹了口气:“师命难违,对不起。”
李长风点了点头:“好,我晓得了。”
第九十七章 莫白杨
第九十七章 莫白杨
“现在来看,谁的赢面大一些?”
孙罗笙手中的绿萝刀,殷红的血珠从刀锋滑落到刀尖,再滴落到雪中。m.www.uu234.net
绿萝是锋芒毕现的刀,薄如蝉翼,血珠滑落之后,光洁亮丽竟看不出半丝血迹。
血过不留痕。
狂风把绿萝吹得呜呜作响,让人胆寒。
尤其是当这把刀,被一名圣境级的刺客握在手中。
孙罗笙看着面前的半大少年,事实上从他入得长安城中,孙罗笙就已注意到这个和自己的女弟子走的十分亲近的少年,他虽然修为浅薄,但悟性极高。
那一晚在酒馆中和东湖旁,孙罗笙其实觉得李长风很讨喜,若是有那么一天他修为强绝到足够成为一方诸侯,能够撮合他和闻人立雪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可是后来得知,李长风竟然是大帝遗孤,孙罗笙心中唯有剩下叹息。
大帝遗孤的身份,注定这个少年的末路。
即便不是被自己杀死,也是被别的宗门长老击杀。
遑论罗刹殿总堂已飞鸽传书,雪剑斋出了必杀令,一定要杀死李长风。
这个世上,不允许再出现第二个李孤鸿。
林碧霄隐隐踏出了一步,想要再靠近一点李长风。
孙罗笙修为虽远不及林碧霄,但同样,论速度与刺杀,林碧霄同样远不及孙罗笙。
如果绿萝刀锋朝着李长风刺过去,林碧霄没有把握能挡的下来。
但是可惜。
金蝉子微微侧身,拦住了林碧霄的去路。
“济世堂的真元再浑厚,我老头子想要拦住你片刻还是能做到的。”金蝉子看着林碧霄冷冷的说。
李长风看着林碧霄说:“前辈能来风雪亭救我,我已心存感激,长风若是此次能大难不死逃过此劫,再去济世堂拜谢。”
他转过头去看着孙罗笙说:“孙姐姐。”
孙罗笙忽然想到了午夜酒馆中,昏暗的烛光下乱糟糟的酒桌前。
李长风道:“或许你不曾正视过我,但自从知晓你就是小雪的师傅,我都是把你当做姐姐来看。”
“如果没有你,或许我也不会遇到小雪,但同样,如果没有你,我也不会到今时今日的田地。”
“但我还不想死,我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所以前仇旧恨,恩怨往事,就让我们一并了结吧”
当李长风开口叫她姐姐的时候,孙罗笙心中略微悸动。
这个少年,或许不该死。
但一旦牵扯上李孤鸿和八阵图,他就必须死。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孙罗笙平静道:“你是个好孩子,对不起。”
话音刚落,她提起了手中的绿萝刀,刀面薄如蝉翼光洁耀眼,冷芒爆射。
刀锋朝着李长风刺过去。
孙罗笙出刀的那一刻,林碧霄和金蝉子几乎是同时出手
顾四海朝着孙罗笙挽弓捏箭,然而面前却忽然出现一把烫金的飞剑。
七星龙渊。
卫褚亭和白夜二人,和顾四海冷冷对峙。
连说李长风会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的智善长老,也免不了被拖住了身形,无法援助。
智善长老猜中了开头,却没有猜中结尾。
李勿执在马车中一声嘶吼,她很无助。
第一次在陈家沟的山林中,李长风被野猪王的獠牙挑破了肚肠,年幼的李勿执非常无助。
第二次李长风提着刀去杀陈阿满的时候,李勿执劝不住他,也很无助。
第三次李长风被陈阿满重伤的时候,李勿执最是无助。
但她从前至少还可以找根叔,找阿娘。
今时今日,连圣境强者都在场,却阻止不了李长风被杀。
这或许是李勿执过往的岁月中,最无奈最无助的时候。
小青和小白流着泪,死死按住了李勿执的双手。
李长风闭上了眼,过往的一切在他眼前飞速旋转起。
娘的脚痛需要医治,根叔的大烟袋子估计已经换新的了,燕教习的丈夫不知是否有消息了,叔明月和司徒千金应该很想念自己的红烧肘子了吧?院长不知道肚子是不是还是那么大,子由师兄不知道现在在哪里了
他忽然感觉到脸上一热,粘稠的液体喷薄在面颊上。
李长风睁开了眼,目眦欲裂。
他说,老是穿素衣裳不好看,所以那个姑娘换成了一席红妆,穿上了裹彩裙。
他说,等得空了带她去街上逛逛,买买衣服首饰,但也只是口上花花。
他说,要答应自己三个要求,结果只做到了一个。
他说,自己没事,但其实那一晚,这个姑娘看出来他心里很难受。
和这个姑娘在金牛镇相识,一直跟随到京都长安,过往的一切历历在目,犹如昨日。
但此刻,这个姑娘就挡在他身前,明晃晃的长刀薄如蝉翼,却锋利异常,刺破了她特地穿上的轻纱裹彩,刺破了她的胸膛,透体而出。
刀,再度被染的通体血红。
李长风伸出手想抱住解红妆。
就在这个时候,异变突起。
孙罗笙的刀还在朝前,刺穿了解红妆还不够,她还要刺穿李长风。
但她背后也刺过来一把刀。
而余光所至,她瞬间愤怒异常。
背后这把刀孙罗笙实在太熟悉了。
斑斓刀身,朱红长刃。
只是她想不到,自己的得意弟子,难道就为了一个少年,就敢对自己长刀相向,而且用的还是自己赠与对方的红丸。
闻人立雪提着刀,朝着孙罗笙背后刺过来。
这一刀,她想了很久,但想过之后,握刀的手却愈加稳重。
她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孙罗笙的绿萝刀不能再往前,而是抽刀而回,偏转刀锋,侧身一掌拍在闻人立雪的胳膊上。
一声清脆的骨裂声传过来。
闻人立雪一头栽倒在白雪中,红丸掉落在地,喘着粗气,嘴中吐出一口鲜血。
她已经无法再提刀了,但她心里却很轻松。
因为欠的人情,终于还清了。
“你这个逆徒,竟然敢欺师灭祖!你别忘了,你能有如今的修为,都是为师一手带大的!”孙罗笙在怒吼,从未有过的愤怒。
她不懂,闻人立雪竟会做如此愚蠢的举动!
闻人立雪低声道
:“对不起,师傅。”
孙罗笙的脸很冷,她的目光更冷。
红丸被她拾起来握在了手中。
她看着躺在雪地中喘着低沉的气得闻人立雪,冰冷的话语不带一丝情感:“你就算欺师灭祖都要救他,那我就偏偏要杀死他给你看,小雪,你太令为师失望了!”
闻人立雪流泪了,她看了一眼李长风。
李长风抱着解红妆,目光一直落在解红妆的面颊上。
那种眼神,闻人立雪曾经看过,李长风也曾用那种眼神看过自己。
这一刻,她忽然心很痛。
比起断了的手,她的心更痛。
孙罗笙提着刀一步步走过去。
李长风抬起头看她,眼睛赤红。
“给我一个痛快吧!”李长风红着眼,一字一句几乎水咬牙切齿的说。
孙罗笙面色狠厉:“好!你要痛快,我就给你个痛快!”
刀,落了下去。
李长风的眼和他的头,却没有任何躲闪。
他不畏惧死亡,只畏惧内心的歉疚。
他对身边的人,亏欠的太多了。
就在这时,孙罗笙的刀距离李长风的眼不过寸许,忽然停在了半空。
孙罗笙瞪大了眼,李长风的眼睛被那只手吸引过去。
有个人捏住了刀锋,这只手很普通,关节很粗大。
孙罗笙发现自己丝毫无法动弹,对方只是简单用两根手指捏住了刀锋,可是自己却连想抽刀都做不到。
所以她也抬起头,看到了一旁一个陌生人。
对方五六十岁,脸上笑容和煦,身穿一件青色长褂,眼中露出智者的睿智,穿一双黑布鞋,看上去就和普通的私塾先生没什么不同。
他笑了笑说:“抱歉,这个小少年,你不能杀。”
孙罗笙一愣:“你是何人?”
“在下莫白杨。”他脸上笑容叫人如沐春风。
孙罗笙醒转过来,略低沉道:“要是我一定要杀他呢?”
莫白杨笑着摇了摇头:“你杀不了的。”
他话音刚落,夹住绿萝的双指微微一错,只听到叮的一声脆响,绿萝刀断成了两截。
孙罗笙瞪大了眼,一时间进退两难。
绿萝虽为天下至利兵器,虽并不是无坚不摧,但这绿萝刀被孙罗笙握在手中,里面注入的乃是一名圣境强者的沛然真元,而面前这个自称莫白杨的人,可以轻松折断绿萝,而且悄无声息出现在自己身旁。
他的修为究竟会有多可怕?
孙罗笙猜想,他或许已经到了那道门槛,只差一步,应该就可以到达神王境。
所以她退了两步,看着金蝉子。
如果要击败这个人,恐怕只有两人联手才可以做到。
林碧霄也看出了孙罗笙的意思,于是朝着莫白杨走了一步。
局势似乎又悄然改变,莫白杨的出现,打破了这种平衡。
然而,他的一句话,再次把平衡打破。
莫白杨笑着说:“你们今日非但杀不了他,而且,我还要带他走。”
林碧霄一愣,看着莫白杨的眼神骤然变冷。
第九十八章 离开
第九十八章 离开
莫白杨是个异数,虽然他护住了李长风周全,但他同样没有对李长风表达善意。www.uu234.net
那他是敌是友,尚未可知。
林碧霄声音略微清冷:“如果你想要带走他,那我也不介意和他们一起把你留下。”
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林碧霄说的是莫白杨。
比起孙罗笙和金蝉子,莫白杨更加神秘和强势。
莫白杨笑着说:“林姑娘,如果你看过我手上这块牌,估计就不会这么想了。”他边说边从袖中掏出一块金牌,上满龙凤夺珠,正面刻着一个‘淳’字。
林碧霄声音略显惊讶:“你是淳王的人?”
莫白杨笑着说:“林姑娘且放心,李长风随我去一趟,我保证他毫发无伤的回来,济世堂让你不愿千里来到京都,无非也就是保住李长风的安全,只要我做到这一点,那让他随我走一遭也是利己利人,所以你无需担心。”
林碧霄的面纱虽然遮住了脸,可从她的语气中就能听出,她显然很惊讶。
林碧霄:“你认识我?”
