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武侠修真唐侠TXT下载唐侠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唐侠全文阅读

作者:四更谈     唐侠txt下载     唐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十七章 岁月静好事无常

    西明寺藏经塔秘室内,李秉、安子、格桑三人在原地站定,面面相觑。

    “是地动了吗?”安子的整个身子都在随着地面颤抖。他一脸惊疑,看着李秉。

    三人你看我,我看你。

    忽一瞬,这晃动徒然变的猛烈起来,头顶的木板横梁咯吱作响,不断有尘土泥沙从夹缝中漏下来,形成一个薄薄的沙帘。

    “是地动!”李秉反应过来,说时迟,他一步踏出,窜到安子背后,推他一把:“快跑!”

    刚才还打的难解难分,这突然的变故,让三人都冷静下来,争先恐后出塔。

    即便李秉和格桑的武功底子都不俗,可一旦这九层塔真的崩塌下来,也非他们能承受。单说那每一层的四根十字实木大梁,少说也有千斤重,再加上几尊黄土佛像,这么些东西压在身上,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

    无论武功多高,在自然面前,人还是太过渺小。

    三人刚上到一层,片刻也没停歇,一把推开塔门,径直冲到寺庙内院,又跃出十来丈才停下。回头一看,整个塔都在颤抖,尤其是塔尖,左右晃动的幅度已经有半丈之多。幸好西明寺的藏经塔是木塔,若换了砖塔土塔,怕是早已经塌了。

    三人长呼出一口气,李秉瞟一眼格桑,却瞧见他背后有五个和尚跑来,僧袍一紫四褐,都是得道高僧,也都认识,正是:

    西明寺住持“净善”;

    通译堂首座“净闻”;

    戒律堂首座“净本”;

    明善堂首座“净归”;

    达摩堂首座“净尘”,

    五人之中住持最年长,五十来岁,净尘、净归最幼,也大致四十岁上下。

    净本是戒律堂首,脾气最为火爆,他一马当先冲到三人面前,怒发冲冠,即便知道李秉是世子,说话也毫不客气。

    “你们刚才在地室中做了什么?”

    “没……没啊。”地面还在不断震颤,李秉刚刚死里逃生,不知净本所谓。看着格桑玉扎只道:“这人不知道从哪儿出来,非要拦着我比拳脚,所以就……”

    格桑玉扎正要争辩,住持净善,伸手拦在三人跟前:“阿弥陀佛!不管诸位的事”他对着明善堂首座道:“净归师弟,麻烦你先送三位施主出去。发生地动,安全起见,内院暂时封闭,所有香客访客一律不得入内,以防藏经塔倒塌,发生危险。”

    说完,又看塔顶:“还有楼上的尼朗茨旦施主,也请他出去吧。守好门,不要让生人进来。”

    “是!”净归应声答道,朝着李秉三人比划个请的手势,准备送三人出去。

    格桑先迈了步子,看李秉还想继续问方丈事情,也跟着停下。

    且看住持对着达摩堂、戒律堂两位首座道:“你们先下去看看。净闻师弟,你去找清延师叔来,这个时候他应该在寺外碑林打禅。”

    这“清延师叔”是“般若堂”首座。当日糜歆谈论能为李秉施展“三金锁脉”的人,其中就有他一个。

    西明寺每一代弟子的僧名,都遵循古训传下来的字辈诀:

    周洪普广宗,道庆同玄祖,

    清净真如海,湛寂淳贞素。

    清字辈在净字辈之前,这清延和尚,正是五位净字辈堂首的师叔。

    且目前西明寺中,清字辈的人只有一人,净字辈也不过二十人,其他弟子多是真字辈,如字辈的。

    又说西明寺共有八堂:

    通译堂:掌管经文典籍。不仅要将天竺原经译为唐字,更要将本土汉传佛法,翻译成日本、新罗、南诏等文,帮助佛教传播。

    戒律堂:查察门下弟子功过,有过则惩。

    明善堂:负责签香客的善款,不仅用来新建寺庙,也用来救难赈灾。

    菩提堂:西明寺的医药馆,用来治疗伤者。

    舍利堂:火化圆寂的少林僧人,亦为俗家信徒行超度仪式。

    普渡堂:接待宾客,管理剃度出家、僧人还俗、招收俗家弟子等仪式

    达摩堂:研习内外武学。

    般若堂:研习佛家术法。

    达摩堂、戒律堂两位首座先入了塔,净闻转身准备去寺外找“清延师叔”来,刚迈出一步

    ,就瞧着门出走来一个身影,步法忽快忽慢,飘忽不定,转眼就到了几人跟前。

    来人正是清延。他一身金光袈裟,是皇家御赐了佛号的高僧才可用,比住持的紫色袈裟还高一等。整个西明寺三百年,得此殊荣者,不过五人,清延也是唯一还在世者,足见身份之贵重。

    “我已经来了!”这声音好似从天上传来。

    他身法卷着一股清风,袈裟摆动,似有仙风道骨,并肩站在住持身边。

    清延面容枯槁,皮肤沧桑,头发胡须皆如雪白,更有一道一字眉,左右连成一片,没有半点上下起伏,两端各露出半寸的尾穗来,如龙须飘飘。

    他刚站定,尼朗茨旦也正好从楼上下来。他原本一早就可下楼,只是地动之时,他还想着将这些孤本经书归置整齐,不可不谓艺高人胆大。

    和清延大师打个照面,尼朗茨旦又听住持净善对自己道:“今日长安发生地动。以防藏经塔倒塌,还请施主先行离开。若明日安定,再来抄经不迟。”

    尼朗茨旦点头称是,回头忘一眼塔,忽然眼睛眯成一条缝,对着塔底的地下看了看,微微摇头,说话略有深意:“我术法上也有些修为,如有需要,晚辈可以略尽绵力。”

    “不用。这点小事,还不劳吐蕃圣僧出手!”不等住持发话,清延法师已经严词拒绝,不知为何,他对这如此有礼的吐蕃喇嘛有些反感。冷言冷语道:“净归,你送他们四人出去吧!”

    “到底……”李秉刚想再问,净归已经伸手拦在他身前,又说了“请”字。

    李秉看住持和清延都已经不再理会自己,执拗不过,也只能悻悻跟在格桑身后,一起朝门走去。

    这半刻钟的功夫,地面晃动的越来越厉害,普通香客几乎已经要站不稳。

    李秉四人离开。却不想,这后院之中,除了西明寺的高僧外,还有两人。

    “诶!别过去!那些人看起来都好厉害,再近一点就要被发现了。”胡服少女刚要从回廊探出头来,却被她身边的“公子哥”一把拽住。

    “他们全都进塔了啊!不要跟上去吗?”

    “你还想进去?乖乖在这等着!”公子哥一脸怒气,被这个天真的少去差点气死:“那塔下面一定有古怪。以后有机会再去看!现在出去不是自投罗网?”

    这说话间,那猛烈的晃动转眼就平息下来,一切又恢复如初。

    “公子哥”摸着他快掉下来的假胡子,看着头顶的横梁再次稳如泰山,连连咋嘴:“这就更奇怪了,一定要告知小姐。说不定这塔里藏着个了不得的东西,那吐蕃喇嘛在里面呆了好几天,你说会不会我们要找的《白罗仙法》就在那里面?”

    “啊?”那丰腴的胡服少女思索一瞬,看着公子哥的问道:“只告诉小姐吗?要不要写信告诉凤尊者?”

    “噔!”这公子哥被气的怒火上涌,敲了下少女的头顶:“笨啊!凤尊者是小姐的上司。要告诉她,也是小姐告诉她啊!我们说,不是抢功吗!”

    “哦~!”这少女傻傻的嘟着嘴,又听“公子哥”道:“别动,他们都出来了!小心点,藏好!别被发现了!”

    却说前院的和尚们刚开始疏导香客出寺庙,这地动又停了下来。部分人面面相觑,既然还没上完香,看着没了动静,又折返回来。

    格桑瞧着动静停了,也想回去内院看看,却被尼朗茨旦拦下来。他也不说缘由,只是微微摇头。

    “哼!这次便宜你了!下次我们再比过!看看究竟是你这个大唐世子厉害,还是我这个吐蕃皇子厉害!”

    被格桑临走前挑衅,李秉轻蔑一笑,连回应都懒得回应,心道:有些无知小年轻,还真是无聊。

    既然已经得藏所愿,两人出了人群,一路小跑,欢快的冲向“非派”府上,一路上都是年节的氛围,热闹非凡。刚才的紧张,转瞬即逝。

    等两人到了非派,却被告知苡和盈澜儿都已经去了西市逛灯会去了。

    从南北朝时期,京城每逢年节,都有大灯会,到唐朝贞观年间,物阜民丰,灯会时间延长,逐年和白天的闹市融为一体,各种新鲜小玩意、小游戏、新吃货、新玩法应接不暇。整个除夕到上元节,半个月

    时间,灯火不眠。

    李秉刚艰难的穿过人群,尤其到了摊位,几乎要靠蛮力硬挤,才能过得去。

    两人正在四处寻找盈澜儿的身影,忽然间,安子一掌打在李秉身边的一个孩子的手背:“哟!偷到你祖师爷爷身上来了?”

    那小屁孩两步跑开,对着安子做个鬼脸,又挤入人群中消失不见。

    李秉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差点被扒手给耙了,连忙摸了摸胸口,好在那些丹药还在。

    “他们看你衣着讲究,年纪不大,肯定有不少钱。这出门又没带随从,你这样的人最好下手了。”安子看着这一幕发生,忽然又想到以前的生活来。

    “哈!如果我没有遇到秉儿哥,这两天也该是我一年中最快活的日子。大家荷包都是鼓鼓的,就算‘十里取一’,一天少说得有几十贯入账,手快一点,那百岁钱多到装都装不下,要把口袋给撑破。哈哈哈哈。”

    想到去过几个快活的年头,那笑容不禁又浮现在脸上,一时间技痒难耐。

    倒是李秉一手护住胸口,依旧心有余悸,要是这费了半天功夫才拿到的药在闹市上被偷了,那才是没地方说理去。

    两人四处找寻,忽然有人喊了李秉,一回头,喝!好家伙!一个投壶的摊子前面,三个华服公子,五六个纱裙姑娘挤在一起,有说有笑,都是熟人。

    李秉朝他们挥手,这一大群人,正是魏泽、马学文、盈澜儿、松柏柳、松柔柔、苡和其他几个千花杏坊的姑娘。几个姑娘一人拿一只投筹,正在比试。只有松柔柔怀里抱了四个布偶,有老虎、兔子、貔貅、狐狸。

    “呵!你们倒是厉害,我不在,居然都赶到一起了!”李秉费劲挤到几人身边,一伙人热热闹闹的,不知不觉,心情大好。

    “你还说呢!我们一早上去找你,结果你府上说你已经去庙里办事去了。这大过年的,你不出来凑热闹,还去庙里祈福,这可不像你啊。”马学文说道,拉着身边一个姑娘到身边:“来,正式介绍一下,这就是我给你们提到的,我新娶的侍妾青青!”

    “青青见过李秉哥哥,学文每天嘴里要提你好多遍,如今终于见到真人了。奴家有礼了”她半蹲做了闺礼,说话举止都非常有分寸,清丽可人,满满一股小家碧玉的温婉贤良,这样的女子,就让进了世家,也是会受长辈喜欢的。

    李秉瞧她面色带着三分娇羞,也不好再多问,还了礼数。面上虽然高兴,可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个青青的气息,让他感到一丝不安。

    不过当下热闹,也懒得去想,多半是刚才在西明寺的时候受惊了,心情还没平复罢了。

    他从怀里掏出那三个“菱角”,露出半截,给苡和盈澜儿看了一眼,转而又收了回去,低声说道:“东西拿到了!一样不差!”

    苡高兴,正要接过去,却瞧着李秉又把手收回去:“西市小贼多,我先帮你保管着!晚些时候再给你。”

    苡连连称是。盈澜儿却瞧着不对劲,低声道:“看你笑的那个样子,一定不是要来了。既然刚从西明寺回来……你胆子可真大!”

    李秉嘿嘿嘿嘿傻笑,半天不吭声,但是魏泽和马学文,心有灵犀,反正这事也不是第一次干了。

    安子凑到松柔柔身边,一个一个帮她把布偶拿到自己手里,又道:“你这么多布偶是哪来的呀!”

