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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战歌     夜行txt下载     夜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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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桥下枯骨

    民国七年,十月初八,

    宜-祭祀,祈福,求嗣,嫁娶,入宅,安葬,开市。UU小说

    忌-赴任,出行,求财,移徙,词讼,斋醮,作灶。

    冲县地界上最德高望重的几个老人家一起选了这个黄道吉日。为冲县几十年来第一座跨河大桥合龙。

    对这个位于热河西南的县城来说,这可是一件天大的事。冲县这个地方真的可以算得上人杰地灵物产丰富。

    唯一非要说有点缺点,就是这条围绕县城的冲天河。拦住了整个县城向南的路。物产想从这里运到对岸,走陆路至少要多走两天。

    整个县城的人都在盼着有一座桥,能让他们少走这两天山路。可从元明清一路盼到民国,才终于盼来了一个百年不遇的大旱之年。

    枯水期紧急赶工,上游围坝挡水,下游围堰立桩,整个工期只用了三个月就做到合龙时候。

    明天就是正日子,唱戏用的戏台、祭拜河神和鲁班祖师的祭坛、大人物们用的观礼台,全都挤在岸边的一块空地上赶工。

    时辰已过了子时,工地上依然灯火通明,看样子弄不好要弄一个通宵。

    木工老把头放下手里工具,坐到一旁木料上准备歇一会抽一袋烟。这趟活又急又赶,这老胳膊老腿真的点跟不上了。

    一个机灵的学徒,从旁边拿来火种给师傅点烟。可还没等碰到烟袋锅,就从小学徒的手里掉在地上。

    换做旁日老把头肯定要用烟袋敲他的头。可今天老把头没有,因为他手里的 烟袋也掉在了地上。

    月光下一道丈高的水墙从上游汹涌而来。那声响如同千军万马沙场奔腾。

    “水!河水!!”

    “河神发怒了!!”

    “快跑,跑啊!!”

    河岸上立时乱作了一团,有人在跑,有人在跪,更多的人被吓傻了,直愣愣的看着那道水墙一路奔涌而下,狠狠的拍在未完工的桥基上。

    根据事后以为上过私塾的监工口述,河水撞上桥基的那一刻如同“天雷降世地动山摇”。

    突发而至的大水来得快去得也快。岸上的人才磕了二十几个头,这好像要翻天覆地的水墙就变回了普通的河水。

    如果不是那里只剩下一片狼藉的桥基,很多人恐怕都怀疑刚刚那一幕只是幻觉。

    这么大的动静,惊醒了整个县城的人。很快与这桥有关的和看热闹的,乌泱泱站满了靠近大桥的河岸。却没有一个人敢下到围堰里查看。

    岸边上各种议论已经闹开了锅。但无外乎天地鬼神发怒。原因自然是因为这些无知凡人在这冲天河上架了这座桥。

    一直等到天际泛白,县长又开出几个大洋的赏金,这才有几个胆大的莽汉下到围堰底下查看。

    “下面怎么样了?”

    “都冲塌了,全都塌了!”

    “桥基怎么样了?”

    ···

    ····

    “怎么样了,说话啊!”

    “骨头...”

    “啥?”

    “骨头,死人骨头,好多死人骨头!快拉我上去,拉我上去!”

    有骨头自然就是有死人,有很多骨头那就是有很多死人,很多的死人必是极阴的,所以必需要等到一个阳气鼎盛的时刻才能与之接触。

    至少也要等到太阳升空,光照大地的时刻,还要有专门与这些阴秽打交道的人。

    祭台,香烛,公鸡,朱砂,黄纸。

    “天灵灵,地灵灵,太上老君....”

    道士摇铃做法,撒出漫天的黄符。在阳光与符纸的庇护下,县城警署的仵作和一众雇来的苦力下到了围堰里。

    围堰中央,桥基的主体已经歪在了一边。翘起的根基带起了一大片本已经夯实了的土层,而那些骨头就在那里。

    前年刚刚调到了这里的法医官,拿着纸卷的喇叭站在岸边大声的指挥。身份民国政府委任的法医官,他倒不会像那身后那些人那样害怕四人。但他这两百多斤的体格实在不适合爬上爬下。

    很快第一框骨头就被吊了上来。微黄的骨头引发了一片的惊呼,可同时看热闹的人群却更向这边挤了几步。

    越害怕,越想看,这似乎并不是一个矛盾的情绪。更多的时候,对未知的好奇和恐惧,这两种情绪其实是同时发生的。

    地上铺上了一大块白布,法医官带上手套分拣白骨。毕竟是吃饭的手艺,很快两个不完整的人形就出现在了白布上。

    但就在这时,第二框骨头又被送了上来。这是不只有人尖叫,更有人开始念诵阿弥陀佛。哪怕他们根本不知道阿弥陀是什么佛。

    挖掘的工作持续的时间比所有人预料的都要久。白骨不断增加,白布也不断加长。从日出到到晌午,依然有骨头不断被发掘出土。

    而此时人们脸上颜色基本只剩下两种,要么惨白要么土黄。

    岸边未完工的观礼台上,县长常志远,警察署长田子防,乡绅代表王老夫子,主持修建这座桥的齐秀才等人都聚在这里。

    他们不得不出现在这,无论是这座桥还是这桥下的骨头,都是冲县百年未曾见的大事。

    放在十几年前,自然是老人们做主。但现在已经民国了,真正做主的是政府委任的县长和警署署长。所以即便老人们都忧心忡忡甚至暗暗背脊发凉,却只能听从县长的指示,挖干净骨头之后立刻重修桥基。

    ------

    ------

    京城新报编辑部,一个年轻人走到赵烺的桌旁:“赵记者,主编找你。”

    赵烺抬起头,露出一张白净的脸。虽然皱着眉头,但依然看得出五官很端正。

    “找我?正好我也想找他。问问我这稿子为什么不能发。”说着拿起桌上几张纸,气冲冲的走向主编办公室。

    当当当···

    还没等里面有回应,他就推门而出:“主编你找我。”

    主编没有出声,手中狼毫也没有停下书写。主编的书法在圈中也算小有名气,尤以一手行书见长。

    行笔行云流水,深谙疏密得体,浓淡相融之法。换做喜好书法之人,必会静心欣赏但赵烺不会。

    这位中年人除了是新报主编之外,还是赵烺的亲三叔。赵烺三岁就开始和他练字,他的字,赵烺早就看烦了。

    赵烺显然不是一块练字的材料。直到十六岁被他爹送到美利坚留洋,也没写出一手被三叔瞧得上眼的字。

    “我的稿子为什么不能发。是不是又因为什么抨击时政?你看过我改过的稿子吗?”

    主编的笔终于停了下来,微微抬头看向赵烺:“既然自己什么都知道,为什么还要这么写?”

    “我是记者,不抨击时事如何成为人民的喉舌!”

    主编将狼毫搁在笔架上,缓缓的说道:“你如果不是赵家的二公子。喉舌早就被你抨击的那些人割了。”

    “所以我才更应该说出那些别人不敢说的。”

    “你大哥多年行踪不定,赵家还指望你传承香火。你再敢,我们都不敢。所以我和你爹决定派你出差。”

    赵烺刚想争辩,三叔却先开口:“不用再说,你娘也是这个意思。”

    所有在上一个瞬间打好的腹稿,都化作了长叹的一口气。搬出赵夫人这座大山,赵烺就知道的自己再说什么都没用了。

    他坐到了三叔对面:“哪里?”

    主编说道:“热河,冲县。我记得你说过,有个同学在那里。”

    赵烺想了一下,说道:“是有一个,叫田子防”

    主编拉开抽屉取出一份信封,推到了对面:“冲县修了一座桥,却在合龙前冲毁了桥基,整修的时候挖出了许多尸骨。你那位同学,现在是冲县警察署的署长。”

第2章 冤魂索命

    一日之后赵烺来到了冲天河的渡口,田子防亲自到河对岸迎接了赵烺。m.www.uu234.net一同前来的还有县长的秘书赵长河。

    互相介绍之后,赵长河转达了此次邀请新报派遣秘书来此地的缘由。一则是希望可以写文抨击迷信,再则是为宣传修造桥梁之意义。

    说起来赵烺对这冲县并不陌生。上次来这里是六年前,就是到田子防的家中做客。在这冲县可是住了一段不短的日子。街道建筑都没有陌生感,但这所谓民风却与之前大不相同。

    街上行人疾步前行,偶有三五人聚集也聊的小心翼翼。两旁临街店面都可见桃木斧八卦镜这类辟邪之物。

    赵烺心有好奇,但没有忙着询问。像前辈记者教导的那样,采访询问要曲中求直。

    老同学重逢,自然先要聊一些久别重逢的话题,以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从少年同学往事开始,慢慢聊到现在各自的近况。自然也就慢慢说到他任职的这座冲县,还有那座大桥。

    感觉火候差不多的时候,才一转话锋问道:“最后挖出了多少骨头?”

    田子防回答道:“一共三十具不完整的尸骨。”

    赵烺一听这数字也着实一惊:“这么多?”

    田子防说道:“法医官和仵作足足拼了两天。”

    赵烺又问:“验了死因吗?”

    田子防微微摇头:“没有,两人拼完尸骨已是极限。那脸白的一点血色都没有,我让他们都回家歇一天。”

    赵烺取出钢笔本子,继续问道:“那这些尸骨的身份可查实?”

    田子防摇头苦笑:“查实?哪里有说的如此轻巧。和你说句实话,我现在毫无头绪。”

    赵烺若有所思:“如果是新死,不会是枯骨。数量又这么多.....会不会是前朝?”

    田子防说道:“这是一个思路,我一会去委托老夫子查阅县志。看有没有什么线索。前面就是给你安排的住处。”

    “住处先不忙,先带我去大桥那边看看。”

    “不急在一时,先吃饭。我都安排好了。”

    就在此时,一个穿着黑色警察制服的年轻人气喘吁吁从街角跑了过来。隔着老远就开始喊:“署长,出事了,出大事了!”

    田子防的脸色瞬间就变得难看起来。待那人靠近,他急走了几步抬手就给了脑袋 一下,训斥道:“给我闭嘴,想全县城都知道吗!”

    几人来到一旁的胡同里,警察赶紧汇报:“署长,又死人了。这次是李二财,李三宝兄弟俩。”

    赵烺毕竟记者出身,很敏感的捕捉到了这话中最关键的“又死”二字。

    赵烺看向一旁田子防,后者的脸色已经变得非常难看。

    “子防兄,公务要紧。”

    “安子,带路。”

    新闻如此,赵烺肯定是要跟去看看的。田子防拦不住,便只能边走边将前后情形告诉赵烺。

    新死的这两个人是一对兄弟,身上没有明显的外伤,周围也没有发现血迹。而这已经是两天来第三起命案,加起来一共死了五个人。

    赵烺问道:“死了五个都没有明显外伤?”

    田子防回答道:“前三个我都看过,没有明显外伤。各个死状恐怖表情狰狞。”

    赵烺又问:“除此之外,还有其他共同点吗?”

    沉默了片刻之后,田子防才沉声说道:“他们都去桥基挖过尸骨。”

    赵烺说道:“这恐怕很容易引发的流言。”

    田子防苦笑:“不是恐怕,是已经引发了。国人之愚昧你应该比我的感受更深。从挖出枯骨的第一天起,这流言就已经四起。河神、水怪、阴兵、说什么的都有。”

    安子忍不住插嘴道:“可不是吗,村里王瞎子还说是这河里的小白龙掀起的风浪。这些人都是白龙吃的。”

    赵烺微微摇头,说道:“鬼神之说都是无稽之谈。诸国列强都在大力发展工业,研究科学。而国人却还在如此愚昧思想之中。”

    田子防没有回应赵烺的感叹,这辆全县城唯二的汽车已经开到了城外五里铺。这里是手艺人和各种帮工的聚居区。那日参与挖掘枯骨的人大多住在这里。

    到了这里就算没有人指路,也很容易就能找到命案发生的地方。径直往人群聚集的地方开就是。

    哔哔···这汽车喇叭的声音,在这小地方可说是一个再明确不过的名片。一看到警察署的汽车,大伙都知道警察署的田子防来了。

    几个乡绅地保打扮的人立刻挤出了人群。田子防下车之后便第一时间找上了他们。

    此次人声嘈杂,赵烺没有听清他们说了什么。但见几人离开之后,便开始驱散围拢的人群。大声喊着散了散了,回家回家之类的言语。

    当下是有一些效果,但人群大多没有走远,只是从门口挪到了巷口。而此时田子防则趁机带着几人走进了小院之中。

    院子很普通,很普通的破旧和普通的脏乱。这是整个五里铺的普通景象。两具尸体就躺在了门口。那个肥胖的法医官正蹲在尸体的旁边。

    即便做了准备,但真正看到那两张尸体的一刻,赵烺还是被吓了一跳。那是两张极端扭曲的脸,五官都一股无形的力量,扭曲到了它们不应该在地方。

    只一眼,你就似乎能够感觉到他们死前所面对的恐惧。

    虽然赵烺是一个受过西方科学教育的无神论者。但面对如此恐怖的死状,他的身体还是在本能的害怕。

    田子防走到法医官身旁说道:“不是让你休息半日吗,这趟差让仵作老应来就行。”

    法医官回答道:“我和老应没法比。他是从小在义庄长大的。抱着死人都能睡着。我在家待不太踏实。出来晒晒太阳也是好的。”

    田子防问:“有什么发现?”

    法医官回答:“没有外伤,面目狰狞。和之前三个一样。”

    田子防说道:“要查出确切死因。”

    法医官掏出手帕一边擦汗一边说道:“你得给我时间。”

    “会不会是吓死的?”说话的是安子。发现大家都在看他,他立刻解释道:“俺村以前有个王老五,在林子里冲撞了狐仙。被找着的时候脸就是这样。村儿里的老人说,他就是被狐仙吓死的。”

    沉思了片刻,田子防问法医官:“吓死的人能验出来吗?”

    法医官也愣了一下,才说道:“能,看看胆破没破就知道。”

    赵烺突然插口道:“我在学校里听学医的同学说,极端恐惧是会被吓死的,但不是吓破胆,而是心。”

    听闻有人质疑自己的专业,法医官眉头一挑问道:“这位是?”

    田子防说道:“我的老同学,记者赵烺。留过洋的。这是警察署的法医官侯大伟。”

    侯大伟问道:“东洋?”

    赵烺回道:“西洋,美利坚国。”

    既然是的署长的同学,又是留过西洋的,那法医官边没有与之争论的必要。

    法医官掏出黄色的手帕擦了擦头颈上的汗珠,:“那这两具尸体怎么处理?”

    田子防把地保喊了过来:“这俩人有什么亲属在这吗?”

    地保说道:“都是从北边来的,就兄弟俩人在这里租住。问了很多人,都不知道他们家里的事。”

    田子防吩咐道:“没有亲属在此地,那就只能先送到义庄去。这天气最多放三天,不论如何三天之后一定要入土。无人认领就只能烧成骨灰存放。老侯。”

    法医官点点头,冲外面喊道:“猴子,带人进来。”

    人如其名,或者也可说是名如其人。这个叫猴子的人,真的长得就像一个猴子。黝黑瘦小,尖嘴猴腮,身高不过四尺出头,双臂却比常人还长几分。

    猴子带着两外三个人从院子外面走进来。他用两块白布盖在了尸体的身上。其他几人则拆下了门板,用作抬尸之用。

    仵作行也在三百六十行中,而这个猴子就是仵作老应的徒弟。今儿老应可以休息,但这徒弟可不行。

    一人发了一块红布之后,猴子喊了一声:“起!”

    四人抬着尸体刚刚走出院门,街道上突然挂起一股邪风。

    说这风邪,是因为毫无征兆骤然而起。而好巧不巧,刚刚好吹掉了覆盖在身体上的白布,两张恐怖狰狞的死人面孔露了出来。

    那两张恐怖的面孔立刻引发了一片尖叫,其中还夹杂着孩子的哭声。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冤魂索命!是冤魂索命啦!”

    刚刚轰都轰不走的人群,几乎在眨眼间就消失无踪。赵烺与田子防相视摇头,恐怕这“冤魂索命”四个字,很快就将传遍这个冲县。

    正如赵烺所想,冤魂索命的言论几乎瞬间,就在整个冲县地界中爆炸开来。回到县城时,商贩走卒都在谈论这个恐怖的秘闻。

    田子防把赵烺送到住处之后就离开,说是要去找县长商量一下对策。让赵烺稍加休息,晚上为他接风洗尘。

    赵烺并没有带多少行李,所以并没有急着整理。田子防走后他立刻取出纸笔,趁着记忆清晰开始记录刚刚所见所想。

    就在赵烺写下“街头巷尾贩夫走卒皆在谈论此”之后,他突然停笔,片刻之后他画了一个问号。

    他们进县城的时候,五里铺的死尸和冤魂索命的消息,却已经在县城内传开了。但赵烺他们是坐着汽车回县城的,走的也是县城与五里铺之间唯一的路。

    按理说这消息不应该比他们还快。除非....这里有面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赵烺把自己的笔记又重头看了一遍。越发肯定这冲县发生的事情,绝对有故事可挖。对一个记者来说,还有什么比这更有意思。

    天一擦黑,田子防和的那位县长秘书张长河都如约而至。在县城里最好的酒楼里摆了一桌接风宴。

    赵烺原本想再聊一些关于桥和尸体,但几轮下来就感酒力不济。还未到午夜,就已经彻底醉倒,被送回了住处。

    目送赵烺被两个下属抬走,桌上余下二人渐渐收起了脸上的笑容。两人离席走到了旁边的隔间,此间茶和热水都已经备好。

    田子防给两人各沏了一杯茶,问道:“今天又死了两个,还要死几个才够。”

    刘长河把热毛巾随手丢到一旁:“这恐怕要看县长何时放弃。”

    田子防说道:“有些事也不都是县长一人决定。”

    刘长河说道:“我今天去见了牛半山的外甥,他对这两天的事很不满意。临走的时候又给了我五百大洋。说有钱能使鬼推磨,没有钱摆不平的事。”

    田子防不置可否笑了笑:“钱呢?”