莫白杨:“林姑娘遍识天下药石,美名传天下,我虽久居皇宫,却也有所耳闻,而且你此番前来,应该是因为这少年的母亲吧?”
李长风忽然抬起头,看着林碧霄,看着她面纱后的眼睛。
他想再看得清楚一些,然而他的眼睛可以看透叔明月的衣服,却无法看透林碧霄的薄纱。
林碧霄:“好,只要你能保他安然无恙,我可以让他跟随你去一趟天阙宫,但若是你食言,就算有淳王保你,我也有办法杀死你。”
莫白杨笑着道:“我完全相信林姑娘有这个实力。”
忽然,李长风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你们都想带我走,都想杀死我,那你们有没有问过我的看法?”
李长风的声音很冷。
林碧霄有点发愣,莫白杨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消散,孙罗笙第一次如此认真的审视这个少年。
所有人都看着李长风。
李长风的眼睛,紧紧盯着面前这些人,丝毫不畏惧:“你们都是圣境强者,你们都来去自如,你们都视其他人的生命如草芥,但在我眼里,你们才是这世上最可怜,最值得同情的人。”
“为了修行,你们无视朋友间的友谊,放弃对世间美好的追求,就算对身边的人挥起屠刀也毫不留情,你们觉得已踏入这世间的至强者之列,但实则不过是强壮了身体丢了灵魂,苟延残喘存活于世的可怜人而已!”
金蝉子怒不可遏:“你闭嘴!以你这等末流修为,还敢大放厥词,简直可笑!你还是多关注一下自己的死活吧!”
莫白杨静静负手而立,陷入了沉思。
就在他沉思片刻,金蝉子猛然暴起,手似金刚朝着李长风的脖子捏过去。
莫白杨虽然强,但还不至于强到让他畏惧,他依旧脱离不出圣境的范畴,既然都是圣境,金蝉子就很有把握,在莫白杨和林碧霄松懈之时,杀死李长风。
林碧霄真元虽然浑厚,但
速度并不是济世堂的强项,所以这一击,金蝉子很有把握。
然而他错估了莫白杨,也错估了自己的实力。
莫白杨的眼睛微微瞥了瞥,手掌在身后一划,他甚至都没有转过身去,只是从沉思中朝着身后划了一道,就好像一个在思考的人,很随意的在纸上画了一笔。
然而金蝉子却骤然爆发出凄厉的叫喊。
他的手,断了。
明明距离李长风只有咫尺之遥,只需要一瞬间就能捏断他的脖子
可莫白杨随手划下的一道,就像锋利的刀,把金蝉子的手切成了两段。
侄子瞎了,叔父手断了。
金蝉子捂着伤口,浑身是血,他恶毒的盯着莫白杨,咬牙切齿道:“姓莫的,老夫不把你的头颅拧下来,誓不为人!”
莫白杨似乎刚刚从沉思中醒转,笑着说:“那在下恭候大驾!”
金蝉子冷哼一声,提起血菩萨瞬间入了林中,消失无踪。
血洒风雪亭。
莫白杨转身,看着李长风,面容和煦道:“我刚才认真想了想你说的话,你说的很对。”
李长风看着他,不知道他耍什么把戏。
莫白杨笑着道:“你也不必把这世间的修行者都一船打翻,我要带你去一趟天阙宫,乃是得淳王之令,或许你对淳王不熟悉,但大帝在世时,和淳王是至交,而淳王他偶然得知朋友的后人尚在人间,不免对过往有所缅怀,但以淳王的至诚至信,还不至于想要伤害你,否则以我的实力,若是想要杀死你,恐怕在场的人都挡不住我。”
孙罗笙想通了一件事情。
先前莫白杨能单手捏住绿萝刀挡住她的攻势,能双指折断刀锋,她以为这位外表普通看似像私塾先生的人,应该只差一步就能到达那个令人仰望的境界,但莫白杨随手一划却能把金蝉子的手臂割断,孙罗笙就明白了。
和午夜酒馆中那个糟老头子一样,莫白杨,恐怕已经踏足那个境界。
道天神王境。
简单五个字,就能改变一切。
若是圣境强者,或许孙罗笙还能勉力一搏,但若是面前这个人早已跳出三界外,到达了另一个层次,那这里不论有多少圣境强者,都挡不住他。
莫白杨说如果他想杀死李长风,在场的所有人都挡不住,这并非虚言。
莫白杨看着李长风说:“怎么样?你愿意跟我一起去一趟吗?或许你还能从淳王口中得知很多关于你父亲的密事。”
李长风低下头,看着怀里的姑娘,他紧了紧手臂,想把全身的温度都传递给怀里的姑娘。
风很冷,血更冷,他怕解红妆也冷。
莫白杨将他的表情收入眼中,伸手从怀中掏出一个棕色药瓶,递给李长风道:“西塞国和天阙宫相交久远,如今西塞公主受伤我自然不会坐视不管,这护心丹让她服下,可保性命无逾,你也可以放心随我去一趟宫中。”
李长风接过药瓶,咬了咬牙道:“谢谢。”
莫白杨笑了笑,没有说话。
小青
和小白下了马车,慌忙给自家小姐喂了药,小心翼翼处理她胸口的剑伤,小青是个直性子,不免愤愤看了一眼孙罗笙。
等到一切做完,又把周修冶钟神秀,秦千骑和苏子微和朱金莲几人都扶到了马车旁,帮助他们止血包扎伤口。
短时间内他们的真元是不可能恢复,唯有通过几个月的安静疗养,才能恢复元海的充盈,逐渐回复身体机能。
李长风亲自把护心丹喂给了解红妆,才放心把她交给了小白和小青,但他想了想,拿了一颗护心丹朝闻人立雪走过去。
闻人立雪已经艰难的起身坐在雪地中,但她的手臂被孙罗笙折断,短时间内无法自理,忽然看到李长风朝着自己走来。
李长风蹲下身体,看着她弯曲的手臂,喃喃道:“谢谢。”
闻人立雪:“不必,我只是为了让自己安心。”
李长风把手中的药丸递过去,送到她嘴边。
闻人立雪扭过头去:“我不需要你的施舍。”
李长风从怀里掏了掏,拿出一根玉簪,但玉簪中间或许是折断过,用金丝线做了拼接,虽然看上去依旧漂亮,但少了几分浑然天成,他看着玉簪喃喃说:“在东湖边你摔断了我的玉簪,你吃下这护心丹,咱们两个互不相欠。”
闻人立雪眼中热泪忽然夺眶而出,她用断了的手狠狠的拍打在李长风的手掌上,护心丹掉落在雪地中,深深陷了进去。
白夜怒气横生,冲到身旁一脚踹在李长风的肩膀上,怒吼道:“滚!滚开我的师妹身边!”
李长风爬起来,朝着周修冶钟神秀秦千骑苏子微还有朱金莲深深鞠了一躬。
所有人都看不到他的脸,但却能看到他颤抖的肩膀。
李长风直起身子时,已经泪流满面。
“对不起,我对不起大家。”
李长风的确对不起所有人,在乾坤殿高调宣称自己就是大帝遗孤,在幽王面前喧宾夺主为了争取锦衣卫和神弓门护送,以为这样就可以高枕无忧,但他高估了自己的实力和运气,低估了别人想杀他的决心。
苏子微和朱金莲,秦千骑和白鹿,周修冶和钟神秀,还有昏迷不醒的解红妆,甚至是被自己师傅打断双手的闻人立雪,都是被他牵连的人。
李长风对不起的人,太多了。
秦千骑怒吼道:“男子汉大丈夫,流什么马尿!”
他瞪着眼:“大不了从头再来,为朋友两肋插刀,有什么可哭的?!给我擦干你的眼泪,别让我瞧不起你!”
李长风红着眼,擦干眼泪遥遥看着李勿执,风雪掩盖了他的话语,但坐在马车里的李勿执能读懂哥哥的嘴型。
他说的是:“等我。”
打小他们就会玩这种无声游戏,所以李勿执从未读错过。
说完后李长风走向了莫白杨,李勿执眼中的泪不争气的滚了下来。
李长风:“我跟你走。”
莫白杨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李长风跟在他身后,一步步隐没在风雪中。
第九十九章 青雀
第九十九章 青雀
李长风跟在莫白杨的身后,风在耳边呼啸,雪在脚下裹足,莫白杨长得很高,所以李长风必须要抬起脸才能看到对方的脸,但他偶尔抬起头,看到的都是莫白杨脸上的和煦笑容。
只是笑容虽然和煦,脚步却没有多快,一步接着一步。
李长风道:“莫先生,如果我们照这样走下去,恐怕要出了大寒才能走到天阙宫。”
莫白杨笑了笑说:“你好像心里有点焦急?”
李长风一愣:“我焦急什么?”
莫白杨:“从我告诉你,如果你见到淳王,或许可以得到更多关于你父亲的密事之后,你就魂不守舍,甚至可以说内心焦躁,我想,你应该很迫切想要见到淳王吧。”
李长风沉默了下去,莫白杨对他的心思拿捏的很准。
李长风对自己这个便宜父亲没有什么感情,只是从前在陈家沟的时候,连隔壁二狗都有爹和娘,李长风和李勿执总在不经意间谈及自己的父亲。
对他们而言,这个只存在于母亲的只言片语中的男人,在他们落魄陈家沟的时候,从来没有过来看望过他们,所以李长风对他的感情,既陌生,又好奇,又有埋怨。
直到他出了陈家沟,不经意间发现了囚困神荼的大阵,才从这个颇具传奇色彩的人口中得到了较为完整的信息。
原来自己的父亲如此声名显赫,如此孤冷清绝不可一世。
如此世无双。
原来自己的母亲也不是自己的母亲,那个坐落在莽荒领地与狂兽为伴的神秘宗门,才是母亲的归宿。
可那又怎么样?李长风在南山书院时,曾夜夜辗转反侧,他觉得无所谓。
父亲几乎已经站在这世间的最顶层,近神的存在,母亲的经历也如此传奇,可那又怎么样?把自己从一点点拉扯大的是陈家沟的那个女人。
尽管李长风也清楚,世事无常,不能尽到养育职责并非他们的本意,而是情势所迫。
但他内心却生不出归属感,却又忍不住打听那盖世无双的大帝的往事。
忽然,莫白杨的声音打断了李长风的思绪:“我们到了。”
李长风定睛一看,面前一口比他两人高的石狮子,张牙舞爪脚踏金珠,威武非常。
可他环顾四周,依旧是皑皑白雪和冷风如刀。
不等李长风开口,莫白杨忽然双手一伸,从石狮子头顶的风雪中,把这处空间撕了开来。
李长风瞪大了眼,面前的黝黑让他心生恐惧,他虽然修为不高但感觉十分敏锐,如果身陷这黑潮中,或许自己这辈子再难回来了。
然而就在这时候,他忽然看到莫白杨朝他笑了笑,然后,在他背上轻轻推了一下。
“我去你大爷啊!!!!”
