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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四更谈     唐侠txt下载     唐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廿一章 萧何之才人心毒

    原本稳赢的一局,最后居然被拖平。www.uu234.cc这实在是让所有人都觉可惜。两边弟子中窃窃私语者众多,一时间场地里居然吵嚷起来。

    瞧着场面不稳,萧何才反而更加高兴:“那么第四局‘炼丹之局’,我们这边就由‘东海五龙神岛’的郭岛主来应战。岑坊主,你们是由六微明堂的傅掌门来啊,还是这位在蛮夷之地施行教化的‘暖医阁’来啊?”

    炼丹,是青苗一脉中最易学难精的学问,难度尤在推宫和行针之上。且与行针不同,炼丹之术,没有通行的方法。不同门派之间的炼丹方法可能天差地别。青苗一脉中,几乎所有门派都有研习炼丹之术,也都各有所长。

    “怎么不是他萧何才亲自上场?反而是这个完全不以炼丹见长的‘五龙神岛’来比这一场?”

    五龙神岛是一个以豢养百兽起家的门派。青苗一脉中,行医药材千奇百怪,所用的药材虽然大部分是草药,但亦有多重药材取自动物。五龙神岛就是做的这个行当。

    他们豢养百兽的功夫的确为人称道,却从未听说过在炼丹上有什么建树。

    疑惑间,这五龙神岛的掌门已经站到了场地中央。一个老头儿,五十余岁,雪白的头发和山羊胡让他显的倒是有几分仙风道骨。他从一个小小的檀木锦盒中拿出一枚通体赤红的丹丸来。

    “便是这颗丸药了,请问是哪位要来赐教一二?”

    这檀木锦盒刚打开,一股浓重的药味就逸了出来。站在场地前方的几位掌门刚闻到气味,就略微掩鼻。这药味不似寻常药草芬芳,倒是透着一股浓郁的火烈性子。比试炼丹的第一步,则是猜出对方丹药的成分和作用。原本该是要遮盖丹药原本的气味才对。可这丹药不仅不藏,反而完全暴露出来。

    “六微明堂”的傅掌门刚瞧见这丹药,略微沉思,扭头向旁边的苡低声说了几句话。苡乍一听,面露惊讶,又见傅泰和使个眼色,才缓慢退出人群,出了正院。

    这一场原是“暖医阁”出战的,可傅泰和先应了话:“那就让我向郭岛主讨教几招炼丹秘法。”

    六微明堂专捡青苗一脉的偏门奇数走,见识最是广博,而傅泰和本人也是能说会道之人。于是早早就定下了他来比之后的“论道”一场,暖医阁则比炼丹。此刻傅泰和站出来,朝着余下四人微微示意,自然是心中有了其他盘算。

    傅泰和接过丹药,竟不敢放在鼻息下深闻,只是远远嗅到气味,就已察觉这药性之烈,鼻腔里的血管都被刺激,一丝丝火辣的灼烧感。至于另一种辨识丹药的方法用舌尖舔一舔。傅泰和却没做。好在这些用料都太明显,也不难猜。

    “闻起来,是有主料有四种,哦不,五种!分别是‘虎髓’、‘小龙涎’、‘鹿血’、‘阿胶’,四种兽药材之后,还加了一味人参。”

    这样一说,不仅药学派,就连毒学派都炸开了锅。炼丹讲究阴阳互补,相互调和。可这个丹药哪里有调和?四味兽药材,都是大补的虎狼药,即便是单独使用,也需要配合滋阴的药材中和药性,更不说现在四味药一起上来,这补气也太霸道了。更何况,这四味之后,又多了一味大补的人参,补气功效更上一层。

    这样一来,这枚丹药虽说是补药,可哪里还有人敢吃。说不定服下之后,就要被补的七窍流血而亡。

    待傅泰和说出药方,郭岛主捋捋虎须:“配料猜的一点没错。这但这几样料,可都不是寻常药材。这虎是‘狮子国(今斯里兰卡)’找到的白虎。我五龙神岛费了不少心思,才得到一只豢养在岛上,不久前才杀虎取髓。七百斤重的白虎,只拿到这二两髓,药性比普通的虎髓强了不少。

    小龙涎便是蛇毒。至于这蛇,不是陆蛇,而是海蛇。多年前我五龙神岛在‘流求(今中国台湾省)’附近找到这样的毒蛇,浑身黑红相间,毒性奇特,虽不致死,却能让人精神狂躁,不知疲倦。据说曾经有渔民被这蛇咬了一口,连续十天十夜没有合眼,最后把自己活活累死了。

    这鹿血和阿胶就比较普通了,只是我五龙神岛养的上等的麋鹿和青驴。鹿血阿胶本就燥热大补之物。而这些麋鹿青驴,每日吃的可都是上等的大补药,死的时候均是七窍流血,燥热而死。这麋鹿青驴刚一死,就取了鹿血驴皮,十碗熬成一碗,之后再十碗熬成一碗。这才有了最后百碗鹿血驴皮练成的这鹿血精、阿胶元。

    这丹药虽说是我五龙神岛的丹,但里面最厉害的药材,还是其中的这味‘人参’。萧掌门的‘北寒幽庭’里有一株珍藏的千年人参,能补将死之人的气血。传说可以吊命三日。听闻我要炼丹,又割爱转赠给我。

    这么多的好东西,才练成了这颗‘五赤大补丸’。”说到这里,郭岛主一脸兴奋,将那丹药拿着给在场的弟子观看。

    待他说完,灵枢派的郑掌门已经

    按奈不住:“郭岛主,你这哪里是炼丹,这么些虎狼药混在一起,这是要把人活活补死啊!神农谷定下的炼丹一目,本来是比较炼丹技法,你这分明只是利用药材本身……?”

    不待他说完,萧何才又站出来,抢了话头:“诶,郑掌门,你这就有些强词夺理了。神农谷可没有说过是要比试炼丹技巧。炼丹过程,影响的因素千千万万。炼丹的手法固然重要,药材的好坏,药性的高低,却也不可小觑。神农谷早就有规矩,炼丹好坏的评判标准只有一项,那就是丹药效果的好坏。这五赤大补丸的药效,就是补。论天下补药,这五赤大补丸,当属第一。”

    萧何才分明是想把水搅混了,对着傅泰和露出三分奸笑:“怎么样,傅掌门。这颗‘五赤大补丸’可还入的了眼?”

    药学派众掌门知道原本要拿出的丹药是什么,虽说也是用料很下得本钱,炼制过程也是精心无比。可是药效却是不可能和这一枚相及。现在再想起傅泰和的反应,才知这傅泰和早已经看穿萧何才的把戏。

    说话间,苡已经跑着回到了正院,混入人群中稳定面色之后,才缓慢走到傅泰和身边,将一个雪白小瓷瓶交到他手上。又和傅泰和示意,让他瞧了瞧人群后方,盈澜儿惨扶着清语也从“甘棠院”来到了“正院”,混在人群之中。

    傅泰和知道事情已经准备妥当,将小瓷瓶藏入袖口,也走入场中:“这可就真是巧了。郭岛主练得是大补药,我练得是清热去燥的药。这药性相冲,这就容易比个高低出来了。”说话间,他拿出小瓷瓶,在手心上倒出十余粒。皆是棕黄色的小药丸,看起来是十分普通。

    “来吧,郭岛主。你且试试看,能不能辨认出药材原本是什么。”

    郭岛主拿了一颗药,闻了闻之后,竟然直接丢进嘴里,咬碎吞下。

    品级略微好些的丹药,本体应当柔软湿润、多年不干才对。怎么这颗药入口之后,竟然像黄豆一样脆,被咬出“咯嘣”一声?岑掌门也不知道苡给傅泰和拿的是什么药。这是这一声响动,让她对这药的品级产生了怀疑。

    郭岛主啐了一口,把嘴里的药渣吐个干净:“主料很多,共有十三种。连翘、青黛、黄连、龙胆、黄芩、大黄、菊花、天花粉、玄参、茯苓、桔梗、甘草、水牛角。辅料是米糊。药材品质非常一般,特别是那一位大黄,入药的时候都有些坏掉了,一股酸味。炼丹的时候,手法也很粗糙,药材都没有混合很均匀,出炉的时候很急。而且这药似乎已经放了有一段时间了,药性低了不少。”

    他又从傅泰和手里拿过几粒药丸,分给其他毒学派的掌门:“这就是一般的‘清热解毒丸’,方子也是普通的方子。在我们五龙神岛,就算新进弟子练出的丹药,也比这个强些。傅掌门想用这个丹药比试。是不是有些自暴自弃了。”

    傅泰和却好不慌张:“非也,非也。郭岛主也未免也写太小瞧我们‘六微明堂’的底蕴了。我们门派有一上古秘方,手法奇特,我傅某人苦心钻研数十年,才将炼制方法掌握。而这次的丹药的用料也十分考究:比如说这里面的菊花,可是产自大食(今阿拉伯)的,每一朵菊花上有五色花瓣,三年一开花,开花只一夜就凋谢。十分难得。我也是费尽千辛万苦,才从大食商人哪里换来一株,日夜培养,三个月前才开了花。”

    岑孤柔总算反应了过来。哪里有什么秘药,那小瓷瓶分明是千花杏坊给穷困人家的“施舍药”。有的丹药练的不好,药性低些,但又无毒,不能出售,扔了又可惜,便留着给支不起诊金药费的穷苦人家,也算物尽其用。傅泰和胡搅蛮缠,照着先前郭岛主的方法,把这几乎是练废了的“清热解毒丸”胡吹一通,反正别人也难辨真假。且听他继续说道:

    “这里面那个水牛角,也不是寻常的水牛。是‘迦摩缕波(今孟加拉国一带)’的寒泉水牛,饮的水是寒泉里常年寒冷刺骨的玄冰泉水,吃的是白的像雪一般的寒泉草。只有这样的水牛,产出来的角,才是性子最清热的。

    另外,你说那个味道有点坏掉的大黄,那可不是有点坏掉的大黄,那是‘药王殿’精心培育出的新品种,叫‘太黄’,虽然生长极为缓慢,但药性比普通的药材更强十倍,味道也和普通的大黄略有区别。也就是因为这次比试,药王殿掌门才好心送了我一株,否则这么好的东西,怕是大家都难得一见。”

    说完,傅泰和微微向药王殿掌门点头致谢。药王殿掌门知他用意,也只能略略还礼,陪他做戏。

    “再说里面的玄参。可是我我六微明堂的上上上一任掌门,我的祖师傅,在皇宫里救了一位贵妃,皇帝赏赐下来的。据说已经有一千两百年的岁数,都有人形了。可以吊命五日。”说道此处,傅泰和朝着郭岛主邪魅一笑,抖抖眉毛道:“比你那千年人参还多吊命两日。至于其他的药

    材,也是各有各的历史,都是极为罕见。”

    傅泰和胡吹大气,也是有恃无恐。反正他说的东西,大家都没有见过。纵然有人怀疑是假的,也拿不出证据。“六微明堂”最喜欢钻研“旁门左道”。什么奇怪的东西,既然傅泰和说有,就算别人说没有,那只能是他见识浅薄。

    “再说这炼药之法。大家都知道我六微明堂专门喜欢搜寻青苗一脉的奇闻秘术。我们更是有一门不外传的炼丹之法,可以控制药性,就是有些麻烦。让丹药的性子,遇强则强,遇弱则弱。比如这清热解毒的药,患者中的热毒越强,这药性也也越强,反之若是患者并无大碍,这药也就是普通的清热祛燥药效。”

    听着傅泰和越说越玄,郭岛主冷哼一声:“遇强则强?哪有这种事,我看傅掌门这是在胡说,想蒙混过关吧。”

    “这么奇特的丹药,郭岛主不认识也不奇怪。到底施真是假,比一下不就知道了吗?”傅泰和摇头晃脑,满脸自信,走到萧何才面前,缓缓道:“既然两种丹药药性相克,那还不好比?这找个人把两颗药都吃下去不就行了吗?如果补药强些,那人自然是面色红润,表示出受补的迹象。这不是一眼就看出来的事情吗?”

    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那颗五赤大补丸,光是闻着就已经让人受补太过,哪里是补药,分明就是一颗毒药,谁吃下去,说不定顷刻间就要七孔流血,炸体而亡。哪里有人敢吃。

    “要不,萧掌门就来试一试吧!”傅泰和拿着那枚“五赤大补丸”的锦盒,走到萧何才面前:“放心吃吧,我的清热解毒丸,保准有效!”

    萧掌门一脸惊愕,心中一盘算,这傅泰和分明是想把水搅混了,那颗清热解毒丸的说辞,一看就是瞎编的。就算他有些内功修为也扛不过那补药,这大补丸他那敢吃:“傅掌门,你这完全是胡搅蛮缠。这里这么多双眼睛都看着。你乱编一统,就像落个打平的结果吗?”

    “怎么?萧掌门不敢?”傅泰和把五赤大补丸收好,朗声对着在场所有弟子道:“那这样吧,我随便找个弟子来试试。”傅泰和眼光在众人中扫视一圈,然后落在最后一圈,指着一个姑娘道:“那位千花杏坊的姑娘,就你吧。”

    被他指着的那人,正是刚刚进场的“清语”。当时苡听了傅泰和的话,就拿了这练废的“清热解毒丸”,又到“甘棠院”找了盈澜儿和清语来,混入人群中。

    “对,就是你,小姑娘,别怕。来吧!”

    姜崇景站在清语身边,心中忐忑,想要阻挡,但是看着萧傅掌门给他使个眼色,还是放清语走到场中。

    “既然萧掌门不敢找人试药,那我就让这位小姑娘来试吧”傅泰和对着清语说道:“来,姑娘,这里有两颗药,你把他们同时吞下,看看情况如何吧。”

    清语性子柔和,自然是全听傅泰和吩咐,把一大一小两粒药丸吃到嘴里,闭眼吞下。

    萧何才何等机敏,看着清语果真吃下药丸,便已经知道上了傅泰和的大当。

    清语寒症早已病入膏肓,每日都要参汤补药吊命,这五赤大补丸是正好对症。

    傅掌门沉默不语,等了良久才问清语:“姑娘觉得怎么样。”

    “入口的时候,觉得五赤大补丸,有些烈,可是没多久,这药的药性就被压下来了。很快就没有了燥热的感觉。”清语秀外慧中,虽然没见过之前的比试,单凭场上气氛,也知道如何应对。

    “怎么样,诸位。结果是不是显而易见?”傅泰和:“郭岛主、萧掌门,你要不要来搭一脉看看,这姑娘有没有被你‘五赤大补丸’过补的脉象啊!”

    萧何才看清语面色无碍,就知道吃了大亏,心中有怒,略有愠色:“不必了,傅掌门的心思可是比炼丹本事要强多了呀。”

    “过奖过奖,傅某也是遇强则强,越弱则弱。遇到萧掌门,棋逢对手,才发挥这十成本事出来。”

    第四局,药学派又胜,既然已经是两胜一平一负。就算这最后一局输了,也是两胜两负一平。《黄帝内经》的正本,应该是保住了。如果毒派真的打算明抢,五个门派的高阶弟子都在这里,就凭场上毒学派这些人手,也是讨不到半点好处。岑孤柔听着萧何才认输,心中的石头总算落定。第五项论道,“暖医阁”对萧何才的“北寒幽庭”即便胜算渺茫,输了也不打紧。

    虽知靠比试夺回《黄帝内经》正本无望,萧何才似乎也毫不在意,径直打开了第五项论道的话题:“那么最后一项,便是论道。既然是为了分辨两百年来的‘药毒之争’谁强谁弱,我便想问问,这世界上最毒的东西,可有解呀?”

    “那我倒是想问问萧掌门,这世界上最毒的东西是什么?”暖医阁的女掌门上前回话。

    “这世界上最毒的东西,自然是人心了!”

廿二章 冷面阎罗药学负

    另一边,甘棠院内。www.uu234.cc

    “安子?安子?”李秉从床上醒来:“外面好吵。现在是什么时辰了?药毒之争还没结束吗?”

    安子不在屋内,听着李秉喊喊话,才从外面赶来,端着一碗汤水:“秉儿哥,你醒啦?怎么样好一点没有。”

    放下汤药,他扶李秉坐起来:“还没结束呢。刚才苡姑娘来这里,接了清语姐姐过去帮忙,你说清语姐姐能帮什么忙?澜儿姐姐也跟着去了。她给你熬的‘醒神汤’熬到一半,让我帮忙看着火。才做好,还热着呢,秉儿哥要不要尝尝。”

    “先不喝了,我胸口憋的难受。”李秉脸色红润,像吃醉了酒一般,不是很清醒,捶了捶自己胸口道:“躺在床上一天不动,憋的浑身难受。我出去走走。”

    安子应了一声,搀着李秉下床:“外面还冷,秉儿哥先把皮褂子穿上吧。”他帮着整了整李秉的素白内襟,理到腰间,察觉出一丝异样,连忙将衣服敞开:“天呐!怎么会这样。那两条线又出来了!”

    这正是李秉先前发狂时肚脐出引出的两条殷红血管:一条向下延伸至右脚,向上延伸至脑部,另一条从肚脐向上一直延伸至右手。

    “这……这不是都治好了吗?怎么又出来了?”安子顿时慌了神,再看李秉,也是极不舒服,满脸憋的通红,意识也不很清醒:“秉儿哥,秉儿哥!你没事吧!”

    李秉不答话,浑身胀的难受,一掌推开安子,失了重心,又倒在桌上:“好难受,好难受啊!”他撩开自己的衣服,对着自己胸口腹部抓去,极为用力,每一指都在皮肤上留下深深的血痕。

    安子被吓个够呛,也不管李秉在抗拒,将李秉的一条手臂搭在自己肩头:“秉儿哥,你忍一忍。我这就带你去找傅掌门。他能救你的。秉儿哥,你坚持住!他能救你的。”

    绝境之中,安子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和勇气,半背半扛着比自己重不少的李秉,从“甘棠院”一点一点挪去“正院”。

    他心里着急,却又无计可施,一滴泪光到了眼眶,落入土里,转而又消失不见。比起哭,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正院之中,萧何才站在中堂:“这世界上最毒的东西,自然是人心了!”

    说完萧何才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小瓶子,瓶口未塞。他将小瓶倾覆,只见瓶中未有东西落出,其中空无一物。转而有随手将瓶子扔在地上。

    接着他又说道:“羌族的众多分支之中,有一支唤作‘党项羌’,党项羌有一个秘传迷药,叫做‘悲酥清风’,算的上是我‘毒派’中上等的好东西了。无色无味,无影无形。毒性轻微,发作很慢,几乎让人无从察觉。中毒半个时辰后,内息渐渐麻痹。一个时辰后,再也使不出半点内功。两个时辰下去,中者浑身发麻,虽然意识清醒,但难以言语,只能任人摆布。怎么样,这东西是不是很厉害啊。”

    说完他将瓶子扔在地上:“不过这毒药最厉害的,却是另一点。这‘悲酥清风’,没有解药!就算你五派人在医道上造诣再高,今日也配不出解药来。”

    他瞟了一眼郑掌门:“郑大掌门,你不要试了。从岑掌门专心斗针的时候,我就已经放毒了。任你内功再强,这一个时辰过去,你的内功早就没了。”

    郑掌门越听越气,更有些害怕。如果真如这萧何才所言,可是大大不妙。虽然场上终究是“药学派”的人多,但是若没了内功,等毒学派明抢起来,未必能拦得住。

    他试探着往前走了两步,还好,虽然没了武功,可行动还算自如,一会动起手来,先制服了萧何才再说。

    这举动萧何才自然看在眼里,可他也不并不着急:“郑掌门,不要白费力气了。我压根都没有打算动手。我已经说了,这悲酥清风无药可解,我们自然也是身中其毒。今天药学五大派的精英都在堂上,而你知道为什么,只有我们却四派在这么?”

    这话不用说清楚,岑孤柔几人心中都是惊恐万分。毒学派一脉中,以武功见长的“极乐殿”没有人来,自然是要等所有人都中毒了,要把这千花杏坊里的药学一脉一网打尽。

    原来,这整个“药毒之争”从头到尾都是一个巨大的局。萧何才的目的,从来不是比个高低。

    “轰!”

    守门的弟子连同门板,都被踢飞。一个黑脸鹰钩鼻男人带着一队人马闯入千花杏坊。

    “姓郑的!今

    天就是你的死期!”

    这人正是“襄平极乐殿”的掌门,人称“冷面阎罗邹元兴”。他杀人狠辣,手法歹毒才拿了这个封号。其武器奇特,是一对一臂长的精铁短棍,棍的两端,收的尖锐锋利,专门用来点人死穴。

    这刚进门的一队人马也是驳杂不齐,看似并不都是青苗一脉的人马。

    青苗一脉,不擅长武功,所用的武器,大多都是极易携带的匕首、银针、短刀、袖箭一类。可看这一队来势汹汹的人马,大刀阔斧、铜锤铁拐,凶神恶煞,哪里有半点行医人的慈面,正是“西四堂”的帮手。

    邹元兴转瞬已经到了堂上,凌空一脚,越过毒学派弟子,到了场中。不知道有多少深仇大恨,他手中的短棍,竟然点向郑掌门胸口死穴“膻中穴”。

    郑掌门反应极快,一掌打偏邹元兴的攻势,另一掌借势攻向其气海穴。

    邹元兴借着这力道,再次跃起,落入药学派众弟子中,双棍挥舞,左棍插入一位男弟子颈部“人迎穴”,棍子没入身体一寸有余,他不将棍子拔出,反而是用力道将那人整个脖子的一半削开。皮开肉绽,鲜血溅了一圈,中招那人还不急喊一声,双手握着自己的脖子就瘫软了下去。

    邹元兴左棍杀人,右棍也没有停下。对着另一个弟子当头一棒,正是打在头顶死穴“百会穴”。一声闷响过后,那弟子只是呆呆的立在场中,神情呆滞,进而双目布满血丝,滴血出来后,才倒地身亡。

    人的死穴受伤,多数只是会对人造成极大的损伤,并不一定会顷刻毙命。可这邹元兴出手太过狠辣,动手就是致命的杀招,一上来就结果了两个弟子的性命。

    他还要继续,却被旁边一人一剑挡开。

    这人正是姜崇景,他一早就在场上,现在虽然没了内功,但是外家功夫还在。蜀风商会的家学他学了七八成,又身兼数个其他流派的招式,也是个高手。

    盈澜儿也想上去助拳,可是清语还在场上,只能尽量护她的周全,不敢擅动。

    “飒!飒!飒!”一连三招,又快又狠,姜崇景疾风所指,逼得邹元兴步步退让。这正是蜀风商会的高深剑法。姜崇景原本就是法家年青一代中的佼佼者,剑法了得。论武功路数精妙,难道法家还能输了青苗一脉?