    松柔柔松开手,甩了甩已经发酸的腕子,被安子这么一问,不禁笑出声来,背对着魏泽,小声说道:“我们刚才在旁边套环,我想要这个兔子,我大哥和魏泽哥哥就说给我套环,结果铜钱花出去十多贯,试了一百次,虽然套了三个别的,这兔子的边都没擦到。还是马学文哥哥出手,一下就套中了。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魏泽站在她身后:“诶!诶!诶!我们可都听到了呀!哥哥们费劲给你套礼物,你不但不感谢,还在背后嘲笑我们,松兄弟,你也不管管!”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一群人哄笑成一团。

    所谓岁月静好,大抵就是这个模样吧。

    一群人欢声笑语,一个王府的家丁忽然从远处跑来,到李秉跟前:“殿下,王妃让你回去一趟。说是宫里来人了!”

十八章 要学武功好商量

    “我还当是谁,原来是你个臭小子。”李秉匆忙从外院进来,一眼就瞧见正殿里等他的那人。

    彩姨交代下人去找李秉的时候,也没说清楚这宫里的人到底是谁,弄的他着急忙慌回到府上,才发现堂上坐的原来是十一皇子李选。

    “你来之前也不……”

    不等他说完进门,另一个人影从门侧边走出来,收了手中正在把玩的剑,微笑着看着李秉。

    “太子殿下?”

    来人正是太子李适,看起来比睦王李述年长几岁,一身土黄常服,圆顶绸帽,中间镶青白玉,深褐腰带,坠三环玉佩。他肤色略深些,四方脸,额角阔而饱满,鼻挺而直,嘴唇厚实,没有了睦王的精明睿智的面容,倒是显得更敦厚沉稳。

    他微微一笑,阳光洒脱:“李秉,好久不见!”

    看着李秉刚要行礼,他一把扶起:“免礼,免礼,都是堂兄弟,也没有外人在,不必拘礼!”这说起话来节奏缓慢,但抑扬顿挫格外明显。

    “我给皇后请安出来,正好在路上碰到老十一找母后要出宫令牌。怕他麻烦,就送他出来,也一道来看看。上次蜀中的事情,还多亏你帮忙。睦王都送里礼物过来,我还没来得及感谢呢。”

    (太子生母为睿真皇后,已亡故,当今皇后为贞懿皇后,并非太子生母。)

    说完,太子有掂了掂手上那柄剑,交到李秉手上正是睦王送的“倦尘”。

    “这剑还是去年父皇军场校武,赏给三弟的,他能转赠给你,也算舍得。”他伴着李秉走到座椅前,先自己坐下,又请李秉坐下,漫不经心聊到:

    “一说到老三这事,父皇不让我插手,年节期间,文武百官休朝十日,却累的襄王殿下还每日去刑部操劳,倒是我落得一身轻松。”

    他短促的叹口气,一爬张拍在自己腿上:“算了,都过去了,不说这个事情了。我不常出来,刚看了你的妹妹们,这小孩子唱起来可真快,距上次见才没多久,一下又高了一截。”

    他看着李秉,两人都沉默不语,再没什么好客套的,终于聊到了正题:“对了,听王叔说,你这次出去武功长进不少?你小时候不是不喜欢练武吗?怎么忽然间迷上武功了?”

    “啊?”李秉乍被这么一问,不知从何说起,遂道:“这话就说来话长了,本来也没想好好学,鬼使神差的,就学了一点,结果越学越多。在江湖转了一圈,还给自己惹了不少麻烦!”说完,他无奈的摇了摇头。

    李选听着这话,目光落到李秉手腕上,忽然一愣,眉头紧皱,满脸诧异,转瞬回过神,面色恢复如常,却还是看着李秉的手腕。

    “哦?要紧吗?”太子关切的问道:“是惹上什么江湖势力了吗?”

    “那倒没有,就是练功练岔了,内功出了点问题。”李秉摆手道:“没什么要紧,谢谢太子挂怀。”

    “虽然襄王叔也是武学高手,不过一山还有一山高,你要是要是有什么问题,我倒是可以给你说个两好去处。”

    他看着李秉听得专心,略有些满意,微笑道:“虽然兵部也有‘武略馆’,藏有不少武学典籍可以翻阅,但是比起我今天给你说的,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太子起身,将正殿的门关起来,这么一本正经,倒是惹得李秉更加好奇。

    “这个事情,原本只有皇子才可以知道,今日说给你听,可不要外传。连你的结拜兄弟们,也不能说。”

    李秉微微颔首,又听太子凑近些,细语道:

    “在隋之前,我们李家,也是脱胎于诸如‘长安非派’这样的势力,一脚入朝为官,一脚又在江湖,两边相互驰援,算是有利有弊吧。

    话说回来,当年隋朝覆灭,天下割据。当时的大势力:二薛、二李、宋、刘、王、窦、萧、杜、梁。哪一个背后没有一点江湖力量?

    我们李家背后的力量也不少,其中最大、最忠诚的两股力量,就是‘钧威阁’‘云琅台’。这两个门派,一家重内功,一家重外功,各有所长。

    ‘云琅台’要早一些,大概要追溯到西晋,是李家先祖所创,传承几百年的基业。‘钧威阁’是李家在北朝为官时候,招揽的江湖势力,三代嫡亲联姻六次,才有了铁打般稳固的联系。

    高祖(李渊)击败其他割据势力,建立这大唐基业之后,明面上,不便再与江湖帮派有密切的联系。

    这两个门派在李家授意之下,偃旗息鼓,合并为一派,各取

    名字一半,唤作‘威阁琅台’,渐渐隐退江湖,只作为后援,替李家监控江湖。有了朝廷暗中支持,更容易博览天下武学,成为不世出的高深门派。

    威阁琅台弟子不算多,但几乎都是内家外家高手,效忠于李家。这样的人,放在朝局纷争,两军千万人马对垒中,或许作用有限,但是要保护一个人周全,就没有那么难。”

    太子说道这里,浅浅一笑,看着李秉:“禁军统领‘蒙海远’为何如此得父皇器重,因为他就是从威阁琅台出来的人。不仅如此,他祖上三代都是威阁琅台的人,底细清白。绝对可以信得过。”

    “怎么样,是不是有些心动?威阁琅台博览天下武学,你想学的,他自然都有。”太子笑嘻嘻,一手四指轻轻在桌面敲了敲,似乎在等李秉回应,又道:

    “你要是喜欢术法,倒是有个更厉害些的门派。

    当年太宗陛下登基后,为了弥补‘威阁琅台’的缺陷。便暗中创建了另外两个门派。

    其中一个名为‘阡陌宫’,用来专门暗中打探江湖消息,最厉害的时候,密探几乎遍布所有州府。不过后来这个门派被纵横一脉的‘天演阁’和‘天机宫’发现,查了个底朝天。

    消息瞒不住,干脆转为明面上的势力,就成了后来的兵部下设机构‘百流司’。这个倒是没什么,这么多年下来,也只剩了个空壳。但另一个却很厉害。

    太宗先祖,当年痴迷术法阵法,不满‘威阁琅台’在术法上的研究,便另外创建一个门派,称为‘秦王殿’。门派中人,从不世出,只专心研究天下术法,成了一个隐世门派,因为坐落在秦岭大山之中,人迹罕至,江湖上也几乎没有几人知晓。

    不过那里的术法,集多家所长,自成一脉,普天之下,也没有几家能与之相比。

    你要是想见识见识,我可以为你引荐。”

    李秉倒吸一口凉气,倒是完全不知道皇家之中,还有这些隐秘。

    看着他惊异的眼神,太子志得意满,咧嘴一笑:“原本这些门派也不甚活跃,除了年年从国库里领银子,也没什么作为。知道平定安史之乱,才知道这些门派的妙用。如果你在武学或者术法上有所图,这两个地方绝对不会让你失望。”

    太子说的兴起,干脆讲起了自己入住东宫后,曾经去‘威阁琅台’挑选近侍的经历,里面的典籍之丰富,弟子功夫之卓越,一句一句讲来,转眼就是半个时辰。

    冬日昼短夜长,这申时还未过,天就转暗下来,太子起身说回宫还有要事,再次向李秉就巴蜀的事情道谢后,起身离开。

    临行前,他取下腰牌,留给李选:

    “你难得出宫一趟,年节灯会又热闹。留着我的腰牌,宫门下钥之后回来也没关系,只是不要忘记明日一早,还要去给父皇皇后请安。”

    两人谢过太子,恭送他出府,看着人影远去,李秉才松了一口气:

    “终于走了!憋得我一身汗,听太子聊武学聊的这么开心,还是第一次。”

    他看着李选在一边连连发笑,猛拍了他肩膀:“你还笑得出来?那可是未来皇上,这应对起来,轻了就是傲慢无礼,重了就是谄媚,每句话都要掂量清楚再说,可真累。”

    “你呀!你呀!”李选看着他的样子,摇了摇头:“有时候觉得你挺聪明的,可笨起来,真的像猪一样!什么时候跟临渊学学,心思细腻一点才好。”

    李秉扭着身子,尖声尖气,学着李选:“捏捏捏,什么时候跟临渊学学,心思细腻一点才好~!”说完朝着李选吐舌头:

    “临渊,临渊!就见过两次,好像熟的跟什么似的。真不知道是他是你从小到大的好朋友,还是我是。你要是见过私底下的他,还指不定多嫌弃呢!”

    “嘿嘿嘿嘿!”李选咯咯咯笑个不停:“你这是嫉妒?还是吃醋?”

    话音刚落,却瞧着李秉一下扑在他身上,开始挠他的腰窝。“还吃醋!还吃不吃了?”

    两人拧成一团,打打闹闹半天,李选身子孱弱,哪里是李秉的对手,连连求饶。

    “好了,好了!别闹了,不过说真的,你没看出太子用意吗?”

    “什么用意?”

    “哎呀!笨!”李选嫌弃的骂他一句:“睦王倒了,你猜猜之后对他威胁最大的人,是谁?”

    “嗯……”李秉沉思半天:“那剩下就是五皇子?可是五皇子也才二十岁啊,和太子差了十五岁,威胁不到吧。”

    “笨啊!是你啊!”

    “我?!!!”李秉呆如木鸡,细细琢磨李选的话,半晌才道:“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只是个世子啊!”

    李选一把拉过李秉,凑到他耳边:“父皇在东宫时候生的,只有太子和睦王。登基后,父皇忙于朝政,后来又有安史之乱,一连七八年都没有皇子诞生,所以后来的皇子年纪都比太子、睦王小不少。

    就连五皇兄也才成年不久,两年前才迁出宫,又在朝廷里势单力薄,对太子可是一点威胁也没有的。(二十弱冠成年,非十八。)

    八皇兄、十皇兄,也几乎都如此。我就更不用说了,母亲早亡,天生带残,在宫里是最不得宠的一个。

    剩下就是十五弟,生母是当今贞懿皇后,虽然也算是嫡子,不过他也才六岁,对太子这个嫡长子来说,也不值一提。

    现在睦王已经不能翻身了,宫内已经无人可以相敌。倒是你和襄王叔。早就是他的眼中钉。这下他腾出手来,就要在你们身上下功夫了。”

    李秉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个关系,傻兮兮问道:“为什么?”

    “这还不明白吗?襄王叔战功无数,天下多一半的兵马将军都曾是他旧部,你只想想年节这几天,登门拜访你家的文官武将有多少?怕是回京的官员都来过了吧,你心里还没点底吗?”

    “可是我和父王完全没有这个意思啊。”李秉立刻反驳:“我父王不是早早就解甲归田了吗?连朝廷的事情都一点都不过问。”

    李选嗤笑:“你是真的没这个意思,不过你父王嘛……哎!总之,现在的情况是,父皇还在,襄王叔恪守本分,一大家人和和睦睦。

    但是这两年,父皇服食的丹药越来越多,身子也大不如从前,今年已经有好几次咳血出来,底子里已经完全空虚了,都是在用丹药汤药吊命。

    太子殿下,刚刚结束和睦王的内斗,朝局之中根基不稳,明面上支持他的武将,更是一个没有。

    倒是襄王叔,虽然远离朝局多年,但是当年的部下,如今都已经位列将军,在清议中也广受好评。鱼朝恩这眼看是要倒了,朝廷里连个能制衡他的人都没有。假如这个时候……”

    李选声音压的更低:“我是说假如,我父皇驾崩……襄王叔如果真的要有点什么想法,太子哪来的力量阻拦啊。不说别人,就连禁军统领蒙海远,也算是你父王的师弟。

    到时候来个王叔辅政……都不用见血,凭你父王的才智,架空一个‘敦厚老实’的太子,还不是轻而易举吗?”