李长风觉得自己就像一个从山顶一跃而下的傻帽,浑身已经失去自己的控制,只能看到无穷无尽的黑潮,偶尔还能看到一些枯骨,和各种稀奇古怪的兵器,就这样毫无轨迹的飘荡在潮流中。
坟墓,这是李长风能想到的词,这里就像一个坟墓。
这些在世间不可一世的修行者,或是遭人暗算,或是斗战兵败,被人放逐到空间乱潮中,就在这潮流中不断飘荡,毫无目的,不可自控,然后慢慢发疯死去,变成一具具干尸。
可能他们最后会慢慢消散,骨灰化成粉末装饰这黑潮,但不论如何,他们再也回不去人间。
有那么一瞬间,在莫白杨把李长风推下去的时候,除了内心狂骂他大爷以外,李长风也想过这个问题,自己会不会在这空间乱潮中等死?
忽然有只手拉住了他的衣领,李长风转过头去,看到一脸和煦的莫白杨,他的右手在虚空黑潮中轻轻划下一道。
其后,就是一座庄严肃穆的府邸呈现在眼前。
门前威武的石狮子旁,六名手持长枪腰系环刀,虎躯熊背目光如电冷冷看着四周,飘雪轻轻从天空垂落,盖住了他们的头顶,但盖不住他们手上明晃晃的长枪。
同样盖不住的,还有门前悬匾的雄壮巍峨,力道遒劲的‘淳王府’三字,就代表了这处宅子主人的身份。
地处皇城以东,位置幽静宽阔到极致。
李长风回过头来,很认真的看着莫白杨。
莫白杨也看着他,笑着说:“怎么,还想骂一骂我的大爷?”
李长风:“”
莫白杨脸色忽然冷淡下来:“这么多年中,你是第一个敢骂我大爷的人。”
神王境强者的压迫感透体而出,虽然莫白杨没有动用一分一毫的真元,但即便是神王境无意间透露出的情绪外泄,也不是李长风能够承受的。
所以他开始出汗,前胸后背,满头大汗,脚步不断打颤,似乎有一股力量要让他跪下去。
李长风是一个死脑筋的人,跪天跪地跪父母,就是不跪其他人,所以这股压迫感越强,李长风反而牙齿咬的越紧,腰挺得比谁都直。
莫白杨眼中透出明亮的神采,脸上的笑容逐渐浓郁,那股压迫感忽然一扫而空。
这个少年,无愧大帝之名。
那股压力冷不防消失,李长风顿时脱了水一般,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虽然大雪盖顶,但李长风的汗滴从他的面颊流到下巴上,然后再滴落到白雪中。
莫白杨不在言语,负手走向了淳王府,门前六名护卫看到来人,赶忙行礼道:“莫大人!”
莫白杨平静走入了淳王府,李长风深吸一口气急忙跟上。
待到两人入得门中,六名护卫才恢复依稀模样,再次像金刚一样巡视。
然而自始至终,他们都没有关注李长风。
若说淳王府外是碧瓦朱檐万顷琉璃,那走的内里方才窥见包罗万象却又寂然无声。
婢女和侍卫都平静的在廊桥相错,又安静的各行其道,或许最大的声音便是侍卫铠甲交错的响动。
莫白杨从廊桥走过,每行一步都能遇到恭敬行礼的侍卫婢女,李长风跟在他身后默默的数,直到头晕眼花记不清步数了,方才一头撞到了停在前面的莫白杨背上。
此处朱绿穷尽方兴始,碧河入流归为川。
楼阁台榭丹楹刻桷,虽不华丽却亭台楼阁一应俱
全,优雅非常,除去青河白雪,这大寒天成片成片的火红梅花也让人垂涎。
亭子中有个人,身材微胖正坐在火炉旁手捧书卷,眼神专注的看着手中的卷。
莫白杨走到亭子外,静静垂手而立。
等到这处,李长风才能仔仔细细看这个人。
淳王青雀,乃是幽王青穹的叔父,是当今天下的至贤之人,传闻淳王此人至诚至信,门下食客无数,修行者济济一堂,虽不属于任何一宗门,但单纯从修行者的实力来看,或许这天下宗门,没有几个能比得上淳王府。
淳王是个面向平和的人,这种平和不是忠厚,而是遍览天下的睿智和博学,就好像他只是简单看你一眼,你心里所想,眼中所看,腹中所念,统统无所遁藏。
莫白杨一直没有打扰淳王,就这样静静站立着,李长风可等不了那么久,于是咳嗽一声。
“咳咳”
莫白杨微微蹙眉,淳王被咳嗽打断,抬起头来看到了站立的二人,于是道:“白杨,你们站了多久了?怎么没叫我。”
莫白杨略显恭敬,微微垂头道:“我们刚刚到。”
淳王放下手中的书卷,指了指桌子旁的石凳说:“坐吧。”
莫白杨微微侧身,伸手让李长风过去,然后道:“您和他聊吧,我先退下。”
淳王点了点头,从桌上端起酒壶揭开茶杯,给两人各自倒了一杯。
然后,就这么看着李长风。
眼睛一眨都不眨。
李长风还没落座,就被淳王用这种直勾勾的眼神看着,浑身难受,于是逆反心起,也直勾勾的看着淳王。
良久良久,淳王忽然哈哈大笑,李长风冷不丁被他一吓,浑身有如针刺,差点尿了一裤子,于是不免心中嘀咕:这老头看上去斯斯文文,嗓门倒不小。
淳王的嗓门的确不小,飞檐上的积雪被他一震,梳梳掉落下来。
只是哈哈大笑过后,他似乎身体不佳,又剧烈的咳嗽起来,咳的满面通红,上气接不过下气。
屋外的婢女慌忙端着银盘金瓶洗漱品进来,却被淳王挥挥手赶了出去。
李长风皱了皱眉,生怕还没问出个长短对方就咳死了,于是忍不住道:“你没事吧?”
淳王深吸一口气止住咳嗽,可是却止不住满面通红,他缓了缓笑着说:“老东西了,不中用了,我不像你爹,修为深似海,时间对他来说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但对我来说,每过一天,寿命就缩短一天,普通人对生死没法看轻,改不了的。”
李长风承认他说的是事实,修行者每踏入一个新的境界,寿命都会增加很久,如果能踏入那个传闻中的层次,甚至近乎于永生,如果不是被人杀死,恐怕很难看到他死的那一天。
但从《浮云记》中来看,这些来去自如修为强绝的修行人,却反而比普通人死的更快。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修行者的地方就是炼狱。
第一百章 隐秘
第一百章 隐秘
李长风是个外热内冷的人,他对所有人都很热情,可内心却只有寥寥几人能占据位置。m.www.uu234.net
甚至于说句过分的话,连死去的爹娘,都没有在李长风心中占据一席之地,因为说到底,在过往李长风的生活中,李孤鸿和郑疏桐并不曾出现,他们唯一的交点,恐怕就在天阙宫中,郑疏桐生下他的那一刻。
李长风从未遇到过这样的事,从未有一个人,如此温柔认真的看着自己的脸。
淳王是第一个这样做的人,他目光中尽是缅怀和温柔,认真看着李长风的脸,良久之后叹了口气,微微闭目说:“你跟你父亲很像。”
不等李长风说话,淳王继续说道:“如果换做莫白杨,就算我在这亭子中看一整天的书,他也不敢打断我,但你的父亲就不同,他只要刚踏进这淳王府的大门,我就知道他来了,因为不会有人比他更张扬了。”
“而你,和你父亲一样,我行我素,丝毫不顾及别人的感受,我说的没错吧?”
李长风落座石凳,皱了皱眉说:“我只是咳嗽一声,打断了你,说我丝毫不顾及别人的感受过了吧?”
淳王:“难道不是吗?你的那些朋友,你的那些情人,难道不是被你拖累的吗?如果不是你在乾坤殿那般自负,你们怎么会如此简单的中了别人的埋伏,对方又怎么会如此精准的把握到你们的行程,所以说你我行我素,难道错了吗?”
李长风听了面色潮红,显然内心很激动,只是过了许久,他瞪着眼深吸了一口气:“是,你说的没错,我的确没有顾及别人的感受。”
淳王脸上终于浮现一丝笑容,点了点头说:“总算你还有点担当。”
“你和你爹最大的区别,就是你身上这股锐气,你爹虽然也张扬,但他是个很谨慎的人,如若实力不够,他是绝不可能暴露自己的行踪,而他要杀的人,都是以近乎碾压的方式杀死对方,但假若他实力不足以杀死对方,那么他就会找个地方潜心修行,这就是你跟他最大的区别。”
淳王和李孤鸿是至交,从淳王口中来知晓那个便宜父亲,似乎是最贴近他个性的途径了。
李长风说:“莫先生说你会告诉我很多关于他的事情。”
淳王:“你想知道关于他的什么方面?”
李长风:“所有,从我有记忆以来就从没有见过他们,甚至于等到我听闻这个消息的时候,我才意识到,原来从我刚刚生下来就已经和他们分开,所以对他们的事情,我几乎是一无所知。”
淳王笑着抿了一口茶水,冬天容易凉,他把水壶抄起放到红炉火上,顿了顿说:“我和你父亲相识的时候,他不过才是太古恩祠一个小小的入室弟子,而我,也不过是一个庶出的皇子,那时候天阙宫和太古恩祠相交甚深,两相接触之下,我和你父亲成为了朋友,他有他的修行道,我有我的人生路,但不管他修
为高深到什么程度,不管我如何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我和他之间,始终没有闹过矛盾,原因就在于,你的母亲郑疏桐,严格来说,应该是我的妹妹。”
李长风震惊的合不拢嘴,淳王平平淡淡说的话,在他心中就像平静的秋泓中丢了一块巨石,如果他的母亲郑疏桐是淳王的妹妹,那么自己的父亲李孤鸿就应该叫淳王大舅子?淳王叫李孤鸿妹夫?而自己,应该叫淳王舅舅?