    既然已经动了杀机,场下立刻变得混乱起来。两边弟子打成一团,都是搏命的杀招。原本还算平静的正院,吵闹声,杀伐声不绝于耳。红色的血液,白色的脑浆,青黄的胆汁胃液溅的廊下到处都是。

    一条贯穿整个千花杏坊的温泉溪流,只是顷刻间就被染的鲜红。这红色顺着溪流,汇入千花杏坊外的“月亮湖”中,在碧蓝的湖水中勾勒出道道红色波纹,就像墨水在清水中晕开一般。

    场上形势大变,郑掌门从腰带中抽出一柄如玉如冰的软剑来,正是灵枢派历代掌门相传的宝剑“冰片灵剑”。他正想帮姜崇景先收拾了邹元兴,却又被一对短钺拦了下来。

    这正是萧何才的身手。还不等郑掌门和萧何才拆招,五龙神岛的老头子郭岛主对着他背后又是两计冷拳。郑掌门以一敌二,眼看落了下风,一把“十齿铁折扇”逼开围攻自己的几名弟子,转而来到郑掌门身边,替他挡开郭岛主的偷袭。这人正是“六微明堂”掌门傅泰和。

    四人缠斗在一起,场上人多,就连这几名掌门也是身陷乱战之中,不能自已。岑孤柔、药王殿和暖医阁的女掌门,三人都是弱质女流,会些内家功夫,拳脚功夫尚且比不过普通武夫,更不说和这些练家子对招,只能被几个灵枢派弟子护着往人群外退。

    岑孤柔从袖中取出一个碧绿竹节,对着天空打开机关,一发响箭飞入空中,嘭的炸开,将藏于其中的另一节响箭炸的更高。

    “嘭!”第二支响箭在百丈高的地方炸开,化成漫天黑烟,在这青天白日之下,格外显眼。这正是千花杏坊的求救信号。

    鸡鹿州是大唐和回纥交界的地方,在此落脚的门派也不算少,少不了相互扶持。更何况有千花杏坊广结善缘,鸡鹿州的百姓和官府也落了不少好处,得了这求救信号,势必是要来救援的。

    且说安子扶着李秉,踉踉跄跄从甘棠院出来,路程还不到一半,就听见正院里面已经传来厮杀声。李秉昏昏沉沉,半途醒来:“前面……是什么声音?”

    安子也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事,想着昨夜李秉发狂的惨状

    ,他脑海中只一个念头:不论前面是刀山火海,要找到傅泰和,秉儿哥才有的救。

    “秉儿哥,你坚持住,就到了!”

    安子越走越急,可羸弱的他背着比自己重不少的李秉,又能快到哪去。从甘棠院到正院,路程不近,他背着李秉早已力竭,双腿一软,整个人连着李秉栽倒在路上。胳膊被粗糙的路沿石擦出一大片皮肤。

    他看一眼倒在地上的李秉,面色比刚才又深了三分,人也昏迷不醒,此刻哪里还管的了疼。抱起李秉,连拖带拽,往正院冲去。

    且说正院里拼的你死我活,满园的青花绿树早已经被鲜血染成红色,假山汀步,更是像被涂了一层朱砂红漆一般,亭台楼阁里,无不是药毒两派弟子的尸身残肢。十来个极乐殿弟子往前正院后门一守,哪里有人闯的出去,这偌大的花园,顷刻间化成人间地狱!

    郑掌门和傅泰和与敌人打斗良久,渐渐已觉体力不支,往日郑掌门练剑三五个时辰尚且还有余力,如今只打了一炷香的功夫,竟然已经感觉疲乏?他心中一惊,怕是那“悲酥清风”的毒性已经发作了,先前封了内息,现在连体力都受了影响。

    看一眼场上局势,现在虽说是打的难舍难分,可时间再久些,这些身上中毒的药学派弟子恐怕就要精疲力竭,但是那新到的极乐殿门人,就要形成围杀的局面。

    “速战速决!”郑掌门大喝一声,忽然变招,发了狂一般直攻郭岛主面门。郭岛主一记老拳攻向郑掌门胸口,原本想逼着他躲开,谁料郑掌门不躲不闪,硬扛了这一拳。

    “噗!”郑掌门一口鲜血喷在郭岛主的脸上,左手却死死抓住他的右拳,右手纵剑,刺入郭岛主的后背。

    “呲!”一道鲜血从心房飙出,郭岛主身子就这么瘫软了下去。

    以伤换命!我郑某人不亏!

    萧何才也觉得体力不支,估摸着药效要发作,看见郑掌门发狂,只得且战且退。

    且说安子终于到了正院,可极乐殿弟子守着门口,他如何进得去。两个弟子看见有人从别的院子里出来,剃刀便向安子砍去。

    安子才明白这正院真的生了天大的变故。一刀砍来,他忙把李秉推开,自己闪身躲向另外一边。这刀锋刚过,一双铜锏又袭了过来。

    “轰!”一锏敲在安子后背,力道将他带出三五丈远去。安子伏在地上,疼的已经起不了身。说时迟,这刚刚躲过的刀锋已经追了过来,眼看他就要来个手起刀落,人头滚地的下场。

    “嘭!”一记铁拳轰在那刀客太阳穴上,几乎将他半个脑袋都打的陷了进去。那刀客看着自己白色的脑浆缓缓流在身上,刚要说话,身子已经倒下。

    这出手的自然是李秉。他原本昏着,被安子一掌推开后,撞在旁边假山上,反而被疼醒。眼见安子遇险,顿时又多了三分精神。这一拳刚出手,他顿时觉得体内真气翻腾,五脏六腑都被扰的难受至极,竟然喷出一口鲜血。

    持锏的弟子看见同伴丧命,又见李秉呕血,只道他受了内伤,提锏便砍。

    李秉原本还在难受中,脑袋昏昏沉沉,忽然见这么个人朝自己攻来,也不及多想,拎起那人的大刀,用力挥了出去。

    大刀脱手,像飞镖一般,在空中囫囵转了两个圈,划一道直线,竟直直劈在那弟子的头顶。刀刃锋利,李秉现下又是无穷的力气,这刀竟然将那弟子脖子以上劈成两爿,连刀也被卡在胸腔。

    这两招出手,李秉又呕出一口血,却莫名觉出半分畅快来。体内澎湃的真气趋势着自己的肌肉迸发出无穷的力量,这用力挥舞起来,才觉舒服。他大喝一声,捡起落在地上的一对铜锏,用尽力气对着眼前的这具尸身砸去。

    这铜锏身长四尺,身无节,端无尖,体成棱形,四面凹陷,正是最常见的“四面锏”,是钝器,比剑重了不少,此刻正好趁手。

    脑浆迸裂!血肉横飞!李秉将这无穷的力气使出来,看着满地肉浆,尸骨无存,才觉得爽快。

    安子倒在地上,看着眼前这人背影,哪里还有李秉往日半点的样子。

    “秉儿哥?你还好吧?”安子忍着剧痛爬起来,却见李秉回头看他,全身皮肤已经鲜红,那两道殷红的血管更是明显。

    李秉没有转身,只是回头瞟了安子一样。

    那是一双血红、冰冷、泛着幽光的恐怖眸子!

廿三章 塞北苦寒,满园萧风

    正院里两方正拼个你死我活。www.uu234.cc却有两人一开始就未打算卷入这乱战之中。

    其一便是这青蝎苗寨的谷寨主,他只答应帮萧何才斗这比针一局,比完针法,早早便退场了。两人各有心思:萧何才需要这谷寨主在斗针时候帮忙拖延时间,又在针法上让药学派五位掌门分神,难以察觉毒药侵体。而谷寨主也想借这个机会,看看自己的针法到底和传说中青苗一脉的百年天才还有多少差距。两人就此打成协议,只比针,不再卷入之后的事情。

    另一人则是参与“植药”的甘州欢喜谷掌门。极乐殿弟子刚进入院里,他便趁着局面混乱,溜出正院,飞快的没入了千花杏坊的“香阁”中。这人獐头鼠目,嘴边一颗大痦子,让人过目不忘,正是鼠尊者。

    香阁正是之前所有人祭拜三皇祖师的地方。房间不大,布置也很简单。除了正中央一块“妙手仁心”的牌匾,匾下三尊祖师雕像,便是一张八仙贡桌和九枚蒲团,再无别物。

    “奇怪,奇怪!”鼠尊者心中疑惑,内应说那《黄帝内经》正本藏在这香阁里,可这里一眼把所有的东西都看全了,哪里还有什么玄机。他还不死心,将三皇祖师的雕像细细查探了一遍,毫无结果,又将九枚蒲团也撕个粉碎,苜蓿飘了满地。他翻身上梁,连匾额后也找了一圈,什么都没有!

    “真是奇怪!”

    另一边,正院之中。

    盈澜儿因中途才到正院,中毒不深,原本可以护得清语周全,可时间一久,也觉出三分疲惫来。一着不慎,已经挨了两刀,青纱裙之上,已经满是血污。姜崇景帮她挡开一剑,看着去往后院的路已经被撕开一条口子,忙道:“你带清语先走!”

    话音未落,极乐殿掌门邹元兴的铁棍已至。姜崇景推开盈澜儿,自己抵剑招架,只是这次却慢了半分,被那铁棍一端,刺入肩膀。他只得飞踹一脚,逼得邹元兴躲开,硬生生将自己肩膀抽出。

    姜崇景原本和邹元兴打的也算互有胜负,但是时间一久,那毒性就再也压制不住,没了内力不说,连行动也不如先前敏捷,抵挡起来很是吃力。

    “噗!噗!”

    一连两招,邹元兴在姜崇景胳膊上留下两个血窟窿,都是右臂上的大穴。这条胳膊再难发力。姜崇景换左手持剑,被压制的既无法反击,也无法脱身,只能苦苦支撑,每一招都在后退。

    两人斗的正凶,忽的见后院正门,一干极乐殿弟子被两把铜锏逼得连连后退。铜锏抡起,将一名弟子挑到空中,人还未落地,又是凌空一锏砸在小腹,将整个人拍到地下。钝器击穿肚皮,肠子肚子散了一地。

    灾星降临!杀神已至!

    瞧着这人如此神勇,极乐殿弟子都不敢强上,竟然退出一条道来。姜崇景早已危在旦夕,现在看到救星,一个团身滚地翻躲开邹元兴一棍,转而奔向李秉。谁料李秉已入疯魔,抬手就是一锏。

    姜崇景那里料到有此一招,立马横剑抵挡。

    “嘭!”火光四溅。姜崇景的剑身被一锏砸断,铜锏也敲中胸腔,姜崇景倒飞出去。他看一眼李秉,全身

    通红,眸眦尽染,没有半分人样,怕是又陷入了昨夜的疯魔之中。

    邹元兴看姜崇景受伤,追击而至,一棍砸下,便要用内功点了他的气海穴,废了内功再说。

    瞧得这棍攻来,李秉一锏击棍头,一锏击棍尾,一招之下,竟然把棍子打的裂成两节。

    一棍被毁,剩下一棍,邹元兴倒钩凌空跃至李秉身后,连续三刺,每一招都点的是李秉的大穴。

    李秉微微侧身,躲过两刺,中了第三刺。

    这一招本是要封他右手“天井穴”。可邹元兴一棍刺入,却反而痛叫一声,倒飞出半丈远,连手里的棍子也握不住了。他内功不算深厚,以气封穴不成,反而被李秉的充盈的真气冲的右臂整个手少阳三焦经发麻,不住的颤抖。

    不给他半分喘息机会,李秉已经继续攻来。邹元兴双脚点地,倒飞躲开,步伐飘忽,看起来并不像青苗一脉的功夫。

    李秉横锏一扫,正是《阳月剑诀》中“挥日阳戈”。

    一锏不中,二锏又至。他一脚踩在石灯上,也跟着邹元兴凌空跃起,在空中缠斗三招。

    邹元兴飘然落下,正好停在萧何才身边,捡起旁边一具尸骸上的一对手斧,帮他攻了郑掌门一招。

    郑掌门杀了五龙神岛郭岛主之后,原本配合傅泰和,以二敌一,本不落于下风。不久,傅泰和筋骨不强,毒性发作最快,全身已经动弹不得,倒在地上眼睛瞪的老大。他虽口不能言,却还有意识。又打了几招,萧何才的动作也迟缓起来。郑掌门多年习武,这毒性侵体发作最慢,乘胜追击,眼看就要击杀萧何才,却被邹元兴救下。

    在看场上,原本是势均力敌,可现在药学派的弟子基本都已经毒发,手上力气已经大不如前,几乎是任由极乐殿弟子宰杀的地步。

    郑掌门挥动冰片灵剑,转眼就攻向里邹、萧二人。

    李秉跟着落下,站在郑掌门身边。

    郑掌门看着来了帮手,心中多少拿定一分。不料李秉不仅不帮郑掌门,反手就是一锏打向他后背。

    郑掌门勉强躲开锏身,却被巨大的力道带的身形不稳。原本中毒的他就已经是强弩之末,被李秉一招压制,一个跟头倒栽下去,极为狼狈。李秉还不住手,对着郑掌门的天灵盖,又是一锏,非要将他的脑袋砸开花才肯罢休。

    郑掌门用尽最后的力气,双掌推出,以肉身硬抗李秉的铜锏。两力互博,李秉的力道比起昨晚,强了一倍不止,郑掌门不敌,被这一锏敲飞出去,手臂的骨头都被震断,倒在地上再也起不来身。

    李秉舍了郑掌门,看着眼前的邹、萧二人,又动了身形。

    邹元兴看李秉只是蛮力,抡起手斧也使出狠劲。呼呼几道风声,两边兵刃硬碰硬。两人博力,倒是势均力敌。

    噌~!噌蹭~!火光四射。

    弟子用的铜锏当真是粗制滥造,被暴乱的李秉今日一通乱轰,又和邹元兴短兵相接了这十来回合,居然在李秉大力砸下之后,断成短节。

    没了手上的分量,李秉浑身的力气无处发泄,,随手将手里的锏

    把儿当成暗器丢出。邹元兴横刀一扫,把其挡开,却见李秉又从哪具尸身上拿过一对六棱瓜锤来。这黑铁锤柄长三尺余,锤头硕大如碗口,锤面生六棱,可比刚才的铜锏又重了十分。

    这才趁手!一对大锤在手,竟然被李秉耍的比剑还快。

    “嘭!”邹元兴哪里还抵得过这力道,一锤陷入肩头,这钝器将肩胛骨都给砸碎了。邹元兴痛叫一声。

    眼看李秉还要继续进攻,萧何才从袖里掏出一粒暗器,顺手丢出。原来是一粒药丸,这药丸脱手后便爆炸,扬出漫天红粉烟尘。被李秉一吸,呛了两口气,连忙从粉尘中躲开。

    “他中了‘吊钟迷尘’大家一起上!”萧何才对着一干弟子吼道。

    吊钟花有毒,这“吊钟迷尘”是北寒幽庭从其中提炼的花粉毒雾,吸入之后,毒性发作迅速,立刻侵入五脏六腑,头晕眼花,行动迟滞。

    原本药学派的弟子也被清理的差不多。萧何才一呼百应,不少人舍弃对手转而攻向李秉,顷刻间就将他团团围住。

    啪!一锤击中,整个人被砸的倒飞出去!

    啪!又是一锤,另一人胸腔也被砸中,十二对肋骨皆尽粉碎,真个胸腔内陷,那人口吐血红气沫,倒地身亡。

    李秉凶神毕现,哪里有半分中毒的样子。一对六棱瓜锤在手,来一人杀一人,来两人杀一双。饶是他如此神勇,也架不住极乐殿二三十弟子一起围攻,一着不慎,背后中了一刀,刀伤深沉,白骨可见。

    可李秉好似完全不觉的疼,纵使自己后背鲜血直流也停不下来。

    啪!一锤下去,脑浆迸裂,面容模糊!

    白红相间的血浆脑浆溅在他脸上,反而让李秉生出无尽的快感来!那心底最深的杀意已经完全被激发出来。一双大锤,无人可敌,招招致命。不仅杀人,反而是要将人砸的血肉模糊才算了事。

    不论身他中多少刀,也不能停下。反而越打越猛,比刚进内院的时候,不知力道与速度更胜了多少倍。

    “轰!”李秉将邹元兴打飞,不等他落地,又是一锤,砸在后背。邹元兴呕出一口鲜血,再也直不起身。

    这不算完,李秉站在邹元兴身前,凶恶的眼神低头肆意的在他身上打量,像是恶虎捕食一般。啪啪又是两锤。一锤砸手背,一锤击手肘。两锤下去,一声惨叫刺破苍穹。

    这双臂哪里还有个人形,只有一滩烂泥罢了。

    邹元兴抬头绝望的看着李秉,李秉扭曲的面容反而生出三分满足的笑意来,这把玩猎物、肆意虐杀的快感才让他真正的满足。

    你叫冷面阎罗,那我今日便是九天杀神。

    李秉将最后的一锤举过头顶,用尽神力,对准那已经完全绝望的脑袋,深深的砸了下去。雪白的脑浆掺着血水洒在他身上,溅在他口中。

    他抿了抿嘴,放生大笑,那笑声如高山般深厚,又像飓风般狂放。

    塞北苦寒,满园萧风!

    何人还敢一战!

    第二卷终

写在二卷之后

    本来打算把第二卷发完之后,再写点感想。www.uu234.cc不过这两天心里的这种不安越来越强烈。索性今天就把想法写出来,跟大家聊聊。

    想说的有好几个事情。

    首先就是这个第二卷的问题。

    如果说第一卷,我自己能给我打八分的话,第二卷估计只有六分。写第二卷的时候,我有点急于求成,行文太着急了,失了自己的味道。好几个地方明明可以写的更好,但是还是没有把握住。

    休屠人的祭坛“天之扉”在我的想象中,应该是五光十色,非常好看的,内部设置,也应该更有些底蕴,结果没有把自己的想象写出来。最后的药毒之争,也本应该可以更出彩。还有几处对话把握的也不是很到位。这些都是存在的问题,总体来说,这一卷真的是差强人意。

    我本来想倒回去改改。结果发现这个工程太大了,改文起来,比重新写要更费时间。我想改,但是暂时没有时间改。不如就把这一卷先放下,等我把全书写完,或者真的有幸能出实体书的时候。我再将整本大改,效率更高,质量更好。

    不过这方面也有个好消息。第三卷到目前为止,我还挺满意,比第一卷更好。希望到时候大家也会喜欢。

    然后还想说说第二个事情,就是我之后的一点变动。

    我住在新西兰,和国内五个小时时差。所以我下午发文的时候,一般都是国内的中午。

    我在建筑行业从事管理工作,平时很忙,一天工作十个小时以上。每天下班回家,算上吃饭,基本只有三个小时休息时间。周末两天,几乎全都用来码字。

    我打字其实很快,但是每一章,都要改好几遍才会发,又把速度降了至少一半。工科生,查历史人文资料也耗费不少时间,总体来说,发文速度要比其他的写手慢的多,每天5000字应该是我目前的极限。

    更新速度有限,希望大家海涵。

    其实最近也在准备跳槽,选了一份工作,大概一年要少挣20万人民币的样子,但是工作时间会从每周60+小时,缩减到40小时,我准备接受了。这样可以有更多的时间来做我想做的事情,可以更好的写小说。

    这就说到了第三件事情上。

    我写作,完全是出于爱好。所以也希望自己能写的好,小说的质量对我来说非常重要。我不想水文,不想写套路文,只想描绘我脑海里那个丰满的武侠仙侠世界。恩怨情仇,丰富多彩。我有很多光怪陆离的想法,都想把它们一一表现出来。

    老实说,想是一回事;等真的开始写,想要坚持下去,又是另外一回事。

    我真的需要大家的鼓励,不管是月票也好,书评也好。我知道有人在看,喜欢看,我才能有动力继续写。

    希望大家能尽可能的让我知道,你对我书的任何想法。

    觉得难看也好,喜欢也好。都请让我知道,我尽量把书写的更好来回报大家。

    建了一个书友群:220785545

    大家可以来一起没事的时候聊聊。

    *****

    如果你想支持我的话,请在这章节下面为我加油把!

    爱你们!

卷头章 武威旧梦

    时间回到现在,正是大历十二年(唐代宗)。www.uu234.cc

    宽衣解带,将皮褂子脱至腰间,露出一片肌肤雪白又细腻的背来。十只纤长的手指,在这背上,谨慎的摆弄着纯白的粗布和漆黑的药泥,将那十几道深浅不一伤口上的脓水擦拭干净,涂上新的药,再重新包好。

    “嘶~!”躺在床上那人发出低沉的声音。反是帮忙抹药的人高兴起来。

    “秉儿哥!你醒了吗?秉儿哥?”他停下手里的活计,蹲在床头,看在在床上沉睡已久的人儿。

    一双困顿的眸子缓缓睁开,眼前就是那个他最熟悉、最想念的人影。

    “澜儿?是你吗?澜儿?”趴在床上这人含情脉脉看着这日思夜想的影子变得越来越明晰。

    床前这人已经笑得人仰马翻,捏着嗓子笑道:“秉儿哥!是我!我是你的好妹妹,澜儿啊!”

    眼前的景象的轮廓越来越清楚,一张大脸在他面前笑的不能自已。床上的那人看清事实,先觉得失望,转而又略感尴尬,最后居然也笑起来。他转过头去强忍着笑意,脖子咯咯咯咯抽动个不停。

    “安子呀!怎么是你?那一双柔软细腻的手在我背上,我还以为……还以为是盈澜儿呢……”

    “别动!”安子看着李秉要翻身,连忙拍了一下他的肩头:“别动!药还没还完呢。”说完一边换药,一边道:“秉儿哥也不想想我原来是干什么的,手指可灵活的很。你背上伤口太多,这换药一点不慎,就把伤口又扯开了。澜儿姐姐笨手笨脚的,我才不放心她给你换嘞。”

    安子把一块沾满血污和黄色脓浆的粗布扔到水盆里:“再说了,澜儿姐姐这几天忙的很。清语姑娘虽然好了一些,可你又把姜崇景打伤了,她一下要照顾两个病人,脱不开身的。”轻轻的把药泥涂在伤口处,那丝丝凉意传进皮肤,安子低头轻轻的吹了吹伤口,让这药泥再变干些,才能重新包上。

    “秉儿哥,你一连昏迷三天,可吓死我了。”

    “三天?”李秉一惊:“嘶!”他刚想爬起,又被背后的伤扯的生疼。

    “哎呀!又出血了,让你别动吧!”安子赶忙拿另一块粗布把伤口压住:“这么大的伤口,一旦流血可不容易止。”说完从桌上的药箱里拿出一个白色瓷瓶,倒出一些青色药粉,洒在伤口上。“这是千花杏坊的凝血散。苡姐姐说很好用,伤口好了也不容易留疤的。”

    既然不能动弹,李秉干脆把头趴在苜蓿枕头上,仔细思索,又觉得脑袋有些疼。他目视前方:“怎么昏迷了三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只记得那天你背我去正殿,路上遇到两个凶神恶煞的人,要出手打你。然后我给了那人一拳,之后就什么也记不得了……”

    “都记不得了?”安子问了一句,不等李秉回答,便将那天发生的事情一一讲给李秉……

    “就是这样,药学五派的弟子损伤惨重,幸亏你杀了那个极乐殿的掌门,萧何才看着情况不妙,带着剩下的人落荒而逃,然后你就追了出去……那个时候我也受了伤不能动,所以不知道你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之后不多久,看到千花杏坊求救信号的人就赶来支援,有鸡鹿州附近的几个门派,也有些回纥官兵……不过你猜还有谁?”