    李秉更是一惊,又听他郑重其事的道:“没错的。襄王叔直到安史之乱之前的四五年,都在“威阁琅台”习武,那一身高强武艺,都是李家家学。”

    “这些我怎么都不知道。”

    “不是皇子,严禁外传!你以为太子会这么好心告诉你?他心里可盘算着呢。”李选挤眉弄眼:“你若是今日点头,他明日就可以为你安排妥当。”

    “这两件事又有什么关系?”他刚说完,自己又反应过来:“你是说,如果我沉迷武学,父王膝下再无其他子嗣可托,自然也不会去打龙椅的主意?”

    李选终于呼出一口气:“对咯!你现在才反应过来啊!襄王叔对你的疼爱超过一切,就算只为你将来考量,说不定还真的……”

    不等他说完,李秉傻笑望着他:“好了好了……越说越没边了,你开起玩笑还真像那么回事,连我都差点信了,白痴!”

    “诶,不过那个秦王殿和威阁琅台,真的有那么厉害吗?比起长安非派又如何?”

    李选也懒得跟他斗嘴,不再提太子的事情:“我又没去过,我怎么知道。反正只知道有这么两个地方。”

    他伸个懒腰:“难得出来一趟,还想着松泛松泛。你也不带我去看看魏泽他们,年节的时候,西市可热闹的很,我才不要在你府上傻坐一天。”

    李秉喊了下人,取了貂绒披风来,递到李选手上:“天色暗下来,外面可冷,你把这个披上。我们现在去,还赶得上和魏泽他们一起用晚膳,正好介绍给你我新的结拜兄弟,安庆方。”

    两人并肩而行,刚到院子门口,迎面碰上彩姨。

    “刚才家的人来过。看你在房里说话,就没打扰你们。家说一切都准备好了,明日要是方便的话,就可以过去。明日让你父王也回来,跟你一起去吧……”

    “家?钦天监家?你找他们干什么?”

十九章 夜观星象托遗孤

    年初二,回娘家。

    这襄王倒从来没回过娘家,向来都是在府上等着王妃侍妾的母家登门拜访。这母家还不是随便谁都可以,能来王府小住是莫大荣耀,须得是正得宠的侍妾,提前半年就安排好。

    往年襄王为了表示亲厚,都是主动在门口迎候。不过今年不太一样,这小妾母家的车队来了,出门为首迎接的,却是彩姨。

    一大早,李、李秉、安子、糜歆带着礼物,已经登门去了“司天台家”。

    蒙的府邸算不上大,甚至都不能算是个府,四方院子,一面墙,三间土坯房,中间围一片小花园,一副石桌,再无其他。

    园子里一株腊梅,这个时节本该绽放,好像疏于打理,半死不活。园子里的土上也光秃秃的,估摸着是冬天在翻土,等开春栽花了。

    正北这间略大些的屋子,正是蒙居所,中间用木墙隔开,一半是客厅兼书房,一半是卧房。

    客厅里一共七人,除了李秉四人,还有一个使唤丫头,和一个年轻小子。

    丫头沏完茶出门,场上六人人,四个凳子不够分,除了襄王和蒙外,其他人只好都站在两人身后,小小的客厅,中间留出一大片地方,反而显得开阔。

    一番客套,蒙拉过身后的少年郎:“襄王殿下,这是我孙子,之逐,上次殿下来,他正好不在。”

    这年轻小伙,生的粉嫩雪白,看起来倒是跟安子差不多大,说不得还得小上半岁。打扮的极其精致,要比蒙本人的衣着还富贵些,便知深受宠爱。

    “襄王殿下金安。糜叔叔万安,两位哥哥万安。”他举动轻柔,小心翼翼。

    人看起来很是聪明,头发乌黑柔软,长睫毛,大眼睛,瘦鼻梁,殷桃小嘴,皮肤细嫩,似有三分姑娘模样。只不过,面色发白,没有血色。性格也十分内向,刚被李瞅了一眼,那小脸转瞬翻出一丝红润,像是很怕生。

    李有些吃惊:“一直未曾听说大人有过子嗣。瞧这当叔叔的,这过年连个百岁钱也没备下,一定补上,哈哈哈哈。”

    “诶!殿下真是折煞我了。他哪里敢收殿下的百岁钱。”蒙也笑着,将“之逐”拉倒自己身边,似乎回忆起往事:“他也不是亲生的,是我后来收养的。”

    说完他长叹一口气:“司天台所做的事情,便是窥探天机。虽然是为皇家做事,但这泄露天机、更改因果,便要受天谴。我这辈子泄露的天机太多。五弊三缺:八条犯了六条,哪里还敢奢望有子嗣。”

    所谓三缺五弊,便是对窥探天机,逆天改命的人的惩罚。精通这行当的,除了堪舆一脉,还有阴阳一脉和道家,都是深受其害。

    五弊是:“鳏、寡、孤、独、残”。

    老夫丧偶是鳏;

    老妪丧夫是寡;

    幼年丧父是孤;

    无子承欢为独;

    身体有缺为残。

    三缺对应的便是“福禄寿”三喜,即为无福、贫穷、短寿。

    蒙除了不能犯寡之外,只剩下五弊中的“残”和三缺中的“寿”还未应验。足见窥探天机之多。

    其实,即便这个寿,也是他自己换来的。

    要保寿也不难,便是一旦有了闲钱,要立刻散出行善,行里人管这个叫“以禄立寿”。

    上苍虽然要惩罚泄露天机之人,但亦给这些人留了一线生机,五弊和三缺,均不能全中。

    若已经犯了无福,只要散财,就可以保住寿数。

    同样,如果已经犯了“鳏寡孤独”其中三者,若自断一臂一腿,去一眼一耳,则能保住‘子嗣’‘伴侣’‘双亲’中的一者,这叫“半己赎亲”。蒙却没选择这条路。

    蒙谈笑间,又想起那些年的那些人,有些触动,声音逐渐哽咽起来:

    “我十四岁,‘观星’之术小有所成,就妄自替人解大灾,结果回家当日就发现父亲横死。

    后来遵循师命,进了司天台,一生娶妻三次。发妻一年内病故,二妻成亲当天暴毙;好不容易窥探天机,托先皇陛下的帮助,找到个万中无一命数相合的女子,成婚三年,怀了孩子,结果还是难产血崩而亡,一尸两命。

    这些年不管是花花草草,还是小猫小狗,也是养什么死什么,无福消受。

    所以子嗣之上,我再不敢有任何奢望。”

    他说着,又摸了摸“之逐”的头,满眼都是怜爱,这个孩子恐怕就是他全部的精神依仗。

    “这三缺五弊如果应验,继子也是不行的。不过这个孩子,真的是与我有缘,也算上天终于为了留了一点机会。”

    “十多年前,我赋闲在家,安禄山占了这长安城,我也逃回老家。结果半途遇上灾民队伍,瞧见有个妇人在田边生产,那孩子出世,哭声极其微弱,没两声就不叫了。

    那母亲以为孩子夭折,伤心欲绝,被用行的难民拉开,逃往别处。

    我看他可怜,本想挖个坑把他埋了。结果捡他起来,发现孩子虽然不动弹,但还有一点呼吸。粗略算了他的生辰八字命格,居然是‘四水四火’。

    这四水四火的命格,注定早夭,必不能成年(二十岁,行冠礼,为成年)。但这命格也有个好处,就是寿数是上天定好,不会再被别人的命格影响。

    他本来也几乎活不了。母亲长期疲劳饥饿,他生下的时候又瘦又小,肺和心脏都不好,连呼吸都没力气,哭也哭不出来。

    不过还好遇到我,我用尽全部本事,强行施展续命之术,给他延寿六个时辰,希望他能缓过一口气。

    结果这小家伙真的挺过来了。从那之后,我就认了他为孙子,入了族谱,这后半辈子,总算有个指靠。”

    蒙原本伤心,可是看着之逐好好站在自己身前

    ,一切的烦恼都烟消云散。

    “说了这么多,便是有事拜托襄王殿下。

    我原本想着,之逐已经十四,还剩六年时间;我这老骨头还算硬朗,说不定我要白发人送黑发人。每每想到这里,我都难受之极。

    说起来是幸事也是不幸,就在昨日,我夜观天象,已瞧出自己寿数无长,恐怕就是这十天半个月的事情,所以也不敢再耽搁,便提早做准备,不至于耽误世子的大事。

    我这辈子,所有亲人都远离,生怕沾上霉运,故交好友年纪也都大了,照顾自己尚且堪忧。我怕我一撒手,留下他一个人,孤苦伶仃。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拖襄王殿下给他谋个差事,能不能送他去司天台,当个小差役。司天台的生活我知道,简单清闲,正适合他,也绝对可以保他六年平安。

    殿下放心,我多年悉心教导,他尽得我真传,在司天台当个九品‘漏刻博士’绝对可以胜任。他性情乖巧,也不会给宫里添麻烦的。”

    蒙说的诚恳急切,仿佛是在求一个莫大的恩典。

    一说到从不惹麻烦,李秉瞥了之逐一眼,这乖孩子果然一眼就能看分别。他跟自己、韩临渊之流相比,气质完全不同。

    李闻言亦很惊讶,不过对蒙的话也毫不怀疑,应道:

    “这事交给我,绝对没有问题。不过令孙既然承了大人的本事,当个九品‘漏刻博士’实在是太屈才了,我看,可以从‘中官监侯’开始做起。”

    蒙受宠若惊,连忙摆手:“岂敢岂敢。他年纪还小,做不来的。”

    司天台里官职众多,最高为司天台主事,其下共分五官:春官、夏官、秋官、冬官和中官。每一官,从上到下,又有官正、副正、保章、监候、司历、灵台郎、挈壶正、司辰、漏刻博士、漏刻生。

    最高的中官正,是正五品上,漏刻生为从九品下。

    李倒是觉得,如果之逐真的得了蒙真传,这点官职便是委屈他了,如果年纪稍大点,做个保章也不是不可。当下让蒙不要推辞。

    “之逐,快谢谢襄王殿下。”蒙心里最后的一块石头落地,满意的点头,对李全是感激。

    之逐十分听话,叩头谢恩:“谢谢襄王殿下。”他的动作总是轻手轻脚,小心翼翼,更像半个丫头。

    “如此,就算我今日离去,也再没什么放不下了。”说完,他起身,掀开那隔间的门帘:

    “世子殿下,请随我来!”

    勘误:前面写“钦天监”,这个称谓是错的,唐朝同类机构叫做“太史局”或“司天台”,隶属于秘书省。最高官员,应该是主事。

    本来想把在蒙这里的事情一章写完。这章需要查的资料有点太多了,时间不够,只能分成两章。

二十章 三相不容熊犀现

    “三金锁脉”这种秘术施展起来,容不得打扰。等蒙领着李秉进屋。另外四人都守在门口。

    安子本来想和之逐聊点什么,看着襄王和糜歆都不说话,还是忍住了,也静静的呆着。

    一时间,屋内的气氛变得诡异起来,都屏气凝神,听着门那边的动静。

    且说这内屋居然只有外边客厅的一半大小,房间一角放着小床,左旁边立个柜子,右边放一个小桌。

    小桌正中,原本只放着一个糙木烛台,不过今天这烛台被在了角落。取而代之的是“三金锁脉”需要的诸般物件。

    两个三彩瓷瓮,分别装着新鲜鹿血和上等徽墨墨泥;旁边三个细釉白素瓷碗里,是金银铜粉;后排有四个干净的琉璃药钵,供调和墨泥之用;最边上一个笔格,架着着粗细不同的三种狼毫笔,每种都备了两只。

    地面上,学着先前在子午宗的样子,放着一张四方白帛。

    这些都是王府按照蒙的要求备好的。只看器具规格,比在子午宗的时候考究了不知道多少倍。

    蒙打开两个瓮,鹿血的腥味溢了出来。他取了鹿血和墨泥,混在琉璃药钵里,调和均匀,混成暗红色。

    然后连《三金锁脉》的手稿也没有看,提笔蘸着暗红墨泥,在白布上画出那些奇怪的图纹,和子午宗时候的一模一样。这个术式他看了很多遍,早已经烂熟于心。

    一笔一划将术式描绘完,落了笔,他让李秉脱去上衣,坐在其正中心;自己又开始用药钵调和三种粉末和墨泥,每样都是一小碗。

    客厅之中,糜歆、李、安子、之逐都站在门口,大气也不敢出。

    透过细微的门缝,安子试图瞥清里面发生的事情,不过角度尴尬,只能看见那个桌子上陈列的东西,和蒙偶尔一闪而过的身影。

    “叮、叮、叮、叮。”

    屋内两人很少说话,大多数时间,都只能听见药杵碰在琉璃药钵上清脆的声响。

    沉寂了一段时间,终于听得一个苍老的声音:“世子殿下,你身上的术式也画完了。请推出双掌,我以真气在你体内引导的时候,不要抵抗,放轻松就好。”

    这声音刚完,接着就是对掌的清响。

    “紫铜开道,周游全身,束奇经八脉,凝气滞法;

    白银为柱,汇积常穴,阻十二正经,沉淤经络;

    黄金称王,沉入丹田,封十方气海,困闭周天;

    凭我一身修为,缚你全身真气。

    鬼谷之术,无象无行!