淳王似乎很高兴看到他这表情,哈哈大笑起来。
他笑着说:“我和你爹刚见面的时候,他还没有破海引汐,那时候我两还是普通人,却因为我和你母亲过分亲近,他和我打了一架,直到后来你母亲叫我哥哥,你爹的表情就和你现在的相差无几,哈哈,那时候我别提心里多爽了。”
李长风挑了挑眉,心道你还真无聊。
不过想一想当时父亲的表情,李长风心里也不免被逗乐了。
刚见面就把未来大舅子给打了,自己这便宜爹还真是生猛。
顿了顿,李长风说:“我娘生下我的那一天,他们应该就在你府邸中吧?”
淳王点了点头:“我门下食客万千,但即便倾巢而出也阻挡不了这些宗门的进攻,雪剑斋,千佛洞,罗刹殿,他们每一个都抱着必杀你爹娘的决心,我府中倾巢而出,他们又何尝不是?更别说雪剑斋的百里飞花是专门为你爹来的。”
“说来惭愧,整个皇宫中,竟然没有一个人能拦得住百里飞花。”
李长风:“可是江湖号称一宫两院四国七宗门,连天阙宫也挡不住他们,那还有哪里是安全的地方?”
淳王听了忽然冷笑一声:“在你眼中,天阙宫乃是一个整体,是这世间修行者最多的地方,但其实,内部倾轧斗争同室操戈何其稀松平常,那一日,百里飞花率领雪剑斋门下众长老攻上天阙宫之时,宫中还有叛党相助,否则以你父母的修为,又怎会如此轻易被百里飞花击败。”
“保皇党和斗争派,永远是逃不过的命运抉择。”
李长风嘴中泛起苦涩,他曾想过到底会听到何种密事,但没想过天阙宫中如此勾心斗角,为了争权夺位不惜一切代价,甚至倒戈相向也做的轻描淡写。
一将功成万骨枯,为了成就霸业,或许连身边的人都只不过是手中棋子。
李长风:“幽王已掌政多年,为什么依然有人想要争权夺位?”
淳王:“怪就怪,这是一个修行者的天下,王朝的力量在巅峰修行者面前,真正不堪一击,所以即便是宫中王狮百万,也在不遗余力的搜刮天下至宝,只为培养一个巅峰修行者。”
“保皇党以我为重,依托于南北书院和锦衣卫神弓门等王禁力量,为的就是护卫这王室疆土,护卫正统皇权,而宫中却依然有那么些人,他们打着分封天下于民的旗帜,实则暗度陈仓联合江湖其余宗门的力量,
为的就是把南北书院和皇室力量剿灭,趁机夺权篡位。”
讲到最后,淳王几乎是一字一句的吐出口,咬牙切齿一掌拍在木椅上。
可是他不是修行者,所以也只能借此发泄一下心中怒气,身下木椅纹丝不动。
李长风皱着眉说:“我不明白。”
淳王:“你不明白什么?”
李长风:“我不明白的是,李孤鸿就算已迈入这世间顶尖层次,可他依旧是太古恩祠弟子,为什么斗争派会联合雪剑斋要杀死我父母?如果借助他的力量,难道不能更轻松的拿下天阙宫吗?”
淳王:“那是因为有件事情你不知道。”
李长风一愣:“什么事?”
淳王表情略神秘:“你的父亲,乃是宫中当朝太师!官拜正统翰林院。”
李长风这才真正震惊到了,怎么又冒出个太师?
淳王说:“在你父亲尚未出事之前,太古恩祠和天阙宫相交久远关系密切,而且你父母成亲后,他就正式成为我的妹夫了,那时候你爹修为强绝,所以为了让这种纽带更加稳固,你的父亲在我的劝说下入朝赐封太师,等于将太古恩祠和天阙宫保皇党的势力牢牢捆绑在了一起,只是那一日百里飞花攻来长安,你爹身死宫中之后,太古恩祠和天阙宫的关系,才慢慢变得微妙起来。”
李长风忽然抬起头,看着淳王的眼睛说:“你大老远叫人把我带过来,不会就是想讲故事给我听吧?”
淳王微微笑了笑:“看来你猜到了,不错,我教莫白杨把你带过来,一方面的确是想为老友后人略尽绵薄之力,另一方面,我想让你入翰林院,继承你父亲的衣钵。”
“如果你入了翰林院,我敢保证其他宗门绝不会再有机会加害你,而且你可以安心修行,无需畏惧前路荆棘。”
李长风皱起了眉,淳王看他眉宇间的犹豫神色,继续道:“我让你入得翰林院中,是想把你培养的和你父亲一样优秀,不想让你被雪剑斋和罗刹殿盯上,但另一方面,这也算是我为老友尽到的最后一点心意了。”
就在这时,屋外有婢女走进来,朝着淳王微微一福低声细语恭敬道:“淳王殿下,斋饭已经备好,可以用餐了。”
淳王挥了挥手手,看着李长风说:“外面风大雪大,看你穿的单薄估计也冻的不轻了,先在我这里吃口饭吧,不过我身体不好,所以常年吃斋,粗茶淡饭你将就一下。”
不等淳王起身,李长风忽然冷不丁说道:“如果我没有修行八阵图,你是不是就不会找我了?”
淳王身形顿住,转过身来看着李长风。
李长风也直视他的眼睛,开口道:“其实你想要的,应该是第二个李孤鸿,而非李长风,我说的对吧?”
第一百零一章 归去
第一百零一章 归去
淳王看着面前的半大少年,穿着一件破旧的素袍,其中还沾染着整片整片的血迹,表明他之前应该经历过很艰苦的战斗。m.www.uu234.net
淳王不知道这血迹其实是来自于一个姑娘,但他也不关心,他关心的是,这半大少年很机警,很聪明,甚至比他的父亲还要优秀一些。
淳王:“你很聪明,相比起你的父亲,你更不容易相信别人。”
李长风说:“因为我自小苦惯了,我知道这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小的时候我只是偷偷拿了包子铺别人吃剩的半个包子,就给打的死去活来,所以我知道,这天下人,没那么好心。”
淳王重新坐回了木椅上,对李长风说:“这世间不一定需要李长风,但一定需要第二个李孤鸿,我的确是存了私心,如果能够让你继承父亲的衣钵,入得翰林院中,还能把你培养成第二个李孤鸿,相信怎么都划得来。”
李长风冷笑一声,丝毫不畏惧面前这个权倾朝野的淳王:“若论辈分我还得叫你一声舅舅,可你配这二字吗?”
淳王眼神中早已没了睿智和平和,而是城府似海的深邃:“你身怀八阵图绝技,可知外面有多少人想杀你?天阙宫能保你高枕无忧,而且武库中的各路绝学任君挑选,何乐而不为?你即便是不愿低头,也要想想自己是否可以安然走到南山书院?”
李长风忽然起身,就在这个时候,门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人。
莫白杨站在门口,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李长风看着淳王道:“你先前说我跟我父亲最大的不同,就在于他是个很谨慎的人,若非有绝对的把握断然会先自保。”
他笑了笑,继续说:“你说的没错,所以就算天阙宫再守卫森严,就算淳王府再实力雄厚,我也不愿意,我天资愚钝,官场这些勾心斗角的事情做不来,我只想一个人走我的修行路,只能说一声抱歉,告辞!”
李长风朝着门外走过去,丝毫不估计拦在门口的是一名神王境的超强者,坐在身后的是当今天下权利最大的王爷。
他是一个不愿逆来顺受的人,如果别人对他施加压力,他反而会逆流而上,顶着压力前行。
绝不低头。
莫白杨虽然站在门口,但却没有挡住李长风的去路,只是静静的任他离开。
李长风脑袋有点晕晕乎乎,淳王府实在是太大了,跟着莫白杨走的时候光知道看他的脚了,没有记住怎么进来,现在又不知道怎么出去,顿时暗骂一句自己装逼装过头了,但还是硬着头皮四处摸着找门路。
李长风走后,莫白杨走进了亭子中。
淳王笑着说:“很有个性,和他爹一模一样。”
莫白杨没有附和着笑,而是平静的问:“那接下来,该怎么做?”
淳王:“能帮,就帮一帮吧。”
莫白杨恭敬行礼退了出去。
正当李长风因为找不到出去的路而焦急的搔耳抓头龇牙咧嘴的时候,莫白杨静静的走了过来。
莫白杨:“我带
你出去。”
李长风:“你不是想把我带到一个隐秘的地方杀了我就地埋尸吧?”
莫白杨被他逗乐了,冷笑着说:“如果我想杀了你,还需要找一个隐秘的地方吗?你以为跨越空间把你从风雪亭带到这里很好玩?况且我杀过的人,就算要毁尸灭迹也只需要把他推进空间乱潮中,又何必掘墓挖坟如此麻烦?”
李长风被他说的老脸一红:“你看看,我就开个玩笑,何必这么当真?”
莫白杨冷笑一声,负着手带头走了出去,李长风紧跟脚步而上,生怕一转眼又丢了身影。
两人一前一后,却都很默契的没有说话。
若说来之前李长风是客人,那离去后他其实属于可有可无的人,有那么一瞬间李长风的确想过淳王会不会怒而杀人,但后来想想,就算要翻脸,也不会这么没风度吧。
道理虽然懂,但走在一个神王境的修行者后面,尤其这人是淳王的手下,这种滋味很难受。
所以李长风四处乱看,东瞧瞧西看看,就是不看莫白杨。
莫白杨忽然开口道:“你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他说这话的时候,脚步没有停下来,而是很随意的在聊天。
别人都和自己搭话了,不回应总归显得尴尬,于是李长风说:“错在哪里?”
莫白杨:“修行者随着元海扩大,真元浑厚,寿命也随着有大幅增加,按照常人所想,修行者应该比那些市井百姓更加长寿才对,但恰恰修行者大都英年早逝,或死于别人剑下,或毁在自己手中,而你,继承了大帝的八阵图绝技,以为找到了一座金库,可以天际任遨游,但是可惜,这世间上想你死,想拿走这座金矿的人,多如牛毛。”
说到这里他忽然转过身来:“君子报仇,十年未晚,但假若你撑不过十年,那便是愚蠢。”
李长风终于不再左顾右盼,而是认真的看着莫白杨的脸,冷冷说:“关你屁事?”