    “还能有谁?是我认识的人?”李秉趴在床上一动不动,肆意的享受着安子在背上帮他涂药的过程。

    安子说的眉飞色舞,声音高了不少:“是墨家三个哥哥。”安子看李秉还是不解,又道:“就是‘南墨家’墨染江、墨染河和墨染湖三兄弟啊!我们在嘉州还见过。”(墨家三兄弟,见一卷七章)

    “哦,是他们啊!他们怎么会在这里?”听到故人来此,李秉原本是很开心,可是又忽的想起在嘉州石榴林的英雄大会上,他背信弃义,引绿林进攻吐蕃密宗的事情来,一时间一股强烈的愧疚感涌上心头,将所以的欢喜冲淡。

    “不知道,墨三哥说是追着什么人来的鸡鹿州,恰巧遇到千花杏坊求救,就赶来了。”他把李秉身上最后几处伤口也包好,拿过一卷粗布,将李秉整个后背裹起来:“秉儿哥!抬一下身子。”

    他麻利的把粗布在李秉腰身上缠了两圈,算是固定好所有伤口的包扎,又道:“说起墨三哥,你可得好好谢谢人家。那天场面乱的很,赶来的人虽然有一些,可是都先忙着救药学派的弟子。我也伤着,没办法出去寻你。还是等墨家三兄弟他们来了,我才喊了他们赶快出去寻你。”

    “等墨三哥背着你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子时了。听他说,他是顺着一路上的尸体残骸才找到你的,居然跑出了四十多里地。找到你的时候,你晕倒在一片草地里,周围有七八个人的尸体,都已经被砸成肉泥,连衣服都看不清是什么样了。之后你就一连昏迷了三天。岑坊主说,如果不是墨三哥把你找回来的及时,你就要死在草原上了。”

    安子将所有的医药收回药箱,又装满血污白布的盆子端起,放回架子上:“说来也奇怪,那天你回来之后,岑坊主给你号过脉,说你的真气又平息了。又问我,你是不是认识子午宗的韬剑剑主‘孙无亦’。”

    既然提到了子午宗,又说是韬剑剑主,李秉和安子心

    中自然明白,这孙无亦便是当初让安子偷《白雪内经》,后来又将韬剑给李秉,传他一成内力的人。两人都见过孙无亦在客栈杀人的惨状,李秉发狂杀人的样子,和他一模一样,若说与那内力无关,怕是不太可能。

    虽然白雪内经李秉没练过,可前药毒之争前几日,李秉日日苦练阳月剑诀,而两样功夫又同出一脉。想来就是这一脉功夫的问题了。聊到这,房间忽然沉默了下来,想到问题的严重性,两人都有些后怕,可又没人愿意开这个话头。

    咚咚咚,两人敲门进入。正是岑孤柔和郑掌门。

    岑坊主看着气色还很好,想来是没有在药毒之争中受伤。郑掌门的一只手臂打着绷带,半吊在胸前,瞧着李秉已经醒来,朝着他冷哼一声。

    “已经醒了呀!”岑孤柔先说了话:“本来想让郑掌门一起来给你切切脉,看看病情。没想到你先醒了。感觉还好吗?可有什么不舒服吗?“

    李秉被安子扶着,缓缓坐起,神出手臂:“我还好,睡了一大觉。现在觉得神清气爽,就是背后的伤口还有些疼。”

    “那是活该!”郑掌门冷哼道,可是还是跟着岑掌门,摸了摸李秉的脉象:“嗯,脉象平稳,一切正常。”

    “李秉,我问你,你可认识做子午宗的韬剑剑主,孙无亦吗?”

    沉思片刻,李秉还是照实回了话,还将孙无亦传他一层内功的事情也一并讲了。只是这里人多口杂,李秉隐去了《白雪内经》和《阳月剑诀》的事情。

    “这就对了。你的脉象虽然奇怪,但是却不是我第一次见了。那日帮你诊脉时,我就觉得熟悉,又一时想不起来是哪里。等你在药毒之争时发狂,我才想起来。二十多年前,北域子午宗的孙剑主也来找过我师父。当时我还是千花杏坊的大弟子,为他号过脉。他的脉象与你一致。据孙剑主说,每到月中,早则十四日,晚则十六日,他体的内力就会不受控制。变得像你那日一样,凶猛残暴,嗜血乱杀。一直无法可解。”

    “怎么样?后来他被治好了吗?”安子话才出口,就觉得自己犯了蠢。如果已经治好了,那哪来的半月前在蜀中杀人呢?想到这里,他怒目嗔道:“这孙无亦可真是害人不浅,好好地,要给秉儿哥传什么功。现在把秉儿哥害成这样。”安子原以为这几天李秉正常,就已经脱离苦海,可要是每月都发作,那就有些恐怖了。

    知道了实情,李秉也有些怨恨,可又一想,毕竟孙无亦救过自己两次,若没有他,自己恐怕再峨边县就已经成了那三个喇嘛的拳下亡魂了。现在不管有多少恨意,也恨不起来。

    看着两人表情愁苦,岑坊主又道:“虽然我们青苗一脉解不了,却听说孙剑主在其他地方找到了解法,虽然没有全部根除,却也好了不少。”

    李秉闻声,抬头看着她,深处绝境之中,忽然看到一丝希望。又听她说:“你再修养两天。每过几个月,子午宗会有弟子来我这里给他们老掌门拿肺疾的丹药,到时候你可以跟他一起去子午宗。地方也不算太远。往北五六个时辰的路就到了。”

    岑坊主和郑掌门在这里又和李秉聊了聊发狂时的感受,算是记录医案。可李秉一发狂什么也不记得,说来说出,也没什么重要的东西。

    “事情也问完了,你好好休息。这次多亏了你,否则药学五派不知道要受多大的变故。暖医阁、药王殿,还有六微明堂的人都已经回去了,派了人手监视毒学一脉的门派,以防他们再生事端。”

    岑坊主抱拳行礼,郑掌门看着李秉,也是冷言冷语道了声:“多谢!”

    “怎么回事?我怎么觉得郑掌门好像对我有敌意。”二人走后,李秉倒是对郑掌门的反应,摸不到头脑。

    安子在旁边咯咯笑出声:“他的一双胳膊,都是被秉儿哥你打折的。堂堂青苗一脉第一高手,被一个病人打个半残,这传出去怕是要被人笑死。”

    二位掌门前脚走,不等李秉再趴下,墨家三兄弟又进了房间。

    “李秉老弟!”墨家老二墨染河率先进来:“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在嘉州的时候,只不过瞧着是个初出茅庐的少年,没想到才过了三个月,居然干了这么惊天动地的一件事。你不知道啊,我们帮着千花杏坊清洗院子,那血水可是把外面的月亮湖都染成鲜红。你说你杀了多少贼人?”

    李秉本觉得这事并不光彩,全然是无意之举,只得干笑两声:“其实我也没想到的。当时练功出了岔子,阴差阳错才帮上忙。”说道这里,他忽然回过神来:“对了,还没有谢过几位大哥救命之恩。”

    “哪有谢不谢的。我第一次见你,就觉得投缘,这次本来是追人到此,不曾想却救了你,可见是天注定的。”墨家老二看李秉,是越看越好。他本就是豪爽性子,看着李秉年纪轻轻,在峨边既有侠骨,现在又功夫了得,当真是无比对胃口。

    “墨二哥,嘉州的事……”

    “诶。我不怪你。那天看你跑出去,三弟就说你肯定有你的苦衷。既然人在江湖,哪能没有个身不由己的时候。何况,三弟也说,武林人士灭了吐蕃密宗,对大唐反而有大利。你看,这吐蕃不是在边境开始撤军了吗。你错有错着,也

    算是老天开眼。”

    “有时候,是非对错没有那么重要,李小兄弟不要挂怀!”墨三哥墨染湖也开解道。

    “谢谢。”李秉说话的声音低沉,回想起这北上一路所见,边境之民水深火热,心里更觉不是滋味。

    安子眼尖,连忙岔开话题:“对了,墨三哥,你们这次到底是为什么来的鸡鹿州啊。这么偏的地方。”

    这话算是问道正题了,也正是墨家三兄弟来找李秉的目的。

    “嘉州的事情完了,群雄乱战吐蕃密宗。我们并没有去,原本打算先回墨家大营,半路上收到消息,有墨家的人在武威发现‘融教’的踪迹。我们便追寻过来。”

    墨染河继续介绍道:“‘融教’是一个很古老的教派,组织森严,难觅踪迹,每一次出现都会掀起一场武林的腥风血雨。据说二十年前安史之乱,背后就有这个力量推动。后来政变失败,这个融教也沉寂了。只是前不久似乎又有所活动,被我们墨家的暗哨察觉。说武威有邪教作乱。”

    “收到消息之后,我们赶到武威,得知武威节度大使府里遭了灾,氐祀教被剿灭,线索也就此断了。可细细追查之下,发现有大批武林人士聚集在甘州欢喜谷,似乎要对回纥的某个门派下手。但我们当时并不知道是千花杏坊,只能在回纥地到处查探。直到那天恰好在鸡鹿州看到千花杏坊的求救信号。”

    他和安子并没有在千花杏坊见到过鼠尊者,自然不能将鼠尊者和药毒之争相联系,便把武威州发生的事情和盘托出。包括氐祀教到处查找休屠祭坛、帮鹿大人找到陶制卷轴、到最后被武威节度使软禁的事情,只是刻意没有提及黑色帛书。

    现在两人的话恰好把前因后果接上,安子又道:“氐祀教的出现很是奇怪。可是这跟那个融教又有什么关系?”

    “具我们查证,氐祀教的氐祀娘娘,应该是融教的某个尊者。已经查明,融教等级森严,教主之下,设有‘二使四洞八徒十六尊者’。二使四洞八徒,行动诡秘,姓甚名谁,相貌如何,我们还不曾查清,但是这十六尊者,从最近我们却知道一些消息。”

    “十六尊者又分成东南西北四个堂口,各不相关。每个堂口四名尊者,其中一人当做堂主。如果情报属实,这次武威州的事情,是东堂口的做的。那氐祀娘娘应该就是东堂口的四尊者之一。原本我们只是知道他们的目的是在武威州找一本书册。经李兄这么一说,事情就补全了。那书册定是在所谓的休屠人祭坛之中。而那书册说不定就藏在你交给武威节度使的石卷中。”

    墨染湖顿了顿,又道:“那么……后来那些闯武威郡大使府的人,估计也是东四堂的其他人。据说领头的有三人,那么必是东堂口的其他三位尊者了。不过,融教沉寂了这么多年,为什么会为了一本经书重现江湖?到底是什么经书这么重要?”

    他边说边想,将李秉给的信息和自己的信息揉在一起,捋了捋山羊胡子,又道:

    “其实我在想,恐怕这次千花杏坊的事情,也有可能是融教所为。听岑坊主说,这比试本身是为了争夺古代青苗一脉的至宝《黄帝内经》正本。而且比试那天,有人潜入了藏有经书的香阁之中,到处乱翻,还将蒲团都撕开了,意图实在太过明显。这场比试不止是毒学派正名,除了想将药学派一网打尽,说不定那《黄帝内经》的正本也是他们的目标。一连牵扯到两本经书。这其中到底有什么秘密?”

    这墨染湖真是厉害,即便完全没有参与其中,只是凭借断断续续的消息和李秉的对话,就补全了所有的信息。

    《黄帝内经》?一提到经书,李秉心中一惊。他自己可以身怀三本:《白雪内经》《阳月剑诀》之后又有休屠人祭坛里那一本。难道?这《黄帝内经》又是一本?

    “那经书被盗走了吗?”李秉忙问道。

    “没有,岑掌门说经书藏的很好,只有千花杏坊坊主和大弟子才知道在哪,绝对没有问题的。”

    “那就好。”李秉放心下来,他却不知道,这《黄帝内经》跟他的三本并不相同,不是黑色帛书,而是黄色帛书。

    “前几日听说李秉兄弟的内功出了问题。现在可好些了?”墨二哥看三弟问完正事,又闲聊起来。

    李秉正要说话,却院子里传来一声重重的摔门声,接着就是一阵放声大哭。那哭声只在院子里停了短短一瞬,又飞快的冲出了甘棠院,消失不见。

    “是澜儿!”李秉想要下床去追,可他全身是伤,根本无法动弹。

    “安子,快去看看。是出了什么事情!”

    鹿紫茹,梁昊存,这两个人大家还有印象吗?都是一卷的人物。

    鹿大人在武威说他和子午宗祖上有关系,那关系就在这里。爷爷辈的。

    当年和安禄山、史思明的五结拜的小团伙,其中三个是这么联系起来的。

    上一代的恩怨情仇,大家还想知道吗?且看我慢慢讲来。

    另外,和编辑说好了,下周就要上架了

第一章 解罗

    时间回到现在,正是大历十二年(唐代宗)。

    宽衣解带,将皮褂子脱至腰间,露出一片肌肤雪白又细腻的背来。十只纤长的手指,在这背上,谨慎的摆弄着纯白的粗布和漆黑的药泥,将那十几道深浅不一伤口上的脓水擦拭干净,涂上新的药,再重新包好。

    “嘶~!”躺在床上那人发出低沉的声音。反是帮忙抹药的人高兴起来。

    “秉儿哥!你醒了吗?秉儿哥?”他停下手里的活计,蹲在床头,看在在床上沉睡已久的人儿。

    一双困顿的眸子缓缓睁开,眼前就是那个他最熟悉、最想念的人影。

    “澜儿?是你吗?澜儿?”趴在床上这人含情脉脉看着这日思夜想的影子变得越来越明晰。

    床前这人已经笑得人仰马翻,捏着嗓子笑道:“秉儿哥!是我!我是你的好妹妹,澜儿啊!”

    眼前的景象的轮廓越来越清楚,一张大脸在他面前笑的不能自已。床上的那人看清事实,先觉得失望,转而又略感尴尬,最后居然也笑起来。他转过头去强忍着笑意,脖子咯咯咯咯抽动个不停。

    “安子呀!怎么是你?那一双柔软细腻的手在我背上,我还以为……还以为是盈澜儿呢……”

    “别动!”安子看着李秉要翻身,连忙拍了一下他的肩头:“别动!药还没还完呢。”说完一边换药,一边道:“秉儿哥也不想想我原来是干什么的,手指可灵活的很。你背上伤口太多,这换药一点不慎,就把伤口又扯开了。澜儿姐姐笨手笨脚的,我才不放心她给你换嘞。”

    安子把一块沾满血污和黄色脓浆的粗布扔到水盆里:“再说了,澜儿姐姐这几天忙的很。清语姑娘虽然好了一些,可你又把姜崇景打伤了,她一下要照顾两个病人,脱不开身的。”轻轻的把药泥涂在伤口处,那丝丝凉意传进皮肤,安子低头轻轻的吹了吹伤口,让这药泥再变干些,才能重新包上。

    “秉儿哥,你一连昏迷三天,可吓死我了。”

    “三天?”李秉一惊:“嘶!”他刚想爬起,又被背后的伤扯的生疼。

    “哎呀!又出血了,让你别动吧!”安子赶忙拿另一块粗布把伤口压住:“这么大的伤口,一旦流血可不容易止。”说完从桌上的药箱里拿出一个白色瓷瓶,倒出一些青色药粉,洒在伤口上。“这是千花杏坊的凝血散。苡姐姐说很好用,伤口好了也不容易留疤的。”

    既然不能动弹,李秉干脆把头趴在苜蓿枕头上,仔细思索,又觉得脑袋有些疼。他目视前方:“怎么昏迷了三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只记得那天你背我去正殿,路上遇到两个凶神恶煞的人,要出手打你。然后我给了那人一拳,之后就什么也记不得了……”

    “都记不得了?”安子问了一句,不等李秉回答,便将那天发生的事情一一讲给李秉……

    “就是这样,药学五派的弟子损伤惨重,幸亏你杀了那个极乐殿的掌门,萧何才看着情况不妙,带着剩下的人落荒而逃,然后你就追了出去……那个时候我也受了伤不能动,所以不知道你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之后不多久,看到千花杏坊求救信号的人就赶来支援,有鸡鹿州附近的几个门派,也有些回纥官兵……不过你猜还有谁?”

    “还能有谁?是我认识的人?”李秉趴在床上一动不动,肆意的享受着安子在背上帮他涂药的过程。

    安子说的眉飞色舞,声音高了不少:“是墨家三个哥哥。”安子看李秉还是不解,又道:“就是‘南墨家’墨染江、墨染河和墨染湖三兄弟啊!我们在嘉州还见过。”(墨家三兄弟,见一卷七章)

    “哦,是他们啊!他们怎么会在这里?”听到故人来此,李秉原本是很开心,可是又忽的想起在嘉州石榴林的英雄大会上,他背信弃义,引绿林进攻吐蕃密宗的事情来,一时间一股强烈的愧疚感涌上心头,将所以的欢喜冲淡。

    “不知道,墨三哥说是追着什么人来的鸡鹿州,恰巧遇到千花杏坊求救,就赶来了。”他把李秉身上最后几处伤口也包好,拿过一卷粗布,将李秉整个后背裹起来:“秉儿哥!抬一下身子。”

    他麻利的把粗布在李秉腰身上缠了两圈,算是固定好所有伤口的包扎,又道:“说起墨三哥,你可得好好谢谢人家。那天场面乱的很,赶来的人虽然有一些,可是都先忙着救药学派的弟子。我也伤着,没办法出去寻你。还是等墨家三兄弟他们来了,我才喊了他们赶快出去寻你。”

    “等墨三哥背着你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子时了。听他说,他是顺着一路上的尸体残骸才找到你的,居然跑出了四十多里地。找到你的时候,你晕倒在一片草地里,周围有七八个人的尸体,都已经被砸成肉泥,连衣服都看不清是什么样了。之后你就一连昏迷了三天。岑坊主说,如果不是墨三哥把你找回来的及时,你就要死在草原上了。”

    安子将所有的医药收回药箱,又装满血污白布的盆子端起,放回架子上:“说来也奇怪,那天你回来之后,岑坊主给你号过脉,说你的真气

    又平息了。又问我,你是不是认识子午宗的韬剑剑主‘孙无亦’。”

    既然提到了子午宗,又说是韬剑剑主,李秉和安子心中自然明白,这孙无亦便是当初让安子偷《白雪内经》,后来又将韬剑给李秉,传他一成内力的人。两人都见过孙无亦在客栈杀人的惨状,李秉发狂杀人的样子,和他一模一样,若说与那内力无关,怕是不太可能。

    虽然白雪内经李秉没练过,可前药毒之争前几日,李秉日日苦练阳月剑诀,而两样功夫又同出一脉。想来就是这一脉功夫的问题了。聊到这,房间忽然沉默了下来,想到问题的严重性,两人都有些后怕,可又没人愿意开这个话头。

    咚咚咚,两人敲门进入。正是岑孤柔和郑掌门。

    岑坊主看着气色还很好,想来是没有在药毒之争中受伤。郑掌门的一只手臂打着绷带,半吊在胸前,瞧着李秉已经醒来,朝着他冷哼一声。

    “已经醒了呀!”岑孤柔先说了话:“本来想让郑掌门一起来给你切切脉,看看病情。没想到你先醒了。感觉还好吗?可有什么不舒服吗?“

    李秉被安子扶着,缓缓坐起,神出手臂:“我还好,睡了一大觉。现在觉得神清气爽,就是背后的伤口还有些疼。”

    “那是活该!”郑掌门冷哼道,可是还是跟着岑掌门,摸了摸李秉的脉象:“嗯,脉象平稳,一切正常。”

    “李秉,我问你,你可认识做子午宗的韬剑剑主,孙无亦吗?”

    沉思片刻,李秉还是照实回了话,还将孙无亦传他一层内功的事情也一并讲了。只是这里人多口杂,李秉隐去了《白雪内经》和《阳月剑诀》的事情。

    “这就对了。你的脉象虽然奇怪,但是却不是我第一次见了。那日帮你诊脉时,我就觉得熟悉,又一时想不起来是哪里。等你在药毒之争时发狂,我才想起来。二十多年前,北域子午宗的孙剑主也来找过我师父。当时我还是千花杏坊的大弟子,为他号过脉。他的脉象与你一致。据孙剑主说,每到月中,早则十四日,晚则十六日,他体的内力就会不受控制。变得像你那日一样,凶猛残暴,嗜血乱杀。一直无法可解。”

    “怎么样?后来他被治好了吗?”安子话才出口,就觉得自己犯了蠢。如果已经治好了,那哪来的半月前在蜀中杀人呢?想到这里,他怒目嗔道:“这孙无亦可真是害人不浅,好好地,要给秉儿哥传什么功。现在把秉儿哥害成这样。”安子原以为这几天李秉正常,就已经脱离苦海,可要是每月都发作,那就有些恐怖了。

    知道了实情,李秉也有些怨恨,可又一想,毕竟孙无亦救过自己两次,若没有他,自己恐怕再峨边县就已经成了那三个喇嘛的拳下亡魂了。现在不管有多少恨意,也恨不起来。

    看着两人表情愁苦,岑坊主又道:“虽然我们青苗一脉解不了,却听说孙剑主在其他地方找到了解法,虽然没有全部根除,却也好了不少。”

    李秉闻声,抬头看着她,深处绝境之中,忽然看到一丝希望。又听她说:“你再修养两天。每过几个月,子午宗会有弟子来我这里给他们老掌门拿肺疾的丹药,到时候你可以跟他一起去子午宗。地方也不算太远。往北五六个时辰的路就到了。”

    岑坊主和郑掌门在这里又和李秉聊了聊发狂时的感受,算是记录医案。可李秉一发狂什么也不记得,说来说出,也没什么重要的东西。

    “事情也问完了,你好好休息。这次多亏了你,否则药学五派不知道要受多大的变故。暖医阁、药王殿,还有六微明堂的人都已经回去了,派了人手监视毒学一脉的门派,以防他们再生事端。”

    岑坊主抱拳行礼,郑掌门看着李秉,也是冷言冷语道了声:“多谢!”

    “怎么回事?我怎么觉得郑掌门好像对我有敌意。”二人走后,李秉倒是对郑掌门的反应,摸不到头脑。

    安子在旁边咯咯笑出声:“他的一双胳膊,都是被秉儿哥你打折的。堂堂青苗一脉第一高手,被一个病人打个半残,这传出去怕是要被人笑死。”

    二位掌门前脚走,不等李秉再趴下,墨家三兄弟又进了房间。

    “李秉老弟!”墨家老二墨染河率先进来:“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在嘉州的时候,只不过瞧着是个初出茅庐的少年,没想到才过了三个月,居然干了这么惊天动地的一件事。你不知道啊,我们帮着千花杏坊清洗院子,那血水可是把外面的月亮湖都染成鲜红。你说你杀了多少贼人?”