    刘长河坐到到软榻另一边:“已经送到县长手里了。五百大洋,一个字儿都不少。”

    田子防端起盖碗缓缓的饮了一口:“这一趟辛苦刘秘书了,春风堂我请客。”

    刘长河也端起茶碗:“我在这里醒醒酒就回去。我是县府的公务人员,还应少去风月场所。”

    田子防站起身来:“那我只有独享了。”

    刘长河说道:“不要太过劳累,最近你会很忙的。”

第3章 和尚

    宿醉最痛苦的就是第二天醒来的时候。UU小说上面头痛欲裂,肠胃则翻江倒海。关于昨天那酒局,赵烺只有很少一部分记忆。

    摸到前屋,想找些水润润喉咙,却发现这茶壶全都是空的。借着朦胧的天光看了一眼手表,现在才刚刚早上六点多,也就是寅时前后。

    此时天才刚刚亮,但赵烺实在感觉口渴难耐。于是抓起自己的皮包,离开住所走到了街上,想找点可以解渴的东西。

    还别说,虽然时候尚早,却还真有小摊在售卖早点。卖的是北方常见的豆浆油条还有包子馒头。

    赵烺急匆匆走过去,还没坐下就冲老板喊道:“一碗豆浆。”

    “好嘞,您请坐。一碗豆浆马上到。”

    豆浆很热,可以说是滚烫。急嘴的赵烺被这热豆浆烫得够呛。但热乎乎的豆浆下肚,整个人都感觉舒服多了。

    “油条蜜果儿,包子馒头都有,客观还要什么不?”

    “别的不用,再盛一碗凉着。”

    “得嘞。”

    宿醉的人通常都不会有什么胃口,个何况是这些油炸的东西。口中干渴得到缓解之后,赵烺要了一碟酸口的咸菜。此时他才开始注意摊子周围的食客,还有他们正在聊着的冤魂索命的话题。

    这是昨天才刚刚新鲜出炉的话题,人们聊天的兴致非常的高。而从他们聊天中透露的信息判断,这些都是准备离开冲县的商人。

    大多数商人都奉行和气生财。只有一团和气才能大家发财,而如今的冲县显然没有这种和气。

    不光没有和气,甚至还多了森森的鬼气。商人逐利更惜命,此时不离开更待何时。

    一碗豆浆下肚,赵烺脑袋恢复了七八分。在这些人的讨论中,他慢慢的找回了昨天的思路。整个事件发展的速度快的不正常。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在表面之下还有未被发现的东西。

    就在赵烺端起第二碗豆浆的时候,远处有人在喊:“城门开了!走了走了!”

    收东西,付账,喊人,摊子上立刻乱成一片。赵烺端着碗站到了一边,看着他们大包小包的离开。就在赵烺准备再来一口咸菜的时候,他偶然瞥见人流中有个不顺眼的东西。

    不顺眼的意思不是讨厌,而是碍眼。是一片顺滑之中冒出的,突然冒出的一根毛刺。

    全部涌向城门人流之中,就有那么一个人突然离群钻进了旁边的巷子。

    摸出一块银元丢在摊子上,赵烺端着豆浆追了上去。他没有让老板找钱,老板也自然没有让他还碗。

    冲县县城并不大,地形赵烺也不算太陌生,但这人他还是跟丢了。他端着碗从巷口走到巷尾,只找到了零星的脚印和一张揉皱的茅草纸。就是摊子上包油条油饼的那种纸。

    赵烺回头捡回了这张纸,带回住处小心的打开摊平。一个人手印,是左手,看大小应该是男人。但最重要的是,赵烺确认了很多次,只有三个手指。

    回忆早上听到的那些对话,赵烺发现这个人在其中发挥了很奇妙的作用。综合起来看,这个人在制造谣言和恐慌。

    这不是一个好事嘴贱的闲汉,是一个真正会造谣传谣的行家。他懂得怎么挑动别人的好奇心,如何制造恐怖的气氛,如何让这种恐怖气氛影响到这些人。从而影响他们接下来的判断。

    这个行家是一个左手只有三个手指,或者习惯于只用三个手指用力的男人。

    这是一个大发现!赵烺已经立刻马上将这个发现记到了本子上。他预感将有一片精彩报道将要面世。

    虽然这可能不如时政那样关乎国家民族,但这绝对是一个好故事。赵烺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与田子防分享自己的新发现。

    当然这是因为他更想知道田子防找到这个人之后,这个故事后续会有什么更加精彩的发展。

    半个时辰之后,赵烺在春风堂找到了还在温柔乡里做梦的冲县警察署署长。

    面对赵烺这个不懂风情的人,田子防只得离开温柔乡,带着赵烺一起进了隔壁的澡堂子。

    这个时间澡堂子里也没有客人。一大池子热水被两个人独享。眼看周围没人,赵烺立刻将自己的发现和盘托出。

    而田子防也从一开始的半梦半醒,渐渐变得严肃起来。等他听完赵烺所有的推测,便毫不客气的训斥道:

    “就你这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遇到歹人要如何应付。”

    赵烺很想反驳,但看看自己这小身板,再看看田子防健硕的身材,只得说道:

    “我自会小心应付。”

    “小心?”

    田子防冷笑一声,正待要再教训赵烺几句,安子从外面跑了进来。

    “不好了,不好了,署长又死人了!”

    又是五里铺,又是曾经参与挖掘尸骨的苦力,又是扭曲恐怖的死状这一次冤魂索的是三条人命。距离昨天那对兄弟租住的地方,也只不过几十米远。

    除了昨天见过一次的胖法医官侯大伟,还有一个佝偻枯瘦的男人。他就是仵作老应

    围观的人群要比昨天稀疏了好多。经过几天的发酵,流言已经变成了有鼻子有眼的冤魂索命。而这被索命的,都是曾经冒犯过那些尸骨的人。

    虽然不相信冤魂索命这种无稽之谈,但赵烺从警察署拿到的结果上来看,这两天死的这些人,确实都是曾经与桥下枯骨有过接触的人。当日参与挖掘的人,已经死了一半了。

    赵烺以他职业的敏感性发现,今天老应的情绪明显与昨天不同。只是不知是没睡好,还是与这“冤魂索命”有关。要知道他也是触碰过枯骨的人之一。也在那个范围之中。

    看到田子防来,法医官立刻上前说道:“和之前一样,没有明显外伤,面容扭曲。”

    田子防问道:“验出死因了吗?”

    侯大伟看了一眼赵烺,说道:“昨儿我连夜解剖了那兄弟俩。胆没有破,而心看起来好像不大对。”

    田子防说道:“过度惊吓?”

    侯大伟点头:“是有这个可能。”

    这时老应在一旁说道:“署长,义庄已经装满了,不能再送过去了。”

    田子防皱着眉头喊来了地保:“这三个有家人吗?”

    地保立即回答道:“此三人都是本地人,家人都希望尽快入土为安。”

    田子防说道:“那让他们自己处理吧。写个字据让他们按个手印。”

    案子的基本情况与之前如出一辙。这下那传言又多了一条重要的佐证。田子防的意思是,为了不继续增加恐慌情绪,一切从简从速。

    既然法医官初步判断与之前相同,那就没什么保留的必要。立刻让家属接收,尽快下葬入土为安。

    文书很快就准备好。家属手印一按,警察署立马全体撤退。就在他们离开的同时,赵烺突然看到街角出现了一片黄色。

    定睛一看,那竟然是十余个身穿黄色僧衣的和尚。而看他们行进的方向,正是赵烺他们刚刚离开的小院。

    赵烺跑到安子旁边,问道:“冲县附近有寺庙吗?”

    安子稍微想了一下说道:“都不近,最近的明光寺在有四十里远。”

    赵烺悄悄指向那些僧人,问:“看那边,那些和尚见过吗?”

    安子远远看了看,摇头道:“没有。”

    看起来那就是一群风尘仆仆的和尚,但赵烺就是忍不住要看他们。

    赵烺在心里问自己,为什么会关注这些和尚。

    为什么?

    赵烺的好奇心促使他必须弄清楚这个问题。赵烺立刻要求停车。田子防拗不过他,只能让安子脱掉制服陪着赵烺。

    两人绕路走回那个小院,围观的人群又一次包围了这里。隔着十几米就能隐约听到念诵经文的声音。

    靠过去之后,他们看到院子站满了僧人,而死者的亲人都跪在旁边。看起来应该是僧人上门超度这些死者。

    和尚佛经之类的东西赵烺根本不懂,所以也看不出什么。但赵烺却在他们的身上发现了问题。

    是手!

    这些和尚的左手,都缺少两根手指!

    而那张茅草纸的手印也缺少两根手指。这是巧合吗?赵烺不这么认为。

    仿佛是感受到了赵烺的目光,其中一名僧人忽然转头看向赵烺。

    赵烺下意识的与此人对视,却好像看到他眼中闪过一道异光。异光一闪即逝,赵烺甚至不能完全确定自己真的看到了。

    僧人的脸上挂着慈悲悯人的微笑。围观众人立刻被这微笑感染,口中念诵阿弥陀佛,不住的作揖甚至磕头。

    赵烺身边的安子也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赵烺没有笑他,因为这一刻他的双腿也有些发软,心更是是蹦蹦直跳。

    就在赵烺也要跪倒的当口,他突然感到胸口一疼,随即他也清醒过来。不敢在此地久留,立刻拖起安子就跑。

    一口气跑了两三里地,赵烺才停下来。不是他觉得自己安全里了,而是实在跑不动了。

    此时安子也清醒过来,蹲在赵烺旁边脸色惨白的喘着粗气。

    赵烺看向是身后:“那些和尚,让你们署长好好查一查。”

    安子还没回过神儿,只是木讷的点了头。

    赵烺无力的摆了摆手:“算了,还是我自己跟他说吧。”

第4章 午夜遇袭

    两个人走回县城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www.uu234.net赵烺没有找到田子防,因为他离开冲县办事去了。

    赵烺没有办法,只能先回自己的住处。关好门窗之后,他立刻脱衣服准备查看胸口。

    可一掀开衣服,就有几块纸灰从衣服里掉了出来。他立马脱掉所有上衣,发现自己原本挂在脖子上的护身符不见了,只剩下一根断掉的红绳。

    红绳断掉的地方有一段焦黑,看起来闻起来都像是烧断的。而在赵烺胸口相对的位置,有一块皮肤也变得通红。

    这护身符是赵烺的亲哥哥赵焕,在他回国那天给他的。从那天开始就挂在他脖子上,除了洗澡之外从不摘下来。

    作为一个理性的记者,此时赵烺也必须承认。今天可能真的是被这护身符救了一次。如果当时没有疼的那么一下,恐怕他也会跪下。

    而跪下之后会发生什么他不知道,却肯定不会希望看到。但即便如此,他依然不相信有冤魂索命这回事。一切都应该有一个合理的解释。

    入夜,北风渐起。冲县县城里家家户户都关上了窗户。

    北风很凉,却吹不散赵烺心头莫名的燥意。至于睡意更是一丁点都没有。只要一闭眼,这几天在冲县所见就会不停的在心中闪现。

    那些零散的尸骸,陆续死去的人,还有今天看到的那些古怪的缺指和尚。尤其是那个一脸慈悲的和尚。每每回忆起来,都会令他背脊发凉。

    这小小冲县的水越来越混。

    睡不着,就干脆不睡了。赵烺爬上房顶,点了一根烟。今天是十三,天上月亮有八分满。往常这时日街上都会有许多人,但如今冤魂索命的传闻正盛,街上空空荡荡没个人影。

    一根烟又一根烟,赵烺心中的烦躁丝毫没有缓解。他站起身来,看向城东方向,心中有了计较。

    片刻之后,赵烺离开宅子走向了县城南门。此时东门已经关闭,看门的都是警署的人。赵烺是他们署长的好友,自然没有任何留难。

    只是在听说赵烺想去看那大桥桥基时,一脸惊恐的劝说他不要前往。

    看着这些穿着制服的男人,各个惶恐的举着符咒虔诚祷告。国人之愚昧与迷信,让他感到一股发自内深处无力感。但同时,也更坚定了他一定要查明真相的决心。

    什么冤魂索命山精鬼怪,他不信!

    一股热血冲顶,赵烺的脚步也不自觉加快许多。

    突然,他停下脚步,在他前方几十米远的地方,一个人影也在向大桥的方向疾行。

    屏息片刻之后,赵烺确信此人并没有发现自己。随即立刻关掉了手电,紧紧跟了上去。寻常人绝不可能此时此刻出现在此地。

    这人有古怪!

    赵烺的好奇心一下子就被勾了起来。不多时,已隐约看到大桥的模糊轮廓。

    就在此时,前面的人影突然消失。赵烺立刻紧追上前去查看,却没有发现丝毫踪迹。北风骤起,赵烺突然感觉一股凉意爬上背脊。

    “你是什么人?”

    一个声音突然出现在赵烺头顶,吓得他差一点就坐倒在地。他一抬头,正看到一个人从路旁的树上一跃而下,轻飘飘的落在他身前。

    即便胆大如赵烺,此时也感到口舌发干双腿发软。

    见赵烺没有反应,这人又接着问道:“为何尾随与我?”

    此时赵烺才注意到,这人竟穿着一身黄色僧衣,竟然是一个浓眉大眼鼻直口阔的和尚。但赵烺十分肯定,他白天并没有见过此人。

    一念至此,赵烺立刻回答:“我是县城的记者,并未尾随大师。”

    那僧人又问:“那为何一直跟在贫僧身后。”

    赵烺说道:“我是想去那冲县大桥看看。可能是刚巧顺路。”

    僧人说道:“哦...贫僧正是要去那大桥处为冤魂超度。”

    赵烺说道:“大师慈悲。”

    僧人说道:“出家人,本就应以慈悲为怀。倒是施主你,不惧冤鬼勾魂,敢于黑夜中独自前往那尸骨地,胆量恐非常人所能及。”

    赵烺连忙摆手:“我是一个记者,报道事实真相是我的工作。怪力乱神之事我不信。敢问大师法号,何宝山驻锡?”

    僧人单手行礼:“阿弥陀佛,贫僧法号海澄,敢问施主名讳?”

    赵烺连忙还礼:“我叫赵..方,方向的方。”他藏了一心眼,此时并没有说真名,而是用了一个他常用的笔名。

    两人结伴同行,不多时就走到了桥下。那被洪水冲开的桥基,已经被被简易的木栅栏围住。

    这深坑便是近日来,各种恐怖传说的发源之地。深坑之中尸骸已经尽数起出。但此时看去,似乎依然有阴气翻滚,好像下一刻便的真的会冲冤鬼一般。

    赵烺不信这里有鬼,但这深坑真的让他很不舒服。此时一旁的僧人海澄,从布褡裢取出了一叠黄纸,以及其他几种法器。

    海澄说道:“赵方施主,我要开始做法超度冤魂。你且到我身后来。”

    赵烺虽然不信真能超度什么,但他还是依言走向了僧人身后。就在两人擦肩而过的当口,僧人海澄突然一抬手。

    赵烺只闻得一阵奇香,紧接着便感觉眼前一黑。

    不知过得多久,赵烺只感觉胸中火烧火燎,待到他努力睁开双眼,却发现此时他竟然躺在了深坑的底下。

    赵烺稍稍移动,就感觉胸口附近传来锥心疼痛,感觉似乎是骨头断了。

    他张口想要呼救,却只发出了嘶嘶声。

    反复努力了很多次之后,才终于发出了一句完整的:救命!

    待他喊道第三声的时,海澄出现在而来深坑边。赵烺此时看不清海澄和尚的脸,但却肯定那脸上肯定没有一丝的慈悲。

    “命真硬。也罢,就让我再送你一程。”说着海澄俯下身体,搬起了一大块砾石。在赵烺惊恐的注视下,狠狠的砸向了坑底。

    砰···

    生死关头,赵烺拼尽全力让身体挪动了几分。石块几乎是擦着脑袋砸进了坑底。

    赵烺大喊:“秃驴,你敢!”

    海澄冷笑:“嘿嘿,我看你能躲几块。”

    眼看僧人又搬起一块石头,赵烺突然想起了口袋中还有一物。他立刻摸出腰间手电筒一按。突然出现的强光正照在海澄和尚的脸上。

    突然强光袭目,海澄本能的想要护住双目。但此时他手中还抱着块大石。这念头一动,立刻便重心不稳,被这石块带着摔了下来。他的头颈正摔在前一块石头上,立时血流如注面目狰狞。

    只见他怒睁着双眼死死盯着赵烺,口中念念有词。赵烺不知他在念叨什么,却感受得到阴寒与恶毒。他只听懂了两个字,赵方。

    最后海澄用尽全力喊了一声“chen”。而赵烺听到这个音的瞬间便眼前一黑,彻底的昏迷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赵烺突然发现自己站在一片暮光之中。周围的环境十分陌生,像是在一片树林的边缘。天上没有太阳也没有月亮。

    赵烺从心底里抗拒眼前这片树林,但他的双脚却自动迈开步子。

    不要,不要,不要!