莫白杨脸色瞬间铁青,寒声道:“你说什么?”
李长风忽然感觉到有一股强大的力量把自己束缚住,凌空捏住,似乎只要轻轻用力就能立刻把自己挤成一滩血浆。
这股力量让他都喘不过来气了,面色涨红嘴唇发紫,但他的眼神依然坚定,依旧看着莫白杨眨都不眨:“我说,管你屁事?”
李长风一字一句道:“你说了这么多道理,但却搞错了一件事情,咳咳我我的路是我选的,那自然也该由我走到底,说到底我的事情管你屁事?关你们淳王府屁事?你们管那么宽干什么?咳咳”
莫白杨的脸色由青转绿再转黑,最后又恢复了平和的脸色,那股力量骤然消失,李长风跌倒在地,胸口一甜仰面喷出一口淤血。
莫白杨深吸一口气,平复下狂躁的道心说:“的确,关我屁事。”
说完这句话他就再也不回头,径直沿着长廊走出去。
李长风慌忙跟上,心里怒骂:妈的这王八蛋打完就走,连个道歉都没有,真是个王八犊子。
只是这话
他还不敢当面说,一而再再而三的激怒一位神王境的修行者,那明显属于找死的行为。
等到李长风走出淳王府的大门,莫白杨已经站在了雪地中静静等候。
李长风刚过去刚要说话,莫白杨单手一划伸手把李长风推了进去,一气呵成。
“我曹草草草草草啊!!!”
李长风还没适应淳王府外的风雪,就被推进了深邃的空间乱潮,还没适应乱潮中的伸手不见五指,立马又被一道明亮的光给闪瞎了眼。
狂风卷地,大雪铺天。
然而此处一片白茫茫,四周荒无人烟,唯有皑皑白雪。
莫白杨的声音忽然在背后冷冷传过来:“此处往前翻过几座山头,就是南山书院,你好自为之。”
李长风还没等回过头来,那空间裂缝瞬间合上,又恢复了风雪模样。
他怒不可遏的抄起脚下一捧雪,狠狠的砸过去:“我草拟大爷啊!”
只是风雪依旧是风雪,莫白杨早已消失不见。
李长风环顾四周,略微感知一下方位,这地方地处深山老林,应该是已经到了南岳的大山中,只是周遭荒无人烟,这大冬天的连个掏鸟的地方都没有,难道自己要饿死在这林子里?
妈的莫白杨这孙子真毒,把我送到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野地儿,到时候就算是饿死山林,他也正好省了亲手杀人的功夫,真他娘绝。
李长风浑身打哆嗦,嘴上怒骂几句,找了找方位一脚深一脚浅往前走。
没吃的没喝的,没有衣服还没有马,估摸着再走几个时辰就变成干尸了。
他嘴里嘀嘀咕咕。
然而等他走出去几个时辰,正在饥寒交迫的时候,忽然看到了一个人。
这个人很奇怪,盘腿坐在雪地中,倒提一把剑,纹丝不动。
走的近了,李长风的表情略显玩味起来。
他认识这个人,这个人也认识他。
准确的说,对方应该是专门为他来的。
李长风停住脚步,耳边呼啸作响。
对面那人睁开了闭着的眼,看到了面前的李长风。
“太傅大人原来喜欢一个人跑到深山老林里赏雪,只是赏雪为什么还带着剑呢?”李长风笑着说。
眼前这人不是别人,乾坤殿坐在幽王身旁,千星阁正居高位,玄象的师傅,幽王的左膀右臂,阴阳符道大师丹虚太丘正看着面前的少年,平静的说:“我来杀你。”
李长风看了看四周,略带挑衅意味的说:“你在这里不吃不喝这么久,就为了等我?”
丹虚太丘从雪地中站起,李长风才看到,四周积雪厚重,但丹虚太丘座下的泥土却依然干净整洁,甚至一丝潮湿都没有。
于是他不免又讽刺道:“你的屁股倒是跟火炉似的。”
第一百零二章 揍他丫的
第一百零二章 揍他丫的
李长风自以为很幽默,他觉得这四下无人的,老子打又打不过你,难道还不能骂一骂你?
可是丹虚太丘不懂他的幽默,所以手中清亮的剑被他反转过来握在手中,剑尖指着李长风。
李长风看着他的剑,再从清亮的剑顺着看到他的脸说:“你是从什么时候等在这里的?”
丹虚太丘:“从你踏出皇城那一刻,我就已经来到了这里。”
李长风:“为什么非杀我不可?”
丹虚太丘:“理由你应该比谁都清楚,殿试中你打破了玄象的符阵,用的应该也是八阵图吧?”
李长风笑了笑说:“你的眼睛和你的心一样毒辣。”
丹虚太丘:“这里是你去南山书院的必经之路,只是我以为你会有几个同伴,会费一番周折,没想到只剩你一个人,真是天助我也。”
李长风笑着说:“你猜我为什么会一个人走到这里?”
丹虚太丘冷冷说:“你又何必故意拖延时间?我对你是如何过来的,没有兴趣,只要今夜我的剑沾上了你的血,对我而言事情就已经了结。”
李长风:“你的设想很完美,但是可惜,你杀不了我。”
丹虚太丘:“我为什么杀不了你?”
李长风:“因为我刚刚是撕裂空间才到的此处,否则你以为为什么我会独自一人走到这里?”
丹虚太丘眯了眯眼,忽然哈哈大笑:“你莫非是在开玩笑?”
虽然他对李长风这样独自一人前行也感觉很疑惑,但他阴冷的说:“撕裂空间?亏你说得出口,这种通天手段如果没有达到圣境后期的修为,怎么可能能做到撕裂空间,难道你想告诉我,如今站在我面前的人,已经可以达到圣境后期的修为了?简直可笑!”
李长风笑着说:“不是我,是淳王府的人,莫白杨。”
丹虚太丘听到淳王府三个字,瞳孔一缩,随即道:“你刚才去过淳王府?”
李长风点了点头:“我还和淳王喝过茶聊过天。”
丹虚太丘顿了顿,手中的剑忽然扬起,冷冷道:“那我就更得杀了你了!”
李长风怒骂:妈的不上当!
剑锋起,这风雪中忽然多了肃杀,丹虚太丘不愧为符道大家,脚下符文闪耀,四周氤氲着晦涩莫名的纹路,连他的脚下雪地中,都有各种图腾被点亮,融化冰雪蒸去雪水。
李长风暗骂一声兵器都落在了风雪亭,并指如剑点地,三十二道符文瞬间点亮。
这是以符制符,以阵压阵的战斗。
丹虚太丘看着李长风脚下耀眼的符纹,眼中泛起浓烈的占有**,嘴角由冷笑变为狂笑:“我宁愿舍弃八阵图谱,为的就是将你亲手绞杀,这世间绝不可能再出现第二个李孤鸿!”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丹虚太丘手中的符诀忽然停了下来。
他看向了一旁。
李长风的反应没有丹虚
太丘如此敏锐,但下一刻,他也看向了一旁。
东南方向,雪地中有个人。
身穿儒袍,背着书框,面相儒雅忠厚。
李长风鼻涕一把眼泪一把:“我的娘啊,终于来了!”
李长风在长安城闲云楼中,早上睡到太阳照屁股,上午提着鸟笼四处溜达,中午提着鱼饵鱼竿钓鱼,下午在厨房瞎晃悠顺点吃食打打牙祭,到了晚上又和西塞公主打情骂俏。
所有人都在骂李长风,说这小子不思进取,败坏大帝门风,可他们不知道的是李长风早已借助他养的鸽子把求救信息送了出去,先前送出去的几只鸽子还会有人拦截下来查看是否偷送消息,可直到李长风养的鸽子越来越多,障眼法越来越大,就再也没有人干这个苦差事。
陆子由气喘吁吁走到李长风身旁,李长风看着大师兄眼流热泪道:“师兄,你骑驴过来的吗?你知道不知道再晚来半盏茶的功夫,我就成干尸了!”
陆子由笑了笑,顺了顺气说:“山上没有马了,我骑的朴老爹的青牛,可是走到一半青牛拉稀,我又不能把它丢在荒野,只能再送回去,送回去以后就只能走出来了。”
李长风看着子由师兄人畜无害的笑容,连一丝愧疚都没有,于是怒道:“朴老爹的青牛,比我的命还重要吗?你还有闲情逸致把牛送回去!”
陆子由摆了摆手道:“那青牛是师傅最喜欢的,不能丢了。”
李长风沉默了,他忽然想到,原来在南山书院钟叔离院长心中,李长风比不过一头青牛。
可惜的是丹虚太丘不想听到底是李长风重要一些,还是青牛重要一些,如果有可能的话,丹虚太丘甚至都想一并把那头牛杀了,于是冷冷道:“南山书院陆子由?你来的正好,我一并把你们解决了。”
陆子由把背后的书框放在地上,从里头抽出一柄略显寒酸的木剑,笑了笑说:“书院弟子,不可以随便欺负。”
符纹闪耀,一剑自天上来。
李长风和陆子由二人瞬间被符阵笼罩,脚掌下有八卦图纹隐隐出现,风吹不进,雪落不下。
而这符阵中,就像被人灌进了蜜糖,灌进了蜂蜜,粘稠的都动不开脚,连转动脖子都成了十分艰难的事情。
陆子由也很困难,但他至少比李长风好多了,手中的桃木剑划了一个弧,从上而下劈了一剑,这股粘稠感忽然消失,然而不过片刻功夫,再度袭来,而陆子由的额头上,出现了细密的汗珠。
他虽然年少英才,但境界相差何其大,圣境符师依旧不是他能抗衡的。
所以他只做了一件事情。
很没品的开始喊:“师傅!师傅快来!我打不过啦!”