    李秉本觉得这事并不光彩,全然是无意之举,只得干笑两声:“其实我也没想到的。当时练功出了岔子,阴差阳错才帮上忙。”说道这里,他忽然回过神来:“对了,还没有谢过几位大哥救命之恩。”

    “哪有谢不谢的。我第一次见你,就觉得投缘,这次本来是追人到此,不曾想却救了你,可见是天注定的。”墨家老二看李秉,是越看越好。他本就是豪爽性子,看着李秉年纪轻轻,在峨边既有侠骨,现在又功夫了得,当真是无比对胃口。

    墨二哥,嘉州的事……”

    “诶。我不怪你。那天看你跑出去,三弟就说你肯定有你的苦衷。既然人在江湖,哪能没有个身不由己的时候。何况,三弟也说,武林人士灭了吐蕃密宗,对大唐反而有大利。你看,这吐蕃不是在边境开始撤军了吗。你错有错着,也算是老天开眼。”

    “有时候,是非对错没有那么重要,李小兄弟不要挂怀!”墨三哥墨染湖也开解道。

    “谢谢。”李秉说话的声音低沉,回想起这北上一路所见,边境之民水深火热,心里更觉不是滋味。

    安子眼尖,连忙岔开话题:“对了,墨三哥,你们这次到底是为什么来的鸡鹿州啊。这么偏的地方。”

    这话算是问道正题了,也正是墨家三兄弟来找李秉的目的。

    “嘉州的事情完了,群雄乱战吐蕃密宗。我们并没有去,原本打算先回墨家大营,半路上收到消息,有墨家的人在武威发现‘融教’的踪迹。我们便追寻过来。”

    墨染河继续介绍道:“‘融教’是一个很古老的教派,组织森严,难觅踪迹,每一次出现都会掀起一场武林的腥风血雨。据说二十年前安史之乱,背后就有这个力量推动。后来政变失败,这个融教也沉寂了。只是前不久似乎又有所活动,被我们墨家的暗哨察觉。说武威有邪教作乱。”

    “收到消息之后,我们赶到武威,得知武威都尉府里遭了灾,氐祀教被剿灭,线索也就此断了。可细细追查之下,发现有大批武林人士聚集在甘州欢喜谷,似乎要对回纥的某个门派下手。但我们当时并不知道是千花杏坊,只能在回纥地到处查探。直到那天恰好在鸡鹿州看到千花杏坊的求救信号。”

    他和安子并没有在千花杏坊见到过鼠尊者,自然不能将鼠尊者和药毒之争相联系,便把武威州发生的事情和盘托出。包括氐祀教到处查找休屠祭坛、帮鹿大人找到陶制卷轴、到最后被都尉府软禁的事情,只是刻意没有提及黑色帛书。

    现在两人的话恰好把前因后果接上,安子又道:“氐祀教的出现很是奇怪。可是这跟那个融教又有什么关系?”

    “具我们查证,氐祀教的氐祀娘娘,应该是融教的某个尊者。已经查明,融教等级森严,教主之下,设有‘二使四洞八徒十六尊者’。二使四洞八徒,行动诡秘,姓甚名谁,相貌如何,我们还不曾查清,但是这十六尊者,从最近我们却知道一些消息。”

    “十六尊者又分成东南西北四个堂口,各不相关。每个堂口四名尊者,其中一人当做堂主。如果情报属实,这次武威州的事情,是东堂口的做的。那氐祀娘娘应该就是东堂口的四尊者之一。原本我们只是知道他们的目的是在武威州找一本书册。经李兄这么一说,事情就补全了。那书册定是在所谓的休屠人祭坛之中。而那书册说不定就藏在你交给武威郡都尉的石卷中。”

    墨染湖顿了顿,又道:“那么……后来那些闯武威州都尉衙门的人,估计也是东四堂的其他人。据说领头的有三人,那么必是东堂口的其他三位尊者了。不过,融教沉寂了这么多年,为什么会为了一本经书重现江湖?到底是什么经书这么重要?”

    他边说边想,将李秉给的信息和自己的信息揉在一起,捋了捋山羊胡子,又道:

    “其实我在想,恐怕这次千花杏坊的事情,也有可能是融教所为。听岑坊主说,这比试本身是为了争夺古代青苗一脉的至宝《黄帝内经》正本。而且比试那天,有人潜入了藏有经书的香阁之中,到处乱翻,还将蒲团都撕开了,意图实在太过明显。这场比试不止是毒学派正名,除了想将药学派一网打尽,说不定那《黄帝内经》的正本也是他们的目标。一连牵扯到两本经书。这其中到底有什么秘密?”

    这墨染湖真是厉害,即便完全没有参与其中,只是凭借断断续续的消息和李秉的对话,就补全了所有的信息。

    《黄帝内经》?一提到经书,李秉心中一惊。他自己可以身怀三本:《白雪内经》《阳月剑诀》之后又有休屠人祭坛里那一本。难道?这《黄帝内经》又是一本?

    “那经书被盗走了吗?”李秉忙问道。

    “没有,岑掌门说经书藏的很好,只有千花杏坊坊主和大弟子才知道在哪,绝对没有问题的。”

    “那就好。”李秉放心下来,他却不知道,这《黄帝内经》跟他的三本并不相同,不是黑色帛书,而是黄色帛书。

    “前几日听说李秉兄弟的内功出了问题。现在可好些了?”墨二哥看三弟问完正事,又闲聊起来。

    李秉正要说话,却院子里传来一声重重的摔门声,接着就是一阵放声大哭。那哭声只在院子里停了短短一瞬,又飞快的冲出了甘棠院,消失不见。

    “是澜儿!”李秉想要下床去追,可他全身是伤,根本无法动弹。

    “安子,快去看看。是出了什么事情!”

    你们以为盈澜儿真的是女主吗??

    咳咳,安子才是!(狗头保命!)

第二章 铭剑

    “怎么可以这样!真的是太过分了!”安子追着盈澜儿,到了后花园。UU小说

    看着盈澜儿把自己的手帕都已经完全哭湿了,把自己的汗巾也递了过去:“你在这里照顾清语有两个月了,尽心尽力,无微不至。早起做饭,每顿都是四五个菜;还天天参汤小点变着法的做,都不带重样的。就算味道不是特别好,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他怎么能这样对你。”

    盈澜儿一边啜泣,一边听安子给自己打抱不平,忽然抬头冷喝一声:“滚!你做的才不好吃!”

    “不是!不是!”安子连忙摆手:“我的重点是,你这么含辛茹苦照顾他们两个月,如今清语姐姐病好了。他们要走了,却不想再带你。这还是人吗?当初来千花杏坊的时候,怎么不说不能带你。现在把人用完了,就像拍屁股走人,简直就是禽兽不如啊。真是,伪君子,奸诈小人!”

    “对,就是伪君子!就是奸诈小人!”盈澜儿一边啜泣,一边骂姜崇景,反而哭的更伤心。她手帕早已经污了,也不再顾得形象,干脆用袖子抹了抹泪水。

    “为了讨她喜欢,我天天小心翼翼,说话不敢大声说,吃饭也不敢吃两碗。我这么努力改变自己,他怎么就看不到!呜呜呜呜”她越哭越狠:“他不喜欢我用袖子擦东西。我就用袖子擦鼻涕了,怎么了?我乐意!”说完,她又用袖子抹了一把眼泪。

    想着这些天的苦累,本就是一肚子说不出的委屈。如今不再压抑自己,一股脑释放出来,哭的更厉害了,这才是真正的她,那个无拘无束的盈澜儿。

    “骂出来吧,想骂就骂,骂完了就好受了。”安子不会安慰人,想着让盈澜儿发泄出来,可能更舒坦些。

    “姜崇景你不是人!是乌龟王八蛋,伪君子!奸诈小人!你是大混蛋!你狗屁都不如!我真是瞎了眼了!乌龟王八蛋!不是,是王九蛋,王十蛋!”说也奇怪,这骂出来,盈澜儿好受不少,越骂越开心,越骂越上瘾,越骂声音越大。

    “咳咳!”

    正骂的起劲,她背后传来一声低咳,正是姜崇景。

    他瞟了安子一眼,略有些尴尬,低声道:“安兄弟,你先出去一下,我有话对澜儿说!”他板着脸,连盈澜儿的面都不敢直视,直视低头看着石凳。

    “哦!”看着姜崇景严肃的眼神,安子略作思索,呆呆的应了一声,转身就要走。

    “不许走!”盈澜儿正在气头上,放声大喝:“你有什么话就当着他的面说吧。反正再难听的,我都听过了。我早不在乎了!你这个大骗子,大混蛋!”

    “对!有什么话你就当着我的面说吧!我帮秉儿哥,守着澜儿姐姐!”安子折返回来,站在盈澜儿身后,双手叉腰:“你要是再欺负澜儿姐姐,我……我就给秉儿哥说,让秉儿哥再打你一顿。”

    “嗯~!”姜崇景沉默一会:“那也好,话说开,大家也少些误会。”

    他始终不敢正眼看盈澜儿的眼睛,想来心中多少是有些愧疚的。

    “这次机缘巧合,清语吃了五赤大补丸,又有岑坊主帮忙推脉,一下好了很多。但是岑坊主说这病是断不了根的。现在丹丸的药效还在,她还能像正常人一样。等药效一过,就怕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了。所以我想趁着这段时间,和清语把她想做的事情都做完。”

    说完,他忽然又敢抬头,鼓起所有的勇气,做了一个虽然自己不愿意,但是却应该做的决定:“我们要去一个你不能去的地方,短则三个月,长则一年就会回来。如果到时候,你还是愿意的话,我就娶你过门!”

    “啊!”盈澜儿大吃一惊,半天说不出话来,呆呆的坐在那里,失了方寸。“你……你你……是说真的,不是骗我?”

    “我以我姜家祖宗起誓。绝不骗你。”盈澜儿听他亲口承认,欢欣鼓舞。顿时雨过天晴,用袖口把脸擦干净,可刚擦了一半,忽然想起重要的事情来。放下袖口,拿出帕子在脸上轻轻了擦了擦。

    “那好!既然崇景哥哥你都想好了。那你们就去吧!我等你们!”不管脸上都已经哭的花猫一般,盈澜儿还是装回了淑女的样子。

    姜崇景事情说完,微微对着安子点头示意,退了出去。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盈澜儿开心大笑,一边挥手一边道:“崇景哥哥,你路上要小心啊!我等你!”说着还踮着脚尖,晃着手帕跳了起来:“我等你呀~!”

    安子站在边上一头冷汗,埋头出了院子,冷哼一句:

    “哼~!女人!”

    *****

    送走了其他青苗四派,送走了墨家三兄弟,送走了姜崇景和清语,最后连来维修庭院的工匠也走了。整个院子又冷清了下来。

    有盈澜儿和安子的悉心照料,又有千花杏坊的秘药。李秉的伤也好了不少,下床能走,汤食可饮。盈澜儿照顾他就像照顾姜崇景和清语一样,无微不至。可是这感情却不一样,她对李秉,只有兄弟间的友谊。

    等子午宗的人来拿药的时候,已经是八日之后。不过这次来的不是弟子,反而是子午宗的四剑主之一的“文剑剑主”。她深夜才到,次日一早就想赶回去,却被岑坊主拉住,说明了李秉的事情。

    “啊?孙剑主的传人?”文剑剑主和岑坊主在花园说话,两人都是女性,年纪相近,正是闺中密友。她本名“宋无霜”。三十出头,一身深蓝缎面回纥深袍,又披鹅黄披风,头发扎盘起,没有丝毫珠翠点缀,面容宽和,声音甜美,倒不像个武人了。她比孙无亦小十七岁,是子午宗“无”字辈的小师妹。

    听说孙无亦收徒,她本来还有怀疑,等谈到走火入魔的事情,方才信了这话。两人又找来李秉,详细事情的始末。

    既然是要求那奇怪内功的解法,宋无霜虽然知道一些,却说不全,还是得回门派问问了解全部内情的人才好。

    从千花杏坊,到北域子午宗,不算太远,可也不近,六个时辰可至。

    眼下李秉伤还没大好,不能骑马,只能找个板车。一红一白,两匹骏马在前面拉着,李、安、盈三人坐在车上。如此一来,速度就更慢些。

    宋无霜骑马在前,安子架着马车,并排而行。一路上是无边无际的大草原,虽是寒冷冬日,可今日阳光大盛,照的人舒爽畅快。宋无霜热情,人也和善,四人边走边聊,想谈甚欢。

    “这么说,那韬剑被你放在长安了?”宋无霜问了一句。

    李秉略显尴尬,应了一声是:“一开始不知道子午宗在哪里,又怕负了孙前辈嘱托。就把韬剑放在长安,以保万全。等下次来子午宗,我就把剑带来。”

    这自然是李秉的谎话了,不知道是怕丢人,还是觉得负了孙无亦的嘱托,心生怯意。他将韬剑丢失的事情瞒了下来。既然已经知道宝剑下落,自己弄丢的宝剑,还是要自己寻回来!安子也知此事,只是既然李秉不说,他也不会说破。

    “这个倒不妨事的。既然孙剑主传了你内功,又把剑传给了你。你就是新的剑主了,那剑自然是你使用。不用再还回来的。”宋无霜早已经把李秉当成了子午宗的自己人。

    但孙无亦是否真的想让李秉当新的剑主?恐怕是没有的。他当时命不久矣,只想让人把剑送回去,再传功是为了让李秉保护安子。

    旁人不知道安子的身世,也不知孙无亦已死。结果这既给剑,又传功,却让所有人都会错了意。连带着李秉都以为孙无亦是要收自己为徒,闹了一场天大的误会。

    “说起来,你还是新一代弟子中的第一位剑主呢。你之前的四位剑主都还是‘无’字辈的弟子。”宋无霜笑着说道。

    “我们北域子午宗说起来也有一百多年历史。隋朝时期,隋炀帝四处征伐,柔然也跟突厥打成一团。一位‘兵家’一脉铸剑大师厌烦了无休止的战争,带着自己的家眷便迁往了极北的地方,最后在一处绝美的湖泊边落脚,创立了北域子午宗。不论是白天还是黑夜,月光皎洁的子时,还是太阳炽盛的午时,这湖泊都美的让人沉醉。于是便起名北域子午宗。”

    “原来是这样,真的很好奇,那湖边是怎样的美景。”盈澜儿在这大草原上,心旷神怡,想到有更好的美景,心向往之。

    “等到了门派里,你就看见了。保准你喜欢。”

    “我一直听你们说,四剑的剑主,这是个什么意思啊。”盈澜儿自从知道姜崇景要娶自己,就像变了个人一样。一路上谈笑风生,心情总是甜的,像只欢快的燕子。这样的盈澜儿,李秉看着也很替她高兴。

    “子午宗有四把宝剑,分别叫文、韬、武、略,在江湖上广有名气。子午宗里持这四剑的,就叫做剑主。”说着宋无霜指了指自己马腹上那柄“文剑”,看剑鞘,果然跟韬剑一模一样。

    “说起这四剑,还有一段传奇的故事。”反正时间还早,宋无霜干脆讲起故事来。

    四人一路向北,深绿的草原已经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皑皑雪白,偶尔见到一两片桦树林,也是光秃秃的,树梢上满是积雪。这里的确是比鸡鹿州又北不少。

    “子午宗创建的时候,初代掌门就是兵家的铸剑大师,整个江湖也没有几人比他更厉害。可是之后几代却一代不如一代。子午宗地处便宜,少有人烟,自然弟子也少。出不了什么人才。

    不过到了贞观年间,却出了一位天才,祖上传下的锻造术练的精通,就算在中原也小有名气,还有个绰号叫‘碧海匠宗’。不过这位掌门确是个剑痴,终日铸剑,别的兵器一概不铸,也很少去中原,否则恐怕名气会更大些。

    当时大唐处在最鼎盛的时候,到处征战,大破突厥。这征战自然就需要更多兵刃,军器监造不出那么多,就到民间来买。当时最大的一家,便是略阳的兵家门派‘三谋宫’。军器监在民间购买的武器。十之七八都是三谋宫出的。

    这赚了钱自然就有人眼红。擅长锻造兵器的,除了兵家,还有墨家和火冲一脉。墨家侠义为怀,不会计较这些。但是一些火冲的小门派就不愿意了。

    火冲一脉,门派非常多,却规模都不大,最擅长制造东西。涉猎的范围也很杂,什么精金、石器、火器、暗器、刀枪棍棒、战盔铠甲。不论什么东西,他们都造的出来。

    朝廷高价采购,这天大的便宜,哪有让一个门派占了的道理。于是火冲一脉众多门派联合上门挑战,相约一个月后比锻造,想要证明兵家的锻造之术并不比火冲一脉好。军器监也收到了消息,承诺获胜的一边,可以获得未来三年的采办。

    三谋宫虽然有些本事,可对于应对这么多门派也没有底气,于是便向兵家一脉的其他门派求援。只可惜,当时三谋宫有利时,没记得分一杯羹给同宗,吃了独食,已经犯了众怒。兵家五十多个门派中,居然没有一个愿意出手帮忙的。都等着看比试输了,落井下石。

    后来三谋宫掌门亲自来了子午宗,想请‘碧海匠宗’出山。当时掌门虽然念他赤诚,但是还是不想卷入纷争之中,出言婉拒。可是当时三略宫的掌门拿出了一样东西,开出了条件,却让碧海匠宗一口答应。

    那东西便是一块十分巨大的‘九沉云皎矿’,通体雪白,像玉一般。云皎矿本就已经极为难得,是锻造利刃的上好矿料,比玄铁更好。这云皎矿更是有个特性,在寒潭水底泡的时间长,便会出现淡淡的银色条纹,条纹越密,品相越好。一寸之中,有一个条纹,便称为一沉云皎矿。这有九条,就称为九沉云皎矿,已经算的上稀世珍宝。

    三谋宫掌门许下条件,不管输赢,只要帮忙,这块九沉云皎矿就交给北海匠仙在比试中使用。不论最后输赢,所锻造的兵器都归子午宗所有,剩下的材料也归子午宗所有。

    子午宗地处偏远,碧海匠仙又不愿为达官显贵锻剑,长期贫寒,连玄铁都很少用过,更何况这传说中的九沉云皎矿,子午宗自开宗以来,恐怕连见也没见过。

    碧海匠宗一直想锻造一个能登上‘天演阁’宝剑榜,或者‘天机宫’匠仙榜的兵器,只是苦于没有好的矿石,打了一辈子剑,已经到了六旬,还是一直不能得偿所愿。如今有这么好的机会在眼前,碧海匠宗一口应了下来。”

    三人都听得入神,李秉插了一句:“天演阁的宝剑榜,还有天机宫的匠仙榜,是什么啊?”

    “天机宫和天演阁,都是纵横一脉中最大的两个门派。纵横一脉擅长打探消息,拥有复杂的情报网,以贩卖情报为生。

    天演阁有三个榜单‘宝剑榜’‘宝刀榜’‘奇兵榜’。用来罗列天下最好的一百柄剑、一百把刀,和一百样其他兵器,不仅要看兵器的品质,还要考量它的历史背景,拥有者的能力等等其他因素。(一卷中,紫茹是天演阁圣女,详见一卷十二章)

    天机宫则不同,只有一个榜单,将所有兵器混在一起,不看缘由,只看锻造手艺,百年内最好的一百把兵器才可以上榜。一旦上榜,那个锻造师也可以有个‘匠仙’的封号。否则,只能被叫做‘匠宗’。所有的锻造者,都以兵器上了这几个榜单为荣。

    话说到了比试的那日。便是三谋宫对战整个火冲一脉的强门巨派。每一边锻造九样兵器,武器优的一方获胜。却说当天真的是锻造界从未有过的盛会,单说两边拿出的矿石,就是十八种不同的稀世珍品。很多锻造师一辈子也没有摸到过。

    比试当日,碧海匠宗打算用那么大的一块九沉云皎矿锻造一把‘重剑’。他耗时最长。等他快成功的时候,其他十七人都已经都完成了比试。

    三谋宫这边,除了大长老锻造的那一把‘叱念棍’确实是‘正二品’的好兵器之外,另外几个护法弟子锻造的武器,只能勉强算是‘正三品’。三谋宫武器产量虽然大。但高手却属实不多。”

    “这个品级?是什么意思啊?”李秉又有不解。不过这次答话的不是宋无霜,确是盈澜儿。

    “这都不知道呀!所谓品级,就是衡量一个武器品质大概准则。一品为尊,九品为末。每一品,又分正品和从品,一共十八个等级。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才华如何看不出来,武器谁好谁坏,还不是一比就知道?”她自小长在非派宗门,这些常识自然是有的。

    “盈姑娘说的没错。寻常武器,五品、六品已经算很不错。可当日最差的,也是正三品,可见两边都是锻造大师了。

    三谋宫没有一品剑,还好当日火冲一脉也没有。但是毕竟是整个火冲一脉的力量,要比三谋宫的实力强不少。九件兵器,两件正二品,三件从二品,剩下四件均是正三品。

    当时碧海匠宗已经打出了剑胚,所有人都看的出来。那锻造技艺十分高超,很大的可能是正二品的重剑。碧海匠宗原本想加把劲,如果那重剑能勉强到了‘从一品’也好。自己的武器能上‘匠仙’榜,封号也可以换成‘碧海匠仙’而不是匠宗。这样的机会恐怕一辈子是拿不到第二次了。

    可是他看到三谋宫掌门失落,又有不忍,心里一横。居然将整个剑胚,一分为四,重新回炉。改了模子,要同时锻造四柄剑。这锻造的时候需要极度专注,任何一点小失误,都要影响品级。要在有限的时间里,同时锻出四柄剑来,难度之大,远远超出先后炼四剑。

    当时火冲一脉看到碧海匠宗的举动,都笑开了花。

    三谋宫这边,原本还能出两把正二品的武器,甚至那柄重剑还可以是十分罕见的从一品。就算三谋宫丢了采办单子,说出去也不算太丢人。

    碧海匠宗的胚体本来按照重剑打,可是现在一剑分四剑,改成长剑,四柄剑品质恐怕只能是从二品,连正二品也到不了。到时候三谋宫只有:一把正二品,四把从二品,其余都是正三品,对上火冲一脉的两把正二品,三把从二品,四把正三品。还是一个输。

    三谋宫掌门这么盘算,也知大势已去,一直沉默不语,看着时间马上要截止,四柄剑还没有完成,他心里又期待又焦急。所幸,是在截止时间前,那四柄剑还都锻造了出来。

    四把莹白的宝剑,绝美无比。虽然他用尽全力,但确实火冲一脉所说,四把剑最终都没能达到正二品,最为可惜的是,其中有一把剑,已经非常接近正二品的地步了。如果他是正二品,那这场比试就可以打平。可惜就差那么一步。

    当军器监的大人要宣布比赛结果的时候。碧海匠宗喊了一句:‘等一下!’

    说完,他把那柄差一点就可以达到正二品级别的重新投入炉火之中,烧的通红。然后在所有人的目光注视中,他挥剑刺入自己的心脏。”

    李秉三人听到这里,都打了一个寒颤。

    “以血祭剑!他将剑插在他胸口,他笑着看着在场的所有人,笑了出来。他猛的抽出宝剑,那血溅了三谋宫的掌门一身。

    他用白布擦干净剑身,那剑身又恢复纯白,甚至光泽更亮。看着宝剑的成色,他笑的更肆意,呕了一口鲜血出来,对着火冲一脉所有掌门狂笑起来,一字一顿:‘怎么样!现在!这把剑!是正二品了吧!’

    说完便身亡倒地了。

    这把剑不仅是正二品,更是非常接近从一品的地步。比其他所有的兵器都好。让所有人都相信,如果那一把重剑没有一分为四,绝对是从一品的宝剑。

    最后军器监的人宣布三谋宫获胜,得了之后三年的所有采买单子。”

    听到这里,李秉三人自然都猜得出,这四柄剑就是之后的“文韬武略”四剑。

    “虽然最好的一柄剑,也没有达到从一品,不能上‘匠仙榜’,实为憾事。可是这一场比试,碧海匠宗以一敌四,又以血祭剑扭转战局的事情被广为流传。‘文韬武略’四剑,便上了宝剑榜,排在九十七名。”

    宋无霜说着故事,自己也有些动容,她转过头来,看着李秉:

    “你可知道,这里面哪一柄剑是那一把正二品?”