    赵烺大喊着醒来,双眼一时无法聚焦,但耳中听到几个熟悉的声音在说:醒了,醒了,终于醒了。

    赵烺下意识的想要坐起,刚一发力就感到胸腹间一阵剧痛,忍不住叫出声来。

    “别动别动,大夫说你肋骨断了,躺着不能动。”

    终于赵烺认出了说话的人,正是自己的同学田子防。而现在他躺的地方,是他自己住的屋子。

    “我怎么...会在这?”这是赵烺现在最想知道的。

    “废话,当然是我救了你...”

    是田子防救了赵烺。他从外面办事回来,路过大桥附近的时候,看到一个光束照相天空。那是赵烺用来自救的那支手电发出的光。

    手电筒可不是谁家都有的东西,整个县城一共也没几个。所以田子防立刻调头看向那里。然后就在桥基的深坑之中发现了赵烺和已经死透了的和尚。

    眼见赵烺还有气,田子防立刻把他从坑里弄了上来。带回了县城之后,找来了县城里最好的郎中。

    为啥不送医院?

    冲县这个小地方还没有医院。

    好在郎中在瞧过之后,说只是断了两根肋骨其他并无大碍。郎中开了几幅汤药,一主安神理气,一则镇痛生血续骨。

    赵烺醒来没多久,两碗汤药就已经端到了床前。但吃药之前,赵烺最关心的还是那个和尚。

    赵烺问道:“那个和尚自称海澄,是来这里为冤魂超度的。可他为什么差点把我也超度了。最后好像还对我念叨了什么最后还喊了我名字,好在我用了假名赵方。”

    田子防拍拍他的手臂安慰道:“幸好你机智,我会查清他是谁,你放心。”

    赵烺说道:“他的尸体现在何处?”

    田子防说道:“送到了义庄,怎么了?”

    赵烺立刻说道:“去看看他的左手。”

    田子防疑惑道:“左手会有什么问题?”

    赵烺解释道:“白天见到的那些僧人,大多左手只有三指。”

    田子防点头:“明白,我这就派人去查看。

第5章 原名,真名

    在汤药的帮助下,赵烺很快又睡了过去。他没有再见到那边让他恐惧的树林,却又梦到了那个深坑。梦到了那张满是恶毒的脸,还有最后一个声音。

    又一次惊醒之后,赵烺发现天光大亮。自己竟然就这么又昏睡了一个晚上。

    赵烺感觉口干舌燥,想要起来找水却再一次被肋骨的疼痛按在了床上。他又忘了自己已经受伤,也忘了田子防请了一个人照顾自己。

    喘匀了气之后,赵烺喊道:“王妈....”

    屋外传来一个声音:“来了,来了...”不多时一个踩着小碎步的女人推门走了进来。

    但她不是一个人,身后还跟着一个中年男人。赵烺一看到此人,立刻惊讶说道:

    “二叔,您怎么会来。”

    来人竟然是赵烺在京城做官的二叔赵溶。相比自己的顶头上司三叔,赵烺与二叔平日接触并不多。此时看到亲人到此,他除了惊诧之外还真的感到了那么一丝的温暖。

    二叔坐到床前,说道:“你的同学,就是那个警察署署长给报馆打电话,说了你遭遇了意外还受了伤。正巧我明天要去北面出差,就顺道过来看看你。你感觉怎么样?”

    赵烺说道:“辛苦二叔了,我没什么大事。”

    二叔说道:“不辛苦,我也是顺路。再说我不来,来的就是你妈。”

    一听说他妈,赵烺立刻感觉自己的病都好了一半。这不是因为母爱,而是因为的真真实的害怕。

    喝了一口水后,赵烺问道:“我大哥不在京城吗?”

    二叔说道:“我听说在,但你知道他总是行踪不定的。”

    坦白说赵烺有些失望。亲二叔到底不如亲大哥那般亲近。从小赵烺就喜欢跟着大哥赵焕到处跑。他是赵烺打小开始的偶像。并且一直到现在还如此。

    赵焕的行踪飘忽,甚至可说神出鬼没。最近这些年他们兄弟之间感情虽然没有疏远。但在一起的时间却越来越少。

    赵溶可能是看出赵烺的心思,说道:“他应该还不知道消息。如果听说了你的事,他肯定是会来的。你们哥俩打小就亲近。”

    赵烺点点头,说道:“嗯,应该是这样的。二叔,最后那僧人咽气之前,说了一个音同衬的字。这是什么门道?”

    这个问题还真不是赵烺随便问的,二叔赵溶在赵家是学问最好的人。很多人都说,赵溶如果早生五十年,必然是状元之才。

    思考的片刻之后,二叔才说道:“音同衬的字,他又是和尚,那有可能是谶。一语成谶的谶。”

    赵烺问道:“谶字要怎么解?”

    赵溶解说道:“冯梦龙 《东周列国志》第一回:宣王曰:前所诛妇人,不足消‘檿弧箕箙’之谶耶?这谶字本意应该是指秦汉间巫师、方士编造的预示吉凶的隐语。”

    好似突然想到什么,赵溶脸色一变问道:“你是说,你告诉那僧人海澄你叫赵方?”

    赵烺回答:“是赵方,方向的方。”

    赵溶追问道:“为什么是这个名字?”

    赵烺回答:“我的笔名,打小就用,我哥也有。”

    赵溶脸色渐渐严肃起来:“你可知,你与你大哥是改过名字的。”

    赵烺与摇头:“不知。”

    赵溶说道:“以前京城有一个很出名的相士,擅长紫微斗数,批八字命格京城一绝。你爹用一对和田玉狮子,请他上门给你们兄弟俩看一次命格。他说你们兄弟俩命中缺火,所以给你们改名焕和烺。你大哥原名赵央,而你的原名就是找方。”

    听闻此言,赵烺突然从床上坐其,双目瞪得滚圆。赵溶被这变化吓了一跳,可还未等他做出反应,赵烺就又重重倒下,人也彻底的昏了过去。

    赵烺被一阵刺耳的金属轰鸣声吵醒。待他双眼重新看清,却发现自己竟然站在密林之中。

    这片密林他见过!就是他曾经梦到过的那片,赵烺立刻回身看向来路。却正看到那那片暮光一点点消失。片刻之后,他便被这黑漆漆的树林彻底包围。

    就在此时他听到一些人声,而且不止一人。此地此时他唯有向这人声所在的方向走去。

    没走多久他就看到了一块林中空地。那些人就围拢在空地中央的火堆旁边,周围竖立了一圈火把。他们穿的衣服很古怪,赵烺从没有见过也没听说过。总给他一种诡异的感觉。

    这些穿着诡异的人,正在集体念诵什么经文。赵烺听不懂经文的内容,但他听得出语调正从平稳渐渐变得高亢起来,好似即将进入某种*。

    忽然!他们一起拔出了腰间的利刃,猛的刺向各自的脖颈要害。眼看着这些人成片倒下,赵烺顿感手脚发凉,心脏似乎被一股莫名力量死死攥住,几乎不能呼吸。

    就在此时一个冰冷之物碰到了赵烺的脖颈。下一刻他看到了一只手,还有一支与那些人自刎所用相同的利刃。

    求生的意志让赵烺拼尽全力转过头,却看到一张非常熟悉的脸。

    竟然是赵烺的大哥赵焕。

    赵烺下意识的喊出:“哥!”

    对面赵焕并未回应,却突然诡异一笑,抬手抓向赵烺右脸。

    赵烺陡感右眼一阵剧痛,下一刻便看到一颗血淋淋的眼球,出现在了赵焕的手中。

    眼眶中的剧痛令赵烺几欲晕厥,却无法言语身体更无法动上分毫。赵烺无法接受这个事实,然而这恐怖的一幕还未结束。

    徒手挖下赵烺眼睛的赵焕,竟然又将自己的右眼生生挖了出来。整个过程中,脸上的诡异笑容竟然一直未变。

    再接下来赵焕将两人的眼球对换。将自己的放入赵烺眼眶中,而赵烺的眼球则放入了自己眼眶中。

    只见他闭上眼睛,口中念念有词,只片刻之后他便再睁开双眼。右眼眼球上下左右转动,竟然与左眼完全同步无异。

    那只原本属于赵烺的眼球,竟然就这般被他的哥哥夺去了!

    赵焕双手抱住赵烺的脑袋,帮他慢慢的转回了正面,看向那堆篝火和一地自杀的尸体。

    而他就站在赵烺的身后,伏在赵烺的耳边,语调怪异的说道:“你中了谶。”

    “谶是右鲁侯最恶毒的诅咒。看...那些把自己献祭的人就是右鲁侯。你只有找到他们,吃掉他们的右眼才能活下去。每一只眼睛可以续命一月,记住...只有一个月。超过一月必死无疑。”

    语毕,赵焕双手化为血爪,猛刺向赵烺双眼。

    赵烺大叫一声,在房中醒来。本以为又是噩梦一场,可睁开的瞬间他就入坠冰窟。

    他的右眼,真的看不见了!

    好在已经有过几次噩梦惊醒的经验之后,这次赵烺比之前镇定了许多。他先确认屋子里没有其他人之后,才从床上跳下来,几步跑到镜子前面。

    镜子里的人虽然面色苍白双颊凹陷,但看起来还是自己没错。

    赵烺对着镜子上下左右活动眼珠,发现右眼除了看不见之外没有任何异常。就连瞳孔的活动也都与完好的左眼无异。

    赵烺很难说服自己,只是做了一个噩梦就中了什么会要命的谶。这时他突然发现肋骨好像不疼了。他伸出手用力按了按,竟然真的丝毫没有疼痛感。

    难道,真的有谶这回事...

    如果,如果,如果真的有谶,那梦里的大哥也是真的?

    重新躺回床上,赵烺闭上眼睛长叹了一口气,然后喊道:“水....我要喝水....”

第6章 谶

    赵烺又醒了,这让大家都松了一口。www.uu234.net

    二叔赵溶终于放心的继续出差。在临行前,赵溶交给赵烺一个盒子。而赵烺托他调查谶和右鲁侯的消息。但关于那个梦,他一个字都没有提。

    田子防那边已经确认过,死的和尚左右手都不缺指,他缺的是脚趾,双一共缺了三根脚趾。

    缺是都缺了,可位置和数量不一样。田子防的判断是,一个和一群和尚可能并不是一路的。

    但他会抽空盯着这群和尚。为什么是抽空?

    因为赵烺昏迷的这几天里,又陆续死了很多人。到今天为止,所有挖掘尸骨的人都死了。

    而这个范围仅限于挖掘,法医官和仵作老应没有死,但老应的那个徒弟猴子死了。他就是当日在围堰下指挥挖掘的人。

    现在人人都在说那里是明朝时的活人祭坑,谁碰谁就死。

    这两人虽然没有死,却也都请了长假不再上工。冲县里现在都是传,是两人替冤魂重新整理了尸骨才没有被冤魂索命。

    但这也正好证明了,冤魂索命是无稽之谈,否则最先死的就应该是这两人。

    田子防的看法和赵烺一样。更何况就算他真的信有冤魂索命,他也得抓个凶手出来交差。

    接连发生的命案让他焦头烂额。而同时,冲县之中也多了很多生面孔。赵烺昏迷之前遇到的缺指僧人算一拨,之后又来几个游方道士。而在这之后不久又来了一众独眼和尚。

    独眼!

    听到此处,赵烺立刻打起十二分精神。梦里赵焕可是说了,要他吃右鲁侯的眼睛。只有这样才能续他的命。

    那按照一般逻辑来分析,这右眼对右鲁侯来说是特别的存在。为什么不是双眼而只是右眼?而这只需要右眼和独眼是不是有什么关系?

    一念至此,赵烺立刻起身来到县城唯一的电报局。

    原本他是打算拍电报给三叔,让他们帮助查询关于右鲁侯的消息。可最后一刻,他还是把内容改成了报平安,并顺便询问大哥赵焕的行踪。

    那个梦赵烺不愿意信,但很多事他也没办法否认。他发现自己脑子很乱,从来到冲县之后就一直乱。

    使劲摇了摇头,似乎是想要甩出那些乱七八糟的杂念。当然,这除了让头变晕之外,根本没有什么用。

    赵烺走回住处时发现门口有个人在等他,是一个大娘。远远看到赵烺,便主动走了过来。

    大娘先是作揖,然后说道:“给赵二少爷请安,我是李二保的娘。不知您可还记得我那个苦命的孩子。”

    李二保...这个名字赵烺心里过了几遍之后,一个憨厚健硕的少年形象在记忆中浮现。

    对了,李二保。赵烺认识这个人,几年前他来冲县时认识了这个少年。在冲县的那些日子他们几乎形影不离。

    赵烺立刻说道:“李二保我当然记得,我还到您家吃过饭。他....”这时赵烺看到了她身上的丧服。

    大娘一脸悲痛的说道:“死了,他也去挖那活祭坑。”

    赵烺赶紧上前,说道:“请节哀,有什么事咱们里面说。”

    进屋落座之后,大娘一边哭一边讲述了这几天发生的事。

    眼下军阀混战,他们家中原来生意已败。二保为了贴补家用,才会为了悬赏参与那次挖掘。结果昨天他也像其他人一样死了。

    明天就是三日出殡大日子,可家中却拿不出这笔银钱。大娘偶然知道赵烺也在冲县之后,便来想要向赵烺借一些银钱,好将二保体面的下葬。

    听到昔日玩伴的遭遇,赵烺内心十分悲痛,立刻取出二十块大洋交个大娘。并反复强调这不是借,不需要还。出殡之日一定要通知他,他要去送李二保最后一程。

    送走李家大娘之后,赵烺坐在椅子上久久不语。

    第二天,赵烺参加了李二保的丧礼。

    一个自己熟悉的人死去,对赵烺造成的冲击,要远比十几个无关者死去大得多。

    赵烺想到了自己的父母,叔伯和兄弟,还有许多他认识的人。如果有一天他们之中也有离开,自己是否也会想这些人一样悲痛。

    如果给那关于谶的梦是真的,那先死的很可能是自己。到那时,他的亲人们是否也会像眼前这些人一样。

    一念至此,赵烺在心里对自己说:要活下去!

    葬礼结束之后,李家大娘拉着一个少年找到赵烺,说道:“赵二少爷,多亏了你我才能把这葬礼办的风风光光。谢谢您。”

    赵烺连忙说道:“不客气不客气,二保是我的朋友,这是我应该做的。”

    李家大娘接着说道:“这是二保的弟弟三保,三保叫人。”

    少年竟然直接跪在赵烺前面,一个头就磕了下去:“二少爷好。”

    万万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出的赵烺赶紧将少年搀起来:“使不得,使不得..”

    大娘说道:“赵二少爷,您的大恩大德我们全家无以为报。我想就让三保跟在你左右伺候着,替我们全家报恩。”

    赵烺是打心里想要拒绝的,毕竟他自己很可能也是一个将死之人。但当大娘也跪倒在他面前之后,他知道自己是没办法拒绝了。

    莫名其妙的就多了一个小弟,赵烺感觉还真的有些奇怪。回到住处,让王妈给三保收拾了一个房间。既然答应了李家大娘,那就真的要带好这个孩子。

    赵烺问三保:“今年多大了?”

    三保恭敬的回答:“十七了。”

    赵烺说道:“以后跟着我,我会好好照顾你。”

    三保摇头:“俺不用照顾。俺娘说了,俺跟着您,伺候您,是为了报恩。”

    赵烺说道:“你娘也说了,以后一切都听我的。”

    三保想了一下,好像也对,于是说道:“哦,都听您的。”

    赵烺微微点头,说道:“好,现在吃饭,吃完睡觉。”

    “是少爷。”

    从第二天开始赵烺就不再是孤身一人进行调查。除去每天回家看一眼娘之外,三保都会跟在赵烺身边。

    然而调查并不顺利。缺指的僧人依然在为死去的人进行超度,除此之外没有任何特别的行为。至于赵烺关注的那些独眼僧人,却始终没有任何进展。

    这些独眼僧的行踪诡异,两人在冲县中转了两天,也只找到了一鳞半爪的痕迹。

    与缺指的僧人不同,这些独眼僧人很少进入县城。他们的活动范围要更大,极少在某处长时间停留。更重要的是,一般人很难分辨两波僧人的区别。

    好在三保在本地人缘非常好,而赵烺也的确不太差钱。一个个不专业的暗桩眼线就这么布置了起来,并且渐渐成了规模连成了网络。

    但他们俩都没有想到的是,这个网络传来的第一个重要消息,却是与二保有关的。

    刚刚下葬没有几天的二保不见了!

    当赵烺和二保娘俩赶到坟地的时候,看到坟已经被挖开,棺材被撬,里面的二保尸体已经不见了。

    二保娘直接晕了过去,三保的脸色也变得及其难看。赵烺很想安慰他们,却真的不知道应该如何开口。

    可能唯一能做的,就是想办法帮他们在找回二保的尸身。

    他们不是第一批来这里的人,因为被挖开的坟也不止这一座。这个小山坡上还最近下葬的新坟被挖开,尸体也都不见了。

    赵烺数了一下,能看到的就有三个,具体数字可能会更多。赵烺没有去打扰那些悲痛中的家属,而是走到看热闹的人群中。散出了一包卷烟之后,对这些坟里埋的人也都有了了解。

    果然不出所料的与那座桥有关。这片小山坡上的新坟里埋的都是新死的苦力。普通人家也只能埋在这样的地方。

    一夜之间,这些新坟都被挖开,尸身不见踪影,恐怕这冲县恐怖的流言又要再夸张几分。

    这一次田子防来的要比赵烺他们晚一步。身穿制服的警察立刻包围了现场进行勘查。

    也算半个专业挖坟的仵作老应检查之后确认,这坟是从外面挖开的,手法很娴熟,显然不是第一次做这勾当。

    先是死人,然后又偷尸,还能有什么更惊悚的事?