    开!”

    这咒诀引导之时,屋内淡淡的紫光、白光、黄光交错闪过。屋外几人透过门缝也看的清楚。

    糜歆是术法高手,坐在客厅内亦能感受到内屋两股强烈的真气扰动。

    “三金为引,入定成环。闭!”

    “定!”

    一字落成,屋内的光芒瞬间熄灭,紧接着传来李秉厚重的呼吸声。

    “呼!总算是成了。”又听蒙说道:“你们都进来吧。”

    这话音之间,呼吸厚重且不匀称,李和糜歆都很明显的察觉出来。果然进门就瞧着他面色惨白,几乎要累得虚脱。

    “比我想象的难的多。看这个术式的繁杂程度,应该用不到我全部的真气才对。看来……是真的老了。”

    他指着李秉的手腕又道:“三金之环,每人一生只能成一次,紫铜、白银之环,你之前已经成过。如今只有这黄金一环了。不过你放心,按照我们修为的差异,它撑个三五年,应该没有问题。”

    说了这么些话,蒙原本平静的面容,也出现了一丝挣扎,额头上一层厚厚的汗水,顺着眉心,流到鼻尖,这寒冬腊月之中,倒是少见。

    可能是体力不支,他倒退一步,坐在床上,喘着粗气,一手扶在墙上。

    “哦。”李秉只回了一个字,他的面容,同样很奇怪。

    曾经公羊无际的真气入体,是刚劲有力,术法成了之后,浑身的真气都感觉不到,丹田气海空无一物,是真的有效。

    这次蒙的真气入体,是绵柔厚重,无穷无尽,要比公羊无际的浩瀚十倍不止。这术法成了之后,手上的金

    环确实在,而且比之前的紫铜一环更加明显,可为什么体内的真气却依旧能感觉到。

    并且能很仔细的体味出来,那些真气被蒙的真气强行压制之后,一直在抵抗,越生越多,搅的李秉经络和丹田大乱。

    他原本还想再说话,五脏六腑翻腾不息,只怕一开口就要呕出来。

    李和糜歆也看出李秉面容的奇怪眼睛紧闭,眼鼻拧在一起,下巴不断在颤抖。

    “秉儿。你没事吧!”

    李秉沉默不语,怕李担心,淡淡摇头。

    倒是旁边,蒙一直按住自己的胸口,不断的顺气。忽然间,猛的喷出一口血来。

    之逐站在他身前,被这鲜血喷了一脸。

    毫无征兆的,蒙的身子抽搐两下,缓缓回头看了李一眼,眼睛瞪得老大:“原来……那劫数应在这里!”

    说完,他伸手去摸之逐的脸。嘴角微动,原本还想再最后叮嘱几句,可身子就这么瘫软下去,倒在床上,再也不动。临死前,那手也没有摸到之逐的脸上。

    “爷爷!爷爷!”

    这边之逐抱着蒙的身子,用力摇了摇,失声恸哭;那边李秉也终于睁开了眼睛,两股血痕从眼睛里淌出来,鼻孔,耳朵,嘴角也溢出血迹。

    浑身抽搐,七窍流血,看起来,是大大不妙。

    “啊!”他难受的大叫,用右手手腕猛的砸向地面。

    左手顺手捡起一个琉璃药钵,对准手腕,猛的砸去,一连三下,每次都准准打在金环之上。

    这手上的力道太大,将琉璃碗震碎,右手腕子也被打的血肉模糊。

    这依旧不解痛,他握着手里的琉璃碎片,当做刀子使,连连捅在那金环之上,刀刀切在血管上,鲜红带着些许金粉的血液,汩汩直流。

    李被吓得不清,一把拉住李秉的手,再这么砍下去,那手可就真的废了。糜歆反应也快,撕了地上一条白布,连忙把手腕给他包上。

    “啊!!!父王!我疼啊!!手腕!疼!钻心的疼!!”

    七孔依旧在流血,眼里更是血泪,唰唰流下来,李秉不住的呜咽。

    李也不知道该如何,对着安子喊:“快回王府,告诉阿彩,让她拿我的腰牌去宫里请最好的太医。要全都请来!”

    又对着糜歆喊道:“去找西明寺,般若堂的首座清延大师来。要快!”

    安子和糜歆应声,立刻离开。

    李秉的右手握拳,一直在不停的颤抖,要不是李用蛮力拉着,恐怕就会不断的拍打在地面上。

    他不断的啜泣,剧痛之下,他将右手高高举起,用尽全身的力量捏着拳头。

    这锥心的痛感越来越深,一团黑色的真气从他的皮肤上浮现出来,笼罩在胳膊上,从肩膀一直延伸到手腕,终止于那金环。

    黑色越来越浓,将整个胳膊都笼罩在其中。手腕上的金环,似乎也受到了刺激,发出金色的辉光。

    李秉将手臂高高举起,用尽全身的力气捏成拳头,整条手臂都颤抖起来。

    金光越来越旺,黑色的气息也越来越浓,两股气息似乎在猛烈的对抗,连李都觉察出了那两道气息散发出的扰动。

    “嘣!”

    一道金光炸裂,无数金粉扬在空中,这金环居然碎了!

    李秉呕出血,鲜红之中,混着黑色、金色的点点光芒。

    他身子晃了两晃,似乎得到了解脱,看了李一眼,身体无力的瘫软下去。

    李抱起他,连忙冲出房间,一路狂奔,直指西明寺跑,连瞧一眼蒙的尸身也没顾上。

    ****

    傍晚,长安东市‘观渭楼’三层的雅间里,三人聚在一起。

    “宫里传来消息了。”

    正中说话这人,正是陈青牛,他拿出一张细细的纸条,交给旁边的胖壮汉子这人正是在年终尾祭行刺的头目之一,使浑天锤的“融教西四堂熊尊者”。

    他看完纸条上的内容,便其交给对桌的灰白头发人这人则是那天和李正面敌对的外功横练高手“融教西四堂犀尊者”。

    犀尊者看完纸条,面色变得凝

    重起来:“按照密信上所说,今日襄王世子去了司天台家,应该是要再次施展《三金锁脉》的术法。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受了重伤,蒙死了,襄王家世子躺在西明寺里,也昏迷不醒。”

    熊尊者接着说道:

    “《三相经》中黑、白、黄三卷上的武术互斥,真气相遇互相比斗,更会反噬修行者。

    这襄王世子得了‘前任傲徒(即孙无亦)’的真传,练了《玄冥黑经》中的《白雪内经》的人,体力的真气,都是‘地幽气’。那今天的事情,难道是说,蒙的真气是‘玄黄气’。所以他练的,的确是《玄黄七术》中的《观星》?

    可是,前任八徒传下来的消息,不是确认过蒙和《观星之术》无关吗?”

    陈青牛摇摇头:“上一代八徒之间的事情,已经不可考证了。现在既然又有了线索,就要去查查。熊尊者,你走一趟吧!如果真的有《观星之术》的帛书,一定要设法拿回来。”

    虽说三人都是西四堂的下属,但这三人之中,明显陈青牛的地位要略高些,可以对另外两人发号施令。

    “交给我吧。”犀尊者又问:“关于那个襄王世子,龙尊者没有传话来说要怎么办吗?那一页《白雪内经》的正本,要不要取回?”

    “龙尊者和右魂使,都说暂时不要动他。反正这功夫练了之后,终究会爆体而亡。

    前任傲徒‘孙无亦’,没有进入帛书,靠着云起宗那位前辈的手稿,都能参悟《白雪内经》的奥义。如此天纵奇才,都逃不过最终爆体而亡的命运。他一个养尊处优的世子,恐怕也是时日无多。

    《白雪内经》属‘风’,现在“风之阵”的位置都还没找到,也不急于一时。等李秉亡故之后,我们只要确保这经书能拿回来就好。”

    熊尊者点头:“如此就放心了。今晚风声太紧,恐怕襄王府的人在蒙府上,我明日再去查探,反正现在唯一的线索,就在他的孙子身上,也不怕跟丢!”

    ****

    长安蒙府邸

    在襄王府的帮助下,很快府就被改成了灵堂黑帐白纱,紫香红蜡,正中是个大大的奠字。

    原本蒙自己已经在长寿店订了一套寿材棺板,彩姨还是买了一套最好的。又把灵堂照着蒙生前“正四品司天台主事”的官职,将寿衣陪葬一切,按照礼制布置整齐,还请了些僧人跪在灵台前,为其超度祈福。

    彩姨找了个阴阳画师,对着遗容画了遗像,也算给之逐留个念想。

    蒙生前几乎没有什么好友,最多就是些坊间近邻来看看,略微悼念。

    之逐一身斩衰丧服,已经哭成泪人。他本就体弱,心肺均不好,几度晕厥。

    彩姨陪着之逐这可怜的孩子,不断安慰他。

    十多个下人,里外帮忙,襄王府里的二管事也在这里,总揽一切总。这么多人聚在一起,这身后事,总不至于显得太冷清。

    过了不久,等着左邻右舍走了,彩姨也去了西明寺看李秉,只剩下些王府的人还留在帮忙照应。

    夜色已经很深,一个紫衣少妇,带着紫纱斗笠,从门口走来,径直走到灵堂正中。

    她解下斗笠,露出正脸,气质冰冷深沉,容颜可谓绝世之美。

    她跪在蒲团上,对着蒙的尸身叩了三个头,伏在地上,久久不起身。

    终于等到她起来,阴阳管事,高喊一声:“家属答谢!”

    之逐走上前,悲痛欲绝,行了谢礼,又问:“这位姨姨不曾见过,可是我爷爷的远亲?”

    少妇点头,从腰间取下一个配饰,递给之逐。

    那是一条白绳,上面结了七个小指尖大小的绳结,最尾处绑着一颗圆润的实心白玉珠。

    “恩人故去,特意前来辞别!这件东西,曾经是蒙先生的旧物。烦劳你替我放入他的寿棺中。”

    这少妇双手合十,站在棺前,闭眼默哀。

    之逐也没见过这个物件,将东西放在棺材里面,回身又对着少妇答谢:“爷爷生前的朋友不多,谢谢你还能来看她一眼。对了,我还没请教姨姨姓名?”

    “我姓鹿,名紫茹!”

廿一章 狐狸露尾龙显身

    西明寺内,香客不断。不过还照着常例,内院的??门插着锁,不可随意进出。

    两个小僧弥端着装满热水的铜盆,沿着走廊入了内院的一间客厢中,将水放在桌上,对着年迈的师父点点头,又径直退出去。

    这屋里挤了不少人,除去围在床边的三位太医和西明寺“般若堂首座清延法师”之外,李?z、安子、糜歆、魏泽、马学文、盈澜儿、彩姨、?苡等等一大帮人,都静静的团座在桌边,等四人问诊。

    “怎么样?”看着三位太医回身,李?z先起身相迎。

    “情况稳定下来了,经脉受损严重,不过也不是不能恢复,静养几个月,不要运功,应该无虞。手腕上的外伤,没有伤到骨头,不打紧,我重新包扎好了,等上十天左右就应该可以恢复。我再开一副凝雪散,每天擦拭,也留不下疤。”

    李?z瞥了一眼躺在床上依旧昏迷的李秉:“谢谢太医。那内息方面?”

    为首的太医没有回应,反而是看了般若堂的清延法师一眼,示意让他来说。

    “阿弥陀佛。气海无恙,内功也没有损伤,反而真气还很充盈。只不过他的真气在体内乱窜,不得章法,内息十分混乱,我为他顺气几次,似乎效果也不好。不过目前看来,都是暂时的,不必着急,歇息几天会慢慢平复。”

    看着彩姨应该取为李秉擦拭额头上的汗珠,李?z将大师拉倒一边:“那照大师看,犬子的奇怪内功,可有办法解啊?”