人生第二次上架,希望这次可以不一样

    今天终于上架了。www.uu234.cc一直想把书推广到其他平台,看看我这本书的受众到底有多少,我自己心里也能有个底。

    我很在乎读者的看法,希望自己的书能让大家都喜欢。

    其实这是我第二次上架了,这本《唐侠》,以前在纵横就发过一点,当时的名字叫《三相经》。我第一次发到40w字的时候,有公司通过纵横10w块买了《三相经》的游戏和影视改编权。当时我还很得意,决心要把那本书写好。

    可惜天不遂人愿,签了版权合同没多久,我硕士毕业,先是毕业论文,之后就是在新西兰这边找工作,办居留身份,忙得不可开交。万不得已的情况下,申请了取消合同,那本《三相经》也在无奈之下太监了。

    一晃三年过去,我终于在新西兰站稳了脚跟。没什么顾虑的情况下,我终于又回来继续我的小说梦想,把原来的《三相经》拿回来,重头到尾改了大纲,把几乎所有稿子都废了,从头再写。

    这也不是随便回来写着玩,就像我之前提到的,为了写小说,换了工作,一年大概少了20w收入,就当是画在兴趣上了,破釜沉舟,无怨无悔吧。

    这本书我一定会好好写,也希望大家多多支持。

    最后,感谢我的签约编辑大虾、胡子。是他们一直支持着我的小说梦想,劝我不要放弃。

    感谢所有支持我的人。

    祝大家万事如意,也祝我自己,能把唐侠写好,交出一份满意的处女作。

第三章 小海

    一路上冰天雪地,云层深厚,天地都是白茫茫一片,在远远的尽头连在一起,融为一体。www.uu234.cc

    李秉知道了自己弄丢的“韬剑”是子午四剑中最好的那一把之后,心事更重。有人舍弃性命也要完成的东西,结果在自己手上弄丢了,一时间生出无尽的悔恨来。什么天地美景,眼下当真再提不起半点兴致来。

    “哇!你们看!!那是什么!”安子看着远方先叫了出来:“天呐!那是什么!是大海吗!”

    盈澜儿一路上心情很不错,看见安子说的美景,也极目眺去。

    “哇!”一声惊叫,居然被这美景震撼到心悸,连胳膊上的鸡皮疙瘩都起了一层。

    四人原本行在草原,忽的发觉左边居然成了断崖绝壁,更有百丈之高。绝壁之下,是一望无际的冰封水面,比铜镜更平整,没有一丝起伏,冰面不是晶莹透明,而是碧蓝,只因下面封着深不见底的汪洋。这冰面之上,连天也变了样子,一丝白云也没有,蓝的简单又纯净的,同样,在远远地尽头,和冰面交织在一起,分不清界限。

    这孤独的世界,就被这断崖一分为二,一半是厚重云层,深深积雪,白的纯净;一半是千里冰封,万里碧空,蓝的深邃。两个颜色的天地又分别尽头融合在一起,让人不知此刻是身在地上,还是在云中。

    身处其中,居然让人对天地生出敬意来,霎时间感觉自己的渺小。都说心随景动,古人诚不欺我。

    四人停马驻足,站在这绝壁之上,也生出睥睨天地的气魄来,心旷神怡,似乎真的可以忘却任何烦恼。

    “这里就是我说的地方了。这不是真的大海,是一个十分巨大的湖。回纥人都叫他小海。顺着这个绝壁往前再走小半个时辰,就到子午宗了。”

    (隋唐之小海,今之贝加尔湖)

    李秉三人从未觉得如此心旷神怡,下了马车,非要步行。站在山巅,一览美景,属实畅快。

    绝壁的高度慢慢降低,行了半个时辰,这雪地和冰面终于归入同一平面。眼前是一片沙路,略微高出冰面些许,一直延伸到冰面之中,直插入湖里百十来丈远,形成一个沙岛,上头散乱的分布着二十来间房屋,有新有旧,有大有小,散乱布局,没有围墙庭院,更没有假山田园。

    和千花杏坊精雕细琢的景观完全不同,这里依靠的全是天地的原始粗狂之美。

    这里便是子午宗了。

    “诶?人都不在?估计都跟着‘黎剑主’去开冰窟,打冬鱼去了。”宋无霜看着门派没人,嘀咕了一句。

    还没走到房子跟前,却瞧见一个八十来岁的老头坐在湖边的藤椅上,背对着李秉几人,晒着太阳打盹。

    “孙掌门!我把药给你拿回来啦。”宋无霜远远的喊了一声,那老头还是没醒。

    “孙掌门!来客人啦!”她走到跟前又喊了一声。孙掌门才醒过来,说话气若游丝,肺音厚重:“啊!咳!咳咳!是无亦吗?无亦回来啦?”

    他扭头看了李秉三人一眼。这一回头,李秉吓了一跳,这面容就和孙无亦前辈几乎一模一样,只是更苍老些,满头白发,面容沧桑多褶皱,双臂的皮肤松弛,长着稀稀拉拉的白斑。

    李秉上前问好,却见那老头上下打量了三人一番,自顾自说到:“啊~!不是无亦啊!不是无亦啊!咳!咳咳!无亦回不来啦!回不来啦!”说完,孙掌门又转过头去,看着小海的冰面,一个人发呆。

    这老头正是子午宗的现任掌门,孙无亦的生父,孙一航。

    “这?!”看着眼前这人的样子,李秉很难将他和子午宗掌门的形象联系起来。

    “孙掌门很多年前受了刺激,得了中风。之后慢慢的就记不清楚事了。他现在认不清人的。你们别在意。”宋无霜淡淡说道:“他喜欢坐在这里晒太阳。让他再坐一会吧。我先给你们找个房间,收拾收拾。”

    四人走到那堆散乱的房屋之中,宋无霜指着两排房子:“现在子午宗的人不多,多数房子都是空着的。那边的房子,你们随便挑自己喜欢的住吧。”她本是随和性子,但这言语之中,却有些哀愁,似乎有些对子午宗现状的无奈和辛酸。

    安子刚拴好马,忽然听着冰面上响起一串密集的铃铛响声。

    远远望去,两辆木板冰橇车从远方的冰层上飞驰而来,每一辆前面,都有七八条巨大的灰狼拉着。

    “呜~!呜~!”冰橇车停下,这群狼似乎跑的还不过瘾,蹲在原地,仰天长啸起来。

    李秉三人跟着宋无霜也迎上去,几条已经解了锁套的狼看着生人靠近,纷纷冲来,扑向李秉几人。

    安子躲闪不及,被扑到在地,七八条狼一下将他团团围住。

    疯狂的……舔脸。

    “哈哈哈哈~!”一群子午宗弟子哄笑成一团。李秉看着这狼群原本也有点害怕,看着安子被狼围在地上的样子,也笑了声来。

    “这到底是狼还是狗啊。”安子擦了擦满脸粘稠的口水,指着那群狼狗问

    道。

    那些狗都是半人高,长相威武,比普通土狗大了不少。立耳长舌,毛蓬而密,背部大多黑白相间,也有两只是棕色;脸和腹部都是纯白,尾巴像狼,却直立向上,眼睛是浅蓝眸子,很是特别。

    “这是回纥狼犬,我们这里,一年六个月都是雪天,草原上马难行,也容易被冻着,倒是狼犬更好些。”宋无霜解释的同时,那些拉着冰橇的回纥狼犬也都悉数散开,窜入雪地没了踪影。

    “他们没跑够,随他们去吧,等一会喂饭的时候,他们就都回来了。”一个三十来岁的男子将冰橇车从冰面拖上来,看着李秉三人面生:“无霜?这三位是?”

    宋无霜没有答话,反而先介绍起这个男子来:“这位是‘武剑剑主’黎无寒。你们叫他黎剑主也可以,叫他黎大哥也可以。”男子年岁应该和宋无霜相差无几,相貌不出众,但看起来却是敦厚老实。一身素布衣服外面披着裘皮大袄,更显的干练。

    说完才拉过李秉,咳了咳,对着从冰橇车上下来的十来个弟子道:“这位是李秉,孙无亦的弟子。也是新的‘韬剑剑主’!”

    黎无寒看着李秉,满脸震惊,又不想变现的太过明显,连忙压抑下来。又听这宋无霜介绍了来做客的安子和盈澜儿,才平复了表情。这场上一共十来个弟子都面露喜色,表示欢迎。子午宗难得有人造访,自然是幸事。

    黎无寒在弟子的帮助下,麻利的收拾了冰橇车,朝着那些弟子喊道:“有云、有月。去把后面的鱼收好,取些大的剖了,炖个汤来。剩下的冻在窖里。有山、有水,你们去冰窖里取点菜和肉来。天天吃鱼,也很久没有做肉菜了,今日有客人,就炖一锅来,要炖的香些。有风、有雨、有露,你们去取几些床单被褥来。给客人吧房间收拾好。”

    说完,他又指着几个年纪最小的弟子:“你们几个小的,去给狼犬收拾点吃的吧。不要喂鱼肉,那些蠢狗吃了鱼刺要拉肚子的。”

    场上弟子的任务分派明白,一群子弟也都各忙各的,全部散开。黎无寒对着李秉三人道:“我们进去说话吧!”

    李秉看着这些,反而有些疑惑来。想着子午宗虽然地处偏远,可也是名门大派,怎么眼前便是只有这十一二个人。再看这些弟子,年长的,也就比李秉大一两岁,那几个年幼的,可能还比安子小些,怎么看都不是一个名门大派。

    五人走进的这房间很大,看得出来,子午宗气派的时候,也是有些规模的。堂中一张巨大的桌子,桌面坑坑洼洼,磨损严重,很有些年头。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其他摆设。墙角里有个陶土火炉,接着个烟囱通向外面。炉腔里满是炉灰,黎无寒抓了把稻草,拿火石打着,又丢了些木材进去。

    “太阳还没下山,现在还暖和些。一会天黑之后,可要冻死人了。你们没来过塞北,可要当心些。在这里受了寒,整个冬天都好不了。”

    将柴火添完,黎无寒又道:“哎呀,都忘了叫几个小的去烧些热水来。哎!算了,门派里也没茶了。还是等一会喝鱼汤吧。这小海里的鱼,鲜的很。”

    看着黎无寒这么忙碌,李秉忽然感觉出几分酸楚来。看的出来,现在子午宗的日子,很是清贫。

    “李兄弟。哦不对,是李剑主才是。真是没想到,孙剑主居然收徒了。还以为他真的一辈子都不会再收徒了!”他看着宋无霜,面露微笑:“这收了徒,就表示心结也解开了。好事!好事啊!”

    几人随便聊聊。李秉还是忍不住问道:“黎大哥,刚才那些人是全部的子午宗弟子了吗?”

    黎无寒,宋无霜闻言都有些尴尬:“是的。你看到的,就是全部的人了。另外就是你师父孙无亦,还有‘略剑剑主公羊无际’。他住在前面那个林子里,那里木头多,我们的锻造炼炉在那里。”

    宋无霜也道:“其实之前的子午宗要比现在大很多。你看这里的房屋就知道,我们那一辈弟子的时候,最少也有五十多人。不过后来……后来门派有些变故,渐渐的很多弟子出走。这地偏僻,也没有新弟子,慢慢的就成了这样……。你是自己人,也不想瞒你。其实外面的那些弟子,也几乎都是这附近的孤儿或者灾民。被别人救了之后,安置在这里的。”

    啊!子午宗居然衰败如此?李秉三人都是心头一震,继续追问:“是发生了什么事啊!”

    “就是……”黎无寒刚要说,宋无霜却打住话头:“这个说来话长,我们先吃饭。吃完了慢慢跟你说!”

    说话间,饭菜也都端了上来。银梭鱼混着胡葱和姜片炖了,老远就闻到鲜味。接着就是一大盆羊肉,只是简单用盐巴带着骨头煮过。鱼羊为鲜,这上等的鲜美食材,用最简单的方法做出来,才是真正原汁原味的香醇。

    所有弟子围着桌子一圈坐好,分了饭食,其乐融融。这哪里像个门派,真是一大家人才是。

    鱼汤鲜美,羊肉稚嫩,大伙吃的正开心,忽然有人推门进入。这一推门才瞧见,门口十多只回纥狼犬整齐的坐在外面,

    就算门开了也没有进入,端坐在门口,吐着舌头,喘着粗气,等里面的人丢骨头出来。

    刚进来这人,是个小老头。看起来和孙无亦年岁相差无几,身材瘦削,留着齐肩的胡须,一身单衣袍子的布匹已经有些褪色了。

    这小海比鸡鹿州更北,现在又是腊月三九天,安子穿着皮褂子都还觉得有些冷,这小老头居然只穿着夏日的单衣。

    他原本吹胡子瞪眼,一脸不痛快。结果看见桌上的鱼汤羊肉,双眉一挑,先咽了口水,眉头又锁起来,盯着李秉三人:“孙无亦那家伙的弟子回来了?怎么也没有人通知我一声?”

    黎无寒看着小老头进门,连忙起身:“哎呀,公羊剑主,你怎么来了。来来来,快来介绍一下。这就是我跟你们提到的‘略剑剑主’公羊无际。”

    李秉三人也连忙起身,先行了礼,又听这黎剑主介绍自己。

    公羊无际上下打量两人,伸手摸了摸李秉的肩膀和下巴,还往嘴里看了看:“嗯!牙口好,筋骨也不错。长的也周正,一表人才,倒是有几分孙无亦当年的样子。”

    他又摸了摸安子:“嗯!这个筋骨就差了点。没什么肉嘛,筋骨也不强。不过看起来很聪明,有点像我!嗯!孙无亦这家伙眼光倒是好!”

    说完他又瞧了瞧盈澜儿。不知道他是否要上手,黎无寒连忙止住:“公羊剑主,不是的。只有李剑主是孙无亦的弟子,这两位都是客人。”

    “哦~!这样啊!”他又把李秉大量了一遍,找个地方坐下之后,目光又落在了那一盆羊肉上。

    宋无霜略微一笑,忙道:“有云,去,给你公羊师叔拿副碗筷来。再盛碗鱼汤来,要最大最肥的鱼!”

    大家坐好,又边聊边吃了起来。不过公羊剑主的眼神却一只在安子身上打转,吓得安子不知所措,只顾埋头吃饭,根本不敢接话茬。这小老头的表情,倒真是活泼可爱。

    “喂!那个小子!”房间里大家正聊的吵闹,公羊剑主忽然说话,压的整个房间都静了下来。“对,就是你。那个李剑主身边的那个!”

    “啊~!我吗?”安子指着自己,一脸迷糊。

    “对,就是你。我且问你。你有师门吗?”公羊剑主看着安子,那眼神就像要把安子活吃了一样。

    “师门?有……还是没有啊?”安子本想说有,可是教他“一苇渡江”和“妙手空空”的史思明终究是没有正式收徒的,他甚至连史思明的名字都不知道,要是问起师承何派,更是没法回答,只能答道“没有”。

    “嗯~!”公羊剑主微微点头:“那很好!既然这样,我就收你为弟子吧!”

    一语言毕,满堂震惊!

    “老剑主,你就别添乱了。”黎无寒赶紧出面阻止:“他们是客人。”

    “这怎么是添乱呢?他孙无亦解了心结,收的了弟子,我就收不得?”公羊剑主嘟嘴怒视黎无寒:“我以前不收徒,那是怕麻烦。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孙无亦都收了徒,我也不能输给他,得收一个!不然我的略剑传给谁去?这小子筋骨虽然不好,但是胜在聪明。来来来,你看这眼神,跟我年轻时候一模一样,可见是个伶俐的人。”

    “没错了。就是你了!”公羊无际看着安子,越看越喜欢,居然露出了一抹奸笑。“来!给我行拜师礼吧!”

    看安子愣在原地,他又道:“怎么?还看不起我?我可跟你说。论武功,孙无亦可能略胜我一筹。但是这子午宗看家的锻造本事。可是没有人比我更好了。你拜我为师,不会吃亏的!”

    看他还是不动,公羊无际冷哼一声:“不想行礼?算了,我也不在乎这些虚的。喊我一声师父就算礼成了。”

    安子没有接话,像是在思量。

    公羊剑主本来还存着期望,看着安子的面庞,越看越出神,忽然露出愁苦的面相来:“你长的和你大师兄可真像啊。他开始学锻造的时候,也只有你这么大。他跟你一样,长的瘦小,可是天生就是个聪明的种,什么事情都只需要教一遍,说不定以后就是第二个碧海匠宗!”

    说着说着,他居然流下两股泪水来:“你的大师兄!真是命不好,从小就体虚,都是我日日用内力吊着,成年之后才刚有些好转。原以为以后一切都会变好……”

    说道这里,他忽然哭的更猛烈了,垂首顿胸,止也止不住:“都是那个挨千刀的孙无亦……”

    “啊啊啊啊!我的好徒儿呀!啊啊啊啊!”

    公羊剑主哭的伤心,几十年前的事情,好像发生在昨日一样。

    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惨烈,大抵如此吧。

    (你们猜猜这回纥狼犬,到现在是个什么品种。除了文中的样貌,再给你们个提示:小海是贝加尔湖,处在西伯利亚。这回合狼犬用来拉在雪天拉车。所以现在这个狗的大名是________,一般叫做_________??第一个在本章下面留言并答对的,有奖哟。)

第四章 无亦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虽说不得是万物春晖,这难得的日头倒是也让塞北苦寒之地漫出三分暖意来。www.uu234.ccUU小说

    黎剑主一大早又带着一群弟子去打冬鱼,子午宗没什么收入。趁着湖面的冰还凿的开,就多打些,存起来日后吃。再过几日,天气更冷,冰层厚实起来,打鱼就很费劲了。

    有云有月两兄妹说水洞里的鳖最好吃,非要给李秉捉两只回来。李秉原本也想去,可惜一身是伤,不能剧烈运动。只得放弃,安子又强行被公羊剑主一大早带走,说要教他锻造术,不能让子午宗这门手艺没了传人。到最后也只有盈澜儿一人跟着黎无寒去打冬鱼。

    这子午宗,就只剩下孙掌门、李秉和宋无霜三人而已。

    “宋剑主,我昨天听那些弟子的名字,叫有云、有月、有风。我现在是正式拜入子午宗门下了,是不是也要有个子午宗的名字?”其实李秉昨晚就在想这个事情,还跟安子商量,要起个什么名字好。

    安子说不行就要李有秉,反正字数对的上。或者叫做李有趣、李有钱也行,听着就喜庆!想到这里,李秉不禁微微摇头,淡淡一笑。

    “倒是不用的。如果原本就有了名字,就还叫做原来的名字。我们叫无霜、无寒、无际。后面的弟子叫有云、有风。是因为我们都是孤儿或者难民,这世界上已经没了亲人,就留着原来的姓,跟着门派的字辈,改了名字。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门派里面还是有很多外来学武的人,名字也是什么都有。不过后来门派里发生了变故,那些人都走了。”

    宋无霜说到这里,面色变得凝重,好像那事情她原本再也不愿意提起:“昨天你就在问这个事情。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吧!”

    李秉跟着她身后,从岛上沿着沙路,走到小海外面去,边走边听宋无霜说道:“其实这事跟你也有些关系。”

    “很多年前了。据说是孙无亦还只有你这么大的时候,从掌门那里得到一本‘法家云起宗’《白雪内经》的手抄本,研习几年后。居然被他练成,真气暴涨,一日千里,可是过了没几年就发生了恐怖的事情。

    想必你也猜到了,就是他在每月十五日左右,会走火入魔。而那第一次的时候,大家没有料到会有此一出,整个子午宗上下都没有防备。事发时又是夜里。

    当晚孙剑主杀了十多名弟子,孙剑主、公羊剑主的亲传弟子都在其中。这也是为什么昨夜公羊剑主说着说着就伤心起来。

    那个弟子是公羊剑主从小收养在身边的。他一辈子没有成家,一直把那个弟子当成自己亲儿子一样对待。那孩子小时候身体不好,在子午宗这北寒之地,很容易受寒,他每次受寒都是一整个冬天,发烧,咳嗽怎么都治不好,几次差点活不下来,公羊剑主就日日给他推气,养了多少年才略微好些。可想而知,是何等感情。”

    宋无霜顿了顿:“那件事之后,孙剑主和公羊剑主,都没有再收徒,还不都是心结解不开?昨日你回来,公羊剑主看到孙剑主把当年的事情放下,重新收了徒,自己的心结也解开了。压抑了几十年的情绪一朝爆发出来,没吓到你吧。”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公羊剑主会伤心成那样!”李秉应了一句,跟在宋无霜身边,出了沙岛。

    “有些扯远了。再说回那天夜里的事情,孙剑主一连杀了十好几人,之后孙掌门、公羊剑主,还有前一任的文武剑主,一起出手才制服他。当时的掌门夫人叫鹿怀芙,是一点功夫都不会的。他看着孙剑主发狂,想念着儿子,最先冲上去,竟然被孙剑主当场分尸。”

    “天呐!那不是师父自己杀死了母亲?”李秉大感诧异。

    两人出了岛,走了不远,到了一片小海边的峭壁上。眼前整齐的堆着十来个土堆,每堆土都有一块石碑立在前面,想来就是那晚死去弟子的坟头了。不过宋无霜只是在这里略微停了一会,又继续往前走。

    “孙剑主清醒之后,嚎啕大哭,在母亲尸身前把头都磕的露出了白骨。孙掌门也又怒又气,连连捶胸。当晚就将《白雪内经》手抄本得来的过程告诉众人,又说白雪内经一直无人练成,恐怕是孙无亦练错道,走火入魔。那白雪内经来的并不光彩,也不好想你提及。”

    “原本以为那天之后,孙剑主不再练白雪内经,事情就结束了。谁知,即便他再不练功,真气依旧每日增长,每到月中,他都会发狂。”

    “哦~!就是这里了!”宋无霜停下脚步,眼前的地上,是一扇地窖的门。门有精铁铸成,上有三把巨大门闩。她将门打开,门板砸在地上,发出沉重的闷响,地窖里立刻透出一股酸腐

    的霉臭气。

    “我们在这里等一会再下去吧。这地窖久未开启过,得通通气才能进。”

    她看着李秉的眼神飘忽,似乎琢磨孙剑主的事情,又道:“相信你们也猜到了。第二次到了到了月半的时候,孙剑主已经感觉到了不对,早早的就躲到了地窖里。这里本是子午宗储藏蔬菜的地方。”

    等着酸臭气味散去,李秉先顺着梯子爬下去。

    地窖不大,半丈见方。墙壁和地板都是厚厚的石壁,四角各有一根精铁柱子撑着。

    他仔细瞧着,四面墙壁上有不少坑坑洼洼,有的地方还残留着没有洗干净的血迹,怕不是孙无亦发狂的时候用拳头砸的?地窖的一角有六根短粗的铁链,带着锁扣,正好组成个人形。锁扣的铁圈都用兽皮包了一圈,看起来磨损严重,应该是用过很多次了,其对应的位置正好是双肘、脚踝、脖子和腰身。

    “一开始孙剑主发狂的时候,就在这里,到处发泄。但是第二日之后,就发现浑身到处都是伤,骨头也裂了好几处。后来公羊剑主就打造了一副精铁锁链,又把地窖改造了一下。以防塌了。那之后的三年,每到月十四日,孙剑主就会去地窖里,十六日再出来。”

    宋无霜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严肃又沉闷:“就这样三年,孙剑主和公羊剑主。孙掌门的性格都大变。原本快乐的子午宗气氛也完全消失,外界也传说子午宗养了怪物,便更没有人来了。那几年之间,有家室的弟子基本都走完了,上一任的文武剑主也都走了。剩下的,就是我们这些人。无父无母,子午宗就是我们的家!除了这里,我们也没有别的地方可去。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子午宗都没有再收徒。日子虽然艰难,但是也勉强能过。后来有一次,不知道怎么回事,快到天亮的时候,孙剑主居然挣脱了铁链,从地窖里跑了出来,又杀了好几个弟子。

    等大家制服了孙无亦。孙掌门看着这个样子的孙无亦,又伤心又愤怒,喝了一坛酒,说:与其看着也他这么痛苦,门派凋零,不如早些了解的好!说完就一剑刺在孙无亦的胸口上。孙剑主倒下之后,孙掌门把门派托付给公羊剑主,也要自刎。但是被拦下来了。

    可谁也没料到。刚才孙剑主居然没有死。天亮之后又爬了起来,人也清醒过来。看着自己的剑伤和孙掌门的样子,他明白了事情经过,哭着就跑了。这一跑就是十年。”

    李秉摸着墙面上的那些坑坑点点,孙无亦发狂时候的感觉,透过这些痕迹,好像清晰的浮现在自己眼前。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人,才能在这样的状态下生活三年啊。每次发狂六亲不认,清醒的时候时刻担心,是要怎么样的人才能隐忍着坚持下来?难道自己以后也会变成这样吗?