    警察署接手之后赵烺便和三保一起将他娘送回了家。嘱咐他在家里好好陪他娘,自己一个人回到县城邮局询问有没有自己的电报。

    果然有了回信。三叔已经知道了谶的事并且在查,但依然没有大哥赵焕的消息。

    脑中寻思各种事情的赵烺并没有发现,自己已经被人盯上了。在回住处必经的一个巷子里,赵烺被两人一前一后堵住去路。

    站在赵烺对面的男人从怀里拔出短刀,阴阳怪气的说道:“听说这位少爷您乐善好施,兄弟我最近正好手头有些紧,所以特意前来想借点小钱花花。”

    赵烺心想,原来是遇到劫道的了。看来是因为这些天他和三保的活动被人盯上了。古人云:财不露白,果然十分有道理。

    劫道这种事赵烺从来都只是听说,可从没有亲身经历过。

    赵烺的第一反应并不是的害怕,而是感到有些荒谬。这大白天的又是在县城里,真可算是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了。

    回头再见到田子防,少不得要好好贬损他几句。那神鬼之事是在能力之外也就算了,大白天就在县城里被打劫,你这警察署署长可是难辞其咎的。

    赵烺没有准备做任何反抗,能够只破财就消灾,对一个有钱的少爷来说,是最好的选择。

第7章 悬尸

    出门时赵烺只带了十几块银元在身上。当然,这对当下民国的普通百姓来说也算是一笔巨款了。

    以当下物价来说。一个银元可以买到三十斤上等大米,或者是八斤最好的猪肉,或是十尺上等棉布。

    赵烺掏出装着银元的口袋,在手上掂了掂,说道:“买路钱是吗?规矩我懂。这钱请哥儿俩喝酒。”

    其中一个人笑着说道:“呦呵,这位爷您真上路。按照咱兄弟也不应该再为难您,可是这十几二十块大洋少了点。您看身上还有什么手表,链子啥的?”

    赵烺脸色一冷说道:“这不合适吧。”

    “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自己掏出来还是我们哥俩动手,您自己选!”

    “哥,别跟他废话,有人来就麻烦了。”

    “兄弟说得对,动手。”

    说罢两个人立刻从巷子两头逼向赵烺。赵烺心中不住腹诽:不对呀,这和听说的不一样啊。打劫也该有打劫的规矩啊。

    而下一刻,赵烺突然感觉有些奇怪。面对两个歹人持刀而来,他为何到一点都不惊慌。

    赵烺不是一个胆小的人,但他的勇气更多的是通过手中的笔,而不是自己的拳脚展现。实际上他长这么大,一共也没打过几次架。

    而现在,他竟然还有空闲思考自己为什么不害怕。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处变不惊了。一边想着,赵烺一边打开钱袋用力一甩,十几枚银元立刻天女散花。

    趁着两人都被银元吸引,赵烺陡然加速冲向了其中一人。只要跑出这条巷子,他们便肯定不敢再追来。

    这个计划貌似没有什么问题,但赵烺这个少爷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江湖经验。

    他在冲县待了这多天,只要稍加调查就知道他和警察署署长是朋友。如果知道这点,还敢在县城里对他动手,那只能说明他们根本没打算留活口。

    那些钱并不能完全吸引他们的注意。当赵烺冲向其中一人的时候,他盯的不是钱而是人。锋利的匕首陡然刺出,赵烺在利刃临体的最后一刻,使出吃奶的力气往旁边扭了几寸。

    就这几寸让他避过了致命的要害,但留下了一道长长的伤口。来不及为自己的想当然后悔,赵烺头也不回冲了巷口。

    当然他没忘了同时大喊:“打劫啊,救命啊,打劫!!”

    赵烺真的是喊破了嗓子,但也真的没有人搭理他。可能过去的冲县还有点淳朴的民风。但这些日子的以来诡异的死亡,已经让这里大多数人都变成了鹌鹑。

    一路踉跄的跑回住处,赵烺并没有惊动王妈,悄悄回到了自己的卧房。在镜子前面龇牙咧嘴的脱下上衣,露出了一道从胸口腰侧的伤口。

    这么长的伤口皮肉翻卷,别说在自己身上,就是光看着都是疼。但这并不是赵烺非要悄悄一个人欣赏的原因。

    伤口疼是真的疼,但血却也真是没流多少。从受伤到回家,前后也就一炷香的功夫,这伤口已经不怎么流血了。就算是伤口不深,也不至于快到这种程度。

    自己的这幅身体好像...有了什么变化。而变化就是从他右眼无法视物开始的。

    又是这右眼。

    咕噜噜···这声音来自赵烺的肚子,他饿了。明明刚刚吃了没多久,怎么这么就又饿了?

    换了一身衣服之后,赵烺假装刚刚从外面回来,喊王妈准备饭菜。王妈手脚很麻利,没多久就弄了五菜一汤上桌。

    此时赵烺已经饿得眼冒金星。饭菜一上桌立刻就是一阵风卷残云。一刻钟不到,就把桌上所有东西都吃了个干干净净。

    这可把王妈吓了一跳。这饭量可比前几日大了一倍不止。在赵烺摸着肚皮打着饱嗝时,她小心的问:“少爷,您前几天都没吃饱?”

    赵烺连忙回答道:“没,今天胃口突然变得特别好。”

    王妈又问:“那以后准备饭食都像今儿这样?”

    赵烺刚想说不,却在话出口前改成了好。

    他也无法确认自己下一顿,或者明天会不会还这样能吃。多准备一些总比到时不够吃要好。

    饱餐之后紧跟着便是睡意袭来。与饥饿感相同,来势凶猛无法抵挡。赵烺拼尽全力才在自己睡着之前爬到床上。

    赵烺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站在一片树林之中。又是这里,他不喜欢这里。

    天空中依然没有太阳和月亮,他站在暮光中的走入了树林。这种感觉很古怪,他明明知道自己在梦境之中,却对周围的一切都有真实的感觉。

    不知道走了多久,脚下的地面开始向下倾斜,很快他就看到了那块林中空地。篝火依然在燃烧,周围火把熄灭了几支,但不见那些诡异的右鲁侯。

    再走近一些,赵烺看到了地上有很多古怪衣服,还有沾血的利刃。那集体自刎的一幕,好像又出现在了他的眼前。赵烺很抗拒这一幕,但他同时也清楚,他必须去了解这一切。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没有办法,梦里本来就没有准确的时间。

    赵烺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摇晃。因为,真的有人在使劲的摇他。

    一睁开眼,就看到安子那张大脸。赵烺想都没想就是一巴掌扇了过去。

    好在安子发现赵烺睁眼时就已经松手,眼见一巴掌扇来,便下意识的抬手挡了一下。

    噗通一声,安子竟然被这一巴掌扇倒在地。待赵烺清醒过来,正对上安子惊恐的眼神。

    稍微整理了一下思绪,赵烺这才说道:“睡魔怔了,不好意思,你没事吧。”

    安子愣了一下才从地上爬起来,说道:“没没没什么事,是田署长让我来叫你的。”

    赵烺问道:“有什么事?”

    安子回道:“署长没说,但他很着急,说是一会就到。”

    赵烺摆了摆手:“你到门口等我,我马上就来。”

    看着安子走出去,赵烺才从床上坐起来。他不想让人看到自己身上的伤口。

    额,不对。现在已经变成了伤疤。

    从受伤到结疤,只用了一天的时间。如果代价只是嗜睡和暴食的话,其实还真算是一笔可做的买卖。

    赵烺刚刚走到门口就听到汽车的声音。一抬头正看到田子防的车从街角开过来。

    上车之后赵烺便立刻问道:“什么事这么急?”

    田子防说道:“找到了二保的尸体了。”

    赵烺一喜:“在哪?通知三保了吗?”

    田子防说道:“挂在桥上。”

    赵烺疑惑道:“挂?”

    来到桥下之后,赵烺总算明白了挂在桥上是什么意思。在未完工桥上,有四具尸体挂在护栏之上。其中之一就是李二保。

    三保已经到了,但被警察拦在了外面。这孩子双眼通红,双拳紧握,眼看他一咬牙就准备硬闯。幸好赵烺及时赶到,带着他走上了大桥。

    法医官和仵作都没有来。实际上只要与这座桥有关的事,都没有人会来。已经死了这么多人,已经没有不怕死的了。

    赵烺拉住了田子防和三保,从桥的另一侧慢慢走向悬挂尸体的地方。仔细查看之下,果然在桥面上发现了一些脚印。越靠近尸体,脚印就越来越密集。

    田子防松了一口气。既然有脚印,就说明这是人为。只要不是神鬼之事就好。

    在得到了赵烺同意之后,三保三两步就跑到三保尸体旁,扑通一声就跪在那里。哇的一声就哭了起来。

    对国人来说,生死都很重要。尸身被侮辱甚至损毁,对在世家人来说无异于此人再死一次。赵烺能够理解三保此时的悲痛和愤怒。

    戴上手套,赵烺和田子防合力把三保的尸体拉了上来。发现这尸体的天灵盖竟然被削掉了。另外三具尸体也是同样。

    杀活人还不够,难道要连死人也要从棺材里拖出来再杀一遍?

    尸体是被绳结缠绕脖颈吊起,挂尸体的绳子只是普通麻绳,但结绳手法却很有特点,是阴阳扣。

    田子防说他见老应用过这种阴阳扣。据说这阴阳扣是专门用来捆绑邪祟之物的。

    如果发现有死尸有诈尸的迹象,就会用这种阴阳扣将其捆住。被这阴阳扣困住之后会越挣扎越紧。其中邪祟也就无法作乱了。

    这阴阳扣的结绳手法流传并不广。毕竟涉及鬼神邪祟之事,大多数人是不愿意去沾染的。

    除了天灵盖被削,与这阴阳扣之外,在这些尸体上便再无其他有用线索。

    赵烺原本想让三保把二保的尸体运回去安葬。可一回身,却发现三保不知何时已经不见踪影。

    唯恐这孩子做什么傻事,赵烺立刻跑下桥询问三保的踪迹。但他发现的太晚了,早已经找不到他的踪迹。只知道是朝马家集方向去了。

    赵烺一路追了下去,却还是没有找到三保。不得已他只能转回五里铺,找旁人悄悄打听一下李家的情况。

    李家大娘又哭昏过去了一次,但三保并没有回来。

    长叹一声,赵烺留下四枚银元给地保,让他帮这些遭受二次痛苦的家庭,重新安葬这些尸体。

第8章 独眼僧

    回到县城之后,赵烺第一时间开始寻找可以填饱肚子的地方。随便寻了一个开门的饭店,要了一个小包间。

    点完菜之后,小二贴心的询问,是现在就做还是等人齐之后再做。赵烺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点了五菜一汤外加一盆米饭。

    赵烺摸出一个银元丢个小二,说道:“不等人,今天比较饿。”

    银元到手小二自然懂得这客人的意思,不再多言,立刻退了出去。

    或许是那银元的作用,这菜上的特别快。纷乱的思绪并没有应想赵烺的胃口。又是一路风卷残云,连一粒饭都没有剩下。

    赵烺离开小店的时候,明显感觉到小二和掌柜看他的眼神有些古怪。或许是他的饭量让两人惊奇吧。

    从小店走出没多远,赵烺便看到街边有一人悄悄向自己招手。这人他认识,他与三保一同去马家集的时候见过。此人也收了赵烺的钱。

    大奎,没错就是这个名字。不知是否是错觉,自从他右眼不能视物之后,不光身体变强壮的许多,就连记性好像也好了不少。

    赵烺走了过去,说道:“马家集大奎。”

    这人一脸惊讶:“呦,少爷您还记得小的。”

    赵烺说道:“三保的朋友,我都记得。你这是...”

    大奎立刻说道:“这次来就是来告诉您,昨儿看到了那些独眼和尚。”说到此处,大奎故意停顿了一下。

    赵烺很上路的摸出一枚银元递了过去。

    大奎一脸谄笑的接着说道:“昨儿晚上我和马杆子他们几个喝酒的时候,看到了几个人鬼鬼祟祟的,于是就跟了上去。发现他们竟然是光头,而且都是独眼。”

    赵烺连忙追问:“跟到哪了?”

    大奎答道:“马家集南边,马槐坡。”

    赵烺说道:“三保呢,他还在马家集吗?”

    大奎摇头:“这小的不知道。”

    交代了再次见面的时间地点之后赵烺便回到自己住处。

    赵烺只觉一股强烈的困倦袭来。有过经验的他立刻跟王妈交简单代了几句,便尽快的爬上自己的床。

    第二天的清晨,赵烺喘着粗气醒来。他又做噩梦了,他又出现在了那树林中,那堆篝火旁。地上依然散落着古怪的衣服和染血的利刃。

    但这次他发现了与上次不同的地方。是火把,那些竖在空地边缘的火把。

    第一次进入那空地时,所有都是在燃烧的。第二次,熄灭了三支。而最近这一次,熄灭了五支。他认真的数过了,还剩下二十五支。而且其中有三支特别粗壮。

    赵焕曾经说过,他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三十天,现在还剩下二十五天。

    临行前,赵烺打开了二叔离开时留下的盒子。把里面的东西取出来藏在身上。此次可能会遇到危险,带上这东西可以护身。

    赵烺并没有把自己要去马家集的事情告诉田子防。他那边现在已经是焦头烂额,恐怕已经分不出什么人手。就算能,他手下那些警察也没什么可堪一用的人。

    刚刚走进马家集,赵烺就看到昨天报信的大奎。后者一脸喜色的跑过来:“少爷,那些和尚又来了,就在那边不远。”

    赵烺摸了摸腰间硬物,顿觉胆气一壮:“快,带路。”

    小巷小路转来转去,不多时两人来到了一处偏僻的小屋前。

    大奎悄声说道:“少爷,昨儿我就看到一个光头进了这个小院,今儿又来了。”

    赵烺问:“人还在里面吗?”

    大奎有点迟疑:“应该还在。”

    “应该?”

    “就去接您这一会。”

    打发了大奎之后,赵烺在小院周围找了个小山包藏了起来。这一等就是三个时辰。

    就在赵烺几乎磨光了所有耐心的时候,小院的门开了,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走里面走出来。

    他四下看了看,然后将一个大包袱抗在了肩上。虽然这人穿着普通人的衣服,还戴着一个帽子。但赵烺在转身的瞬间,清楚地看到了他只有一只左眼。

    赵烺有过一次盯梢被发现的惨痛经历。所以这回他学乖了,距离拉的很远,只要能远远的看到人影就行。

    离开马家集,这人果然朝马槐坡方向走去。扛着一个分量不轻的包袱,在这崎岖不平的山路上行走,脚步依然很轻松。看样子也是一个练家子。

    一路从马家集到马槐坡,壮汉没有一点停下的意思。要换做以前的赵烺,就这段山路就够他喝一壶的。而现在,连滴汗都没有出。

    不仅如此,甚至仍有富余的从背包里翻出一根脆糖没事就啃几口。这个背包里几乎装满了吃的。是他昨天睡觉之前吩咐王妈给他准备的。

    如果不是在跟踪,这更像是一次秋游。但很快赵烺的心情就没办法那么轻松,因为他们已经走进了林子里,很茂密的林子。

    连日来的噩梦,让赵烺对密林已经产生了本能的厌恶。

    而从实际情况上讲,在视野受限的密林之中,他必须缩短跟踪的距离,这会让他更容易被发现。

    但他没有其他选择,只能慢慢拉近了与前面这人之间的距离。

    地上的枯枝,头上的树枝,他必须注意所有可能发出声音的东西。这让赵烺必须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好在这份压力并没有持续太久,那个男人终于停了下来。这是一个藏在林间的营地。背靠一个山洞向外延伸,打眼一看住上十几二十个人都没有问题。

    那男人丢下了包袱也摘下了帽子,露出了一个大光头。很快简易木屋就中走出几个独眼僧人。打开包袱分发里面的东西。看样子这里面都应该日常的补给品。

    怪不得一直找不到这些独眼僧,原来都住在山里。日常只有一人出去采购补给,而且还知道化妆,这就很难被抓住尾巴。

    一念至此,赵烺陡然感觉背脊一冷。行事如此严密谨慎的一个团体,会不会忽视独自离开的人会被跟踪的这种情况呢?

    赵烺立刻探手抓住腰间的硬物,以比刚才更加小心的后退。

    “现在才想走,晚了!”

    赵烺身后几丈远的树后,走出了两个独眼僧人。仅剩的左眼中,赵烺读出了戏谑和残忍。

    两人手中一持朴刀一持齐眉棍,行走间已煞气十足。这可与那巷子里的劫道毛贼不同,是真正的练家子,随手都能要命的那种。

    赵烺没得选,只能迎着两人走上去,双手抱拳说道:“两位大师为这是何意?我只是一个迷路之人,不知可否指点下山的路径。”

    持刀独眼僧人冷冷一笑:“赵家二少爷,今儿你是下不了山了。”

    一句话就被对方点破了身份,赵烺只得收起那套架势:“大师竟然认得我。”

    另一个僧人同样冷笑着说道:“京城赵家二公子,新报记者,冲县警察署署长的好友,不知我可否说错。”

    赵烺说道:“没错,就是我。所以可否请大师放我一条生路呢。我赵家也算有钱有势,愿意拿个几百大洋出来为我佛重铸金身。”

    一僧人说道:“我等虽然喜好黄白之物,但更加惜命。恐怕这钱有名拿没命花。”

    另一僧人说道:“多说无意,赵二公子就留在这里吧。一定会帮您找一块风水好的地方”

    两个僧人真的不在多言,手持兵器分两路冲向赵烺。这种情况打是肯定打不过的,所以赵烺毫不犹豫的拔出腰间那器物

    熟练的上膛,开保险,扣扳机!