    清延大师,沉思片刻,微微摇头:

    “照殿下所言,世子练的内功应该是‘白雪内经’一脉。这武功是‘云起宗’绝学,我虽然听过,但是对其知之甚少。阿弥陀佛,恕老衲直言,我从未见过如此古怪的内功,不行气,内功依旧自行增长,时时滋养身体。

    这既是福,也是祸。不练功,可涨功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情,可是这真气无节制的增长,总有一天会突破世子能承受的极限,到时候就注定会走火入魔,无法可解。

    老衲现在是束手无策,不过倒是可以去查阅古籍,西明寺典藏甚多,能有相关记载也说不定。”

    李?z听着,神色变得更加阴沉,单手行了佛礼:“那就有劳大师了。”

    他和糜歆对视一眼,两人非常有默契的同时走到墙角。

    糜歆知道李?z有事要吩咐,也不说话,将耳朵凑到他嘴边,只听得:“看来,得去宫里请旨,为了秉儿,得让‘秦王殿’的老神仙们出山一趟了。”

    两人真是心有灵犀,糜歆也猜到李?z会如此打算,当下点头出门:“晓得了,我这就去办!”

    还不等他迈出步子,整个房间猛然晃了一下,所有人都是一惊,连昏迷中的李秉都是一声呓语。

    清延面色凝重,对着众人连道:“世子殿下也快醒了,老衲就先不打扰诸位了,稍后再来为世子复诊。”

    看他行色匆匆,李?z也知道这其中另有隐情。

    “大师请便。”

    西明寺藏经塔顶,尼朗茨旦依旧在抄经,眼下的这本,不是唐字也不是吐蕃文,竟然是梵文。格桑玉扎倚在窗扇框上,将毛笔根咬在嘴里,看着藏经塔之下,几个紫色袈裟的和尚冲入藏经塔底,无一例外,都是西明寺‘净字辈’高僧。

    “这已经是两天内的第三次地动了,一次比一次来的猛。你不觉得太反常了吗?”

    尼朗茨旦头也不抬:“大唐儒家有句话叫做‘非礼勿视、非礼勿言’。虽不是佛法,但我亦觉得很有道理。”

    “嘁~!”格桑撇嘴,又盯着塔下:“本来还想偷着去看看,那个红布下面到底盖的是什么,可一楼一直有人守着,一刻不离开。我又不能硬闯,这心里就跟猫抓了一样,憋得我难受。”

    尼朗茨旦停笔,将这本抄完的经书合上,将抄好的临本,放在一边等墨迹干涸。随手拿起一摞书的下一本,先随手翻了翻,漫不经心说道:“不是那红布藏了什么,是这塔底下藏了什么!”

    “诶!”格桑回过神,从窗台上跳下,凑到尼朗茨旦身边:“阿叔,你知道什么是不是?告诉我吧!告诉我吧!”

    “所以就让你静心抄经。等你对佛法的领悟够深,武功够高的时候,只靠那天地动时散发出来的气息,就能猜到下面是什么东西,何须去看。”尼朗茨旦笑着,用笔杆敲了一下格桑的脑袋,指了指地上那六摞经书:

    “你看看,光是我想抄的就还有一百二十多本,再加上密宗之前遗失的典籍,又有几百本。你要在那干看着,不帮忙,这几天我可抄不完了。”

    “没劲!”格桑朝他吐舌头做鬼脸,悻悻离开:“抄不完,就慢慢抄呗,反正时间还早。”

    尼朗茨旦做了短暂的休息,长呼出一口气,就算他武功高强,每天这么坐着七八个时辰,一动不动,不断抄经,也累的够呛:

    “怕是没几天了。等初六,朝廷恢复早朝,就要召见吐蕃使者,那之后再想回来西明寺,怕是不容易。千年的佛家经典,都集于一塔,如此良机,一旦错过,就再没有了。”

    他说话间,翻到那本书的尾页,看到上面的私印,惊喜叫到:“哇!这本果然是玄奘法师的亲笔手稿!还是他去天竺取经之后的感悟!哇!哇!哇!”他惊讶的连连大叫,兴奋到眼眶都充血。这可是在别处都看不到的宝贝。

    格桑不理会这个,疑惑的问道:“你是说,这次会盟和谈,两边会谈不拢?所以使节队伍被召见之后,我们会被赶走?”

    尼朗茨旦用手摸着扉页上的每一个字迹,看的入神,字里行间,都感觉如同玄奘正坐在他对面亲传一般,一时感悟入境,竟然连格桑的话也没听见。

    格桑急躁,看他没有反应,一连又问了两次,还是不见动静,就上手去拍他肩膀。

    尼朗茨旦回过神来,即便脾气好如他,居然也有些发怒:“好不容易,有了一点顿悟的感觉,又被你给搅了。”他虽觉得可惜,但还是耐着性子说道:“原本可能还有三分希望。但如果前两天的传言属实,说睦王被囚禁府中。这会盟机会就没可能了。”

    “哦?你倒是说说这是为什么?”

    “太子没了睦王这个绊脚石,才是真正的储君。结果这个储君议政的第一件事,就是和吐蕃求和。天下要怎么看他?事到如今,大唐对吐蕃,是打的过要打,打不过也要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原来如此!”格桑似懂非懂,他虽然急躁,但心思单纯,这些权谋的东西,说不定还不如安子见解深刻。

    看着塔下一群和尚出来,神色慌张。他忽的一笑:“这一连两天,地动越来越剧烈,西明寺的和尚好像也摆不平这事情。这么一想,多等几天我就知道这下面到底是什么了。”

    “我看未必。”尼朗茨旦这半天一直不抄经,捧着玄奘法师的手稿,看了又看,满眼都是喜欢:

    “清延法师的佛法仍在我之上。有他在,这塔下的东西乱不了。只不过这两天还不能完全平静下来而已。”

    “哦?比你还厉害吗?”他看着塔下那金色袈裟的和尚也从塔内出来,走入客厢,正是清延法师。

    格桑又道:“那个老和尚,又去看世子了。也不知道他伤的怎么样?前两天比武,还打的难舍难分,怎么忽然就要病死了?这样岂不是又少了一个对手?”

    “死不了。那天抬他进来的时候,他浑身真气暴虐的程度,我这一辈子也只见过不到十次,无一例外都是高手中的高手在生死存亡的时候,才会出现的迹象。这其中缘由,倒是比塔下面的东西,更让我好奇。”

    “那要不,我去看看?”格桑开玩笑道,又瞧见尼朗茨旦对那本书爱不释手:

    “你要是真的那么喜欢这本书。不如我帮你顺走好了。带回吐蕃去!看你那痴迷的样子……啧啧啧……”

    “胡闹!”

    ****

    “嗖~!”

    一个人影从郑国公府上闪过。

    两个门墙边的府兵听到点动静,连忙抬头,却什么也没瞧见。

    “怎么样?”瞧着鱼令徽进门,鱼朝恩先问了情况。

    “都通知到了,长安近便的门派,落英门,碧针阁、三汶三守,初五之前,都会入京。

    宫里也再次传来消息,一切已经安排妥当。初五晚上,酉时交接之后,‘安福门’当值的两队禁军,都是睦王的人,会打开城门,作为内应。”

    鱼朝恩心中石头落地,笑着坐在椅上,忽然回过头来:“这消息来源,你确认过了吗?”

    鱼令徽将密信递给他:“没有问题,落款笔迹、私印、暗号一样都不差。送信的也是睦王埋在皇帝身边的小太监,我认得他。”

    “那好!我们就等初五了。”他笑的开心,用瓷杯盖拨了拨茶叶,牛饮一口。

    “父亲,所以我们真的要帮睦王?”

    鱼令徽嗤笑出来:“傻孩子,怎么可能!睦王表面贤德,实际上心狠手辣。我们帮他登上皇位之后,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除掉我们,因为我们知道他全部的秘密。”

    他诡谲一笑,一掌拍在鱼令徽肩头:“等到了初五,睦王开了城门,先让这些江湖门派杀进宫。宫内一乱,我们再以平叛的名义进宫驰援,杀了太子和黄帝,保护皇后。等到天亮,做个矫诏,力保皇后的嫡子为登基。

    皇后没有权柄,又不懂政务,新皇也是一个六岁的娃娃。她们母子两一方面怕各位皇子王爷篡位,自己后半辈子无所仪仗,另一方面又没本事揽下朝纲。到时候,天下还是不是由得我们摆弄吗?

    所以我要你再去做一件事,通知那些休沐在家的禁军,说已经截获密报,可能有人密谋在初五造反,让他们做好准备。

    儿啊,这以后的天下,就是你的。”

    ****

    另一边,皇宫临照殿。

    殿内只有两人。

    李选奋笔疾书,不抬头对身边的大宫女道:“??浈,这封信我写完,你要立刻送出去。越快越好。”

    ??浈看着上面的字迹,疑惑问道:“要让牛尊者他们帮忙吗?牛尊者轻功了得,或许能更快些。”

    “千万不要,这件事和融教的计划无关,是我的私事。也不要让他们知道。”

    李选越写越急,心中暗道:也许,现在不暴露我的身份,又能救李秉的也只有你了!

    他将信写好,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又吹吹干,藏入信封,火漆封口,在信封上写上:

    “洛阳非派堂口韩临渊亲启!”

    怎么样,龙尊者的真身,你们猜到了吗?

廿二章 雕雪鎏虹曾相识

    皇城之中,各种机构数不胜数。前隋朝的体制是三省六部九寺。到了唐代,九寺的职能大多数都被六部取代,多有名无实。只作为一种政权延续的象征。

    不过这其中的一部分,不仅延续了下来,反而随着时间的推移,重要性比从前更加突出。

    宗正寺,掌管皇帝宗室事务管理皇族、宗族、外戚的谱牒、守护皇族陵庙,管理道士、僧侣。而其最重要的场所之一,便是太庙。

    最早太庙只是供奉皇帝先祖及历代皇帝的地方。后来为了表彰有卓越功勋的臣子,也允许其牌位立于皇帝牌位两侧,同享香火祭拜,称为“配享太庙”,是官员死后最高殊荣。

    太庙共有六殿:

    正中是大殿,供奉历代皇帝神位。

    其背后是后殿:多是些辅助机构祧庙、神厨、神库、宰牲亭、治牲房等。

    左配殿供奉有功皇族,右配殿供奉异姓功臣神位。

    对每一任的皇帝,能配享太庙者,少则一两人,至多也不超过十人,有了盖世之功,才能与帝王共享香火。

    除了大殿、后殿、左右配殿之外,略微远些的地方,还有两个配殿“百贤祠”和“千夫子庙”。

    这两个祠堂祭拜的,也是历朝有功之人:

    官位三品以上,又有卓著功勋者,不论文官武将,都可以配享“百贤祠”。说是百贤,实际早已经超了百人。

    官位三品以下,或是在野的能人、大家,可以配享“千夫子庙”,大概供奉着七百多人的灵位。

    此配殿二者,虽然不同受帝王香火,但每月初一十五,都有专职官员祭拜,不至断了香火,做孤魂野鬼,算是对有功之人的一种慰藉。

    原本?蒙荣休前是“正四品司天台主事”,依例只能入“千夫子庙”,还是襄王心中有愧,上书请奏追封升品。入“百贤祠”。

    念在其前后侍奉过三朝,兢兢业业从未出错,又因司天台属于“太常寺”,最终定追封了正三品“太常寺卿”,这牌位才落入了百贤祠中。

    祠内,一个白色素净绸衣的身影,跪在蒲团上,行了三叩九拜的大礼。

    之后又起身,点了三支清香,对着一个排位拜了拜,将香敬在鼎里,站在排位前默哀一会,半晌才从里面出来。

    这人正是李秉。

    他刚要出门,迎面碰着一位公公,领了瘦小少年进来,刚好在门口撞上。

    “啊~!是你啊!”李秉认出了来人,先打了招呼。

    那太监眼神明亮,先问了世子安好。

    他身边的少年,一身斩?丧服,也学着样子行礼:“见过世子殿下。我来这祭拜爷爷。”这人声音低沉,正是?之逐。

    不知道是因为外面寒风凌冽,还是他刚刚哭过,原本细嫩的脸面上已经皴了一层,苍白的皮肤上,泛着淡淡血痕。

    按例,对入太庙的有功之臣,亡故七日内可每日入宫祭拜,之后七七之内,每到一个七日,都可以入宫,无需另行请旨。

    “你叫我李秉就好了。你爷爷的事情,实在是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我心中万分愧疚,还请节哀!”李秉说话之间,声音是从未有过的低沉和缓慢。

    “没关系的。这事不怪你,都是命中注定的事情。爷爷几日前就说是到了他偿债的时候了。他年轻时曾擅动过改命术法,来生轮回只能遁入畜生道。所以至于早一天走,晚一天走,爷爷看的很开了……”?之逐看着李秉,目光真挚:

    “倒是你,身体受了那么大的损伤,还能来记得开一下爷爷,我很感激。我本还以为你也像其他人一样,人走茶凉,帮忙之后就忘了。没想到……。世子殿下,你是一个好人,好人会有好报的。”?之逐说的诚恳。

    两人四目相对,心中的意思都已经表达清楚,互相解开心结,一时的沉默胜过了千言万语。

    “?大人走了。不知道你还在长安有没有其他的亲人?”李秉挂心道。

    “没有了,我没有亲人,爷爷也没有。不过邻居张大伯和几个婶婶关系亲近一些。他们这几日都很照顾我。”

    李秉听完,心中更不是滋味。要是自己没有找上门去,?之逐现在的生活,说不定要幸福的多,而如今,只剩下了孤零零一个人。

    “嗯!年后,你就要去司天台了,一切都已经打点好,如果还有什么需要帮忙,你尽管说。”他本来是想帮忙,可是这话刚说出口,又觉得太过市侩,连道:

    “其实司天台那个地方,平时也不忙,没事的时候,你可以来找我和安子,还有马学文和魏泽,我们年纪相近。可以多走动走动,也互相有个照应。”一想到?蒙曾说?之逐只剩下几年光景,他心中的愧疚又多了一层。

    暗忖:知道自己快死,不知道?之逐是会变的洒脱,还是忧郁。总希望自己能对他帮上一点忙,以表歉意。

    “谢谢。”?之逐点头道谢:“等爷爷的事情完了,我再去府上道谢。如果没有贵府帮忙,爷爷的身后事也不会这么风光。”

    李秉似乎也再没有什么可说。点头行礼后,便离开了。刚走两步,忽然又听得背后?之逐喊住他:“世子殿下!”