李长风第一次如此认真的看着大师兄,大师兄是书院里很多午夜怀春的小师妹的梦中郎君,传闻他修为高超性格儒雅,温柔和煦十分会照顾人,可今天一见才发现,丫的没想到他是这样的大师兄。
陆子由看到李长风异样的目光,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打不过,实在打不过。”
陆子由的声音在寂静的
深山老林中显得很吵闹,丹虚太丘想要先下手为强,所以在他张口喊的时候,剑锋就已经送了出去,等到他喊完,陆子由和李长风依旧被困在符阵中,而丹虚太丘的剑也送到了他们的面前。
距离面颊不过寸许,却再也没法再进一分。
有个男人捏住了剑。
为什么总有人捏住剑?这是李长风想问的问题。
但是只看这个人的手,李长风顿时满心欢愉,这首胖胖的肉肉的,看上去却很有力量。
这只手的主人也像手一样很胖,胖的几乎能遮盖掉丹虚太丘,只看到钟叔离凌空捏着一把剑。
子由师兄一声吼,钟院长真的来了,或许他原本就在一旁,但不管怎样,重要的是李长风不必再死了,因为院长到了。
虽然钟院长脸色不好看,但至少他来了,他的脸似乎比几个月前离开南山书院的时候看见的模样又胖了一圈,肚子就更不用说了。
所以导致他的眼睛被挤压的越来越小,和黄豆似的,眼神在李长风和陆子由脸上来回巡视,看看你看看他,然后再看看你,李长风为了不显得尴尬,咧嘴笑了笑。
钟叔离顿时骂起来:“笑个屁,丢人的东西,回去赶紧给我好好修行,啥屁本事没有就知道装逼闯祸。”
李长风老脸一红:“这个这个”
钟叔离骂完了李长风就不再多说了,而是转过头去看着丹虚太丘,皱起了眉头道:“你是谁?”
丹虚太丘剑虽然抽不出,但气势不能输,面色倨傲道:“天阙宫太傅,丹虚太丘!”
钟叔离想了想:“没见过,你要杀了我两弟子?”
丹虚太丘冷冷道:“是又怎么样?”
钟叔离点了点头,转过头来看着李长风和陆子由说:“他们两个学艺不精,挨打也是应该,但如果照这样的逻辑,只要我能打得赢别人”
顿了顿,他嘿嘿笑了笑:“就该狠狠揍他丫的!”
这话虽然是对着李长风和陆子由说的,但确是说给丹虚太丘听得。
因为他接下来很简单粗暴的一拳朝着丹虚太丘轰了过去。
丹虚太丘瞳孔一缩,弃了剑,脚下符纹闪耀,阴阳符阵笼罩于身。
只是可惜,站在他面前的是南山书院院长钟叔离,一名道天神王境的超级修行者。
所以钟叔离只是简简单单却很粗暴的一拳,却近乎以碾压的方式摧枯拉朽般轰灭了丹虚太丘的符纹,一拳狠狠砸在他的下巴上。
丹虚太丘狂喷鲜血,牙齿被打飞了至少三四颗,整个身子仰面倒飞出去,砸断了四五根足足有钟叔离两条大腿粗细的树干之后,摔倒在雪地中。
如果不是钟叔离刻意的控制自己的力量,恐怕这一拳会直接把丹虚太丘砸成稀泥。
李长风瞪大了眼,嘴巴砸吧砸吧,倒吸着冷气一边摇头一边感叹道:“牛逼,牛逼啊。”
第一百零三章 屁的表哥
第一百零三章 屁的表哥
丹虚太丘感觉很恐惧,他不是不认识南山书院钟叔离这等风云人物,除去钟叔离名义云游天下实则偷鸡摸狗的那些市井传闻,剩下来的那些大都对他歌功颂德啧啧称奇,毕竟是修行道上的大人物。顶 点 X 23 U S
丹虚太丘也清楚自己不是对方的对手,但他觉得至少不该败的如此惨烈,败的如此干脆,甚至连对方简单的一拳头都接不下来。
尽管对方的拳头的确跟面碗那么大。
钟叔离砸过去一拳头,一拳头把对方砸出去,李长风和陆子由身上那股粘稠的束缚就被解开了,忙不迭的疏松活络筋骨,好像刚才的确泡在糖水里一样。
丹虚太丘从雪地中站起,擦了擦嘴角的血迹,眼睛眯着在思考和打量。
钟叔离来了,那李长风就杀不了了,虽然这件事情看上去还没发生,但几乎已成定数。
丹虚太丘想了想,先守住性命要紧,于是开水朝后退。
退了一步,钟叔离没有反应。
再退一步,钟叔离依旧没有反应。
丹虚太丘于是狂退,调转头来朝着南方奔袭。
天阙宫的符道大师和丧家犬一样朝南方逃命。
李长风看着远去的丹虚太丘高声叫喊:“院长,别叫他跑了啊!他在逃跑!”
也就在他高声叫喊的时候,忽然看到远去的丹虚太丘就像掉进了一个陷阱窟窿,瞬间消失不见。
李长风皱起了眉瞪大了眼,瞪的眼珠子都被风吹得干涩掉眼泪了,确认自己没有看错,这里当然不可能存在什么陷阱窟窿,就算有也无法拦得住丹虚太丘。
但他的确是消失了。
下一刻,李长风又听到背后传来响动。
转过身去,李长风和丹虚太丘两人都面露震惊的看着对方。
他从前面逃跑,却从背后出现?
丹虚太丘满头大汗,他忽然想到了什么,手中捏了一道黄符,刷的一声火焰喷吐,被他手掌一扬,这黄符朝身后爆射过去。
他在试探。
然而仅仅是片刻功夫,丹虚太丘额头的汗就顺着面颊流了下来,掉落在雪地中。
因为那道黄符,燃烧着熊熊火焰从前面的树林中窜了出来,射进了雪地中,火焰沿着雪中蔓延,形成一块灼烧的地方,不仅把地上的积雪融化干净,还把地面烤的焦黑。
他出不去了。
丹虚太丘看着那个背对他负着手的胖子,脸上的汗不住地流。
事情已经很清楚了,这个胖子把自己锁在了这处空间中,只要他不解除禁忌,或许谁都离不开这里。
他想杀了自己?丹虚太丘想到这一点,手指尖微微颤抖起来。
如果钟叔离想杀他,那么这天下能挡住他的就寥寥无几,即便能够和钟叔离分庭抗礼得人,大多也都和他平起平坐辈分相同,卖他一个面子也是很稀松平常的事情。
钟叔离转过身来看着丹虚太丘说:“你怎么不跑了?”
丹虚太丘咬着牙:“我不信你敢杀死我。”
钟叔离笑着所:“你是说我会惧怕宫里那些老怪物报复是吧?”
丹虚太丘冷声说:“是又如何?南山书院和天阙宫
历来交好,你若是杀了我如何向陛下交代?”
钟叔离笑了笑说:“别动不动把你们官场那一套拿来压我,南山书院在青山野坳中开宗立派,你若是一个叫我不高兴了,我杀了你又如何?难道青穷和青雀还敢说什么不成。”
就在这个时候,远处传来一个略显浑厚的声音:“一把年纪了,还跟土匪流氓似的,南山书院在深山老林开宗立派没错,但怎么你越来越像占山为王的土匪了。”
李长风听了这声音皱了皱眉,他并不熟悉这声音,只是人尚未出现,声音已传到了此处,略显得怪异而已。
陆子由听了这声音,若有所思。
在场的唯独钟叔离反应最大,听了这声音先是一愣,而后胖胖的身体弹了起来,黄豆大的眼睛似乎要挣破眼皮的束缚,从眼眶里跳出来一样。
他朝着北方怒吼道:“你丫的怎么跑这儿来啦!谁叫你过来的!”
尽管北方还看不见人影。
但他吼完了,就看到了。
有个人慢慢走来,他穿着一件白袍,所以和这天地白雪融为了一体,从远处走来一步一个脚印,走的很缓慢。
钟叔离在此处设下了空间结界,所以除了飞鸟走兽,修为越高强的人却越出不去,因此丹虚太丘来来回回,连燃烧的黄符都逃脱不出去,但这个身穿白袍的男人却轻松走了进来。
等到他走的近了,李长风才看清他的容貌,面庞宽阔周正,身材壮硕见方,满头黑发披在肩上,潇洒且随性。
李长风还在审视这人,陆子由朝着他微微鞠躬,行礼道:“子由拜见巫师叔。”
巫师叔?哪个巫师叔?难道是北国书院的巫师叔?
李长风在挪开眼睛,看到他白袍胸口处有一个北国书院的‘北’字。
和苏子微穿的白袍胸口的‘北’字一模一样。
李长风这才认真审视起面前这个人,浓眉大眼宽耳方脸,不怒自威有一股天地威严气,但偏偏目光平静如水。
巫寒霄看了看陆子由,点了点头道:“不错不错,比子微强的多,我在来的路上碰到了子微,还被人打成了重伤,本来想找找是谁动手伤了他,结果在这里碰上了你们。”
钟叔离尖声道:“你快去快去,来找我们干什么,我很忙好不好?”
巫寒霄撇了撇眉:“怎么对哥哥说话的?”
钟叔离就跟被踩中了脚掌的鸭子一样,蹦起来老高:“我呸,你就是个屁的哥哥,表的好不好?”
巫寒霄:“表的也是你哥,我比你早出生五个时辰,你别不服气。”
钟叔离更用力的呸一口:“屁哥,屁哥!”
李长风就跟看杂耍一样看着这二人你来我往,他不明白一贯老道持重甚至故作威仪的钟叔离院长,遇到了北国书院同样是院长的巫寒霄,竟然和三岁小孩被人抢了糖果一般如此激动,这两人都是修行者的丰碑,如今却在深山老林中隔空对骂。
简直匪夷所思。
反观陆子由,眼观鼻鼻观心,他跟随钟院长走南闯北,早已见惯了对方的不正经,每次这对兄弟相遇总会吵起来,算不得什么新鲜事。
可以说平日里在书院中目露威严的钟院长才是他故作姿态,而此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山林中吵架,
才是师傅的真本色。
就在钟叔离和巫寒霄二人对呛的时候,丹虚太丘捏了一道符诀,悄悄隐没了身形。
巫寒霄轻咦一声,扭过头去略带笑意道:“想跑?跑到哪里去?”
他话音刚落,朝着远处轻轻击一掌。
丹虚太丘的身形刚刚隐没,忽然感觉一股前所未有的沛然掌力接踵而至,不偏不倚打在他的胸口,顿时一口鲜血狂喷身子被打进了结界边缘,又再度从几百米外的结界中倒飞了出来,一头栽倒在雪地中,再也没了动弹。
北国书院的涛潮掌力,在苏子微手中尚且威力如龙象翻腾,何况出手的是巫寒霄。
钟叔离翻了翻白眼呛声说:“出手倒是干净利落,只是你把天阙宫的太傅打的半死不活,这件事情该如何向幽王和淳王解释?”