    啪啪···啪啪啪···

    赵烺手中是一支勃朗宁m1910手枪,9mm口径,*容量六发。也就是说,他现在只剩一颗子弹了。

    这支枪就是二叔赵溶临走前留给赵烺的防身利器。在美利坚留学期间,赵烺可是在射击上沉迷过一阵子的。

    这几枪无论时机还是准头,都在水准之上。唯一的小瑕疵,就是一不小心连开了五枪。他可没有带多余的子弹。

    跑!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枪声在林间回荡,营地中一众独眼僧人立刻朝这个方向飞奔而来。

    赵烺只回头看了一眼,却着实吓了一跳。这些独眼僧人在林间如猿猴般上下翻飞,速度何止快过自己几倍。

    这不会就是传说中的轻功吧!

    赵烺立马甩掉自己的背包,咬紧后槽牙拼了命的狂奔。今儿能不能活下去,就看自己这幅身板能跑多快了。

    赵烺这是彻底玩命的跑起来,完全不管不顾的一头扎进林子里。如果说那些独眼僧像猿猴,那此时的赵烺就像一头受惊的野猪。

    除了粗壮的树干,他什么都不躲不避。只片刻功夫,身上就被多出了十几道伤口。

    赵烺此时的反应,也着实出乎这一众独眼僧意料之外。

    被跟踪的那名独眼僧其实早就发现了赵烺的。并以独门手法通知了营地。之所以一切照旧,只是为了引赵烺进入密林中好方便下手。但两个意外打乱了他们的计划。

    其一,是赵烺身上竟然带着枪,而且还能在三丈内打死两个人。其二,便是这赵烺竟然如此能跑。

    追赶的独眼僧中有一人突然停下,伸手入怀掏出一对小钹。吐气开声,运气扎马,一片潮红随即涌上头脸,就如同刚出蒸笼的蟹壳。

    僧人双臂用力一拍,双钹相撞,所发出的声音却不甚响亮,甚至有些低沉。

    而这诡异的钹声却在瞬间跨过密林,钻入赵烺耳中,变作一道九天雷鸣。

    赵烺只觉脑中轰鸣不断,独目中一片金光闪烁,整个儿则完全失控的摔飞出去。

第9章 都听少爷的

    不知道滚了多少圈,翻了多少次,赵烺最后重重的撞上了一棵大树。UU小说他只觉喉头发甜,紧接着一口血便喷了出来。

    这一刻赵烺不仅无法控制身体,甚至无法感觉到手脚的存在。他只感觉有人在他脑子里不停的敲钹。

    这种感觉只有在小时候体验过一次。那时他发癔症,全身滚烫。意识不清的时候,就是现在这种感觉。

    那时郎中束手无策,他爹找来了西洋大夫。西洋大夫说他是高烧引发的肺炎。然后给他打了针,再后来他就好了。

    为什么会想起小时候的事。难道是传说中人死之前看到的走马灯?

    不行,不能就这么死了!

    赵烺很用力的吸了一口气,然后更用力的吐了出来。

    咳咳咳··一阵有力的咳嗽之后,他吐出了一口带血浓痰。吐出这口痰,赵烺感觉通畅多了,终于又能感觉到四肢,但同时也接收了来自身体各处的疼痛。

    赵烺努力歪了歪头,看到枪还在手里,但整条手臂都抬不起来。就在此时,若干破风声传入他的耳中。想来是那些独眼僧人已经赶到了。

    果然片刻之后,黄色的僧袍就出现在他眼前。赵烺注意到其中一人手持双钹,而脸色惨白异常。虽然没照镜子,但赵烺觉得应该现在自己差不多。

    一个相貌普通的僧人,站在众僧中间,对赵烺说道:“赵二少爷,”

    面对如此局面,赵烺反倒放松下来:“敢问大师法号?”

    僧人双手合什:“阿弥陀佛,贫僧法号海澄。”

    赵烺一挑眉:“哦,前些日子就在这冲县,死了一个叫海澄的法师。”

    僧人似乎并不意外,坦然说道:“冒名顶替。”

    赵烺说道:“原来如此。”

    僧人说道:“赵二少爷真人不露相。能杀得了我那两个不成材的师弟,好枪法。”

    赵烺微微一笑:“侥幸而已,占了偷袭的便宜。”

    这僧人似乎有聊兴,说道:“当兵的我们也杀过不少。三丈之内想要打中我等要害,并不是容易的事。我那两个师弟即便是大意了,也应该有本事与公子同归于尽才是。”

    赵烺说道:“那既然如此,大师准备如何处置我呢。”

    僧人说道:“原本是准备杀了之后寻一处好穴埋了。但现没想到,公子竟然也一位右鲁侯。”

    赵烺心中一动,略带惊慌的说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右鲁侯又是何物?”

    僧人说道:“都已经到如此田地,赵公子又何必否认。”

    赵烺做出一副焦急的模样:“并不是否认。最近这些日子的确有一些特别的事发生在我身上。但我真的不知道何为右鲁侯。”

    这僧人注视赵烺许久之后,摆了摆手。周围几个僧人立刻四散开来,这树下只剩这僧人与赵烺两人。

    僧人说道:“右鲁侯便是研习鲁班右书之人。人数众多遍布大江南北,上至高官门阀,下至贩夫乞丐,都有右鲁侯。”

    赵烺又问道:“那大师又是以何判断我是这其中之一呢?”

    僧人是说道:“公子听了这夺魂钹音之后非但没有被吓死,还能保持意识清醒。这就是鲁班秘术修炼有成的表现。”

    赵烺不禁皱眉质问道:“冲县内这接二连三的命案都是你等所为?”

    僧人诡异一笑,说道:“不全是。”

    赵烺怒意冲顶,说道:“滥杀无辜,就是右鲁侯的行事之道!”

    僧人那诡异的笑容渐渐收敛:“现在我倒是有些相信公子你真说的是真话了。看过鲁班右书的人,都不会有这种疑问。”

    赵烺说道:“大师这是何意?”

    僧人说道:“鲁班书,出自鲁班大师与其弟子之手。按照天地阴阳之规则分为上下两册。上册为阳,下册为阴。上左下右,这便是鲁班右书由来。而鲁班右书上记载的术,大多是发源于秦汉甚至更早的巫术邪术。”

    赵烺这是第一听到关于右鲁侯的信息。震惊之余他不由想到了自己。

    如果一切都是真的,那他用来续命的将会是另一人的眼睛。此等茹毛饮血之事,不正是典型的巫邪之事吗。

    一念至此,赵烺顿感通体生寒。不止为自己,还有梦里的那个人。

    赵烺说道:“为何不杀我?”

    僧人说道:“鲁班右书全本早已失传。如今右鲁侯修炼的都是残本。我在佛前立下宏愿,要重新集齐鲁班右书。赵公子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赵烺摇了摇头:“杀了我吧,我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右鲁侯。但肯定我这里没有你要的东西。”

    自称海澄的和尚似乎并不意外:“无妨,办法我有很多。”说罢海澄突然双手结印,一身僧袍无风自动。

    随即赵烺感到海澄身上涌出一股阴寒气息。下一刻,赵烺感觉四周围同时出现了多股同源的气息。不消说,这肯定就是其他那几个僧人。

    海澄和尚手印再变,口中同时念出一字:“齑!”赵烺顿感四肢百骸,同时被无数只阴寒的出手缠住。

    别说活动,就连意识都开始渐渐麻木起来。

    海澄和尚冷笑:“很多右鲁侯都会修炼一门可以瞬间自杀的秘术。而我这千魂锁魄则转破这种秘术。我说过,办法我有很...”

    噗···

    和尚这最后一字未出口便戛然而止,一支羽箭便刺穿了他的手掌之后,又刺入了咽喉要害。直到此时赵烺才反应过来,刚刚好像听到了嗖的一声。

    再下一刻,这嗖嗖声接二连三出现,周围的林间则出现了几个短促的惨叫声。竟然箭不落空,一箭一人。

    哗啦啦...两个独眼僧从不同方向扑向赵烺。一个人影却后发先至,赶在他们之前先一步来到赵烺身前。

    三保!!

    赵烺一眼就认出了这个少年的背影。而更令他惊讶的是,三保手中有弓背后无箭。说明片刻之前那惊艳的几箭竟然出自他之手。

    面对两名独眼僧,三保丝毫没有丝毫畏惧。将手中牛角弓甩向其中一人,而他自己则主动冲向另外一人。

    三保每一步都如老树扎根,在地上留下深深的脚印。双肩微含,双臂收回贴在身侧。脚踏中宫,是准备实打实的正面硬撼这僧人。

    啪啪啪···清脆响亮的声音,就像是马老板甩出的鞭响。

    几乎就在眨眼之间,三保左右左连出三拳。每一拳打出了那清脆的声音。三拳之后,对面那僧人慢慢向后倒了下去。

    实际上僧人只有胸口中了一拳,其他两拳是为了挡开僧人的拳头。

    即便是赵烺这种外行,也能感觉到三保这几下颇具章法。显然不是一般人能够教出的水平。

    一击得手,三保毫不犹豫的翻身冲向另一人。眼见的少年如此犀利,这僧人生出逃跑的心思。虚晃两招之后,便抽身离去。

    三保并未阻他离开。而是拾回他的牛角弓,然后拔出插在海澄身上的箭。

    嘣···

    赵烺隐约听到了一声惨叫。三保并未去查看。想来是对自己的箭术非常自信。短短时间内,他竟然仅凭一己之力杀光了所有的独眼僧。

    赵烺完全无法将这个杀神,与那个叫三保的少年联系起来。

    三保焦急的问:“少爷,你怎么样了?要不要紧啊。”

    赵烺愣了好久才回答:“没什么大问题。多休息一会就行了。三保,多亏你及时赶到。”

    三保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其实我一直在跟着您。”

    赵烺疑惑:“跟着我?”

    三保点头:“是,从离开马家集开始就跟在你们身后。”

    赵烺立刻埋怨道:“那为什么才出现,你看看少爷我这罪受的。”

    三保挠了挠头,说道:“俺一个人对付不了那么多人。只能等他们结阵之后,才有机会快速解决两个,然后再各个击破。让少爷您受苦了,都是三保的本事太弱。”

    赵烺笑着说道:“行了行了,没有埋怨你的意思。开玩笑的。”

    三保明显松了一口气,说道:“少爷我搀您起来吧。”

    赵烺摇摇头:“让我多坐一会。倒是你,快跟我说说你这功夫是怎么回事。”

    三保没有隐瞒,和盘托出了他这一身功夫的有来。

    原来,三保很小的时候就表现出了习武方面的天赋。加上那是家境还算殷实,所以不到四岁就被送到京城武学大家尚霁亭先生门下。这一练就是十年。

    尚霁亭先生弓拳双绝。一手形意炮拳炉火纯青,弓术则能左右开弓百步穿杨。这十年中,三保将拳练出了七八分火候,而这弓术则有了青出于蓝的评价。

    “今天多亏了你这张弓,否则咱么都危险了。不如这样,你以后就叫李广好了。再见生人不要再报李三保这个名字。”

    “都听少爷的。”

第10章 灵符挡煞

    休息了一阵子之后,赵烺让三保,也就是现在改名李广的少年,去为他确认一件事。www.uu234.net死的这些独眼僧中,有没有人右眼是完好的。

    然而令他失望的是,这些人的右眼损毁的都很严重。看来想要续命只能再去找其他右鲁侯了。

    按照海澄和尚的说法,这右鲁侯应该不算难找。这冲县之内应该就有。但这海澄的和尚的话并不能都信。因为这名字本身就很有可能是假的。

    包括之前那个死掉的和尚在内,他们好像都是在冒用同一个人的名字。很可能真的就有这么一个海澄和尚存在。

    赵烺现在已经明白,对于右鲁侯来说,名字是施谶非常重要的一环。想来大多数右鲁侯都不会随便报出自己的真名。

    没有眼睛吃,赵烺就只能吃自己带来的食物。他丢掉的背包,李广已经顺手替他找了回来。

    两人吃喝一顿之后,赵烺才在李广的搀扶下慢慢上路。

    赵烺此次受伤之重远超之前两次。足足在家中躺了三天才能下地活动。

    期间冲县县城发生了一件大事。最近频繁出差的县长召开会议。唯一的议题,就是立刻恢复大桥施工。

    在会上县长力排众议,直接进入了具体计划的商讨。之前挖开的桥基,要立刻重新修复。如果修复不了,则要尽快重新施工。

    老夫子说是查阅了所有县志。并没有发现冲县历史上有造成大规模死亡的事件。那些尸骨的身份,暂时还无法确定。所以大桥重新开工这事,最好还是再议议。

    然而县长完全不为所动,继续研究着重新开工的问题。其他几人看后都在心中微微摇头,此时真的不是重新开工的最好时机。

    然而县长毕竟这里最大的。一场会议之后,这个结果就被这般决定了下来。

    仅仅过了两个时辰,大多数冲县人就都知道了这个决定。他们本能的反抗这个决定,一时间民怨沸腾。

    而这种对立的情绪在第二天达到了顶点。一支由县长亲自聘请施工队,来到了冲天河的对岸。

    从这一点上来看,县长还是很清醒的。他知道在冲县境内肯定再也雇不到人了。

    几乎就在施工队达到大桥的同时,冲县民众组成的队伍也来到了这里。

    一位老者站在队伍最前头,颤巍巍的喊道:“这桥基之下是明朝活祭坑。前次垮塌,冤魂已动怒。若再动工,必然再次死人。你们万万不可再动,万万不可啊!”

    那施工队显然知道了之前发生事情。这次来准备了大量的祭祀用品。一时间大桥下纸钱飞舞烟雾缭绕。

    眼看劝说无效,冲县民众这边就准备动手。就在这时,一直在围观的警察突然冲入了人群。将民众和施工队隔离开来。

    其实警察署也很为难。一边是县长的命令,一边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乡亲。他们夹在中间真是非常难做。

    果然,针对警察署和具体个人指名道姓的问候,立时不绝于耳。有对某人阴暗过往的揭露,还有对警察署办事不利的指责。但更多的人,还是选择更加直接有力的谩骂。

    就在此时,施工队点燃了一挂万响的大地红。爆竹声瞬间盖过所有声音。民众只得暂时捂住耳朵闭上嘴巴。

    就在鞭炮燃尽的同时,身处一片硝烟中的施工队队长,突然声喊道:“吉时已到,开工!”

    说开工就真的开工,铁铲镐头立刻向桥基上招呼。而冲县民众这边则只能发出一片惊呼。然而无论他们此时再喊什么,都已经于事无补了。

    眼见实在是拦不住了,民众突然一哄而散。这都是怕沾上晦气,惹上那些不干净的东西。而这场看似民情严峻的冲突,就这样如同儿戏般的结束了。

    民情解除,施工队按照正常计划开始施工。首先是拆去损坏的部分,然后是重新加固地基。工期并不充裕,所以这位队长一刻都不愿意耽误。

    但第二天就又出事了。

    大桥护栏上又被挂上了尸体,这次足足有十具之多。每一具都与之前相同,都被削去了天灵盖。

    县长在得到消息之后第一时间赶到现场。第一个命令就是立刻取下尸体 ,第二个命令就是绝对不允许停工。

    但施工队队长却不同意继续。毕竟这一下子挂出十具尸体,不给一个说过去的解释,工人们是不敢再动的。

    田子防稍晚一步赶到,县长立刻也给了他一个命令,立刻投入所有人手包围工地。务必保证施工队留在此地。

    这命令在田子防的意料之中,这次出钱修桥的大金主对县长施压,他只能不顾一切的把桥修好。

    布置妥当之后,田子防与县长秘书刘长河站到了一起。小声说道:“我这警察署的人手就这些,恐怕维持不了多久啊。”

    刘长河说道:“放心有安排,已经请了白云观的道士来冲县,估计已经进入县城。”

    田子防微微一愣,随即问道:“这是县长的主意?”

    刘长河微微一笑:说道:“县长日理万机,哪里能考虑的面面俱到。”

    田子防点头认同:“有理,有理。”

    就在两人说话时,来自白云观的道士已经进了冲县县城。

    他们立刻搭起祭台。这番动作也立刻吸引了很多民众的注意。几名小道士立刻拉开架势,一手桃木剑一手黄纸的做起法来。

    “此乃挡煞灵符,专克各种阴魂邪祟,可保家宅平安一次...我等应邀来此地,就是专为百姓消灾解难....”

    李广把街上看到的事,绘声绘色的像赵烺转述。一旁正在摘菜的王妈也时不时的补充一下。

    听过之后赵烺却是不大相信:“说的这么玄乎,十之**是江湖骗子,只有一两分可能是真本事,李广你觉得是哪种?”

    李广摇头:“不知道,反正我买了几张回来。”

    赵烺一时哭笑不得:“也好,给你妈送两张回去,让他老人家睡得安稳点。”

    李广点头:“谢谢少爷,这张符贴哪里?大门还是卧房?”