    他靠近李秉,轻声说道:“近几日,你多小翼一些。长安可能有大事发生,尤其是和宫里沾边的事情,千万注意。”

    “哦?你是说……?”

    “我也说不清……只是心中有个疑影。”

    李秉谢过他,从百贤祠出来,径直往宫城外走,一路低头,心中有事。

    这短短两天,经历的事情也不算太多,心中忽然萧索起来。这三金锁脉的术法,之前已经完成了,即便最后金环碎掉,也意味着这“三金锁脉”的术法,在李秉身上,不会再起作用了。

    即便再找西明寺的清延大师施展一次,也不会起作用。

    这该如何是好?今日已经初四,还有十天,就到了月中。

    李秉忽然之间,有点理解?之逐的感觉了。那个一切终结的日子,就在眼前,想着想着,多少有点害怕。

    也不知道宫里去请“秦王殿”老神仙的事情,到底怎么样了。

    想着想着,就到了宫门口。魏泽、马学文、安子都等在那里。

    看他一脸愁容,安子先开口了:“秉儿哥,你还好吗?怎么去了这么久?”

    “没事,碰见?之逐,刚好聊了两句。”

    倒是马学文,一巴掌“拍”在李秉肩头:“你是真厉害,御医明明说你要卧床休养十来日,这才第二日,你就恢复如初了?”

    “诶!你小心点!你看秉儿哥的脸色,明明就还虚着,你那手上没轻没重的!”魏泽一把拽下马学文的胳膊:

    “我看,秉儿哥心情还不很好。我们找个地方去开心开心。渭河新来了一艘花船‘邻香苑’,排了一只十国舞,大食、天竺、水陆真腊、拉吉普特、木尔坦,都是些平时不容易见到的异域舞姬。不如我们去看看?正好给安子兄弟,开开荤?”说着,一脸坏笑。

    长安的街市,一如往昔的热闹,两边的叫卖声,似乎比昨日还要吵杂些,只不过李秉已经没有心思。

    心中有郁结,一草一木,皆成虚妄。

    “我有些不舒服,要不你们去吧。我想回去歇歇……”

    ******

    隋朝无道而亡,所以唐初的时候,太宗陛下曾明令限制长安洛阳青楼招摇过市。

    **在城内偃旗息鼓,不知道什么时候,这汤汤渭河上便开始有了花船,一艘开了先例,三艘,五艘,越来越多。

    因是城外,所以不归城卫军管辖,浪荡公子、骚人墨客,可以尽情放纵。

    几年前,这渭河上游便已经被挤得满满当当,每每入夜,从东岸到西岸,花船上的红灯笼梁成一片,如同漫天繁星一般。站在远处望去,这一江清水也被灯笼染成嫣红。

    今夜,其中一艘五帆大船最为显眼,舷上白漆着三个大字“邻香苑”。

    一青年,武功高卓,远远站在岸边,只是一步飞起,踏上舷板,“唔吱……”一声轻响,他落在船的二层舱门前。

    老鸨看着这人如此厉害,也不敢怠慢,连忙走到跟前,堆起笑容,好言好语道:“这位公子也是来看‘十国舞’的吗?不好意思,今天有位大爷已经包场了,如果要看的话,要等明日了。”

    青年似乎对这种地方有些反感,瞥一眼老鸨之后,把目光投向船舱里投出的人影:“没事,我找的就是这包场之人!”

    老鸨还想劝阻,却听里面那人喊道:“放他进来吧!”

    “吱~~!”木门滑开,这青年小心翼翼走了进去。

    里面是莺莺燕燕的歌舞,配着这大红大绿的装潢,看来哪里的花船青楼都一样。

    房间正中央公子烟席地而坐,左右各搂着两个姑娘。一个咿咿呀呀哼着小曲,一个双手捧着酒杯,左飘右晃的在他身前逗乐。外围一圈各国舞姬,穿着半露不露的衣衫,配着乐师的曲调,不断的扭动身躯,时不时还靠过来,撩拨这位大款爷。

    能整船包下‘邻香苑’一晚,少说也得五千贯钱,即便是世家公子,也没有几个能这样挥金如土的。

    款爷一身黑袍,面色有几分醉意,瘫软着身子,看到这公子进来,轻轻拍了两个姑娘的后背:“你们先出去吧,晚些时候我再叫你们进来伺候。”声音阴柔,有几分不像男人声。

    他又指了指那一群舞姬:“让他们也出去吧。”说罢从前面的小茶几上拿起一个锦袋,扔到地上。

    袋子上绣着小花,只有巴掌大,没封口,被他这么一扔,里面的东西散了一地三十来颗各色宝石珠子。

    这些舞姬也都是些“有见识”的人,珠子刚现了眼,就知道价值不菲,纷纷上去抢。

    阴柔男子见状,轻蔑一笑,对着刚来的公子道:“你看看她们……多么简单,几颗珠子就能让这么开心。”

    姑娘们拾完了珠子,欢笑着、挥舞着衣袖,从那公子身边走过,一身浓郁的脂粉味让他不禁侧目,这里实在不是他这样刻板的人喜欢呆的地方。

    “你终于来了,我在渭河上呆了十日,每天都换一艘船。坐在舱里,实在闲的发慌,一直都在想,我们还要等多久才能再见面。”阴柔男子懒散着身子,右手成掌,指了指小茶几,示意请他也坐到地上。

    公子却纹丝不动,丝毫没有再走近一步的意思:“我来告诉你一声,明天夜里需要你帮忙。我一早会来接你,晚上有大事发生,你做好准备,酬劳照旧。”

    这年轻公子,正是鱼令徽。

    他说完便要转身离开,却听背后传来声音:“你这就要走了么?我可没答应要去。”

    鱼令徽微微皱眉,回过身,瞧他一眼,略有愠色:“事成之后,除了原本约定的酬劳,我另外封五万贯给你。这样如何?”

    阴柔公子淡淡一笑,缓缓起身:“你也知道我在乎的可不是钱。若是要钱,我在外面随便接一单生意,拿到的钱可比这个多的多。”

    这人正是在蜀中,刺杀“蜀风商会”前会长姜承乾的凶手公子烟。若无孙无亦援手,李秉、安子怕是也早已死在他的一双匕首之下。

    他走到鱼令徽身边,轻轻勾了勾他纶巾之下的头发,又绕到背后,嗅了、一下他的肩膀,长吸一口气,凑到耳边低声细语:“你心里也清楚的,不论我为睦王办事,还是为郑国公办事,无非是因为你。”

    鱼令徽已经眉头已经挤成倒八,将要发怒,还是强忍了下来,闭上双眼,压着一腔怒火:“花船上这么多姑娘,你若嫌不够,我便再给你找些来。”

    公子烟低哼一声:“这些女人都只是些玩物罢了,伺候还成,要服侍我,她们可不够格。”说罢,他的左手轻轻的搭在鱼令徽肩上,还未落实,却被一把拨开。

    “你到底想怎样。”

    公子烟却不顾他的反抗,双手重新轻抚在他的上臂:“明知故问!”

    鱼令徽的后齿已经咬的紧紧的,两拳紧握,腕子已经微微发颤,又听他继续道:“我最喜欢的就是你这么一本正经的样子……哼哼~!”

    这笑声刚出口,公子烟已经飘到他身后。

    速度之快,他竟然毫无察觉,忽然看着一手楼在自己腰间,当下也不再忍让,一手拧住那手腕,回身一记飞退:“滚开!”

    公子烟见状,笑出声来:“哎呀~!这么快发火了。”说罢,伸手抓向鱼令徽的领口。

    鱼令徽已经狂怒,大喝一声“滚”,他自忖武功已经是江湖一等一的水平,一连三拳,却连连公子烟的边都没摸到,更是怒火中烧。

    公子烟看他气急的样子,莞尔一笑:“你这样可打不过我。”话音未落,他的身躯再次凭空消失。

    “簌!”一声柔响,他居然绕到鱼令徽背后扯开了他的腰带,躲开三步远之后,就那么呆呆的看着他。

    鱼令徽的衣服没了腰带束缚,从中央散开,露出两寸宽的身躯来,健硕的胸脯中央勾勒出一条明显的深壑,这条线之下,小腹上的一纵三横,四段线条的轮廓更是明显。

    公子烟咽了一口唾沫,沉重的呼吸成了房间里唯一的声音。他拿起那条天蓝色的腰带,放在鼻尖,用力吸了一口气:“呼!嘶……!好香!”

    不等他再说话,鱼令徽已经暴怒到极致,一手拿过桌上的一对匕首:“要你狗命!”

    公子烟微微后退一步,手拿腰带,用力一抖,腰带顿时化为武器,攻向鱼令徽喉头

    鱼令徽拿着匕首一挥,对准丝绸腰带中心将其一劈为二,转身刺向公子烟。

    公子烟身法变得更加鬼魅,凌空倒悬越过他头顶,双手抓住他的肩上的衣衫,顺着身势猛然一拽。

    鱼令徽的外衣就这样被拽到肩下,整个上身都露了出来。他冷哼一声,拿着匕首一刺,逼的公子烟松手,借着他还未站稳,再次攻向心脏。

    公子烟右手一掌拍在他手腕上,将右手匕首震飞,左手顺势而上,握住他的另一只手腕,用上十成力道,用力一晃。

    这手腕关节上被加了力道,痛的鱼令徽也不能抵抗。另一只匕首也握不住,脱手飞出。

    不等他再反抗,公子烟抓着他双腕,借势反手一拧,将他的双手束在背后。这力道巨大,逼得他不得不跪在地上,否则双臂就要被拧废。

    鱼令徽弓着身子被按在地上动弹不得,用力挣了两挣,却全然无效,只得任人宰割。即便怒火攻心,却无计可施。

    “你看,你武功还差的远!”公子烟凑到他身边,鬼魅的笑了一声:“我这一对匕首,‘雕雪’‘鎏虹’,别人碰了,是要砍手砍脚,死无全尸的。不过你嘛……你要喜欢,送你也可以。”

    说完他松开双手,拾起地上的一对匕首,插回腰间。

    “明天一早,我等你来接我!”

    听着这话,鱼令徽站在门口停留了一瞬,转而“嘭”一声猛的关上门。

    “呼!”公子烟又席地而坐,长叹一口气后,整顿的面容,用力拍了两下手掌,对着门外朗声道:

    “春兰、秋菊、夏冬春。想要赏钱的,赶紧进来了。”

    查资料时候,有一个比较有意思的发现:

    “秦朝以宦官负责政务的机构称为寺,汉朝则成为九卿的官署的通称。佛教传入汉朝,佛像最早在鸿胪寺供奉,因而佛教的庙宇后来被称为寺。”

    我之前一直在想,为什么那些机构都要叫什么寺,什么寺。原来这个因果关系是反的啊。。。

    这一章应该不算禁忌话题吧,犹豫了一下,还是按照我自己的想法写了。

    如果违规,我再来改。

    这个月更得慢是慢了一点,质量可一点没缩水,对吧~!