    都说同病相怜,想着自己身上的内功,在这地窖里,李秉也生出几分绝望来。

    师父啊师父,你可也害苦我了!

    却听宋无霜继续说道:“孙掌门妻子被儿子杀死。儿子又成了走火入魔的怪物。他痛恨自己一时贪念,毁了一切。孙无亦走后,孙掌门在小海边呆了一夜。就是那一夜,他的头发全白了,人也老了很多,之后再也无心管理门派。当时我们还小,多亏了公羊剑主把我们当成弟弟妹妹一般照料才活了下来。

    那之后,掌门终日郁郁寡欢,不多久就得得了很严重的肺疾,每几个月要去千花杏坊拿药。千花杏坊说这是心病,能治得了表却去不了根。日子就这么慢慢稳定了下来。子午宗没有再收徒,却偶尔能救一些孤儿,收入门派中。

    十年之后,孙剑主回来过一趟。原来他早已经找到了解决办法,不知道从哪学了一门散攻的法门。这样每月十四日之前,把全身功夫散去,便可以安定。”

    听得有解法,李秉精神一振,刚才的阴霾忽然一扫而光。他没有着急问那解法是什么,听宋无霜继续说道:

    “时间抹去了一切。孙剑主回来之后,和孙掌门表面上都如旧。虽然口中不提当年的事,私下的隔阂还在。孙掌门咳了十年,就算是孙剑主回来了也没好。之后他又回来过几次,但是每次却住不了几天就走了。

    父子都有心结。也没有人能调解开。有一次公羊剑主劝孙掌门把话说明白。孙掌门思来想去三天三夜没有合眼,把想说的话都想个清楚,还列了草稿。之后就给孙无亦写信,让他回来。

    孙剑主收到信,也说会立即回来,可是在半道上听说安史乱军被击溃,改道去了中原。之后就杳无音讯。某一天有人传来消息说,孙剑主当时去了洛阳,在洛阳的叛军被围剿,无一生还。

    孙掌门听了这个消息,伤心

    的一跟头晕了过去,脑袋淤血。虽然保住了性命,但是就成现在这个样子,记不得事,认不得人。每天只会做一件事情,就是在湖边,等孙剑主回来。

    后来过了几年,孙剑主真的回来了。可是掌门已经糊涂了,虽然嘴里还念着孙无亦的名字,可是却认不得人,跟他再也说不上话。之后孙剑主还会每隔一段时间会回来看看孙掌门。上一次回来,已经是今年年初了。”

    地窖也看过来,事情已经了解清楚,宋无霜便往回走。

    “孙前辈的那个散攻的办法,是在哪学的啊?”

    “这我就不知道了。当时我和无寒都还小。这个事情要问问公羊剑主才行。”

    回去的路上,李秉沉默不语,心事很重。从上次发作,一晃十多天已经过去。再过十来日,又到了月中。到时候可怎么得了?难道自己也要学孙无亦一样,锁在那房间里吗?每个月都来一着,那可真是的活着还不如死了。

    其实宋无霜带李秉来看这里,也是希望他能有个准备。宋无霜心知公羊剑主多半也是不知道那个散攻的法子的,只是看着李秉心如死灰的样子,更不忍说破。只想让他对未来的生活有个准备,早做决断才好。

    刚回沙洲岛上,却看见安子已经等在沙路上,一边眺望这来路,一边着急的踱着步子。

    “秉儿哥,你怎么才来。我到处找你。公羊剑主,已经等了好久了。快去看看吧。”

    安子拽着李秉的手腕,走的着急。“公羊剑主听说你也学了孙剑主的内功。他说有办法可以化解。你快去!”

    小海的沙滩上,一抹暖阳在落日前洒在孙掌门的身上。

    公羊剑主站在他的躺椅后面,给他轻轻的摇着。

    看李秉来了,他反而先跟宋无霜说话:“李秉也练了白雪内经,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不提前跟我知会。如果不是徒儿跟我说,我还不知道呢!等到了月中,你想怎么办?再把他也关进地窖里?”

    宋无霜的心思被猜中,羞愧的低下头,再不说话。她今日的举动一则给李秉提个醒,让他自己也好有个决断;二来,也是为子午宗考虑,毕竟现在门派已经不如以前,万一李秉发作,他和黎无寒还可全身而退。可那些孩子们,又要怎么办?

    公羊无际横着脸,走到李秉身边:“把手拿来!”

    说完就搭了一脉,虽说不是面露喜色,但是安子也看的出来,公羊无际的神情像是松了口气。

    “果然是白雪内功的真气,充盈而狂暴,绝对错不了。不过还好,你的真气比当年孙无亦的可差远了。这样我的办法又多了一点胜算。”

    公羊剑主从胸口里掏出一张草纸,交给宋无霜:“明天找人去镇子上,拿些东西换点钱,把要的这些东西买齐。”

    李秉瞥了一眼那纸上列的东西,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轻声问道:“这是那散攻办法需要的东西?”

    公羊无际没有正面回答李秉,反而说道:“当年无亦出走,我也到处去找可以解救他的办法,希望能帮上他。当时找到了一们功夫,可以暂时压制内力。虽说解不了,却可以延迟走火入魔的时间。只不过,后来无亦自己找到的办法,比这个好。就没有再用。”

    “你师父散攻的办法,我不会。但是我找来的这个办法,之前担心在你师父身上未必能见效,对你,却一定可以。”

    宋无霜打开那纸笺,需要的东西不少,她依次念到:

    “白布六尺?这个倒不难。”

    “竹节笔一只?我们不是有吗?”

    公羊无际微微摇头:“旧的不行,要从未用过的。否则影响我发挥!”

    “上等徽墨一斤?要这么多?”

    “一钱铜粉,一钱银粉,一钱金粉?这又是要干嘛?”

    “黄符纸一沓,红烛一对,三根棒槌香。是要祭祖还是拜神啊?”

    “新鲜鹿血小半桶。这个就有点麻烦了。新鲜鹿血,怕是只能去现抓狍子放血了。”

    宋无霜说完,又疑惑道:“公羊剑主,你要这些东西是为什么啊!”

    公羊无际面色一冷:“哼。这方法又不是我创出来的,我怎么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总之,既然那方子上是这么说的。照着做就对了。”

    听完这一言,李秉忽然对这个办法的可靠程度,产生了极大的怀疑。。。

    首订25。。。。有点低,不过算凑合吧。。

    希望这第二章还能有十多个订阅。。。

    ~!爱你们哟 我可爱的读者们

第五章 甜瓜

    “水晶为卷画金鲤,

    云中狗追落白羽。www.uu234.cc

    姑娘拾花作梅妆,

    暖日照湖铜镜移。”

    “哇!”盈澜儿刚从自己的鹿毛褂子上拈起一片完整的晶莹雪花,还没来得及仔细观察,就听到了李秉随口吟了绝句出来。

    她乍听之下觉得挺像那么回事,再细细一品,居然一脸惊奇的看着李秉:“想不到你这个纨绔子弟,居然能做出这么好的诗来。看来,你也不是不学无术嘛!”

    盈澜儿和李秉坐在峭壁之上,看着眼前的美景,李秉随口做的诗,居然既应景,又美妙,还充满想象。这一刹那,盈澜儿居然对李秉的才情生出了一点点的仰慕来。

    小海上的冰,就像水晶一般,晶莹平整,成了画布。小海里的金色鲤鱼灵动鲜活,不像在冰层之下,宛如画在水晶上一般。天上的天狗看见了鲤鱼游动,从云里面飞下来追逐,掉落的羽毛和云彩就成了片片雪花飞舞。盈澜儿刚刚捡起一片,想要把雪花当成梅花来作寒梅妆。这时,夕阳落下,金色的阳光洒在冰面上,像一面巨大的铜镜一样,给她作妆。

    “刚才那诗是你自己写的?”盈澜儿还是不信,看着李秉羞涩之下,略略颔首,又道:“虽然不算工整,但是气魄却好。崇景哥哥也会作诗,他作的也好。不过却跟你的不一样。都好!”盈澜儿说道这里,用手托着下巴,看着眼前的美景,也不知道是在回味刚才的诗,还是又想起来姜崇景来。

    天上的鹅毛大雪还下着,盈澜儿坐在小海前的绝壁上,呆呆的看着前方的美景,李秉陪在她身边,也呆呆的看着她。

    看漫天白云下大雪片片飘落。

    看回纥成群狼犬在冰面撒欢。

    看子午宗弟子在沙洲上学剑。

    看碧蓝冰面下金色鱼儿穿行。

    看黄昏的光,烧遍云层,又将整个湖照的透亮。

    “好美呀!”盈澜儿伸了个懒腰:“我爹曾经跟我说,他年少的时候,去过一个叫‘森罗幻海’的地方,是人间少有的美景。据说那是一个火山湖,湖水深紫。湖边有一棵巨大的大樱花树。到了夏天的晚上,翠绿的山,黑色的天,白色的月光,照在紫色的湖面,背后的樱花飘着粉色的花瓣。”

    她呆呆的看着远处的落日:“爹爹就是在那里跟娘亲求的婚事,光是想想,就觉得十分美好。”转而,又笑嘻嘻看着李秉:“我一直没有机会去看,本来觉得挺遗憾的。不过看到眼前的景色,估计也和那里不差多少了吧。”

    李秉还沉浸在盈澜儿的夸奖之中,心里也

    十分高兴,眼里满是爱意:“你要是想去,等我们回了中原,就一起去那个地方看看啊!看看到底有没有这里美。”

    “好啊!”盈澜儿眯起眼睛,伸出小拇指:“那一言为定呀!”

    “一言为定!”李秉既高兴,又害羞,也伸出小指,和盈澜儿拉勾儿~!

    两人笑着坐在山巅,就这么安安静静的看着夕阳西下,对李秉来说,便是最浪漫的事。

    “你看,这是什么?”盈澜儿忽然从袖里拿出一样东西来,晃在李秉眼前。

    “甜瓜?哪来的?”这甜瓜不大,但看起来还很是新鲜。

    “昨天跟有云有月去集镇上买公羊剑主需要的东西,我拿发簪换来的。这地方入冬的早,夏天的东西放在窖里,到了冬天也不会坏。你看还很新鲜吧!”

    盈澜儿拿刀把甜瓜从中间切开,给李秉掰了一半。

    这塞北的甜瓜,虽然爽脆,但吃不出多少甜味来,反而果子里冻出冰晶,既伤胃,又有些扎舌头,并不多可口。可李秉不仅不觉得冷,反而觉得全身都暖暖的,心里更是甜如蜜糖。

    他和盈澜儿原本还隔着一个拳的距离,悄悄的,他一点点的往她身边挪动,几番努力之后,终于碰在了一起。他原本还想去碰盈澜儿的手,最终还是没有敢。

    “天呐,我的心跳的好快。怎么办?怎么办?我该干什么?要摸她的手吗?她会不会发火?”他依稀记得盈澜儿发怒时候的凶狠样子,甩过他鞭子,跟他打过架,还咬过他的胳膊。“她会不会嫌我轻薄?万一她要是发火了可怎么办?是不是连朋友都没得做了?”

    万般纠结之中,他忽的想起在长安最好的一个朋友的口头禅来:“爱之一物,就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要放得开,才拿的起。”

    “嗯!没错!该出手时就出手!这么好的气氛,下次可没有了!”他不停的给自己打气,心脏已经快要跳出来。

    他鼓起勇气,将手慢慢的往盈澜儿手背上靠。

    “啪!”一掌打出!

    安子从背后靠了上来,用力拍在李秉的肩头:“你们倒好!在这享福,我可苦了!”他看着李秉左手上的东西:“好哇!你们还背着我,偷吃甜瓜!”说完就将李秉手上的半块甜瓜抢了过来。

    “哇!真脆!真解渴!”他吃着瓜,在李秉的另一边坐下:“你们不知道,在师父那里,可累死我了。天天打铁,打的手都抬不起来了。”

    “子午宗的锻造手艺,多少人想学都学不到呢!你知足吧!”盈澜儿看着安子狼吞虎咽,把自己手里的

    甜瓜又削了一半给他:“几日不见你,你都喊公羊剑主师父啦!看来这是真的拜师了?”

    “嗯!本来不想学,但是师父对我很好,锻造练起来也挺有意思的。万一以后我走投无路,能打个铁,卖个钱不是也很好?”

    安子大快朵颐,李秉看他吃的满嘴都是,一脸嫌弃,伸手给他擦擦嘴角:“你慢点啊!都是你的!没人跟你抢!”

    说着说着,好像又想起什么事情来:“对了。宋剑主说,今天既然下雪了,明天要可以出去打狍子。打了狍子取了血,公羊剑主要的东西就凑齐了。”

    “狍子是什么?”安子好不容易将最后的瓜连籽吞下去,又用胳膊抹了抹一嘴的甜水:“我倒是想去,可师父肯定不让。”

    盈澜儿也凑上来:“听有云、有月说,狍子是一种鹿,不过傻的很,很好抓。据说受惊之后尾巴会炸开,看见人之后不仅不会跑,你要是假装倒下,他还会过来看看情况。哈哈哈哈,真是蠢得可爱,据说味道也很好。”

    “还是你们清闲啊。”安子累了一天,忽然觉得在这山顶上坐着,是别样的舒畅。他干脆往李秉身上一靠:“啊!舒服!”

    李秉对盈澜儿的“攻势”还没施展开,就被安子给搅局了,心里正痒着呢,又看他靠在自己身上,这么完美的机会就要黄了。

    当下也不遮掩,他悄悄推了安子胳膊:“安子呀,你先回去吧。我跟盈澜儿再坐一会。”说着,把安子推起来,拍拍他的屁股:“快去!”

    “哦~!”看着李秉连连给他使眼色,安子才知道自己误了秉儿哥的大事,连忙起身。

    “我们也走吧!”盈澜儿却先起身:“太阳都要下山了,再坐,天该黑了。一会要吃饭的时候,还得麻烦有云有月来叫我们。本来做饭的时候一点忙没帮,要是吃饭要再让别人叫,就太失礼数了。”

    两人都走了。李秉坐在这峭壁上,看着眼前的美景,露出一丝傻傻的微笑。

    要是刚才那样坐着,一辈子也不会腻吧。

    “李秉!今天可是有王八汤哟。你再不来,可没你的份啦!”

    “来咯!”

    二卷的时候,因为没人看。我有点着急,把节奏放的太快了。反而失了我本身的味道。还是按照自己的心思来写才好。

    另外,这本书里面很多诗词都是自己写的。如果你觉得写的不好,还请轻喷~!如果你觉得还行,来张月票支持一下吧。

    今天晚一点还有一个大章。。6000字以上的那种。。。。

第六章 狍子

    原本厚实的积雪上,又覆上一层新的松软雪浪。UU小说UU小说踩在上面咯吱作响。

    天刚擦亮,宋无霜、黎无寒带着所有四个最年长的弟子有云、有月、有山、有水开始收拾雪橇车,李秉三人也跟着帮忙。安子很少主动这么早起床,不住的央求着黎无寒快点出发。可惜最终还是晚了一步。

    刚给一众狼犬栓好缰绳,公羊无际已经到沙洲来寻人了。

    “业精于勤荒于嬉。你再出去玩,什么时候才能打出七品剑来?”说完拎起安子后领,像像抓小鸡子一般,截回了铸剑堂。

    “哎~!实在是可怜”这话既是说安子,又似乎是在说自己。看着眼前这熟悉的一幕,李秉似又回想起了自己小时候逃课被父王抓回去的样子。

    虽说是出来猎狍子,实际却也没有多少难度。一路半赶半玩,停停走走,半个时辰的路,一个多时辰才到。

    一望无际的雪白地平线上,缓缓的升起一片半绿半白的树林来。

    李秉原以为这么寒冷的地方,应该都是光秃秃的才对,直到眼前的树林出现,才惊叹这世界造物的神奇。

    一片望不见头的冷杉林子,长的极好,树干笔直,十丈余高,比腰还粗,又是青枝绿叶,恐怕中原不少地方的树都还赶不上这里。万物宜地而生,真是神奇。

    七八只回纥狼犬拉着雪橇车,丛林之间,斗折蛇行,灵巧的绕开了分布错落的树。

    “汪汪汪汪!”看着前面忽然出现两个背影,这群狗子忽然都活跃了起来。不过叫归叫,雪橇车速度不减分毫,从那两人身边一掠而过。

    “下雪了,还有别人来打狍子呢?”盈澜儿坐在车上,捋了捋耳廓边被风吹散的秀发,从雪橇车边探出头去回头望了望那两人。

    那两人十分警觉的也抬头看他,冷面不言,目光凶狠。

    黎无寒扫了一眼,刚好也和他们对视:“这么冷的天,身上没有皮货,手里还拿着兵器,不像是本地人家。”他心里嘀咕了一句,却也没太放在心上。

    “驾!”他挥了一鞭,雪橇车在林间穿行的更快,留下两道车辙痕迹和数道狼犬脚印。

    只是林子里这短短的路程,李秉的雪橇车居然又连续遇到了三拨人,每次都是两三人一组,穿着同样的紫色武服,佩着各式兵刃。这就有些奇怪了!

    这林子一带地处偏远,有时候几个月也不见生人,今天却一次见了这么多,黎无寒当下生出些戒备来:“不知道那些人是干什么的。一会打狍子的时候,兵刃都带上吧,我们再走远些,大家也都当心点。”

    雪橇车在林子又里奔了一会,估摸着到了林子深处,四周已经瞧不见那些奇怪的武林人士,黎无寒拉了缰绳,将雪橇停下。

    “狍子就在这里了吗?”盈澜儿玩性大发,头一个跳下车来,捧了一捧雪,扬向车上众人,扯起嗓子喊道:“这里的雪好厚呀!”

    有云有月熟练的给一众狼犬解了缰绳,一群本来已经疲惫的小崽子转瞬又活跃了起来。

    黎无寒双手的食指中指伸入口中,吹出一声响亮的口哨,十多只狼犬顷刻间悉数奔了出去。

    “这些狗别看平时总犯傻,打猎的时候可聪明着呢。他们追不上狍子,但会找,跟着他们就能知道狍子在哪。”黎无寒说完,丢给李秉一把弓箭:“李剑主,你的箭法如何?”

    “哈哈哈”李秉摸了摸弓弦,搔头尴尬一笑,又把弓交还给黎无寒:“射靶还行,猎活物还没中过……就不要献丑了……哈哈哈哈……”

    所谓“礼、乐、射、御、书、术”正是富家子弟的六门功课。射为其三,李秉年少时自然是要学的。只不过他从小心思不在这上面,只能算勉强会用。偶有几次皇家围猎,也从没拿到过什么彩头。

    一群狼犬渐渐分散,边走边嗅,好像没有要追的劲头。

    “看来今天这地方选的不好,附近没狍子,要跟着狼犬们四处搜搜了。大家分头找找,不过要千万小心,说不定还有熊瞎子。”宋无霜朝着众人喊道。

    “好!”李秉刚应了一声,再看盈澜儿,已经跟在跑的最快的那条狼犬后面,窜出了十里地去……“你等等我呀~!”

    没一会,前方的狼犬似乎嗅到了些气味,停在原地不停的用鼻子拱雪,左走两步,右走两步,发出粗壮的喘息声。

    看着这异样,盈澜儿回头看着李秉,兴奋的说道:“哇!是不是找到了?”刚出声,又怕吓跑了狍子,连忙捂嘴收声。

    果然,那狼犬忽然不再嗅地,反而是竖着尾巴,抬起一条前肢,警觉地看着前方。

    “诶!李秉你看那里,好像是个狍子?”盈澜儿指着前面雪地里鼓起一个大包,棕黄色巴掌大的一块毛皮露在雪外面。那狍子好像蜷缩在雪里,身子被埋掉了大半,只漏了一点棕色的屁股在外面。

    盈澜儿指了指李秉左侧,低声道:“你走左边,我走右边,我们包抄过去,吓吓他。看他的屁股到底会不会炸毛。”说完便蹑手蹑脚的开始靠近。

    李秉得了吩咐,也跟着悄悄靠近。瞧着这距离已经足够近,即便狍子被惊醒,自己也有把握徒手抓住,他便给盈澜儿使个眼色:“好了,应该没问题。”

    “汪汪!”

    猝不及防,盈澜儿兴起,忽的学了两声狗叫,声音又尖又大。她原本还想叫第三声,可口水卡了喉咙,声音才发出一半,反而把自己呛的连连咳嗽。

    那狍子没有被吓醒,倒是原本已经十分警觉的狼犬被惊的抖了两抖,看着盈澜儿,猛地后退两步。

    “哈哈哈哈~”瞧着盈澜儿这蠢样子,李秉实在忍俊不禁。

    盈澜儿自己也觉得尴尬,吐出舌头,傻傻一笑,蹲身伸手捧一把雪,团了个雪球,娇羞着掷到李秉身上,嗔道:“不许笑!”

    这么大的响动,这狍子都

    没醒,不会是被冻死了吧?盈澜儿念及如此,又团了一个雪球,丢到狍子身上。

    “咦?还是不动?”

    她走到跟前,见那狍子还不醒,索性拍了拍。这一拍不要紧,刚掸掉那皮毛上一点雪,她身后的狼犬忽然吠了起来。

    “天呐!是个人!”盈澜儿刚下手就反应了过来,连忙把那人身上其他地方的雪拍掉,扶他起来。

    那人膀大肩宽,肌肉壮实,推他起来还颇觉费力。他身穿白衣,和雪融为一体,难以分辨。原来刚才那一点狍子屁股,却是这人戴的鹿皮风雪帽。

    李秉刚刚还站在边上看笑话,瞧着盈澜儿从雪里推个人起来,也忙不迭上去帮忙。

    那人面色青白,嘴唇发紫,眉毛满是冰晶,两颊的皮肤已经被冻伤,布满血丝。

    李秉瞧着这面庞,只觉得十分眼熟,思索半天,正是和他在鸡鹿州把酒言欢的“赤仁”兄弟。

    “赤仁兄?赤仁兄!”李秉摇了摇他的身子,见没有反应,又探探他的鼻息,又伸出双指压了压颈部。还好,还有呼吸,脉搏微弱,怕是被冻僵了。

    李秉刚想抓他起来,却瞧见了他身上的伤口。右肩上,一连四个孔,均是指头大小,深不见底,血痂已经结了起来,看样子应该是几天前的。后背白衣被撕出几道口子,隐约可见里面的爪痕。

    莫不成是遇到熊了?