    赵烺说道:“随便,哪里都行。”

    入夜不久,吃过饭后两人在院子里喝茶。其实主要是赵烺在喝,李广则是在演示一些简单的武功技巧。

    赵烺的身体虽然还未恢复,但已经有了习武的计划。日后遇到的能人会越来越多,自己必须要有所准备。

    突然李广停下了动作,瞪圆了眼睛看向赵烺身后。

    “少爷,少爷,你快看。”

    赵烺疑惑的转头看向李广所指那处,正看到那张黄色纸符竟然自己燃了起来。

    那火焰在微风中似乎随时都会熄灭,却依然顽强的将整张符纸燃烧殆尽。

    李广说道:“灵符自燃,定刚刚为我们挡煞了。”

    看着地上烧尽的纸灰,赵烺陷入了沉思。挡煞这种事,他依然是不信的。就算真的有煞,也肯定不是这小小一张符纸能够挡得住的。

    但这灵符自燃的确诡异,不像是普通的江湖骗术。

    与此同时,很多购买挡煞灵符的人都看到了灵符自燃的一幕。也都与李广一样,相信是灵符帮他们挡了煞。

    于是第二日一大早,白云观那些道士的住处外就围满了求符的民众。

    日上三竿,白云观重开祭台,开始售卖挡煞灵符。虽然这价格一提再提,却依然挡不住民众购买的热情。

    赵烺和李广也来到了街上。李广还想再买几张挡煞灵符,不过看着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墙,恐怕这事没有那么容易。

    左右看了看,赵烺带李广来到了旁边一座酒楼,找了一张靠窗的桌子坐下。

    李广问:“少爷这是要等人少点再下去吗?”

    赵烺不置可否:“看看。”

    李广又问:“看什么?”

    赵烺说道:“看这热闹程度,可能大半个冲县的人都会这里买符。”

    李广说道:“还别说,这真比过年时庙会还热闹。”

    赵烺接着说道:“这么热闹的时候,什么牛鬼蛇神魑魅魍魉都会现行。所以咱们就在这看着。”

    李广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想来依然没有放弃想要去买两张灵符的想法。

    这也不怪他。昨晚赵烺看到那符纸自己烧起来的时候,心也不争气的狠跳了两下。看着纸灰想了很久之后才隐约猜到了其中关键。

    眼看就要到晌午,赵烺就准备喊小二过来点菜。

    这时李广突然轻声喊道:“少爷你看。”

    赵烺顺着他手指看去,那里有很多人:“看什么?”

    李广说道:“那些乞丐,以前我都没见过。”

    注视了片刻之后赵烺点头道:“没错这些乞丐有问题。”

    李广问:“少爷如何看出?”

    赵烺说道:“在这么热闹的地方,这些乞丐却并不乞讨。而且各个脸色严肃。要么他们不是真乞丐,要么就是有所图谋。”

    李广说道:“没错,这些乞丐不是普通人,都是练家子。”

    这下子赵烺来了兴趣。

    李广继续解释道:“少爷你注意看他们的脚步。那几个年岁不大的,各个脚下生风,显然都是练过轻功的,但火候不足。那边那个拄拐的才是高手,看似拖泥带水,却豪尘不起收放有度。”

第11章 奇怪的乞丐

    赵烺开始的时候没看出什么,但经李广如此一说,仔细观察着那些乞丐的脚步,顿时发现了异常。www.uu234.net

    步伐矫健,行走间没有丝毫停顿,但其每一步的距离好像都是丈量好了一样,步步匀长,虎虎生风。

    若是常人,就算是刻意行走,也做不到这样。

    而如今观那些乞丐脸上神色却是极为轻松自如,根本就没有一点吃力的样子。

    赵烺侧头看了一会儿,对着一脸凝重的李广说道:

    “这县城里因为最近那些诡异的事情闹的人心惶惶的,都在使尽了手段出城,这些乞丐却是反其道而行之,肯定有古怪。”

    “少爷小心!”

    李广此时却是没有回话,伸出右手一把将赵烺身子扳了回来。

    赵烺侧身的一瞬,感觉到那窗外的大街上,隐隐有一道目光电射而来,定定的注视了他们这个方向好一会儿之后,似是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才将目光收了回去,那种注视的威压感也随之散去。

    那目光赵烺虽没有直接看到,却就是有种感觉,那人是在观察着自己的。

    喝了口热茶缓了缓神,赵烺一脸凝重的看着对面神情严肃的李广,“刚才那是什么情况?”

    “少爷……”

    李广苦笑了一声:“以后你要是碰见这种高手,若是对他们起了什么心思,千万不要再这样子直接对着他们直视了。”

    “这又是何意?”

    李广此时所说,赵烺有些不明白,一脸疑惑的回道,“难道我就看看他们,他们就能感应到我是在观察他们?”

    “少爷你还真答对了,”李广悄悄的指了指窗外大街上那些乞丐离去的方向,“别的那些乞丐暂且不说,单是那个拄着拐杖的,他的内家功夫已是几乎到了快要大成的境界。但凡是内家功夫练到这般地步的高手,他们对于周围的一切动静感知力都极强。

    你别看他们好像一副风情云淡什么都漠不关心的模样,但其实他们每时每刻都在注意着四周的风吹草动。

    并且这还不是他们刻意为之,而是一种潜意识的行为。”

    赵烺听到这里,有些不敢置信的咂了咂舌:“真的这么厉害?难道我上次去断桥那边,一路跟踪着的那个想要害死我的僧人,他也是早已经被他感应到了我的存在?”

    “那可不是嘛。”

    李广凝重的点了点头,眼见着那些乞丐走远了些,才指了指他们离去的方向,“少爷,你在这吃饭,我去跟着他们,看能不能查到什么线索。”

    “这怎么能行,我跟你一起去吧。”

    赵烺喝完一口茶水准备起身,却被一脸苦笑的李广轻按了回去:“我的二少爷,你还是待在这里安全些。

    那些乞丐刚才气机感应之下,实力极为高深。若是单单对上一个,还能有些胜算。但若是他们人数多了,我怕是不敌。

    所以我一个人前去,只要小心一点,断不会被他们发现,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但若是你也跟着去了,那……”

    李广剩余的话没有再说,但是赵烺却是明白他想说什么。

    “去吧,去吧。”

    现实虽然无奈,但事实摆在眼前。

    毕竟经历了前面的那么多事情,赵烺早已明白,这个乱世,有很多东西,不是单单用科学就可以去解释的。

    “好嘞,少爷你一会回家即可,等我带回些有用的消息。”

    李广将眼前茶水一饮而尽,起身欲行。

    “小心点,若是遇到什么突发状况,不要硬撑,赶紧来找我,保命要紧。”

    “好。”

    李广单道了一个“好”字,前行的脚步一顿,一股暖流溢满心间。

    此时冲县重重叠叠的迷团,因为这拨乞丐的到来,有了拨开云天的可能。

    赵烺眼见着李广离去,虽是无心再吃些什么,但此时肚子极饿,只得随意点了几个小菜。

    “嘶,好冷!”

    身边的窗户此时大开着,一股寒风突然吹来。

    赵烺皱了皱眉头,抬头看向窗外,却是只见本是晴朗的天气,此刻随着那莫名刮来的一阵阵的寒风,逐渐的暗了下来。

    一团团的乌云随着那凛冽的寒风,铺天盖地的积压在冲县的上空。

    它们积压着,咆哮着,仿似是从地狱里逃窜出来的恶魔一般,低着身子,极尽所能释放着自己所有的怨气与愤怒,倾轧着冲县之人的承受底限。

    整个冲县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整个黑暗了下来。

    此刻本是白昼,却仿若凛冽深夜,不见天光。

    “这该不会是那些死去之人的冤魂回来讨说法了吧。”

    随意扒拉了几口饭菜,赵烺再无食欲,苦笑着摇了摇头,兀自自言自语道,“我可是从美利坚学成归来的留学生,怎么能这么轻易的被这些街坊谣言迷了心智。”

    付过一块银元,伴着店小二那谄媚的笑脸,赵烺走出了这家饭店。

    此时大街上突然没了往日的热闹。

    冲县诡异之事接连发生,又接连死了那么多的人,百姓如今俱是人心惶惶。

    而如今这天气变化的异常,此前在饭店二楼隐约所闻,那些百姓皆道修建大桥不仅冲撞了水神,如今再次开工又招惹了龙王。

    所以此刻这天色变的蹊跷,定是因为龙王发怒所致。

    街道上空荡荡的,除了一些逐利的商铺,其余的人家,多是将门窗紧闭,密不透风。

    “愚昧。”

    打开随身带着的手电,一路观之,皆是如此。

    赵烺心里无奈,一边沿街行走着,一边整理自己的思绪,竟不自觉间来到了警察署的门前。

    “二少爷是来找我们署长的吧,里面请。”

    经过了这么些时日,冲县的百姓,上至达官贵人,下至贩夫走卒,都知道了赵烺是警察署署长田子防的至交好友。

    所以此刻见着赵烺来此,门口的两个守卫顿时态度恭敬的接引,希望能够拉近些跟他的关系。

    “谢了。”

    “二少爷客气了。”

    赵烺只是出于礼貌随口一说,但这两个守卫却是不敢怠慢,直言客气。

    此时来这警察署虽是无意之举,但想想关于那些乞丐的事情,的确也是有必要让田子防知道。

    毕竟作为一个县城的警察署长,他若是调查起来,肯定是比自己要省力的多了。

    “你们这一帮废物,都调查了这么长时间怎么还是什么都没有查出来?你们知不知道这件事情如今已经不仅仅在冲县闹的鸡飞狗跳,在京城那边,都有些大人物在过问了。

    你们再这样废物下去,让我怎么跟上面交代,怎么跟冲县的父老乡亲交代?”

    才至警察署内厅,伴着那些燃起的灯笼所散发出来的昏黄灯光,一股压抑至极的气氛铺面而来。

    赵烺此时所见,正是田子防一脸寒霜的对着厅内站成两排、面有菜色的下属训话。

    这整个场内,除了田子防的训斥声外,阒寂无比,那些挨训警察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田子防此时似有所觉,抬头看见了倚在门边看着自己的赵烺,那一直板着的冷脸此时稍稍有些缓和。

    他点了点头,跟赵烺示意了一下,将目光重新转到了那些排成两排的下属身上,“我刚才的话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

    “听明白了还不赶紧行动起来,去这县城里面给我挨家挨户的搜,见到可疑之人就给我抓起来。如今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那些手段残暴的凶手给我找出来!要不然……”

    “是!”

    田子防余下的话停顿了下没有再说,但这些警察显然感受到了他们顶头上司那眼眶里溢出来的熊熊怒火。

    齐声回应之后,众警察哭丧着脸 赶紧自厅中离开。

    而经过赵烺身边之时,他们眼中都露出了发自内心的感激之情。

    毕竟跟着田子防久了,他们也知道,若是赵烺今天没有来,他们的上司怕是还要再继续骂他们两个时辰也说不定的。

    警察也是人,对于冲县最近发生的事情,他们心里也没底。

    只是官命在身,如今入了警察这个行当,那就需要担负起自己的责任。

    毕竟如今这个朝不保夕的混乱世代,做个公差还是能够混个果腹的。

    “赵兄,是不是发现了什么线索,赶紧这边坐,安子上茶。”

    “线索谈不上,但还真的发现了一些值得去挖掘的东西。”

    接过安子递过来的热茶,赵烺呡了一口,迎着田子防那殷切的眼神,将刚才所看到的那群行为奇怪的乞丐的事情说了一遍。

    而随着赵烺的叙说,田子防的神情也是越来越严肃了起来,他右手指节放在桌面,无意识的敲击着,桌子上的茶水顿时泛起了一阵阵的涟漪。

    许是田子防思考的太过深入,他指节敲击桌子的力道大了,引得他面前一口未动的茶水洒在桌面上,浸染了他干净的警袖也不自知。

    看着田子防那皱紧的眉头,赵烺跟安子都知道他正在兀自沉思,所以也没有去打扰他,定定的等待着他的回答。

    “唉,难啊!”

    片刻之后,许是有三五分钟的时间,田子防才最终回神了过来。

    他目露精光,定定的看着赵烺道:“赵兄想必也知道,那断桥重新开工之事,上面已经是下了死命令,必须要动工的。

    而如今冲县这些愚民却是一直传言修桥冲撞了河神,最近更是明着暗着不断去阻扰。

    现在的情况你也知道,这署里的弟兄其实大部分都是本地人,这沾着亲戚带着血肉的,要让他们真的开枪,我还下不去这个命令。

    目前只有加派人手驻守在那边防止那些乡亲们前来捣乱。

    如今断桥那边需要加派人手,而最近一直没怎么消停下来的死尸事件更是需要去调查。

    冲县虽然是近着京郊,但说到底其实也就是个小县城罢了,能够布置多少警力。

    如今我们这署里的人数,极为不足啊。”

    赵烺自然知道田子防的难处,可是他感觉田大哥这股子焦虑有些怪,怎么怪又说不清。

第12章 灭门惨案

    “这……”

    如今这迷雾重重的冲县诡事好不容易有了一个能破开迷障的线索,赵烺有种直觉,若是一直调查下去,肯定能在这群行为奇怪的乞丐身上挖出一些东西。www.uu234.net

    但如今田子防说的情况也是事实,毕竟不论什么事情,想的再美满,那都是需要人去做的。

    思忖及此,赵烺心里很是无奈。

    “这样吧!”

    田子防身为警察署的署长,察言观色已是他的本能。

    此刻赵烺脸上的失望之色,他自然是能看的明白。

    他指了指陪在边上的安子,对着此时一脸疑惑的赵烺说道:“安子跟了我快五年的时间了,这冲县大大小小的地方他都熟悉,是我手下最得力的干将。

    如今我把他指派给你调遣,肯定能对你调查那些乞丐起到很大的作用。”

    “这样,也好。”

    安子的办事能力赵烺这几天也是看在眼里,自然是知道田子防没有说大话。

    “二少爷,以后有什么需要安子效劳的,哪怕是刀山火海,但凭吩咐,安子定不会皱一下眉头。”

    赵烺苦笑着看了看身边一脸严肃的安子道:“谁让你上刀山下火海了,只是去跟踪调查几个行为有些奇怪的乞丐罢了,又不是真的要跟他们对上。

    再说了,就算我跟你们署长是老同学,但我若是把他的得力干将给折在这冲县,那他不得恨死我啊。”

    赵烺端起茶杯,看着脸色变幻莫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田子防道:“老同学,你说是不是?”

    “啊?”

    田子防此时的神色却是有些心不在焉,他握着茶杯,至今却是未喝一口。

    待听到赵烺所问,才缓过神来:“是啊,是啊。安子我跟你说,赵兄可是从美利坚归来的高材生,你跟着他,肯定是能学到很多有用的知识的。”

    “子防,你这嘴皮子啊,从武备学堂那会儿到现在,就一直这么能言善辩,真的是让我这嘴笨之人羡慕不已啊。”

    “赵兄又在说笑了。”

    田子防刚才训斥了他那些下属这么长时间,如今跟赵烺又是交谈了这么久,嗓子也是干了,端起茶来一饮而尽。

    赵烺见状站起身子,看着此时眉梢紧皱的田子防道:“子防兄公务繁忙,那我就先不打扰了,日后若是查到什么事情,我再来与子防兄商讨。”

    “好。”

    田子防随意的将自己衣袖间的茶渍拂去,抱了抱拳:“今次多亏赵兄自京城来援,不然的话这冲县的水是越趟越浑,若是没有赵兄相助,我还真的理不清头绪。”

    “都老同学老朋友了,此番话,我可不当真,哈哈哈。”

    田子防近些日子多日奔波,眼睛上的黑眼圈也是深了一圈又一圈。

    如今关于那些乞丐的事情已经说明,此时各自有事,便不再多留。

    田子防将赵烺送至警署大门外,招呼一声之后,揉了揉眼袋,眼见着赵烺跟安子一起离开,定定的看着赵烺离去的方向很久,才转过身子,回了警署。

    “安子,冲县以前有过这种天色突然变暗的现象吗?”

    开始的时候,赵烺以为是日全食。

    毕竟依着赵烺在美利坚所学的物理知识,除了日全食,再没有任何一种解释能够说明为何这大白天的会莫名漆黑一片。

    只是如今这变黑的天色从刚才吃完饭出来,再到去警署这会儿,已经差不多快过了一个小时了。

    看了看在手电下隐约可见的腕表,如今已经是下午一点钟了。

    寻常的日全食,若是能有个半个小时,那就是极不得了的天文奇观了。

    所以冲县这次全城的持久黑暗,已经超出了赵烺的认知。

    “没有,这天气变的,忒邪门了。”

    安子紧了紧身上的警服,目光一直在这街道的四周巡视,没有放过任何的一个角落。

    “这倒是有些奇怪了。”

    晴天白日的天气就变成这样,莫名的让赵烺心里升起了一丝丝的不安。

    看着此时空荡荡的大街,再看看此时一脸紧张的安子,赵烺翻了翻眼皮,“安子,不用这么紧张,这种时候,有谁会出来……”

    “谁!”

    赵烺话还没说完,却是见着前街路口一道有些消瘦的黑影迅速的向着这里靠近。

    安子第一时间发现情况,暴喝一声之后,身影一闪迎了上去。

    只是对面那人实力竟颇为不俗,几个回合间已是将身手矫健的安子打的连连后退。

    “二少爷,是我!”

    赵烺心道蹊跷,侧身半步正待举起手电查看。

    那黑影刚好在这个时候开了口。

    “停停停,都给我停下!”

    赵烺晃了晃自己手上手电,一脸苦笑的走了过去,那道黑影正是此前被赵烺派去跟着那些乞丐的李广。

    “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识一家人了。”

    手电的灯光照射之下,几人终于看清了彼此的面孔。

    安子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自己脑门:“刚才这光线极暗,我见着对面一道黑影急速的向这里接近,还以为是有歹人想对二少爷不利,这脑子一热就出了手……”

    “没事,没事!”