巫寒霄也是刚刚得知刚才一掌竟然打的是太傅,但他很随意的笑了笑:“打就打了,有什么好解释的。”
就在这时,他看到了李长风。
于是说:“你应该就是李长风?”
钟叔离面露警惕:“你想干什么?”
巫寒霄略微笑了笑:“你放心,我今日不是为他而来,况且我对八阵图不感兴趣,你该知道的。”
钟叔离:“谁知道你个老不休会不会偷偷杀人越货,这种事情你又不是干不出来。”
巫寒霄:“你不要动不动就冷嘲热讽,我今天是过来找你的。”
钟叔离:“找我做什么?我没什么可跟你聊得。”
巫寒霄笑着说:“三年前你胜了我半招,我当然要讨回来,总不能叫你一直打着名头天天在外宣扬我是你的手下败将,这脸我得找回来。”
钟叔离:“嘿,说的好像我胜了你半招是偷鸡摸狗侥幸赢来的,我三年前能靠实力赢你,三年后同样可以做到。”
巫寒霄:“那就试试?”
钟叔离:“试试就试试!”
他们两人说完话,就再也不再开口了,而是面对面看着对方,一动也不动,眼镜也不眨。
天上的雪下大了,大雪像鹅毛一样梳梳掉下来,成片成片的下坠,连深林中的枝叶都给盖的严严实实,一点锋芒都看不见。
钟叔离和巫寒霄头顶也在下雪。
可是李长风忽然惊奇的发现,这些落下的鹅毛大雪,都没法掉落到地上了,他们都聚集在巫寒霄和钟叔离的中间。
就好像他们两人中间有一堵透明的墙,雪落到了墙上,再也没法掉到地上。
雪越来越大,他们中间的雪也越积越多,但怎么都掉不下去。
就在这个时候,雪改变方向了。
有一缕风把两人头顶的雪朝着巫寒霄的方向吹。
巫寒霄皱了皱眉,这吹到他头顶的雪忽然消失不见,转而从钟叔离的背后出现,徐徐飘落到他的肩膀上。
钟叔离惊咦一声,这雪尚未掉到他的肩膀上,忽然燃烧起熊熊火焰。
火焰由黄色变为红色,最后变成蓝色。
巫寒霄面前的积雪就像煤油一样,被蓝色火焰瞬间点燃。
他想了想,伸出了一只手,捏住了那团火。
第一百零四章 庆老
第一百零四章 庆老
李长风不知该用什么语言去描述自己的观感,巫寒霄和钟叔离两个人距离他不过几步之遥,所以这雪花大如席,又累积在透明的墙上,然后凭空在钟叔离背后出现,最后变成蓝色的熊熊火焰被巫寒霄一把捏在手中
这些就像变戏法一样的较量让他发现了一个崭新的世界。m.www.uu234.net
对巫寒霄和钟叔离而言,似乎这天地的规则能够约束他们的太小了,同样,对于李长风而言,神照下平静的元海,似乎最强烈的波动也不过是泛起丝丝涟漪,原来还可以这样用。
原来真元可以是风,可以是雪,可以是火,也可以是水
在他脑中胡思乱想神游物外的时候,巫寒霄手上的火,或者说燃烧着火的雪,忽然变成了一把剑。
剑是雪做成的,又燃烧着火,简直太怪异了,剑在巫寒霄手中,刺破了那堵透明的墙,眼看着就要刺中钟叔离。
可就在这时候,钟叔离面前的雪瞬间变成了水,这水同样变成了一把剑,也泛起了幽蓝的火焰,朝着巫寒霄刺过去。
针尖对麦芒。
巫寒霄手中的剑,和钟叔离手中的剑,都紧挨着刺到了一起,谁也不肯退让分毫。
就在这个时候,蓝光大盛,火焰熊熊烧起,雪剑和水剑,从头开始不断被燃烧成了青烟。
最后消弭于无形。
巫寒霄看着手里的空无一物,也看着钟叔离手中的空无一物,笑了笑说:“看来我还是赢不了你,不过你也赢不了我。”
钟叔离很不服气的撇了撇嘴:“我想要打赢你就跟捏死一只蚂蚁那样简单。”
巫寒霄:“吹牛皮也不怕吹破了。”
就在他二人谈话的时候,忽然有一个声音传来,就像有人在耳畔诉说。
“是吗?那叫我试试看吧。”
这声音只在耳边响起一声,就像被割断的弦再也没了声响,但是钟叔离抬头望天,他看到了天边的一朵云。
和普通的云不一样,这朵云是红色的,火红的耀眼。
耀眼到这整片天空只有这一朵最特殊,那红色好像里面有火,要把天都烧个窟窿。
但是这朵云不是升望天上的,而是往下落的。
钟叔离和巫寒霄两个人都皱起了眉毛,陆子由也皱着眉头,显然他也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只有李长风一个人兴致勃勃的看着天空,就差拍手鼓掌了。
对方显然来者不善,还有什么能比得上同一天内见到这么多神王境的超强者之间的战斗更爽的了?
但李长风丝毫不担心自己的安慰,同样,还有什么能比得上站在两名神王境强者身旁更安全的了?
所以李长风优哉游哉抖着腿,一副看好戏的模样眯眼望天。
这朵红云逐渐下落,落的越来越低,就快要到他们头顶了。
忽然,这朵云像撞到了透明的棉花,深深的陷了下去,却顿住了下坠之势。
钟叔离用来拦住丹虚太丘的结界,挡住了这朵红云的下坠之势。
但红云虽然挡住了,钟叔离的眉头却依然皱着。
从红云内里飘出一丝火焰,真正是火红火红的,沿着结界不断蔓延。
这景色太美了,天空是洁净纯蓝的,唯独头顶有一朵红色的云,红云里头有火焰像蛇一样蔓延出来,沿着结界不断延伸吞噬,最后蔓延到整个半弧状的结界都变得火红火红的,从里面往外看,就好像整个事件都燃烧了起来。
火焰把四个人还有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丹虚太丘都包裹在内,没有人能逃出去。
里面的温度不断升高,燃烧到甚至连吸进来的气都能感觉到灼热味,地上的积雪已经变成了水,树干被烤焦了。
也就在这个时候,钟叔离皱着的眉头忽然舒展开来。
他开始出手了。
他从地上捡起一根树枝,然后朝着天空抛了上去。
树枝就像一把剑,朝着天空的红云刺过去,刺破了结界,刺进了红云中。
然后就看到,红云顶有个燃烧的火球冲了出去。
不仅钟叔离看出来了,李长风也看出来了,这就是他抛上去的那根树枝。
钟叔离又开始皱着眉头,而且还伴着嘴骂:“装神弄鬼的,小心装逼被雷劈。”
李长风头一次听到装逼被雷劈这句话,觉得说的很对,而且很潮。
就在这个时候,钟叔离伸出手掌虚空一握,漫天的红霞就像烟雾一样被他收进了手掌里,然后他肉肉的掌心一捏,这火焰就熄灭了只剩下一缕青烟和黑灰。
但是红云还在啊。
而且没了结界,红云又开始下坠了。
钟叔离和巫寒霄互相望了一眼,两个人都伸出手去,朝着那朵红云做了一个握拳的手势。
红云在天空一会儿变成长的,一会儿变成扁的,最后里面传来咕隆咕隆声响,爆成了漫天红光。
这遮天蔽日的红光就好像要把整个天空染红,很壮观。
丹虚太丘不知何时醒过来的,钟叔离收起了结界后,他就忙不迭的起身赶忙离开,只一会儿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钟叔离知道他跑了,也没心思去追,他现在全部的念头都在这红云上,他很讨厌红色。
红云炸开,天空忽然有个老头掉了下来,虽然落得快,可是在还要触及地面的时候轻轻交错脚步,缓慢落了地,哈哈大笑说:“你们两兄弟谁也不服谁,没想到还有联手的时候。”
钟叔离眼睛一瞪,惊讶的说:“庆老?”
巫寒霄显然也很惊讶,但他依旧施礼道:“原来是庆老,晚辈得罪了。”
老头子长得不高不帅不胖,所以佝着背显得瘦瘦小小,偏偏表情夸张嗓门很大,再加上一双宽阔的素袍,所以显得他人格外的小。
庆老摆了摆手说:“行啦行啦,别拘泥于礼节,我老头子就是手痒了,一时没有忍住。”
钟叔离疑惑道:“庆老,你怎么有空过来?”
庆老扫过一眼,看了看陆子由又看了看李长风,于是指了指李长风说:“还不是为他来的。”
李长风一
瞪眼一挑眉,手指着自己疑惑道:“我?”
庆老笑着说:“你就是李长风?”
李长风顿时一愣,赶忙手指着陆子由说:“错啦错啦,老前辈,你要找的是他,他才是李长风。”
庆老哈哈大笑,声音几乎要把这深山老林的树给掀翻了,他捂着肚子笑说:“你这鬼灵精,我就算不问都知道你是李长风了。”
李长风怒道:“凭什么?我脑门又没刻字,你怎么就不相信我呢?”
庆老笑着说:“你跟你爹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打小你爹就是不安分的主,眼珠子看人鼓溜溜转,叫人一看就知道这是天宫的猴子,你还骗我?”
李长风深吸一口气,想反驳却不知该说什么,只能憋红了脸瞪大了眼,像被人封住了嘴巴似的吃哑巴亏。
钟叔离皱着眉说:“庆老,你找他要做什么?”
庆老笑了笑说:“我知道你的想法,你不必担心,我只是奉宗主之命把他带回去,等宗主和他聊完了,我必定完完本本给你送回书院。”
钟叔离略微沉吟道:“我能不能问问,宗主想跟他聊什么?”
庆老脸色一整:“嘿,你这个胖小子,还不相信我?我到也不怕告诉你,帝剑已归山,宗主想叫他过去认主的。”
钟叔离被他胖小子叫的老脸一红,这么多人在也不给自己留点面子,不过庆老的确有资格这么叫他,若是论辈分,恐怕钟叔离还得叫庆老一声舅太爷?