    李秉也不及多想,一把抓起赤仁的胳膊,他把架在背上,顺着来路,一边往回急奔,一边喊黎无寒,连带着狼犬都吠了起来。

    他埋头赶路,忽的只觉眼前寒光一闪,他下意识侧身躲开,一把快刀擦着他面门疾驰而过,差点撞上。

    李秉后退几步才稳住身形,还不等他看清,眼前那人已经拿刀指着他大喝出来:“把你肩上那人留下。我们就放你过去。”论衣着,正和之前在林子里遇到的人不差分毫。

    李秉这才反应过来,林子里遇到的那么些人,都是冲着赤仁来的。哪有什么熊瞎子,赤仁身上的伤多半也是他们所为。如果自己早些想到这点,刚才绝不会大声呼救。现在引的这些人出来,可实在是蠢。

    “那我要是不交,你们是不是要动手。我们这里人可是很多的。”盈澜儿也知道来者不善,摆出架势,准备迎战。只恨出来打狍子走得急,没有合身的兵刃在手。

    那两人知道多说无益,互相使了个眼色,径直抡刀狂砍。

    李秉背着赤仁,一脚踹开一个,又躲开一刀。可是这剧烈活动一下,竟然把背上的伤口扯的生疼。果然只是大病初愈,不能乱动。

    盈澜儿一招云掌,破了对方的招式,连着三招快拳,居然逼得那人节节后退,反而抢了他的兵刃。

    李秉背着赤仁,又没有武器,多半是在躲闪。忽的得了一个空档,把赤仁放下,反拍两掌。他以指代剑,原本可以一招“对月行樽”就把这人打翻在地,这招式刚用了一半,就想起自己的内功来。这阳月剑诀是真的不敢再用了。连忙变招,回身临空一脚。

    这两人的招式实在太差,只是一边的江湖混混而已。

    救人要紧,既然打倒了来人,李秉也不想再追,重新背起赤仁,夺路狂奔。快到雪橇车时,黎无寒也赶了回来。

    看着李秉背上的人,他并没有多问,连忙给狼犬套上索套,掉转车头。

    一干人上了雪橇,他握着缰绳的头,双臂一震,两条缰绳在空中对撞,碰出一声巨响来。

    “叭!”

    雪橇车疾驰而过,还未出林子,又遇见一队紫衣武士。三人冲着李秉的车架冲来,宋无霜挽起弓箭,一连三矢。两个武士腿部中箭,半路停下。功夫稍好些的那人躲开箭矢,一个兔跃,眼看就要落到车板上来。

    李秉一步跨出,猛地跃起,对空一脚,踹在那人胸口,又刚好借着这股力量再弹回车上。

    “叭!”又是一声缰绳响,狼群跑的更快,这人再也追不上。

    没了追兵,李秉把赤仁身上的雪掸干净,又解下自己的皮褂子,给他裹上,又摸了摸他的额头,已经滚烫起来。

    “李剑主,认识此人?”宋无霜看着李秉救人心切,不禁问道。

    “去千花杏坊之前,在鸡鹿州里认识的,并不算熟识。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身上还受了不少外伤。”

    宋无霜看着赤仁肩头的四个血窟窿,伸手撕开嵌入伤口里的衣服:“四个伤口都是二指深,创口发黑。是‘黑鹰潭’里‘鹰击长空’的指法。”

    她看李秉不解,又道:“黑鹰潭,是回纥仙萼州的一个马匪的帮派。没有固定的落脚点,专门靠抢劫牧民为生,官府甚至绿林人士一起围剿过好几次,可次次都被他们跑了。出手伤了你朋友这人,指力不俗,不是黑鹰潭的大当家,就是二当家。你朋友怕是什么地方惹到马匪了。”

    李秉微微点头,仙萼州和小海虽同属回纥,但一个在中北,一个在极西,相隔甚远,不知道又怎么会来这里。

    却又听宋无霜道:“奇怪的是,刚才我们在林子里遇到的那些紫衣武士,并不是黑鹰潭的人。这事恐怕没那么简单。”

    从林子出来,一路回到子午宗里。李秉几人再也没有遇到什么阻碍。

    “有云有月,你们快去烧点水来。别太烫,尿温就行。”黎无寒把赤仁背回自己房里,又吆喝道:“有山,把房里的火生起来,越旺越好,再去取些材来!有水,去把大黄桶拿来。”

    话还没说完,他已经将赤仁盘腿放在床上,打坐在他身后,双掌抵背,帮他顺气。子午宗里没有人懂医术,只能用内力干耗,帮他驱寒。

    “你们出去一下!”黎无寒觉着已经差不多,便准备给赤仁宽衣,给他泡澡。

    “我们去准备点鱼汤,这人晕在雪地里,估摸着他也有几天滴水未进了。”盈澜儿和宋

    无霜留在房里已经不妥,先行出去。

    衣服还没脱完,有云有月就抬了大黄桶进来,两桶热水,混着两桶凉水,一起浇了进去。

    李秉麻利的帮着黎无寒把赤仁脱个精光。这一脱,赤仁身上的伤就完全藏不住了。三四条刀伤,都不算严重,分布在肩、颈、大腿上;手臂上又有另外三处爪痕,每一处都和肩头一样,一排四个窟窿,每一个都是二指深,创口都已经结了血痂,周围乌黑一团,血肉似有腐烂迹象。

    “这些伤应该有五六天了。你朋友的内功不错。否则如果被‘鹰击长空’伤了,这么深的伤口,周围的肉怕是早都烂了。”黎无寒说完,更仔细的检查了每一个伤口,又摸了摸脉象:“也不知道他在雪里晕了多久,还好他筋骨很强,内功也不弱,还能吊着一口命,否则早死了。不过得赶快把这些伤口处理了,时间再一长,就真的麻烦了。”

    “有山!去拿把割肉用的小刀来。再取些金疮药来。”

    黎无寒取了烛台,把蜡烛点亮,等有山送了刀来后,他又将刀刃在烛焰上烤了烤,一刀刀的将那几处爪痕周围的黑肉割下来。这刀切在身上,不仅没有流血,反而生出一股恶臭来。

    他将腐肉刮干净,又把原本的血痂抠破,挤出黑血来,重新涂了些药膏。

    待这些伤口全部处理干净,两人才把赤仁抬进木桶里。有山拿了马勺过来,一勺一勺的把温水从赤仁头顶上浇过去,铁青的脸上,总算又泛出一丝粉红来。

    有云有月又一桶一桶的热水不断的加进大黄桶里,原本只有一半的水,此刻已经快要溢出来了。

    索性,没多少工夫,赤仁终于清醒了过来。他一个激灵,猛地从坐起,看着眼前有人,刚要动手,好像是认出了地方不对,又立刻收了回来。

    “赤仁兄,是我!”

    赤仁也认出了李秉。他打两个寒颤,浑身的鸡皮疙瘩起了一片,又连着两三个喷嚏,将悬清鼻涕醒的到处都是,真是极为狼狈。

    “是你……”他努力的想着眼前这个人的名字,才忽然记起:“李秉兄……是你?怎么在这?”

    李秉看他缓过来,也松了一口气:“我们去林子里打猎,刚巧碰到你晕倒在雪里。你怎么会在哪?身上还这么多伤?”

    赤仁没有回答,看了看身上已经被处理的伤口,又打量了房间的布局,才略微放下几分警觉来:“说来话长……总之是飞来横祸。对了,这里是哪?”

    “这是北域子午宗,这位是黎无寒,黎剑主!”

    “子午宗?黎剑主?”赤仁淡淡重复了一句,长呼出一口气来。紧张的神经,终于彻底缓和,他紧绷的肌肉又松弛下来,靠在木桶壁上休息。

    小海的水很清澈,李秉站在木桶边,把里面的赤仁看个透彻。

    硕大饱满的胸肌上,黑黑的胸毛打着卷,一直延伸到小腹。虎背熊腰,肌肉线条明晰,几乎没有一丝多余脂肪。二人也算坦诚相见了……

    赤仁大大咧咧的敞着,即便知道自己一丝不挂,也懒得动,可能是真的累了,又或许室韦的民风就是这么剽悍。

    既然这是李秉的朋友,黎无寒看着这人缓过来,就主动出了房间,让李秉他们交谈。赤仁坐骑身子,抱拳称谢。待他走后,又躺进了木桶里。这大冷天泡个澡,当真舒服。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李秉总觉得这么面对面太过“坦诚”,连忙将目光移开,拿了凳子坐在边上。

    “我从鸡鹿州出来,原本想来这传说中的小海看看就回室韦。可没多远就发现有人跟踪我,于是故意绕着小海走了一圈,试图甩掉他们。”

    赤仁拿着马勺,不住的给自己浇水:“过了两三日没见动静,我原本以为甩掉了,准备回室韦,忽然半路上来了一个十分厉害的人,结果三番五次的偷袭我。我在明,他在暗,打起来颇为吃亏。我边打边逃,后来弄得一身是伤,就倒在了林子里。”

    “原来是这样。赤仁兄可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追你?听黎大哥说,打伤你的那人是回纥一帮马匪的头子?”

    “不是很确定,我在室韦没什么仇家,出室韦的次数也不多。”虽如此说,但赤仁心里基本可以确定,这帮人就是冲着他手里的那本“白色帛书”来的。

    不过他跟李秉是萍水相逢,这件事关系复杂,对于那个融教的势力,拓跋赤仁知道的不少。既然这件事牵扯甚广,就更不好托李秉下水。

    “可是这本白色帛书,只有姬子桓一个人知道。难不成自己被出卖了?应该不会吧,子桓已经相识多年,虽然贪财,却对朋友能两肋插刀,更何况他向来不喜欢管这些江湖纷争。”赤仁他心知姬子桓绝对不会出卖自己,忽然生出另一个念想来:“莫不是子桓遇到了麻烦?无奈之下,泄露了秘密?”

    他坐在桶里想了半天,也没有个确切想法,一时想的出神,竟然忘记了李秉的存在。

    “那赤仁兄,你先歇息着。有什么事再叫我。”李秉看他在想事情,也不想打搅,正要出门,却又被赤仁叫住。

    “李兄?”赤仁忽然从木桶里站了起来:“我也不打扰了。说不定那些贼人一会就要追来。这件事不好再把子午宗牵扯进来。”说完,拿了木桶边的毛巾开始擦拭身体。他毫不害臊,赤条条的站在李秉身前居然不知道遮掩,实在是太放浪形骸了一点。

    李秉虽也是个见过世面的人,不过还是觉得无比尴尬,瞟了一眼之后,连忙转移目光,盯着墙壁。他听赤仁要走,原本还想着客气客气,可又想着对方是成群马匪,子午宗的孩子们怕是不能抵挡,也不敢逞能:“那好,我就在外面等你。子午宗给你准备了吃食,你用过再走吧。”

    赤仁抱拳对李秉说道:“多谢了。”

    李秉更觉得尴尬,连头也不抬:“不谢不谢。”掩门出去。

第七章 鹰象

    李秉刚刚出门,就听着远处的一群狼犬狂吠了起来,那声音不似往日的低沉,不仅短促,而且尖锐。www.uu234.ccwww.uu234.cc

    一连四五辆马拉雪橇从原上奔来,将子午宗沙岛的唯一出路彻底堵死。

    一群人下了雪橇,抄了家伙,被三个领头人带着,从沙路上围了过来。那些帮手里,一半是今日早些时候见过的紫衣武士,另一半则身皮袄,头戴厚毡帽,约摸是回纥一带本地势力。

    一群狼犬看着对面人多势众,虽狂吠不止,却也不敢出击,被那群人逼的节节后退,转眼已经回了沙岛上。

    带头的三人均是三十来岁,两男一女,略年长些的那个男子先开了口,声如洪钟:“有管事的吗?让你们管事的出!来!说!话!”这人身宽体旁,肚子的肉上叠出三层褶来,满面油腻,活像个肉球。

    这么大的动静,就算这个肉球没有喊话,子午宗的所有人都晓得出了变故,纷纷出门查探。黎无寒站在最前面:“我是北域子午宗的剑主,还未请教阁下?”

    那肉球甩手一挥,一脸不屑:“你不用问我是谁,你只要将人交出来。我保证井水不犯河水!我们两家相安无事。”

    他身旁站的另外一男子,身高八尺,却单薄瘦削,鹰钩鼻子,颧骨高突,将手上的一对铁护指捏的啪啪作响:“人是你们在森林里救得,非亲非故。把人交给我们。有什么不好?非要弄的大家兵戎相见,多不好看。”

    黎无寒心道这果然是仇家寻上门来了,那些紫衣武士和这个胖子不晓得是什么门派,鹰钩鼻子和这一群皮袄武士却是“黑鹰潭”的人无疑。

    来着势大,他当即抱拳道:“那人是我们子午宗李剑主的朋友。也就是子午宗的贵客。人是不能交出去的。还望……”

    肉球一听,顷刻间便动了怒气,不等黎无寒说完,他猛啐了一口:“呸!给脸不要脸!你们子午宗虽然曾经还有点名气,但是现在就是拔了毛的凤凰不如鸡。我不动手,先找你要人,是给你脸面。你若不交,是自己找死!真要逼我们赶尽杀绝?”

    子午宗的一干孩子哪里见过这种阵仗,被吓得缩在人群后,噤若寒蝉,几乎要哭出来。

    宋无霜喊了有云一声:“去!先把弟弟妹妹们带回房间里,不要出来!”

    既然有了响动,原本还在厨房里给赤仁收拾鱼汤的李秉和盈澜儿也闻讯出来,带着兵刃并排站在黎、宋两人身边。

    两拨人马,一边是黑压压的一群武士,一边仅有四人,隔着一丈远的距离,分庭对峙,眼看就要动手。忽然一声铿锵话语打破僵局。

    “原来是‘象尊者’大驾光临。”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这人正是拓跋赤仁。他披上白衣,从房中出来,边走边理好。寒风一过,这穿了一半的纱衣在被扬在空中,似又多了几分缥缈。

    他在李秉身边站定,目光扫过对面为首的三人,又道:“那么你旁边这位,这几日多番偷袭我的人,想必就是‘鹰尊者’了吧。”他指着那个鹰钩鼻子说道,眼神里满是不屑。

    象尊者不置可否,没有回话。瞧着赤仁送上门,他心里的石头倒是忽然落地,这次总算是找对了地方,量他插翅也难飞。

    不过这鹰钩鼻子,却不是真正的“鹰尊者”,而是他的弟弟,“黑鹰潭”的二当家,阿跌瑟。

    简单打量了一下鹰钩鼻子,赤仁的眸子又停留在为首三人中那唯一的女子身上。忽的轻蔑一笑,冷哼一声:

    “红绸飞烟白斗笠,一剑凌云笑瀚生。想不到一脉单传的‘飞烟剑’传人,居然也沦为了融教鹰犬,当真是变了世道!传闻几个月前新加入‘西四堂’的年轻剑术高手,说的就是你吧,‘鸢尊者’?”

    那女子身材高挑,长得纤弱,身处塞北苦寒之地,却只穿一件浅粉纱衣。她以纱巾覆面,看不清面容,只瞧得见纱巾之上的一双水碧凤眼,和两弯柳叶眉。她手握一把青铜剑鞘,里面正是匠仙榜上有名的宝剑“飞烟”。

    “飞烟剑”通体碧色,剑长二尺剑,比子午四剑略短,剑身也窄些。论品质,却已经是从一品,比子午四剑还要高出一段。传闻飞烟剑的首位主人曾一剑斩开庐山瀑布,灼热的真气将流水斩作烟雾气浪,腾出十里,飞烟剑,以此得命。

    “红绸飞烟白斗笠,一剑凌云笑瀚生。”便是对当年这位剑侠的称呼,飞烟剑一直以来都是一脉单传,这么多年过去,传人早

    已经不穿红绸衣,也很少戴斗笠,但却始终以纱巾掩面。

    说道这里,赤仁的声音陡然上扬:“要抓我,居然要劳动‘西四堂’的三位尊者,我可是真的有面子啊!怎么?你们西四堂的堂主‘虎尊者’却没有来?”

    “你们我们堂里的事情倒是清楚,东四堂‘姬子桓’那个小砸碎没少给你透露消息吧。”阿跌瑟曾追杀赤仁十余日,虽说他偷袭屡屡得手,却也没有最终抓住。这事他失了颜面,早已对赤仁没了耐心。

    他将左右手的两幅铁护指戴戴紧,松松脖子,发出一声脆响:“不过不要紧,等你我们拿下你,问出那东西的下落,就送你去地下等他!”

    这话一出,赤仁心里一惊:融教东西两堂曾有些积怨,不知道是何缘由,这次西四堂居然对同门东四堂下了手。姬子桓果然没有出卖自己,怕是自己带着白色帛书的消息败露,才惹祸上身。

    阿跌瑟手一扬:“动手!”他身后那群皮袄武士几乎在这话的同时动了身形。

    “且慢!”赤仁往前一步,脸上没了之前的戏谑:“既然你们要抓我,我跟你们走便是了。这事和子午宗可没有关系。”

    “赤仁兄?”李秉伸手拦他,他却轻轻拍了拍李秉的肩头,淡淡一笑:“李兄甘愿为我赴险,好意我心领了。他们三位尊者都在,人数又多,如果硬拼,实为不智,可能还要连累子午宗的弟子们。没事,你放我去吧,没事的。”

    即便知道被抓住可能是九死一生,赤仁也不愿再抵抗。子午宗对自己有救命之恩了,倘若这个时候再拉子午宗下水,害了这十多个孩子,可真的是恩将仇报了。

    “对嘛!这才听话!我们三尊者齐聚抓你,哪里是现在的破落子午宗能保的了的!”象尊者点头,咧嘴一笑,堆起一脸横肉,走上前去,准备抓赤仁回来。

    “唰~!”

    一道寒光从天而降,从他眼前闪过,逼他后退一步。寒光落在地上,扬起一道黄沙。在象尊者脚前,在沙路上留下一道深深的痕迹。

    “何人在此大放厥词?”这声音从空中传来,敲金击石。

    话音未落,一个瘦削的身影,穿着夏日的单衣,手持白色宝剑,从容的落在黎无寒的身边,他背对着三位尊者,微微回头,侧目看着那三人:“今日这人,我子午宗保定了。胆有跨过此线者,死!”

    来人正是公羊剑主。他衣着未改,只是此刻却没有平日的谦和,一脸冷峻,三缕灰白发丝由得寒风一吹,平添萧瑟。

    “好凌厉的剑意!”鸢尊者带着白斗笠,心中一惊。剑气敛而不发,凝而不散,这剑道上的意境几乎要跟自己的师傅一样高了。

    “哪里来的糟老头。他妈的别碍老子事。”阿跌瑟刚要上前,却被象尊者拦下来,低声道:“别轻举妄动,这人是个绝顶高手。”

    公羊剑主意在震慑,这露的一手,正是自己最得意的一招。四十年的修为,系于一剑,希望能喝退雄兵,免一场纷争。阿跌瑟却是个愣头青,三人之中,他修为最低,只瞧的公羊无际的身形快,居然看不出这一招的精髓。

    场上气氛随着这一剑凝固,公羊无际转过身来,略微打量这个鹰钩鼻子,叹道:“想不到当年从马匪手里救下的孩童,如今却成了回纥最大的马匪,不得不说,真是天意弄人。”

    阿跌瑟被这话一惊,盯着公羊无际,看的出奇,似乎陷入曾经的记忆。忽然他眼睛瞪的老大,陡然跪了下去,伏地长跪:“恩公!杨恩公?真的是你!”

    鸢尊者和象尊者被这举动吓得都是一愣,手足无措。阿跌瑟身高八尺,在所有人中身材最高,又天生桀骜不驯,居然对着这个矮瘦老头行了叩拜大礼,真是稀奇。

    “这么多年,再见恩公,很是激动。不知道孙恩公是否也在近处,还请出来一见!”

    这话却要说起一件尘封密辛:

    当年孙无亦大功初成,还没有到走火入魔的时候,和公羊无际一起游历回纥各地。两人都是二十余岁,正是热血沸腾,豪气干云的年纪。

    回纥一地的牧民,居无定所,需要随着月份不停的变换马场。为了防止遇上马匪,经常七八家人结伴通行,相互有个照应。一日孙无亦二人到了仙萼州,遇到马匪行凶,便起了侠客之心。

    自从大唐帮助回纥建国,将突厥人赶的西迁北迁,回纥和突厥就结下了世仇。仙萼州在回纥极西之地,正是

    两族争夺马场的界限。回纥马匪抢马只抢一半,轻易也不杀人。但若是突厥马匪遇到了回纥牧民,不仅要悉数抢了牲畜,还要掠夺妇女儿童做奴隶,将其他人杀个干净。

    公羊无际和孙无亦虽然都是中原血脉,但毕竟从小在回纥地长大,遇到这帮突厥马匪,便誓要保的这群牧民周全。即便二人武功高卓,但敌上三十个马匪,还是斗的极度吃力。

    一场恶战之后,马匪落荒而逃,但二人也身负重伤。牧民之中,有两个孩童的双亲均死在马匪手中,原本该由其他牧民抚养,可这两个孩子中的老大居然说伏身叩拜孙无亦,说要学艺报仇,不想再当牧民。

    孙无亦当时身负重伤,就带着两个孩子去“仙萼州”的一户人家养伤,也顺便调教这两个孩子。半年过去,孙无亦要走,手书了一本兵家入门功夫的册子,留给二人自学。约定一年后来看着二人。如果那时,二人能将这门武功练会,就将二人收入门下。可还不到一年时间,孙无亦练功入魔,自然没办法在履行约定。这件事就被耽搁了。

    “还记得旧事,你也不算忘本!不过却当了马匪,难道是忘了当日之仇?”公羊无际淡淡一句,恨意里带着些惋惜。

    “杨恩公却错怪我们了。”鹰钩鼻伏在再拜:“当时我和哥哥练的勤奋,只想恩公一年后来找我们时能满意。可两位恩公走后不久,仙萼州被突厥奇袭围城,烧杀抢掠了三天才得大唐增援。我和哥哥侥幸逃脱,被大唐的一个商队救起,顺道带入安西的碎叶城,拜入镖局门下,成了镖头。所以恩公一年后来找我们,自然找不到。

    (碎叶城,即今阿克贝希姆遗址,位于今“吉尔吉斯斯坦”楚河州托克马克市,是大唐安西都护府四大城之一,也是李白出生地。)

    后来哥哥觉得学艺已成,准备投军报仇,却不想回纥治军散漫。眼看报仇没了希望,哥哥一怒之下,招兵买马当了马匪,建立‘黑鹰潭’自立门户。希望培植出自己的势力,有一天能打回突厥去!”