    李广年纪虽是不大,但此时却像是一个小大人一样摆了摆手,继而道:“二少爷派我去跟踪那些乞丐,寻得他们的落脚之处后,我就赶紧跑回来禀报。

    只是不曾想他身边还有别人,这一时情急也是没收的住手。那个,安子大哥,没事吧?”

    “没事,没事。”

    安子摆了摆手,只是他那低垂的右手一直轻轻颤抖着,可见刚才那几个呼吸的功夫,安子已是落了下风,吃了暗亏。

    “国术大师尚云祥教出来的弟子,果然非同凡响。”

    此前时候,李广已是在赵烺在那密林中被那些僧侣追杀包围的时候,显露出了他不凡的身手。

    只是那个时候本就是生死之间,心里惊慌失措间没能看的清楚。

    平素里虽知道李广身手不错,但却是没有直观的印象。

    而如今天色虽暗,但刚才手电的余光却将安子跟李广的交手过程清清楚楚的显露了出来。

    赵烺观后,打心眼里的佩服。

    “李广,你说你打探到那些乞丐的落脚之处了,他们如今身在何处?”

    关于李广的实力暂且不表,赵烺如今最为关心的,仍旧是那些乞丐的事情。

    “城西的一间荒废的宅子,那些乞丐全都在那里,我回来的时候看着他们提着一袋大米在生火做饭了。”

    “生火做饭?”

    听到李广所说的这四个字,赵烺心里一顿,“这批乞丐,果然是有问题。”

    此前在那饭店二楼所见,那些乞丐虽然气势非凡,但他们的衣衫俱是破旧不堪,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

    赵烺当时也仔细观察了,他们除了手上拿着的破碗之外,再无别的随身携带之物。

    再者,那些乞丐在那冲县最为繁华的大街,自街头走到街尾,都没有任何乞讨的意思。

    而如今,他们却在这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就有了足以让他们十余人食用的饭食。

    在这兵荒马乱的年代,一袋大米,那可是足够一家人吃月余的粮食了。

    赵烺不会相信有人会那么心善,去施舍那些进这县城还不到两个小时的乞丐。

    而他们落脚的地方既然是荒宅,那就代表着那里面肯定不会有什么剩余的粮食。

    “城西荒宅?”

    兀自思索的同时,一直待在赵烺身边搓揉着自己右手的安子却是眼神一滞,猛地惊叫了出来。

    “怎么了,那边有什么问题吗?”

    根据此前几天观察,安子处事麻利,遇事不惊,很是让赵烺赞赏。

    只是如今他这脸色,却在听到城西荒宅这四个字的时候,莫名的就苍白了起来。

    安子看了看西边的方向,脸色有些难看,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缓了缓心神道:“半年之前,刘老四一家六口于深夜被杀,血流成河,至今都没有找到死因。从此以后,那边的房子就彻底荒废了起来。

    而根据警署的兄弟们统计上来的数字,如今城西那片地方,能称得上荒宅的,就只有刘老四以前的家了。”

    “半年之前,一家六口被杀?”

    听到这句话,赵烺的眉头猛地皱了起来,“这么大的事情,冲县离着京城又这么近,我怎么从来没有在报刊杂志上看到过?”

    “哎,说起来,这事情至今还是一个秘密。”

    安子四下瞅了瞅,眼见着周边无人,才压低了声音,看着一脸好奇的赵烺跟李广说道:“二少爷,我是看你跟我们田署长是好哥们的份上,才告诉你们的啊,你们千万不要跟外人讲,不然田署长会扒了我的皮的。”

    “好,我保证我们三个,不会再有任何一个人知晓。”

    眼见着安子此时的神情极为严肃,赵烺情知他接下来要说的事情肯定是一件大事。

    “赵家二少爷的信誉,那还是有保障的。”

    安子恭维的赞了一句之后,继续说了起来。

    “刘老四一家被血洗的那个时候,正值我们警署上任署长退休、田署长从副署拔正之时。二少爷你想想,那种时候,这种大案能让它见光吗?影响多不好。”

    “说的也是。”

    这种事情虽然是有违法理,因为不论什么时候,事关如此严重的恶劣事件,那最后都是需要有一个交代的。

    只是如今这事情牵扯上了田子防的仕途,赵烺却是不便多说。

    可是灭门这事都能压下,这里面的水,恐怕惊人地深。

第13章 寻找无果

    才来冲县没几日的功夫,就遇见了这么多事情。UU小说

    赵烺隐隐有种预感,这诸多诡异繁杂之事,肯定有什么东西被自己遗漏掉了。

    但此时思来想去,也没能想的明白线头太多,似乎就缺少那么一个事件把一切联系起来。。

    “走,我们去刘老四一家生前所在的荒宅看看吧,兴许能从那些乞丐身上得到什么线索。”

    想不明白强硬去想只是徒增烦恼罢了,赵烺招呼一声举起手电,指了指安子,示意让他带路。

    安子眉头紧锁,身子缩了一缩,苦着一张脸,道:“二少爷,我们真的要去那荒宅啊,我可是听兄弟们说,那刘老四一家死的蹊跷,怕是有……有……”

    “有什么东西安子你直说啊,别吞吞吐吐的。”

    安子此时的表现,可跟赵烺这几日对他的认知大相径庭。

    赵烺眼神灼灼的盯着安子,脸上隐有不耐之色。

    “那地方……有不干净的东西!”

    安子此时眼见着赵烺这严肃的表情,知道不是迟疑的时候,咬了咬牙深吸了口气终是把憋着的话说了出来。

    “不干净的东西?”

    赵烺听到这话一阵无语,好半响晌才是说道:“都是封建迷信害死人,哪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都是人们自己心里面的恐惧在作怪罢了。别浪费时间了,待会那帮乞丐要是吃饱了转移了地方可就不好办了。”

    “那,我们就走吧。”

    安子此时虽然有些不想去,但赵烺可不是寻常人,他可是田署长的好友。

    他跟了田子防这么多年,知道他自己领导的脾气,若是赵烺出了什么意外,他也讨不了好。

    一声招呼之后,安子走在前面带路,赵烺走在中间,李广错后半步米跟着,警惕的护在后面一双冷眼隐隐地扫视着四近。

    此时行走在这人烟俱无的街道上,安子压低着声音细叙着那城西荒宅的一些传闻。

    一会儿说是狐仙作乱,一会儿又说是鬼怪作祟,再一会儿又说是黄大仙嘴馋,直听的赵烺是摇头不已。

    不过这些东西对于李广来说却是无比新鲜,他虽然跟着国术大师尚云祥着实学了一身真本事,实力高深,跟着国术大师尚云祥着实学了一身真本事。

    但仔细说来,李广其实也才是个十七岁的少年,他这种年龄对于这些奇闻异事最感兴趣,因此倒听得津津有味。

    眼见如此,赵烺虽然是心有抵触,但想了想也没说什么,心道:“权就当是听个故事解闷吧。”

    根据安子所说,这条街道距离那城西荒宅不远,只是这一路行来,安子走的无比谨慎。

    每每有什么风吹草动,他都会停下来驻足观望许久,眼见着没有什么异常,他才会带着继续前进。

    因此这他本来他说的极近的距离,走了不下半个小时还没有走到。

    “我说安子,你前面还说上刀山下火海的,这如今一个荒宅就把你惊成这样,以后对于你说的话,我赵某人可要打个七分折扣只听得七分了。”

    冲县如今诡事四起,谨慎行事倒是没错。

    但如今眼见着这重重迷雾有了破开云天的可能,赵烺不想把让这样的机会在自己眼皮子下面白白弄丢了。

    “快了,就快了,过了前面这道巷子就到了。”

    安子话音刚落,一道阴风刚好在此时吹来,引得三人俱是使劲的紧了紧衣衫,防止那些恶风灌入身体里面。

    “二少爷,前面街上有火光!”

    李广自小习武,这眼神也要好些。

    此时经他一说,赵烺跟安子朝着街前的方向看去,果然是发现有点点火光在各家门前摇曳。

    赵烺仔细打量了会儿,一声轻笑,道:“我还以为是什么东西,原来是那些道士贩卖的辟邪符咒。”

    李广二人探了探头,终是看见了那门楣上那已经烧了半截的符咒,眼中似有惧色,伴着那昏黄的灯火亮起,二人对视一眼,赶忙把头缩了回来。

    “二少年爷,你说这地方会不会真的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啊。”

    李广胆子虽是颇大,但眼下这情况也是颇为诡异,那辟邪符咒随风自燃,由不得他不多想。

    安子眼见着李广开了腔,缩了缩身子接着说道:“对啊,二少爷,你看这风起的奇怪,符咒燃的也是蹊跷,刚好在我们来到这条街后,就全部烧了起来。我这感觉,心窝子有点发凉啊。要不我们先回去吧,挑个好日子烧点香火再来?”

    “烧个鬼的香,跟我走!”

    眼见着都到了地方,安子二人却打起了退堂鼓,赵烺此时虽然也有点发毛,但作为一个京报的记者,对于真相的探知欲足以压下他心里所有的恐惧。

    赵烺可是一个坚定的科学主义者,对于这一点,就算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他依然坚定不移。留洋的经历中,最刺激他内心情感的,就是西洋人的科学意识。第二次工业革命完成了十年的美利坚,处处洋溢着科学所带来的自信,而树立这种自信,也是赵烺回国后所致力之处。

    李广眼见着赵烺已经大踏步进了巷子,脸上的那丝惊惧瞬间隐去,紧紧跟了上去。

    而安子眼见如此,紧了紧腰间那把硬货,心里才多了些底气,跟着进了巷子。

    脚下的地面极滑,这条巷子许是因为很久没有人行走的缘故,不仅是巷子两边,就连巷子中间行走的青石板上,都长满了一层层幽绿的苔藓。

    “这苔藓是什么品种,这大冷天的怎么还生长的这么旺盛?”

    昏黄的手电灯光照射在脚下那绿幽幽的苔藓之上,泛着一层幽绿色的光芒,莫名的让赵烺感觉心里有些不舒服。

    类似于苔藓这种藻类植物,多是生长在阴暗潮湿气候偏暖的地方。

    而如今都十月份了,深秋的气候最是干冷,眼下这巷子里成片的苔藓长势就显得极为反常。

    李广跟安子此时跟在赵烺后面,除了帮助警戒倒是没有多说话。

    毕竟若是论起这些细致方面的的东西,他们比起身为记者的赵烺要差的太远了。

    再说如今过了这巷子,就到了那荒宅了。此时就算有疑问,他们也会憋着。

    此时就算有疑问,他们也会憋着。

    “啪。”

    快要出得巷子,赵烺提前将手电关闭。

    此时的天色倒是亮堂了一切些,那一直压在冲县上空的乌云,像个顽皮的孩子一样,只是在冲县上空走个过场,就开始慢慢散去。

    整个天地,逐渐有了些可以视物的光芒。

    “到了!”

    穿过这条巷子,眼前竟是一片杳无人烟的荒地,杂乱的荒草密密麻麻的遍布在这荒地的每个角落,使此处更显得分外荒凉。

    而在这荒地的边缘,隐约得见一个破败的独家小院,此时似竟有点点火光传来。

    “那群乞丐应该还没走。”

    眼见着这火光,赵烺一直提着的心终于是放松了下来。

    毕竟有火光的地方,那就代表有人。

    而依着安子刚才一路上所说的情况,这荒宅之事在冲县人人谈之色变,早就没有人靠近了。

    因此这个时候出现的火光,肯定是那群乞丐无异疑了。

    放低脚步,压低呼吸,赵烺三人蹑手蹑脚的靠了过去。

    眼前的荒宅占地面积颇大,看样式是个标准的四合院。

    荒废了这么久,院子外面一圈的青砖围墙虽然布满了灰尘,但仍旧完好无损的矗立在这里,守卫着这荒芜的院落。

    “二少爷,这边有个枯死的歪脖子树。”

    这荒宅的大门虚掩着,里面隐约有人声以及别的一些物品落地的声音传来,许是隔着道墙的缘故,三人听的并不清楚。

    “二少爷,这边有个枯死的歪脖子树。”

    李广脚程极快,在这院墙外面快速转了大半圈,看见了院墙后面有颗四米来高枯死的槐树,遂是打了声招呼,将赵烺二人带了过来。

    这枯树生的得丑陋,刚好有颗大腿粗的枝干横在院墙上面,倒是省去了赵烺几人不少功夫。

    李广退后几步,脚下发力,身影一窜蹿,右手轻轻一探,刚好抓着那截枯枝,将小半个身子扒在墙头。

    安子动作虽然没有李广利索,但好歹也是这冲县警署的精干,稍稍费了些功夫,扒着墙头也将身子挂在了围墙上面。

    而赵烺则是在李广的帮助下,终于是好半天才将身子在墙头稳固了下来。

    “他们是在干什么?”

    赵烺双手扒着墙头,刚将脑袋探了出去,那破败的院子里,满目杂乱的破旧桌椅以及一些杂物随意的散落其中。

    此前所见的拄拐乞丐此时皱着眉头不时的在那些杂物中翻找着,只是如今的他显然是没有他的全然没有当日渊渟岳峙的气度,如今形容枯槁,神情却是也越来越焦虑了起来。

    而此时的那院子中,此时随着一个一个的乞丐不断进出,将他们手上的杂物一一放在了院子里,供那拄拐乞丐寻找。

    “没有,还是没有,怎么会没有呢?

    拄拐乞丐将院子中所有的物事,包括那些已经发霉的碎布破瓮之类都翻找了一遍,最后似乎还是没有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将我们在这里活动的痕迹抹去,撤!”

    拄拐乞丐在这此时在已经被搬空的四间荒宅里仔细的又寻找了一遍,最后脸色颓然的退了出来,脸色无奈的吩咐了一声。

    语落之后,那些乞丐从各自的口袋里掏出了一条极为干净的毛巾缠在自己脚上,然后仔细的处理起来他们留下来的脚印,不过是几分钟的时间,那些乞丐留下的脚印痕迹竟是被全部抹去了。

    随后,就是见着那些乞丐扛着一袋许多大米,连带着生火的锅灶,快速的离开了这里。

    “我们下去看看?”

    赵烺眼见着那群乞丐离开,身子一探准备从那围墙下去,只是却在瞬间被李广单手给拉了回来,轻声说道:“二少爷,别忙着下去,再等等!”

    眼见着李广话说的严肃,赵烺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想想李广肯定是有他的道理,遂没有再问,扒着那墙头继续等待了起来。

    这次等待完全值得。

第14章 暴怒的田子防

    片刻之后,许是有两三分钟的时间,只听“吱嘎”一声轻响,那些乞丐们离开之时带上的院门此时竟然又是被推了开来。

    “有人!”

    眼见如此,赵烺三人对视一眼,都是将头缩了下去,只留一道眼缝留在外面。

    “奇怪,难道是我感觉错了,真的没人?”

    此时推门而入的,却是那拄拐乞丐。

    他此时去而复返,身影一闪急速的在这院子里的四间房子里转了一圈之后,最后仍旧是什么都没有发现。

    拄拐乞丐眼见如此,没在再多余费工夫,拄着拐杖站在院子中间闭上眼静仔细的感受了一番之后,似乎真的什么都没有感觉到,才再次离开了这里。

    “呼,好险!”

    那乞丐的实力此前李广虽然说的玄乎,但毕竟只是听说,没有亲眼所见。

    而如今单是那拄拐乞丐刚才那他神鬼莫测的速度,已经让赵烺是惊的一张嘴抵在围墙边上,半天都合不来。

    片刻之后,赵烺终是将心中震惊压了下去。

    他看着一脸凝重的李广,道:“刚才那拄拐乞丐难道发现了我们?”

    李广摇了摇头,颇是无奈的叹了口气,说道:“若是他发现了我们,我想我们三个今天没有一个能走得掉了,都得折在这地方。”

    “嘶!”

    李广根本没有说谎的必要,听他所说,赵烺止不住的就是一阵牙疼。

    他倒吸一口凉气,继续问道:“既然没有发现我们,那个拄拐乞丐为何会去而复返?”

    “这只是行走江湖之人的一点手段罢了。”

    李广双手发力,身子一闪自墙外落到院墙里面,将赵烺跟安子接了下来之后,才继续说道:“师傅以前跟我说过,但凡这些三教九流之辈,为了生存下去,也是无所不用其极。

    而像这种情况,也只是为了防止有人跟踪或者是图谋不轨,而所做的一些必要的小手段罢了。”

    “哦,原来如此。”

    赵烺点了点头,心头的疑惑终于是解了开来。

    安子小心的移动着步子,避过了脚下的杂物,看着此时神情稍微轻松了些的李广,问道:“那些乞丐,他们不会再来了吧。”

    作为田子防手下的心腹,安子虽然极得信任,得了一把警署别的警察一辈子都没办法摸到的手枪。

    但此时满打满算,那手枪里只有六发子弹而已。

    刚才那拄拐乞丐的速度安子看的清楚,知道自己的子弹速度就是再快,对方若是有了防备,怕是也能躲过要害,亦或者是躲掉子弹也说不定。

    而当子弹用完的时候,三人寡不敌众之下,那处境就危险了。

    若是能活着,谁人会想死。

    安子是个警察,但是在这前提,他也是个普通人,是人,内心就会有恐惧。

    过了这么会儿,身为记者的赵烺首先冷静了下来,他在院子里转了一圈,而后又去屋子里查看了一番,听到安子此时所问,细细想了一下,缓缓答了两个字。

    “不会!”