廿三章 眼前苦难终幻去

    李秉回王府之后,情绪低落,精神也不太好,刚过了晌午就说累了要休息。安子一个人百无聊赖,想着再过几天,松柔柔兄妹也要离开长安,不如趁着这个空闲再去看看两人。

    一个人在路上默默踟蹰,走过繁华的长街,好像一切都和自己无关。不经意间又想到自己未来的打算,这个问题近几日不断的在脑海盘桓。

    松柔柔、李秉、王府、子午宗,这拉拉杂杂的关系混在一起,似乎每一条都足以左右自己的命运。至于以后自己要干什么,好像已经有了点想法,又好像没有。未来如此模糊,心里总是不太安定。

    以前是过一天算一天,现在真的不一样了,得为自己打算,得为柔柔打算。

    他想的出神,眼光一瞥,似乎有个疑影在后头跟着。他猛然回头,似乎又没有什么不妥。心中更加惊疑,说不得是自己这两天思虑太重,精神已经变得恍惚。当下不再去想,脚上用起一苇渡江的轻功,走的更疾。在路上还买了两个糖人,给柔柔带着。

    松家的铁匠铺面门前清冷,过年期间别的铺子都门庭若市,倒是这兵器行当,反而萧索。

    守着铺子的伙计一眼认出了安子,热情的隔着柜台喊他“安小哥”,给他问安。

    安子也向他问好,却被告知:松柔柔和松柏柳去了永达堂谈事情,现下都不在。伙计让安子在后院等等,说是两人一早就出门了,说不定很快就回来。

    一手掀开后院??门的粗布门帘,安子的脑袋刚进后院,又听一声热情的招呼。

    “哟!又来啦!”

    安子站在原地一愣,看着打招呼那人的笑脸,抬头望天:“奇怪!今天太阳也没从西面出来啊!”

    跟他打招呼的那人是打铁铺子的独眼伙计。以前不管谁来,他都爱答不理,寒脸冷对。今个主动打招呼,倒是好稀奇。

    “嗯!来了!”安子应和一声,看着独眼伙计的笑脸,小心翼翼走上去。

    寒冬腊月,他还是裸着上身,只挂着那身黑色水牛皮的围裙。

    “少东家和小姐都不在,去永达堂谈事去了,一时半会且回不来。”他一边顾着手头的铁匠活,抡锤敲打着铁胚,一边跟安子说道,嘴里还哼着小调,整个身躯都在有节奏的随之律动。

    安子看着那赤红的胚子,似乎是柄短刀,已经快成型了。他走到独眼伙计身旁,打量着整个锻造台地上还有些没用完的矿料,风箱边的熔炉膛里火还旺着,胚子该是刚出炉了不久。

    他凑到独眼伙计一侧,看着那粗糙的锻造手法,不免有些嗤之以鼻。不过这才更让他疑惑明明这伙计的锻造手法比自己都差不少,可出的成品却一点不落下风,难道这关窍就在他熔炼矿石的方法里?

    子午宗大多使用单一的精矿来锻造兵器,极少数会混用不同的矿来合练。虽然一直都好奇,只不过以前不熟,不好意思问。如今熟络了,这人心情又好,正好试着问问。

    “总是见面,我听柔柔喊你胡大叔,还不知道胡大叔的本名。”安子也是贼精,就算心中急着想问,还是得一步一步套套关系。

    “名字什么的不重要,你也跟着他们喊我胡大叔就可以。”他抬起手中的钳子,自己瞅了瞅上面夹着的铁胚,满意的点点头,将其送入水缸中。

    “哧溜~!”这退火的一声响,极其悦耳。

    “胡大叔今天可是有什么喜事?我看你心情极好。”

    他将短刀捞出来,看着上面流光瑰丽的退火斑纹,还算满意。一手拿着短刀,一手拿起砂面石,准备抛光。

    “喜事自然是有。你胡大叔漂泊半身,终于就要有个家了。”说着说着,他脸上的笑容越加灿烂,手里的活计也越发迅速,层层铁粉从短刀上脱落,刀身也变得锃亮起来。

    “那是大喜啊!恭喜恭喜!”安子道贺,心中念到:怪不得呢,原来是那事有眉目了。

    柔柔之前跟安子提过一嘴,街尾有张寡妇,寡居十多年了,靠着给哥哥铺子做浆洗为生。人长得不差,身材也算是风韵犹存,干起活来又勤快。胡大叔一直对人家有意思,只不过寡妇门前是非多,这胡大叔没钱,又是个独眼瞎子,怕人家嚼舌头,这多少年过去,就算心里再喜欢,也没啥行动。

    松柔柔之前一直嚷着要帮忙,看这情况,是说媒成功了,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

    “嘿嘿,这事还多亏了小姐帮忙。等下个月张罗起来,你记得来吃酒啊!”他对着短刀一吹,扬起面上剥落的铁粉,被打磨光滑的刀身反射出一道寒光,今天连打造的兵刃也格外趁手。他满意的笑着,和之前的坏脾气伙计,简直判若两人。

    “一定,一定!”安子笑着答道,瞧着机会合适,跟着问道:“胡大叔,我看你锻造的手法,似乎跟寻常的不太一样,不知道是师承何处?”

    胡大叔眉毛一抖,放下手里的活,盯着安子的脸:“哦?怎么忽然这么问?”他顿了顿,不答话,反而说道:“我倒是还想问问你,看起来你也懂锻造,你是哪门哪派?”

    “我的门派不在中原,你可能没听过,算是兵家一脉的吧?”

    “兵家?兵家哪一家?”胡大叔眉头再次一扬,忽的想到一处:“不在中原,难道是北域子午宗?”

    “啊!”被人一猜即中,安子惊讶无比,又听胡大叔说道:“果然是!以前北海匠宗在的时候,他为三谋宫出头的事情,火冲一脉可是无人不知。你一说兵家之中擅长锻造,又不在中原。那不就是说子午宗吗?能在长安遇到个子午宗的人,倒是很稀奇。”

    胡大叔碍着安子的面,也没明说:子午宗以前厉害,如今已经没落的不成样子了。中原之内还能有传人,这才是真正稀奇的地方。

    安子听这话,自然也琢磨出其中的意味,只说是机缘巧合才拜入门下。又问道:“这么说,胡大叔是火冲一脉的?是哪一门啊?之前和三谋宫比锻造那几门之一吗?”

    胡大叔放下手里的东西,息了炼炉,解了身上的牛皮围裙,披上个还算干净的粗布袍子,脸上不知怎么露出几分失意来:“火冲一脉的门派数不胜数。我的只是个小门小派,比子午宗还不如,而且已经散了,不提也罢!”

    安子看他神情古怪,心中其中当另有隐情。既然不愿意说,再问下去也无意义。不如直奔主题。

    “我师父曾经说,矿石要越精越好。纯度越高,锻造出来武器才的品相才会好。但是上次似乎你是将几种不同的矿石混在一起,效果好像比单一的精矿还好。这是什么缘由呀。”

    安子看他不答话,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问的太白痴,又道:“我之前听说过,有的矿石在一起熔炼会相合,有的矿石放在一起会相克。却从来没想过‘白榴石’和‘乌山铁’和‘白冈铜’能相合的。三种都是常见矿石,如果他们相合,应该所有人早就知道,并且有记载才对。”

    “这三种不相合。他们能放在一起,是因为还要加几种些别的东西。”胡大叔欲言又止。看着安子,念想又跑去别处,半天才道:“这其实才是我门派的秘密。”

    胡大叔说话的节奏慢了下来,对着安子勾了勾手指,带他走到院中那个兵器架旁边,又道:

    “你师父说的没错,矿石越纯,品相越好。不过个别情况下,就算不是纯矿,也能打出好武器来。比如曾经的‘青铜’,就是紫铜矿和锡矿混炼。这样的武器不仅耐磨,更不易锈蚀,也就是你所说的矿石相合。

    其实除了青铜,还有不少其他的矿石,也都相合,只不过配比还有熔炼方法都要求严格,不如青铜那么随意,应用也没有青铜那么广泛,所以鲜为人知。

    这其实也是我曾经门派的专长,研究各种不同矿石的相合性质。我们称其为合金之术!”

    胡大叔拿起兵器架上的长刀,正是他第一次见安子时,打造的那一柄。

    “你看这柄刀,用的就是我曾经门派研究出来最成功的一种配方。锻造出来的兵器,不仅锋利,断面也更亮堂些,而且百年不锈。”说着他把刀放到安子身前:“你看看,是不是很好?”

    安子也说不上来,总觉得这柄刀的刀锋,有一种特别的质感,和以前见过的都不一样。

    “嘿嘿!”胡大叔一脸坏笑:“就像你看到的,这个熔炼方子,主料是‘乌山铁’,辅以‘白榴石’和‘白冈铜’。不过要是简单的把三种矿石熔在一起,当然是不行,这其中还要讲究比例,放入的顺序、时间、温度把控等等,除此之外,还得加一点点别的东西。

    说起来简单,实际上这些方子都是千万次试验摸索出来的。光看是看不会的,任何步骤差一点点都做不出成品,要知道这‘合金之术’确切的方子才行。”

    胡大叔说了半天,引得安子心动不已。这个合金之术,显然是子午宗里学不到的东西,而且对子午宗的锻造术,更有补益。

    “那你能不能教教我,我也想学。”

    胡大叔瞪着安子渴求的稚嫩的脸:“你要是别派火冲弟子,拜我为师,我还能考虑考虑。但是你兵家弟子,这秘密我可不放心交给你。”

    “啊!”安子看着胡大叔义正言辞的神态,心中暗道可惜,甚至都开始计划着找柔柔帮忙。

    “哈哈哈哈,逗你呢。门派都没了,这还有什么偷师不偷师的。”胡大叔看着安子滑稽的脸,笑的眼泪都流出来,拨起眼罩,揉揉右眼:“你是小姐和少东家的朋友,也是自己人。今日事多,改天空了,你来我慢慢教。”

    安子如释重负,心中也开心:“其实我知道的也不多,门派被毁前,摸索出来的合金方子,有几十种,现在我能记得的也只有三种了。”

    “三种也好!哪怕只学你这个乌山铁这一种,也够用了。”

    松家兄妹还没回来,安子倒是和胡大叔又谈论起锻造术的各种细节来。两人想谈甚欢,只是每每说起胡大叔的门派,他总是回避,绝口不提往事,安子也不好再问。

    这一聊就是两个时辰。一直等不到柔柔出现,又瞧着快到了王府开饭的饭点,安子只得先离开。

    从铁匠铺出来,安子神清气爽,似乎一下看到了自己在锻造这条路上的曙光。

    正高兴着,忽然那种被跟踪的感觉又重新浮上心头。还以为是自己走神,刚一回头,看着身后巷子边的两个身影一个紫衫女子推着一个带轮子的木椅,站在远处的墙根下,正看着自己。

    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揉了揉眼窝,定睛再次确认……

    “师……师傅~!??”

    三周没写,这一章写的很慢,而且总觉得写的不如以前好了。看来还是得多练。

    不管怎么样,恢复更新之后的第一章,总算来啦。

廿四章 辛苦筹谋为何来

    襄王府灯火通明,府上的下人都出去帮忙找人了,整个府里也没几个人伺候着。

    “你那边怎么样?”正厅门口,李秉瞧着两人进来,赶忙迎上去,先问了魏泽一声。又瞧着盈澜儿也在,微微点头示好,问道:“澜儿,你怎么也来了?”

    “我今天送?苡姐出城,刚回长安,就碰到马学文他们在四处找人,一问才知道安子出事了,就跟着过来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好的,人怎么会不见了?”

    李秉很是焦急,先看了魏泽的表情,知道他还是没找到人,更加不安。回道:“今天安子一个人去了松家,过了饭点很久还没回来。我本来以为他留在松家用晚膳了,也没去找他。直到刚才,我觉得有点不对劲,就派人去松家问了一下。

    一问才知道,安子三个时辰之前就已经离开了,但是一直没有回来。然后我去了魏泽和学文家,他也不在。安子在长安认识的人很有限,能找到地方都找过了,不见踪影。

    之后,我派人沿着松家到王府的路上,四处打听了一下。有人看见安子在申时初刻跟着‘一男一女’两个中年人进了一个巷子中,之后就再没有出来。那时候,我就知道,安子八成是出事了。”

    李秉说完,魏泽又道:“王府的亲兵、下人,还有永达堂的伙计,把那个巷子,连同旁边的几条巷子,挨家挨户都找了个遍,一点消息也查不到。看来带走安子兄弟的人,是有备而来。”

    “可是,谁又会下功夫去对付安子呢?”盈澜儿思虑道:“安子这段时间不是都和你们在一起?还能惹到谁吗?”