再听到帝剑归山,顿时眼神一凛,胸中忽然有股热气上涌。
帝剑既已被寻回,那就代表它已择主,只等瑞人出现,就能拿走这柄奇异神兵。
既然庆老是过来带李长风回舍神山,那就表明宗主并不是这瑞人,难道这瑞人,真的是李长风这看上去其貌不扬的小子?
钟叔离听了庆老说的话,把最后那块石头搬了落了地,舔着脸媚笑说:“哪能啊,庆老,你就放心带这小子去,要是他不听话就狠狠揍他,千万别客气。”
李长风看着钟院长舔着脸媚着笑,那模样和他见过的妙玉坊的老鸨龟公没什么两样,再听他说的话,顿时一口老血喷出来,捂着胸口说:“院长,做人要凭良心啊!你摸摸你的良心还滚烫吗?”
钟叔离冷哼一声说:“你废话少说,我不仅良心滚烫,捎带着**都滚烫,你小子别身在福中不知福,闭嘴。”
李长风哼一声偏过头去,只能感叹遇人不淑。
庆老哈哈笑了笑,点了点头说:“那就好,时候也不早了,我这就带他走了,若是有消息,我会告诉你的。”
钟叔离笑着说:“得嘞得嘞,庆老您走好,下回去书院请你吃烧鸡。”
庆老听了浑身一抖,摆摆手说:“年纪大了,吃不了那么油腻,你自己留着吧。”
钟叔离被百里飞花打穿了人迎穴,所以不得不用食补压制,庆老去书院的那一年,几乎天天吃烧鸡,最后连吐出来的都是烧鸡,后来再也没去过南山书院。
就和陆子由一样,陪师傅云游四海的时候,连拉出来的都是肉油。
真是造孽。
第一百零五章 舍神山
第一百零五章 舍神山
李长风一面跟在庆老身后,一面想着刚才钟叔离送他走的谄媚表情,他觉得这胖子院长太虚伪了,真的很难相信这种人能修行到神王境,还是南山书院的院长,以后还可能指点他的修行。顶 点 X 23 U S
一想到南山书院,李长风就想到了李勿执,想到了李勿执就想到了周修冶、钟神秀、秦千骑、朱金莲、苏子微,当然,还有昏迷不醒的解红妆。
当然,想到了解红妆,他自然免不了想到那个被师傅打断双手的女孩,为了救自己一命背叛了师门。
李长风不知道她究竟该如何自处,只是思来想去,也只能化为口中的叹息。
被莫白杨直接送到了这深山老林中,到南山书院的距离比李长风预计的更近了,既然连李长风都没有想到,那李勿执他们就更加不会想到,所以他们也很可能不会知道,自己其实已经到了这里,但又离开了。
世事就是这样变幻无常,想看的人看不到,想去的地方也去不了。
就在李长风胡思乱想的时候,庆老不知什么时候和他并肩走到了一起,瘦小的肩膀撞了撞他,不怀好意的说:“怎么,怕了?”
李长风偏过头去说:“有什么好怕的,你不是说会原原本本把我送回去。”
庆老抚须点了点头,意味深长的说:“这话的确是我说的,但我指的是身体上,至于精神上会不会有什么偏差,恐怕就难说了。”
李长风瞪大了眼,比铜铃还大,尖声叫道:“我靠,你阴我。”
庆老哈哈大笑道:“你这小鬼一脸苦大仇深的模样,好像去的是刑场似的。”
李长风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老人家,我现在是被你带走的,可不是我自己愿意走的,如果你不强迫我的话,我倒是愿意现在就回去书院的柴房里睡大觉,这冰天雪地的谁喜欢跑来跑去的,而且总有那么多人要找我聊天,要带我走,按我的意思,这些人为什么不都聚集到一起,把想说的话一起全部说清楚呢。”
庆老听了突然狂笑,笑的捂着肚子前仰后合,脸色都通红的,上气不接下气,李长风害怕他一口气喘不过来直接笑死过去。
等了半盏茶的功夫,庆老笑的走不动路了,才从雪地中缓了缓站起来,面色潮红的说:“有意思有意思。”
李长风等着他说下一句,但庆老却闭上了嘴巴。
他到底说的什么有意思?是李长风有意思还是他说的话有意思,或者是他说的提议很有意思。
但庆老不说,李长风总不好揪着他的宽衣袍逼迫一个神王境的修行者开口说话。
这世界真是太奇妙了,平日里连个圣境的修行者都很难遇到,自从李长风公布了自己的身份后,这些天连神王境的修行者都跟白菜似的。
李长风跟在庆老的身后,正在想着为什么庆老不和莫白杨一样撕开一道空间带他去什么舍神山,难道他从来没想过跨越空间?
可是如果不这样,那要走到什么时候?如果按照两人这样的脚步,或许等开春了也走不到吧?是不是
应该找一匹马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听到庆老的声音:我们到了。
李长风一愣,抬起头来看顿时呆住了。
他从没从这个角度,看到过这样的山。
山是普通的山,天空已不是原本纯净透亮的天空了。
从他脚下有一条路,像云梯一样歪扭着延伸着向上,百阶相连变为一台,石阶两旁都是光滑锐利的峭壁。
再往上的岩石开始泛白,是那种雪色的白,而且随着高度越高,这白色也越纯净,一直望到石阶变成一条细密的线,消失在尽头。
尽头处,是通体雪白的山尖,但山尖并不是重点。
山尖上,还有更白,那是天空,再往上,就是五彩斑斓,霞光照耀。
李长风感觉到那里浓郁的真元和神秘感,就好像有神用一条透明的纱,遮住了这半边天空。
“天地一道,欲成神必先舍神。”庆老在一边看着石阶说。
李长风听不懂,只知道舍神山是太古恩祠所在,而他现在就想尽快和那个什么宗主聊完天,尽快走人。
可他似乎发现了一件事情。
庆老按着这石阶一步步往上,似乎并没有冷不丁一下窜到山顶的准备。
按照李长风的想象,这种高手都应该想去哪里,就撕开一道口子,直接钻过去,这才正常。
李长风焦急道:“老先生,咱们不嗖的一声直接上去吗?”
庆老回应道:“你说的嗖的一声,在这里行不通。”
李长风瞪大了眼:“为什么嗖的一声行不通?”
庆老觉得有些好笑,这小屁娃娃嘴巴里总有些新鲜词:“因为神道不允许嗖的一声上去,也不允许嗖的一声下来。”
“我靠!”李长风眉毛眼睛都挤到了一起了,一张脸跟苦瓜似的:“老先生,你的意思是说,咱们得走上去?”
庆老点了点头:“你年轻力壮的害怕个什么?我老头子束手束脚的都没什么怨言,这神道乃是通天彻地之能的先贤所造,每一级阶梯都是被刀锋劈斩削砍,每一刀都蕴含着他对势的理解,所以如果你的修为无法达到他的程度,在这神道上连一丝真元都提不起。”
李长风抬头望天,自下而上恐怕有成千上万级阶梯,他瞪大了眼,满脸的不相信,于是以念内视,元海平静,他伸出手去,也感觉不到周围有任何流动的真元。
他放弃了,苦着脸垂头丧气跟在庆老身后。
一老一小,一前一后,就这样一步步朝着舍神山顶攀登。
李长风发现了一件事。
这号称能让人成神的神道中,不仅没有可以调用的天地真元,还会随着阶梯朝上,不断消耗真元。
所以他开始抵抗这种对真元的侵蚀。
庆老在前面走,声音却传到了后面:“舍神山共有石阶三千六百八十二道,每一级都包含前人对道的理解,
而你每迈出一级,都会消耗掉你的真元,成神之路当然包含对神道的追求,但同样,你必须先净化自己,放弃内心对真元的执念,欲成神必先舍神,唯有做到空灵平静,才能不破不立,登顶神道。”
李长风咬着牙:“如果我没有足够的真元,岂非会在这神道上变成一具干尸。”
庆老慢悠悠说:“你越是放不下对修为的执念,就越会被削弱更多的真元,这就是普通人和神的理解不同,修行也是一种追求成神永生的过程,但如果你依旧丢不掉普通人的弱点,也就永远无法触及另一个层次。”
李长风深吸一口气,撤去了神照中对元海的防御,真元顿时喷薄如潮水,消散也如潮水一般,从四肢百骸倒流而出,在身体旁边化成弥蒙雾气,消散无形。
但脚下的压力并未消失。
庆老和李长风已经走过六百七十三道阶梯,李长风感觉他的元海也被刀剐过六百七十三遍,每一刀都剐的他心肺疼痛难当,全身疲乏。
不过好在他的脑袋还算清醒,而庆老偶然之间回过头来,也能感觉到这小子虽然很疲惫,但每一脚步都跟在他身后。
庆老嘴角微微荡起一丝笑容,这小子的脾性和他老子一模一样,都是不轻易认输的主。
你越是压迫他,他就偏偏把骨子里的韧劲都掏出来给你看,当然,他们之间的修行天赋,的确不可同日而语。
又过了八百级,李长风感觉整个脚步都不是自己的了,这时他已经走到了半山腰,寒风凌冽,从峭壁上滑过来的风就像刀子一样,偏偏还带着峭壁的阴冷,一刀刀剐在他身上。
他不仅感觉到元海空无一物,身体上也被风割出了无数道口子,甚至感觉自己在悄悄的流血,否则怎么会这么疲惫?
当然,不论是伤口还是流血,他低下头去都没有看到,后来他麻木了,再也感觉不到疼痛了,只有脑子里那股不服输的意念在支撑自己,抬起左脚,踏下去,抬起右脚,踏下去如此反复。
又上了五百级,这时候他几乎已经到了两千级了,嘴中喃喃自语:“水水”
这水字还没说的圆润,还没说的清楚,他眼前一黑,一头栽倒在庆老的脚下。
风在耳边呼啸,也在嘴边荡漾,这风冷都感觉能滴出水,李长风伸出舌头想tian舐这风里的水,结果昏了过去。
他醒来的时候,耳边没有了风,只有极致的宁静,和感觉在烧柴一般的火焰烧烤噼里啪啦声响。
他睁开眼的时候,看到了床上的纱帐,又透过纱帐看到了屋顶。
原来自己躺在一个屋子里,躺在屋子里的床上。
这时候,他听到了这辈子都难以忘记的声音。
床旁边似乎有两个人正在交谈。
一个说:“这孩子的舌头怎么一直吐在外面?”
另一个说:“他倒下去的时候,舌头伸在外面,后来应该是太累导致嘴边麻木了,舌头就收不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