    赵烺指了指那满院子的杂物,看着此时一脸不解的李广跟安子,继续说道:“他们来这是为了寻物,并且不想引人注意,所以临走之时才会消去所有留下来的痕迹。

    如今他们东西没找到,又确认过没人跟踪,肯定是会去别的地方继续寻找。

    而观他们神色匆匆,那肯定是时间紧急,已经确认过的东西,那肯定是不会再花费时间再来此地了。”

    李广二人开始脸色疑惑,但听至最后,终究是听明白了,一直紧绷着的脸色,随着赵烺的解释,逐渐的舒缓了起来。

    “二少爷不亏愧是从美利坚归来的高材生,这分析的头头是道的,一说就能让人明白。田署长让我跟你学东西,真是对了。”

    安子一阵恭维,赵烺虽是不喜他这样,但脸上也没表露出来。

    “我们还是在这里找找吧,指不定能找到什么线索。”

    那群乞丐虽然无功而返,但他们既然来了这个冲县人人谈之色变的荒宅,那就必有所图。

    如今好不容易有了这个机会,赵烺不想就这么放过。

    经过了这么些时间,对于赵烺的细致入微,李广二人已是打心眼的佩服,听到赵烺此时所说,没有任何迟疑,就在这四间房子以及院子里开始找了起来。

    “没有发现!”

    “我也没有!”

    差不多二十来分钟之后,头顶的乌云终于散去,天地间重新恢复了光明,李广二人一脸颓然,在可疑的黄宅没有任何发现,比在这遇到危险更让人沮丧。的来到了仍旧在那房间里兀自寻找的赵烺身后说道。

    “好吧,我也什么都没有发现。”

    赵烺叹了口气,指节探完最后敲一面墙壁,终是将手上动作停了下来。

    这刘家荒宅荒废了这么久,本就极为破旧不堪,刚才又被那群乞丐倒腾了那么久,将屋子里所有的杂物全部清到院子里。

    如今看去,更是空荡。

    院子里的杂物赵烺已经仔细的看过一遍,除了斑驳的霉点,别的什么都没有发现。

    赵烺没有死心,右手指节顺着那房间的墙壁,一面一面的敲击了过去,发现这墙壁也都是实心的,根本就不会有什么暗格之类的存在。

    “我们走吧。”

    如今什么都没有找到,那也没有办法,只能沿着那群乞丐离开的方向继续寻去,看看能不能寻得什么线索。

    李广二人当先出了兀自院落,赵烺走在后面。

    只是就在赵烺右脚即将出了这房门之时,恰好一道阳光自那敞开的窗户射来,照在了门框的最上面。

    “咦,门框上面有东西?”

    一道玻璃的反光随映着那道阳光刺入了赵烺眼睛里面,赵烺下意识的半咪着眼睛,只是目光却一直停留在那门框的最上面。

    “玻璃制品在这个年代仍旧是颇为昂贵的东西,寻常老百姓家饭如今都吃不饱,怎么会去买些玻璃制成的东西?”

    心思一动,赵烺踩着门槛努力的仰着身子,依着刚才那反光传来的位置一阵摩挲,一股冰凉的硬实感传来。

    赵烺心里一喜,心里暗道:“找到了!”

    伴着那股冰凉感,赵烺将手收回,发现如今躺在手心的是一个高约十公分,宽约五公分的玻璃瓶子。

    那瓶子瓶口紧闭,而其瓶身虽然布满灰尘,却能够看到,那瓶子里有大半瓶乳白色的膏状物,类似于……猪油。

    赵烺盯着那玻璃瓶子,心中此时疑云丛生,暗道:“这应该不可能吧,费了那么大的功夫,行动那么小心谨慎,那群乞丐要找的,应该不是这瓶半个巴掌大的一瓶猪油吧。”

    仔细想了想,像油类制品价格如今虽然也是居高不下,但就这么一小平瓶,就那些乞丐的数量,用这瓶猪油烧菜的话,怕是两天不到就用完了。况且就为这么点猪油,能让拄拐乞丐兴师动众吗?

    而这对比起从他们刚才那种初始大动干戈事后又谨慎无比的情况来看,显然是极不合理的。

    赵烺摇了摇头,随手将手中瓶子塞进口袋,紧紧跟了上去。

    回去的路上,赵烺三人情绪都不是太高,毕竟这满怀希望的去追踪那群乞丐,最后却还是泡了汤,什么都没有发现。

    一路无话,顺着那群乞丐离开的方向,来到了那随着天色放亮而逐渐热闹的大街。

    “二少爷,总算是找到你了,我们田署长让你赶紧去警署,有非常紧急的事情要找你商量。”

    赵烺三人前脚才到这街上,后脚就被一个警察满脸焦急的拦了下来。

    眼见着那警察在这么冷的天气都跑的满脸大喊汗,赵烺自是知道他为了寻找自己肯定是费了不少力气。

    “非常紧急的事情?”

    赵烺一边跟着那警察快步向前,一边皱着眉头问道:“你知道是什么事情吗?”

    那带路的警察抽空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喘着粗气回道:“听巡街的兄弟说的,说是就在刚才那晴天白日天色突然变暗的时间,这冲县有差不多二十来个小孩失踪了。

    如今那些失踪孩子的家人正在警察署门前哭闹个不停,田署长派了好多兄弟出去寻找都没有线索,最后只能是让二少爷你过来帮忙了。”

    “二十多个孩子失踪?”

    听到这里,赵烺顿时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脚步止不住的就更快了一些。

    “二少爷,我们走后门进去。”

    才至走到那将要临近警署门口的街口,就是见着那门口的街道上,密密麻麻的站着黑压压的一道人群,有哭着喊着田子防的名字的,有怒喊要让抓住凶手的,有乞请帮他们找孩子的。

    如今赵烺这一行,加上安子的话,有两个都是身着警服的。

    看着那紧闭着的警署大门,赵烺一脸苦笑的在之前那警察的带领下顺着后门来到了警署里面。

    “哐当……啪……”

    才至警署内厅,只见田子防正一脸愤怒的在厅里面发着火,如今桌子上的那些茶具以及办公用品,甚至于是田子防此前高价买回来,、说是要送给翠红楼头牌的那枚凤尾簪,都被他狠狠的砸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这……”

    赵烺摆了摆手,示意身后三人暂时离开,自己独自一人走了进去。

    “田大哥,莫要气坏了身子,不然那翠红楼的如烟,可要跟别人跑了哦。”

    “啊,赵烺兄你终于来了,急坏我了,快来这边坐,你帮我参谋参谋。”

    田子防此时闻得脚步声,正待发火,只是抬眼一看,这走进来的是赵烺。

    顿时只见他那满脸怒火瞬间熄去,拉着赵烺衣袖往座椅前面迎。

    “呃……”

    才走了几步,田子防才发现了,如今这内厅中的桌椅如今都散落着玻璃碎渣以及水渍,如今根本就不能坐人。

    赵烺眼见着田子防此时窘色,不甚在意的开着玩笑,说道:“田大哥你如今怎么这么多礼数,想当年我们兄弟在武备学堂读书之时,席地而坐,就着一壶浊酒,于那寒风凛冽的凛冬之夜,都可以开怀畅谈家国抱负。

    难道说,过了这么些年没见,田大哥已经将我赵烺当做外人了吗?”

    田子防闻言,忽地脸色一变。

第15章 揽月楼

    田子防闻听此言,脸色一滞,眼中似有莫名光彩闪过。m.www.uu234.net

    他顿了一顿,看着此时嘴上玩笑但神情真挚的赵烺,面上顿显惭色,说道:“兄弟莫怪,是你田大哥过于拘礼了。那些时日,你田大哥不会忘,又怎能忘!”

    “哈哈哈,这才是我记忆中那个性情率直让我敬佩的田大哥。”

    赵烺说完之后,二人和田子防相识视一笑,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就在内厅门口找了块干净些的地面席地而坐,拿着田子防递过来的资料,看了起来。

    “这都是正午时分天色变暗之后丢失的孩童资料?”

    掂量着手上厚厚的一叠资料,赵烺有些不敢置信的问道。

    “嗯,这还只是手下送过来的一小部分,大部分的都还在整理之中,头疼啊!”

    田子防一脸无奈之色,眉头上的皱纹都凝成了一个“川”字。

    赵烺闻听此言,不再多问,将注意力放在了手上显然是草草整理出来的资料上。说是资料,其实就是几张字迹潦草的墨纸,大概是写得匆忙,许多字歪歪扭扭,辨不清的还得问上一问。也真是难为了这些苦命警察,本来就没念过什么书,能执笔就不错了。

    上午十一点四十分左右,城西孙二娘家中独子失踪,年仅七岁。

    上午十一点四十九分左右,城北葛大炮三女儿失踪,年仅四岁。

    正午十二点左右,城北吴有大儿子失踪,年仅九岁。

    ……

    看到了最后,赵烺自己也是一头雾水。

    冲县虽小,但因接近京城的缘故,所以建筑布局上来说,也是按着坐北朝南的走势,以一条十字长街,将整个县城分为了东西南北四个区域。

    而在这各个区域里,则根据富贵贫贱,坐落有致着错落有致地分布着各家住户。

    城北城东最富,城东南次之,城西则最为贫穷,是冲县的贫民窟所在。

    目前依着手上掌握的这些资料来看,在这正午时分天气突然变暗的这段时间里,所失踪的孩童每个区域都有,并且中间丝毫没有任何规律可言。

    看了好一阵,赵烺也是看的一阵头大,无奈的扶了扶自己的额头,将手上资料放置一边,停了下来。

    田子防颇为期待的看着赵烺,说道:“兄弟,有没有看出来什么?”

    “我又不是神仙,我只是个记者,单凭手上这些零散的资料,能看出个花来啊!”

    赵烺此时倒真的没有藏拙,毕竟这孩童失踪之事非同小可,牵系着门外那么多家属高度紧绷的神经线,可不能胡言。

    “好吧!”

    田子防闻言整个人脸色都垮了下来,他喊过了待在内厅门口候命的安子,沉声吩咐道:“去跟门外的那些父老乡亲说,孩童丢失之事我田子防以警署的名义担保,定会竭尽全力调查,给他们一个交代。但若是他们一直堵在警署门口胡搅蛮缠耽误了我们正常出警,导致孩童无法找回,那我们警署不担任何责任。”

    “是!”

    安子应了一声,走了出去,不一会儿之后,警署门外的喧哗吵闹声渐渐低了下去。

    赵烺一脸笑意的看着此时一直唉声叹气的田子防,直言这个饭碗怕是保不住的田子防,说道:“田大哥想当年在武备学堂的时候,田大哥的行事风格可是勇猛无前,但凡阻了你去路的,那都是直接怼逆了上去拼一拼。而如今,却是铁汉柔情啊。”

    田子防双手摊开,无奈的看着此时一脸淡笑的赵烺,回道:“你也不是不知道,我在这冲县长大,学成之后又在这冲县任职。这里的父老乡亲依着辈分来说,都是得喊个叔叔婶子什么的,更有甚者辈分高的,喊上一句爷奶也是有的。

    所以说这不到万不得已不能翻脸,没法下手只能怀柔讲道理啊。”

    说话的当口,安子已是从警署前厅回来,行至门口之后说道:“署长,门外那些一直堵着门口的乡亲,如今都已经撤回去了。”

    “好!”

    田子防此时一直绷着的脸色终于是舒缓了一些,他站起身子,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拉着赵烺跟安子,说道:“走,去揽月楼吃酒去。”

    行至门边,一直在警署大院等着的李广也跟了上来。

    出了警署大门,安子有了此前跟李广交手的经历,自是对他赞不绝口。

    说语至及最后,当听及到李广乃国术大师尚云祥的得意门生,田子防眼中顿起神采,连连称赞,直道年少有为。

    ……

    “田署长来了,小店蓬荜生辉,赶紧里面请。”

    “老位置,好酒好菜伺候着,赶紧上!”

    “好嘞!”

    田子防显然是这揽月楼的常客,甫一来到这酒楼前的长街,还没接近门口,揽月楼一个身形富态的掌柜就迎了过来。

    一番餐前茶水伺候,过了没多久,一盘盘秀色可餐珍馐美味的佳肴接连端了上来。

    “酱爆河虾,油焖黄鳝,清蒸河蟹……”

    饶是赵烺此前留学之时山珍海味吃的多了,如今看到这满满一席水宴也是暗暗咂舌食指大动。

    “上这么多大补之物,田大哥你是准备酒后去那翠红楼去去晦气?我可听说,你跟那翠红楼的头牌关系不一般啊。”

    “兄弟你又取笑我了不成,我这是给你接风洗尘好不,你来冲县这么久,忙活了这么些天,我这个当大哥的,都没有好好的招待你……”

    田子防此时说的倒一本正经,只是说到最后,一直在边上安静待着吃菜的安子却是忍不住的脸色越憋越红,而后憋不住的绷不住竟“嘿嘿”笑了出来。

    “田大哥啊,你啊你啊,你变了!”

    赵烺见状,也不点透,露出了一个男人都懂的眼神,让田子防自己去体会,而后一脸坏笑着吃起了眼前的佳肴。

    田子防此前说起别的事情倒是头头是道,但是提着这个,却是满脸通红不知所言。

    如今依着他那涨红的脸色来看,赵烺显然是说到了点子上,他对那翠红楼的头牌,定是动了真情的。

    “喝酒喝酒,一帮大老爷们光吃菜不喝酒有什么意思。”

    田子防直嚷着喝酒,众人心知他因最近冲县诡事四起心里烦闷,倒不会拂了他的兴致,俱是遂一起端起酒杯畅饮了起来。

    菜至半饱,酒至半酣。

    赵烺田子防二人细叙旧时同学情谊,情真意浓,神采飞扬间好似回到了那个意气风发欲要振兴中华的少年时代。

    言至最后,从冲县的诸多诡事,谈及了家国抱负,自是未免多饮了几杯。

    说着说着,这话题就转移到了赵烺的留学生活。

    赵烺幼时虽然嘴巴不甚利索,但经过了这么些年在美利坚的留学生涯,见过了世界各地的精英子弟,早已不是当年的那个他。

    谈及在美利坚的过往,亦或者是在那里听及闻的世界各地的风土人情,赵烺自是信手拈来,各种奇闻雅事不断从他口中说出。

    田子防等人最多就是在这冲县的一亩三分田走动,就连临近的京城都没去过几次,哪里听过这些,一个个的沉醉在这些异国的风土人情中,听的入了迷。

    话说的正起劲,一个身着警服之人神色匆忙的踏着碎步顺着楼梯上了二楼跑了过来。

    赵烺适时的停止了话题,田子防眉头一皱看了过去,说道:“小六,案子有头绪了?”

    “没。”

    名叫小李的警察听到田子防的问话,止不住的打了个冷颤,而后在他这位上司逐渐冰冷的眼神中,才将目光转向了安子,道:“安子的老母亲老风寒又发作了,腿疼的不行。刚才巡街的弟兄传来消息,说是让安子赶紧回家照看着。”

    “我娘病了?署长……”

    安子脸色一惊就站了起来,神色焦急的看着田子防等着他同意。

    毕竟如今就算是吃酒,那其实也还算是当差时间。

    田子防既然在场,那当然是要向他请示的。

    “去吧,去吧。”

    田子防摆了摆手,将安子一把拉住,而后在安子疑惑不解的眼神中,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块银元塞到安子手上,说道:“知道你母亲病重家里困难,这是我的一点心意,回去给伯母抓点好药。”

    安子见状眼眶隐有泪意出现,他缩了缩手直言不接,只是却被田子防强硬的塞到了口袋里。

    “田署长……”

    “以前不是跟你说了叫我大哥就好吗,在那警署就算了,如今在这外面怎么还是这么生分,难道你看不起我这个大哥?”

    “不,我只是……”

    “只是什么只是,赶紧拿着钱去给伯母看病,莫要耽搁了。”

    “嗯,多谢田大哥!”

    安子道完谢之后,跟着边上的小六匆忙离开了酒楼,向着他家的方向走去。

    而这一路上,安子跟小六之间,除了说及安子母亲的病情,更多的就是说田署长仗义、体恤下属云云。

    安子娘那里自不必再提,毕竟老风寒虽然是个顽疾,但只要有了钱,有了好药养着,倒也致不了命。

    揽月楼这里,赵烺几人虽是因为安子母亲生病之时气氛稍稍冷下去了些,但安子此时已经回去照看,想来没有什么事情了。

    因此,随着杯杯烈酒灌入口腹,这气氛重归热烈,话题也多了起来。

    李广虽是个少年,但习武之人吃的本来就多,因此他倒是没有参与太多话题,只是在田子防劝酒的时候才回上几句。

    而后就是将注意力放在了满桌子的佳肴上面,并不多言,酒也是喝的极少的。

    如此一来,这不大的光景,一坛五斤装的尘封女儿红倒有大半是入了田子防跟赵烺的肚子。

    “嗝……”

    田子防剔了剔牙缝,打了个悠长的酒嗝,甩了甩此时极为昏沉的脑袋,努力的将目光对准了赵烺,说道:“兄弟,老哥哥我给你说个事情。嗝……”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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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行介绍:
乱世生存,如盲者夜行。 一切的诡异不过都是利益之下的伪装。 哥哥说我的眼睛能看穿这乱世,而我可能这个月都活不过去。 我不得以要杀掉他们,我不想,但我没办法,因为他们也要杀我。 哥哥说要活下去。活下去,一切才能有希望。夜行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夜行,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夜行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