    阿跌瑟的话其实也只说了一半,他加入融教,其实也打的是报仇的盘算。融教树大根深,底蕴深厚,若有一天真的需要打回突厥,融教的势力绝对是一大助益。

    至于他错以为公羊无际姓杨,只因为孙无亦从来不叫公羊剑主的本名,只称他为“阿杨”。

    “你要报仇,走了歪道,我虽不愿,这是你自己的事情。”公羊剑主话不多说,抽出长剑,横剑一挥:“可今日你若是想从我这里带人走。可别怪我要弥补当年过错。”

    公羊剑主对是非自有自己看法。不管阿跌瑟是不是真的要报仇,劫掠牲畜,掠地作恶,马匪就是马匪。抢人牲畜,不劳而获,断了牧民生计,逼其走投无路,又和杀人有何分别。作恶就是作恶,不可饶恕。

    当日救下的人,成了回纥祸害,本就是公羊剑主的心病。阿跌瑟远在仙萼州时,公羊无际还不至于去与他为难,可如今当日救下的孽障来了自己跟前,若是还想夺人,更证明他心思不善,正好借这个机会除去,修补往日过错。

    呼~!公羊剑主这一剑卷起罡风,扬起漫天雪花,顷刻间将阿跌瑟的长衫撕出四五道口子来,意在威慑。

    阿跌瑟依旧跪地不起:“恩公在前,哪敢冒犯。现在就退开。”说完抬头看了一眼公羊无际,又连着磕了三个响头:“杨恩公救命之恩,待我和哥哥报完大仇,再来报恩。”

    说完起身,一挥手,喊了一句回纥话,带着自己的手下转身离开。

    他临了看了象尊者一眼:“若是哥哥在此,也不会动手的。象尊者好自为之……”

    待皮袄武士退出去,场面上的人顿时少了一半。鸢尊者见状,一言不发,也转身离开。

    “倪裳?你也要走?”象尊者伸手拦在鸢尊者身前。

    她却丝毫不给象尊者面子,一手将他肥胖粗短的胳膊推开,抱剑离开,头也不回,淡淡道:“有这么个高手在,原本也只是五分胜算,现在少了一半人马。不等‘虎尊者’来,难道要上去送死吗?”

    象尊者瞧着大势已去,怒哼一声,指着赤仁:“你给我等着,再过几天,看老子扒了你的皮!”

    说完,喝了一声“走!”,也带着紫衣武士离开。

    一场闹剧,戛然而止。

    小海又回复了往日的安宁。但,世上真的有这样的太平吗?

第八章 成环

    “多谢前辈出手相救!”赤仁抱拳致谢。www.uu234.ccwww.uu234.cc

    西四堂众人离开后,李秉一干人等也回了议事厅。宋无霜给大家做了马奶酒,一来压惊,二来都在寒风里站了许久,热酒下肚,多少驱寒。

    “这么说,刚才外面那一群,该是‘融教’的人吧?”公羊剑主早些年行走江湖的时候,对融教的事情也略有耳闻,当时传闻其行事低调,底蕴深厚,使徒遍布天下。可今日一见,却觉得只是个草莽帮派,不过尔尔。

    “融教之下,有‘二使四洞八徒十六尊者’,今日这群人,都是十六尊者里的‘西四堂’。除了堂首不在,其余均是西四堂精锐。”赤仁虽然看破生死,可这九死一生之后,还是心有余悸。一大碗马奶酒,一口灌下。

    “至于你为什么可以引得融教追杀,我并不想知道。我只问你,接下来有何打算?”公羊无际原本也懒得管这些江湖事情,可是既然已经被卷到其中,还是得保的子午宗周全。

    子午宗早已衰败。掌门孙一航中风痴呆;和孙无亦同期的高阶弟子,死的死,走的走,只剩下公羊无际一人。黎无寒、宋无霜虽然也是无字辈,可终究是最小的师弟师妹,宗门巨变时,他们学艺还不精,这么多年没有人悉心教导,到底也没多少长进,只能算是个三流高手罢了。

    子午宗确实已是强弩之末,高手凋零,又无新人。到底能撑多久,皆系于公羊无际一人身上,凡遇大事,还得他思量周全。

    “在等一会,天完全黑了,我就动身离开。”孙无亦看着李秉要出言相劝,摆手又道:“李兄不必再说,我自知道今夜出逃的凶险。可今日之事,西四堂绝对不会就此罢休、留下是坐以待毙,等得堂首虎尊者到了,到时候不仅我跑不掉,还会连累子午宗。今夜出走,是我唯一的机会。”

    “很好!”公羊无际原本阴沉的脸,略微露出一丝笑意:“考量周全,不枉我救你一场。今日之事,确实只有这一个解法。”

    李秉瞧着拓跋赤仁两次三番为子午宗考虑,对他又生出三分敬佩。

    既然有了大家都满意的决定,李秉也不再劝,对赤仁道:“也好。既然赤仁兄要走,我也送你一样东西。你随我来!”

    两人出门,径直走到西面马厩,里面四匹马儿,两棕一红一白。赤仁一眼就瞧见那白马,高大威猛,肌肉结实,呼吸有力,真是俊朗不凡。

    李秉走到白马身边,抚了抚马颈:“这匹白马,是我故人的遗物,乃是室韦上等良驹。它速度极快,耐力又好,日行千里不在话下,现下你正好用的上。如今,我将他转赠于你了。”

    赤仁也不推辞,抱拳行礼,面色肃穆:“我与李兄本事萍水相逢。李兄却三翻四次救我,今日之恩,我拓跋赤仁没齿难忘。希望还能有一日,再和李兄重逢。”

    他在鸡鹿州时,知道融教要与千花杏坊为难,而李秉又在千花杏坊,也未曾去报信。现在受了李秉大恩,心中愧疚万分,更不敢将当日事情吐露。只能先把恩情记下,希望有朝一日能还能还。

    李秉抱拳还礼:“赤仁兄,一路小心!”

    ******

    赤仁走后的几日里,子午宗都有些战战兢兢。公羊无际也不敢再带安子上山联系锻造之术,留在宗门里,时刻警醒。

    过了四五日,还未见融教西四堂的人回来,才知道事情已经过去。

    上次李秉和宋黎二人出猎,就是为了给李秉弄个狍子回来,取鹿血给公羊剑主,来解李秉的邪门真气。这一连几日耽搁下来,

    转眼离十二月月中又不远了。李秉和安子多少心中有些不踏实。

    黎无寒瞧着西四堂的人应该不会再来,独自去林子里猎了狍子回来,养在宗门里,只等公羊剑主准备完毕,就可以杀鹿取血。

    下刀的时候,几个最小的弟子,还有些不忍,哭的稀里哗啦。这狍子虽蠢,可是很亲人,又憨态可掬,才处了半天,这些小家伙们都爱上了它,还给起了名字叫‘鹿无角’。狍子本来就是没有角的鹿,这起名字起的还比有云有云高了一辈。竟是“无“字辈”。

    话说见面三分情。黎无寒拗不过那些小的,只能把这狍子带到林子里杀了。

    话说这死前见不到最后一面,下一次再见,估计就要等到晚上餐桌上见了。

    哼!无情!

    哈!真香!

    却说黎无寒那边杀鹿取血,这边李秉就被公羊剑主带到半坡上的锻造堂别居。

    这里是公羊无际的居所,也是他教安子锻造的地方。还未走近,两个巨大的炼铁炉便映入眼帘。

    这还是李秉头一次来这里,临进门,李秉瞧着门口水缸边,散乱的堆着些刀剑斧锤,看起来做工很是粗糙,估摸着就是安子近日的成果。

    公羊无际倒是一眼也没瞧,径直开门,在他看来,那些东西如果也能被称为刀剑才是笑话,都是些破铜烂铁罢了。

    门扉一开,房间不大,却收拾的极尽整洁。公羊剑主多年独住,竟是个喜好干净整洁的人。从外表,倒是看不出来。

    公羊无际把整张白色布帛,铺在地上,让李秉坐在中间。脱了上衣袍,露出胸背胳膊来。

    这衣服一脱,之前在千花杏坊受的伤,全部露了出来,整个后背,十多道疤痕,大小不一,纵横交错。就算是千花杏坊的药膏不俗,这段时间内,也难将疤痕尽除。

    公羊无际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何况之前在千花杏坊的事情,他多少也有耳闻。当下也不管这些,只道:“鹿血还没拿来,我先给你说说我这个办法。”

    公羊无际清了清嗓子,站在李秉身前:

    “武术,武术。便是分为武和术。不管是外家横练,还是内家修气,都属于武学的范畴。而术就不一样了,比武学还要高出一级。

    道家在术的上面,研究最深,由此才能名列六大派。儒家不少门派有儒术,释家叫做佛法,除此之外,阴阳一脉的黄篆,堪舆一脉的法等等,都已经上升到了术的境界。不过归根到底,这些是真气或者内力更深层次的使用方法。

    武林之中,很少提及这个东西,因为术的基础,就是充足的内功。开始学术,要先成为内家高手。不仅入门要求高,修行路上更要好的指导。绝大多数术法都是秘传,很少有人能自学成才。

    兵家在术上面,并没有什么建树,子午宗更是没有什么术法可以教给你。我今天要用的,是‘鬼谷’一脉的秘法。鬼谷一脉,十分喜欢研究新的术法,可其传承大多华而不实,动手起来没什么厉害,所以在江湖上这一脉的名头也不响。

    今天我要用的这个鬼谷术,名叫‘三金锁脉’,据说是由‘鬼谷一脉’中,一个叫‘夏雷泽’的门派创出来的。最初是为了突破内功瓶颈,强行压制自己真气来冲破玄关用的。当年我为孙无亦的事情奔走,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份‘三金锁脉’的手稿,这功法正好可以暂时压制你的真气。

    术法讲究,内力和法术同出一脉。我练的是兵家内功,这鬼谷术施展出来,威力恐怕不及原本的一半,之前还担心封不住

    孙无亦的气海,但是对你,应该不在话下!”

    说话间,黎无寒已经敲门进来,他将一大盆鹿血放在桌上,顿时房间内腥味四溢。

    黎无寒原本还想呆在屋里观摩帮忙,公羊无际却说这术法自己也是第一次用,容不得打扰,让他出去守在门口。

    他先取了鹿血,兑入一大碗墨泥,用药杵搅拌均匀,混成猩红色,又照着那手稿上的样子,在白布上画出七八列奇怪图纹,围绕着李秉。

    他拿起手稿,仔细的对照,半天才微微颔首,满意的道:“嗯!应该是这样不错了!”

    说完,他又拿了三个瓷碗,分别加入金银铜粉,各混入一点墨泥,调和均匀。

    他先取了铜粉印泥,在李秉背上花了另一个繁杂的图纹,等墨迹干了,再换银粉、金粉,又将这个图纹重新描了一遍。

    “成了!”

    公羊无际不料这画起图纹来,居然比预想的还要贴近手稿,心中畅快,连喊李秉打坐,推出双掌,平放胸前。

    说完自己也在李秉对面坐下,同样推出双手,和李秉对掌,深吸一口气,做了最后准备。

    他运起周身真气,凝于双掌,一连捏了三个手印,淡淡道:

    “紫铜开道,周游全身,束奇经八脉,凝气滞法;

    白银为柱,汇积常穴,阻十二正经,沉淤经络;

    黄金称王,沉入丹田,封十方气海,困闭周天;

    凭我一身修为,缚你全身真气。

    鬼谷之术,无象无行!

    开!”

    一声大喝!地上的白布上的猩红图纹顿时红光一闪,转瞬又熄灭。李秉背后的繁杂图纹好像受到公羊无际双掌的真气牵引,一分为三,变成无数条紫白黄细线,在李秉身上游窜,像水波一般,荡漾全身。

    公羊无际似乎很费心神,额头上透出一层薄汗。觉得这时间已经差不多,又道:

    “三金为引,入定成环。

    闭!”

    李秉全身全部符文被这法诀召唤,急速的奔向李秉右手手腕,凝成三道光环。随着图纹渐渐凝聚,手腕上的光芒也逐渐变亮。等所有细线都归入三环之中,公羊无际右手放在胸前,捏了一个“道家二指诀”,大喝一声:

    “定!”

    三道光亮顷刻起了不同反应。

    紫铜一环,最先入定,光芒瞬间熄灭,在李秉手腕上凝成一道实体圆环条纹,小指粗细,像是用毛笔烙在皮肤上一般。

    白银一环,先凝成了个圆环,不过这光芒却是渐渐消退,多数已经凝在手腕上的银粉又飘摇的落在白布之上。那光芒越收越紧,慢慢熄灭。最后只在皮肤上留下个残破不全白银圆环。

    黄金一环,最为特别,虽说光芒也如铜环一般,瞬间熄灭,可那些金粉几乎没有在手腕上停留,瞬间就如在白布上。

    公羊无际的术法完成,长呼出一口气,睁开眼第一件事情,就是抓过李秉的手法,仔细打量。

    刚看了一眼,他忽的顿首捶胸:“哎!我就觉得施法的时候还是差了那么一点!”

    这事李秉本就紧张,听公羊无际一说,还以为出了什么岔子,也慌了神。

    “原本以为,就算用兵家的内功,凭我的修为,结成三环应该一点问题也没有。可惜啊!还是差了一点,最后只结成这两环罢了!”

    李秉瞥了一眼那个深浅不一,斑驳混杂的白银圆环,心中嘀咕道:“这个……真的……可以算作两环吗?”

第九章 鸿愿

    这“三金锁脉”的鬼谷术法,虽然只结了一环半,但好歹算是成了。www.uu234.cc

    李秉看着手上的紫色圆环图纹,暗自调动真气,发现气海好像真的如之前一样,只有一丝淡淡的真气,空了九成九出来。

    按照公羊剑主的说法,体内的真气如果真是会自行增长,则还是会增长,只不过会被困在气海之内。直到有一天,他留下的这一道紫铜环再也束缚不住李秉的真气,李秉还会便会疯魔的样子。

    李秉问这个环大概能坚持多久,公羊剑主也没有确切的推断。若李秉一直不使用《阳月剑诀》的话,支撑半年应该没什么问题。这半年时间,他可尽量去找更彻底的解法。

    既然已经功成,李秉也想早点回长安,一方面可以打听一下有没有其他能人异士可以帮自己。另外也要早早开始筹钱,二月还要去陕县的庄子上赎子午宗的韬剑回来。虽然他和公羊无际都对这个三金锁脉信心满满,可是为确保万一。李秉三人还是在子午宗等到了腊月十五的日子。

    就这样又是几天,安子在孙无亦哪里学锻造的本事,李秉和盈澜儿,跟着一群孩子嬉闹玩耍,抓鱼逗狗,可这日子并不轻松。万一那个三金锁脉没有作用,到时候岂不是更加难过。

    一晃一天,一天一晃,终于等到了月中。

    李秉一人坐在小海边的峭壁上,双腿悬空,一手托着下颚。

    左边是红日,留下最后一抹深红;右边是皓月,刚露出个白色的光晕来。

    红色渐渐从冰层上褪去,从一面慢慢回缩成一条光柱,这光柱又逐渐变短,直至到最后变成无尽远方的一个光点,落入蓝色的尽头,消失不见。

    云层退散,皓月当空,映在一地雪上,世界又仿佛白天一样透亮。

    李秉看着那个月光发呆,如同一座雕塑。一阵风过,头上的纶巾被风刮的飘落,扬在空中,飞舞翻腾,升到空中。一个沉静的人影儿,映在这圆月里,却是缥缈孑然。

    “秉儿哥!你怎么一个人跑出来了!”安子从半坡上走来,远远的喊了李秉一声。

    “我也不知道,心里不平静,就出来坐坐。”他看着那落日余晖,自言自语道:“昨天是害怕今天的到来。等今天真的来了,反而不怕了。坐在这里,回想过去,忽然生出无数个念头来。”

    他说道此处,忽然回头,盯着安子:“安子,你说人活着是为了什么呢?”

    “为了什么?为了继续活着呗。吃饱穿暖,衣食无忧!”安子未加思索,张口便是最真实的想法:“秉儿哥,你又在想什么呢?”

    “我也不知道,那天跟宋剑主在地窖里的时候,我在想如果我真的变成每月都要疯魔,这一辈子又当如何?后来得了这两环,我便想的更多了。”

    这白雪内经的风波,让李秉体味了绝望边缘,现在自由的时光失而复得,心中当真生出无限感慨来。

    “我长安的一个朋友说:‘生于宇宙间,短短一世,当行事洒脱,不留遗憾。’我原先不理解这句话,现在却觉得,真是又境界。如果我当真有一天被这白雪内经困死了,恐怕会后悔这辈子是这么过的。”李秉看着手腕上的一紫一白两个烙印,似有惋惜。

    “秉儿哥,你说话的太深奥。我不懂。”安子小李秉两岁多,还未到考虑将来何去何从:“秉儿哥,我只是觉得,自从千花杏坊出来,你好像变了很多。似乎每天都在担心什么。”

    李秉拨弄一下头发,抬头看

    着那一抹光晕环绕的皓月:“好像是吧!我曾经也没细想过我这辈子想干点什么。但是忽然这个问题摆在面前,又觉得只是这么得过且过,好像负了这一生。”

    “这还不简单嘛?你就想想你最大的心愿,如果最大的心愿都完成的话,那也不算白过啊!”安子靠着李秉坐下,拍了拍他的肩膀:

    “就说我吧!以前没吃过饱饭,就想着以后能吃饱穿暖。这辈子要有钱!我想要开整个大唐最大的商行,最大的镖局,最大的织造染坊,最大的锻造堂,最大的医馆,哦对了,还有最大的妓院。然后娶一百个漂亮老婆,生一千个孩子,给我安家延续香火。总之,什么都要最大最好的。哈哈哈哈!”

    “哟~!没想到,你胃口倒是不小啊!”两人聊的正欢,盈澜儿却从从背后走来,坐在李秉另一侧,笑着打趣道:“小小年纪,就像要一百个老婆,你照顾的过来吗?”

    “哈哈哈~!”安子吐了吐舌头,搔首道:“澜儿姐姐,我就不是随口一说嘛……其实也不光是为自己。等我有了钱,还想盖一个最大的学堂,把所有像我这样的孤儿都召集过来,供他们吃穿,教他们识字,培养他们成材,不让任何一人,像我这样大字不识一个,整日偷鸡摸狗,受一辈子苦。”

    “这还差不多。‘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想不到你倒是跟‘杜少陵’想到一起去了。”盈澜儿给安子竖起拇指又道:“这样才对嘛,心系天下乃真英雄。我爹爹常说,小侠以武犯禁,大侠为国为民。却没看出来,你倒是很有大侠风范嘛!”

    “哈哈哈哈!”安子随口乱说,却被盈澜儿夸的自己都不好意思了,连忙岔开话题:“光在说我,盈澜儿姐姐,你呢……你最大的心愿是什么?”

    “我嘛……嘻嘻!”盈澜儿刚起了话头,忽然微笑起来,连带着脸上都出现一抹绯红:“我最大的心愿就是嫁给自己喜欢的人,跟着他到处行侠仗义,锄强扶弱。”

    “就这样?”

    “你不懂,最简单的幸福,才是最难得的幸福。”她说话间,又瞧得李秉依旧盯着那圆月光晕发呆:“李秉,你在想什么呢,这半天都不说话。”

    “我……我在想我最大的愿望啊,该是什么呢?”

    他又将下巴托起,回复了那深沉的愁苦表情:“还没出来游历之前,我想学一身武功,参入军中,报效国家。

    向西,可拳打吐蕃,脚踏南诏;向北,可定回纥,稳新罗,使得、室韦、渤海国三国朝贡,俯首臣称;向南,沟通水陆真腊,出使环王国,使南方诸国,不敢心存妄念,往来商贸顺遂。或者往西北,学者当年霍去病,开疆拓土,重新打到火寻国,效仿太宗先祖,建立万世基业。”

    李秉说的兴起,豪气干云,热血沸腾,站起身,随手一挥:“又或者,学一身治国本事,可以稳定朝廷,使贤者得其用,惩处奸臣,治理朝纲。治理贪腐,修河道,筑官路,国内无灾荒,百姓安乐,四海升平!”

    “啪啪啪!”盈澜儿看着他连连鼓掌:“想不到,你有这么大的报复!

    “呼~~!”李秉长叹出一口气:“可是这才刚出来几个月,我哪里还敢想。别的不说,光是吐蕃一国,恐怕按照大唐现在的能力,就完全没有办法解决,实在太难了。就算我学一身武功,又能有什么用?你看,吐蕃密宗大喇嘛的功夫高不高。还不是一样被算计,死的冤枉!这条路,怕是走不通的。”

    秉越说越急,这些想法憋在心里,从来没有人可以吐露。如今尽数说出来,更是畅快淋漓。

    “我立志想恢复大唐盛世,可是何其艰难!大唐对我来说,不止是国,更是家。可是,我却完全无从下手,感觉自己好无力。这还没有出发,就被这奇怪的内功困住。太难了,太难了!”

    盈澜儿看着李秉萌生颓意,连忙鼓励道:“你有鸿鹄之志,是好事。可一口也吃不成个胖子,难道理想还没开始,就要放弃吗?凡是,总是有办法解决的啊!你看,这奇怪的内功,不就被锁住了吗?”

    “是呀!”这才真是一句话点醒梦中人:“哪有刚开始就要放弃的道理。念念不忘,持之以恒,才有回响。”

    皓月当空,李秉三人看着月亮,都陷入了沉思。到了后半夜,居然困的在原地睡着了。

    一抹刺眼的晨辉洒在脸上,李秉终于醒来,瞧着盈澜儿也倒在自己肩头熟睡,安子更是枕在自己腿上,睡的不醒人世。

    这三金锁脉,最终是起了作用。

    李秉轻拍两人,逐个叫醒。三人结伴,回了子午宗的沙洲岛上,准备离开这里,赶回长安。

    行囊早两天就收拾好了,其实也没有什么好带的。

    李秉的马儿已经送给了赤仁,就剩下安子的俏胭脂,拉上板车。所有人都堆在沙洲岛上。

    “来,李秉,安子。这个给你们。”公羊剑主拿出两页东西,分别交到李秉和安子手上。

    “这是是‘三金锁脉’的术法原稿。你要随身装好。万

    李秉谢过公羊剑主,将这书卷收好,这东西对李秉来说,可比那三页黑色帛书要重要的多。

    “安子。这是为师连夜写出来的锻造心得。你可要好好研习,千万不要把这手艺忘了。下次回来,我可要考教你的。”公羊剑主说着,忽然落了两滴泪水下来:“安子,你也要保重啊。处理完了事情,要记得经常回门派来。”

    他抹了一把眼泪:“人老了,怕分别。你师兄走的时候啊,也只有你这么大。”说完转过身去,不在看安子,他已经抑制不住内心的情感。

    积累了几十年对旧徒的思念,此刻全转嫁到了安子身上。他一辈子没有孩子,现在又见了安子,那种复杂的感情,早已经把安子当了自己的儿子。

    安子一辈子也没有感受到父爱,只是这短短一个月,又何尝不是将师父当成半个父亲。

    他将师父的手稿拿在手里,刚翻了一页,又傻了眼。大字不识几个,这一本书,他哪里看的懂。不过也不想让师父失望,一口答应下来,一定好好研习。

    “公羊剑主,没事的。我向你保证,过了年,我把事情处理完,一定会带安子回来看大家。有云、有月,你们照顾好弟弟妹妹们。等我下次回来,给你带长安最好的酥糖。比奶茶还香。有山有水、有风有雨有露,要乖乖听话,好好练武。”

    才处了短短一月,分别的时候居然如此不舍,都是一群小娃娃。盈澜儿也哭了出来。

    三人一辆马车,李秉的马儿没了,板车,是从千花杏坊给的。路上走不快。好在也不是很着急。

    众人挥手告别,连同着痴呆的孙一航,也坐在摇椅上,看着李秉几人上了板车。

    “要记得回来!”

    “要……回……来……!”

    巨大的呼喊回荡在小海空旷的山间。

    三人挥手,又踏上新的征程。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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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侠介绍:
【慢节奏】【大格局】【剧情取胜】 本是安于乱世,无心庙堂,不料一时狂放却引来天地浩劫。 书云:侠之大者,为国为民。可是该为国?还是为民? 我有好故事,你有酒……哦不……你有月票吗? 书友群:220785545唐侠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唐侠,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唐侠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