    “这就不知道了。他在江湖上混的时间很长,也许是以前的仇家也不一定。”李秉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有另一番想法:莫不是丰州的事情暴露,融教的人来找这两张黑帛书,抓我不容易,先抓了安子?如果真的是这样,事情可就麻烦了。

    盈澜儿听得心中暗惊,又问道:“报官了吗?有没有找城卫军帮忙找?你是世子,官府那边应该容易处理吧。”

    魏泽自顾自倒了杯茶水,牛饮一口:“城卫军那边,秉儿哥已经知会过一声了,城门守备都有安子的画像。不光是白道,学文那边,黑道上也在打听。估计一会就有消息了。”

    说话间,一个健壮如牛的身影,三两步踏上阶梯,冲入正堂之中,整个人也着急忙慌。

    “消息来了!”这人正是马学文:“我道上的兄弟们,整个长安能藏人的地方都都找过了。长安几个大的黑道帮会也都打过招呼了,都不知情,看起来,不像是黑道人所为。带走安子的,应该还是江湖人士。”

    说完,他又安慰李秉道:“老大,你别着急,好在已经是夜里了,长安的城门都下了钥,他们出不去的。你王府的府兵,我的兄弟们,还有永达堂的伙计,这么大的势力,要在长安找个人,还能找不到吗?”

    说完,他四处瞅了瞅堂上,忽然问道李秉:“诶,襄王殿下和糜歆叔在不在?”

    “父王和糜叔叔今日去了宫里查睦王的案子,算着时间,也该差不多要回来了。怎么了?有事?”

    李?z是去了皇宫没错,表面上是说去查案子,实际上是去问“秦王殿”的消息了。为了解李秉古怪的内功,糜歆已经在宫里去找了秦王殿的联络人,可李?z还是觉得不放心,非要自己出面一趟才踏实。不过这是后话,按下不表。

    “是有点事情。要跟襄王殿下知会一声。”马学文的神情忽然变得更加严肃起来:“这次我们找安子的时候,安子没找到,倒是查到了点别的事情。长安之内,居然来了十多个门派的人,而且都是乔装打扮,住的十分分散,像是怕别人发现一样。

    一开始,查到两三个门派的人,在确认他们和安子的事情无关之后,我也没太注意。但后来,越查发现人越多,粗略算下来,有几乎千人,各个都是乔装打扮,这就很不寻常了。我又派人顺着往下查了一下,居然其中不少门派,都和睦王或者郑国公(鱼朝恩)有关系。”

    李秉闻言,神色古怪,沉思片刻,忽然看着马学文的眼神:“你是说……?”

    “我跟你的想法一样!睦王……可能要有动作,说不定……真要谋反!”

    *****

    皇宫城墙一圈,五步一哨,十步一岗。非常时期,当有非常的防范。

    襄王和糜歆骑着马,慢步从延喜门出来。

    “刚才的话,你也听见了。他的意思,是不是秉儿的经络,还不太好治?”

    “殿下宽心吧。他也只是个联络人而已,本来也没指望他一个‘外门弟子’能给世子瞧病。只要他能把话传回‘秦王殿’请里面坐镇的高手出面,这事应该就成了。”

    李?z摇摇头:“是我担心多余了。”

    他说完,忽然勒马,猛的抬头望着天上。

    “怎么了?”糜歆跟着也抬头,除了一天星宿和皓月当空,其他也没瞧见什么不寻常的。

    李?z回头,看着那皇宫城楼上的禁军,松了口气:“可能是我眼花了。刚才还觉得好像有人从头顶飞过,进入皇宫。”

    “不可能吧,城门口顶上和皇宫城墙之上,都有禁军把守,要是能有人在这么森严的守卫下,还能进入,这轻功不是冠绝天下?”

    “也是。走吧,现在也只能静静等着秦王殿那边的消息。”

    两人踏马离开的同时,刚才从李?z头顶经过的黑影,脚尖轻轻在延喜门的屋顶上点了一下,又跃起几十丈高,没入黑夜不见。等他再次现身的时候,已经到了皇宫内的偏僻一角临照殿。

    寝宫的窗户还开着,李选对着窗外的月光,闲情逸致的信手翻着一本书稿。这书是《卢武阳集》,隋朝一位不太出名诗人的诗集。这时候雕版印刷兴起也才不久,大部分书籍还都是手抄本,这种冷僻的书目就更是了。

    原本平静的夜晚,忽的一股风过,书页的一角被撩的凌乱,转瞬风又停下。

    一个人影出现在李选背后,他却不以为意。

    那黑影走到李选背后:“你很少看这种诗集闲书啊。”正是陈青牛。

    “反正也闲来无事,就随便翻翻。”他放下手里的书。“你来这里,是都查清楚了?”

    “一切都跟你所料不差。先说那本《观星之术》,的确是在?蒙手里。?蒙死后,这本书应该已经留给了他的唯一孙子?之逐。不过目前还没见他拿出来。要不要我们动手去找找?”

    “暂时不要。”李选终于放下手里的书,目视陈青牛:“襄王府最近和?家过从甚密,现在动手,打草惊蛇,太容易暴露我们了。等?蒙去世这个事情平静下来,再动手不迟。

    方正?之逐,下月起就会到宫里当值,我会派人盯着他。也不怕他走掉。”

    “好。”陈青牛应了一声,又道:“这第二件事,就是鱼朝恩。他果然上钩了,短短几天时间,已经召集了十多个门派,还有他曾经带的禁军队伍,全部整合好了。算下来,得有五千多人,可是一股不小的力量。”

    李选对这个消息一点也不觉得意外,再次翻了翻手里的诗集,简单问道:“这些人里,可有什么厉害的角色吗?”

    “门派众多,最主要的就是:落英门、碧针阁、三汶三守。这三派的掌门都是江湖成名的高手了。特别是三汶三守,他的掌门和左右长老,都是成名已久的江湖人,实力之强,几乎和我不相上下,他们会投在睦王门下,本身也出乎我意料。

    哦,对了。除此之外,鱼令徽还去找了一个人说来有点难以置信,居然是‘雕雪鎏虹’的传人。”

    “是单传九门里那个‘雕雪鎏虹’吗?”李选一怔:“那个以刺杀见长的单传一脉?”

    “正是。”

    “这样才好啊。有了他,多少能弄点动静出来。也许父皇一着急,就真的开了大阵,躲入其中呢?”

    这个所谓大阵,就是李选一年多计划的目的。也是融教在宫里设这一步棋的意图找到“金之阵盘”的入口。

    融教很早就探知,“七阵”之一的“金之阵盘”就在皇宫之下,但迟迟找不到入口。

    这件事还要从隋朝说起:隋炀帝称帝之前,就知道长安金之阵的位置,也知道它的妙用。称帝之后,在“杨素”和“宇文化及”的帮助下,就在这“上古金之阵盘”上,建立了隋朝大兴宫。想借着金之阵的力量来保卫皇宫。

    不过直到隋朝覆灭,这个大阵也没有启用过。后来唐高祖入主长安,本来想废弃大兴宫另建,却被袁天罡和李淳风看出来这“金之阵盘”的奥秘所在,这大兴宫才得以保留,又在阵法上做了修改,成了太极宫。

    只不过这个阵法的入口,被一直被当做隐秘,只有不多几人知道。李选的生母,也是为了这回事情,才入了皇宫,在掖庭之中潜伏下来,打探消息。

    说回这阵法,其虽然玄妙,但作用却十分鸡肋。如果是大军压境,好似安史之乱,皇帝便要早早弃宫出逃,不会躲入阵法中等死。思来想去,只有这种逼供谋反,暂时的危机,才能让有可能让皇帝启用大阵。所以融教才大费周章,布局让睦王或是郑国公来谋反。

    陈青牛禀报完情况,看着李选在想事情,也不打扰。谁知,李选先问了他话:“还有别的事情吗?”

    “没有了。我只是在想,需不需要我留在这里保护你,万一明天真的……”

    李选知他用意,摇头道:“就算鱼朝恩逼宫,谁又会在意一个完全不得宠的皇子呢?我没事的,你去吧。”

    “那……”陈青牛语言又止,最终还是忍住了:“你多小心。”

    说完,御起“踏岿罡步”的轻功,出了临照殿,遁入黑夜之中。

    他走后不久,??浈端着一份汤水,推门进来,看着李选发呆,轻声道:“我看殿下今天心绪不宁,就煮了碗宁神汤,殿下喝一口吧。”

    李选的思绪被打断,看着汤水已经递到面前,端碗尝了一口。饶是汤药太苦,他还是放下了,只说了谢谢。

    “殿下,是在想李秉的事情吧。”??浈说道:“其实我也看的出来,殿下布了这么大的局。不单单是要测出金之阵盘的入口,也想顺带着,成全襄王和李秉。”

    李选依旧沉默,算是默认了??浈的想法。

    “从殿下暗中帮睦王做大势力,为他在江湖帮派中牵线搭桥开始,我感觉到了,殿下是希望鱼朝恩谋反成功的。一旦宫内大变,襄王必定不会坐视这天下落入鱼家的手里,必定入宫平叛。

    到时候睦王太子都已经去世,成年皇子中没有可用之人,襄王会借势登基也说不定。而他的独子李秉世子,自然就是太子。”

    “就算他不想称帝,我也有办法逼他。”李选叹了口气:“即便太子和睦王两败俱伤,我也不会有机会,大唐是不会允许一个跛脚皇子继承大统的。我做不到的事情,如果他能做到也好。”

    ??浈道:“可李秉世子未必就想当皇帝,殿下何苦劳心劳力安排这么多。何况,殿下也看的出来,太子殿下将来会是一个好皇帝。”

    “是好皇帝又如何,他终究不是李秉!”

    改了半天,觉得这章好像还是写的有点单薄,但是不知道要怎么改了。

    大家有什么想法吗?

廿五章 宫城内外风云变

    太极宫天牢最底层的坎字房中,正中一盏油灯,噼噼啪啪的溅着火星。忽然牢房门被推开,带来一股风让这油灯上的火苗猛烈的抖动一下,转瞬又恢复如初。

    “进去吧!”看管底层牢房的狱卒放两个太监进门,临了还对为首的使个眼色,略微点头之后才关上门。

    两个太监一前一后,各挽着一个食盒,从台阶上慢步走下,到了栅栏跟前。

    牢里的那人原本也没多留意,只以为是例行送吃食。直到为首的太监走到油灯附近,黄色的火光映在他脸上,睦王才认出那人,一下扑到栅栏前,连忙道:“泉顺,怎么是你!”

    这个叫泉顺的太监,便是睦王安排在太极殿的内应太极殿是皇帝上朝议政的地方,泉顺身份低微,平日里是说不上话的,但越是简单的身份,越不容易惹人怀疑,打探或是传递消息,占着个太极殿这么重要的地方,无比方便。

    “嘘~!主子,我是来救你出去的。“泉顺眼神精明。刚说完,便在怀里摸了摸,掏出一把铜钥匙,伸手去开栅栏上的锁。另一个太监也帮忙抬着笨重的锁链,轻手轻脚,生怕发出的响声太大。

    “殿下放心吧,鱼大人都安排好了。今日天牢里的当值的人,多一半都是他的人,一切都已打点好。一会主子换上太监衣服,我们偷梁换柱,送你出去和鱼大人的大军汇合。”

    睦王一愣,瞧着泉顺背后的太监已经开始脱外袍,当下也会意,连忙开始脱自己的衣服。

    即便是稳重如他,到了这个节骨眼也神色也有些慌张,一边解盘扣,一边问道:“外面情况如何?鱼朝恩的人马已经进了皇宫了吗?”

    泉顺也上手帮睦王换装,回道:“暂时还没有。临时出了点状况。今日一早,宫内不知因何原因,忽然换了守宫门的禁军,鱼大人原本安排打开‘安福门’的人被换掉。没了内应,现在只能强攻。”

    他一边帮李述扎好腰带,一边话锋一转说道:“不过主子放心,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宫外左右神威军、神策军已经集结完毕,还有江湖门派、郑国公的府兵,算起来几乎有一万人马。可比宫内留守的禁军多的多。

    另外,宫内左右神武军原本也是鱼大人在暗中的势力,十队禁军,有六队都效忠殿下,人数占优。到时候里应外合,必定万无一失。”

    “那就好。”睦王匆忙换上太监衣服,又问了一遍:“确定这样出去不会认出来吗?”

    泉顺将替身太监锁进天牢里,又把李述的衣服再理了一遍,回身道:“绝无问题。殿下,一会您跟在我后面走,把头放低些。天牢的守卫都是自己人,我来应付他们,你只管走。只是出去之后,就要小心些,这会外面正乱着,不要让别人发觉了。”

    “好!”睦王跟着泉顺,一人拿起一个食盒,敲了牢房大门:“守卫大哥,这边送完饭了,劳驾开下门。”

    狱卒开门之后,刻意的看了一眼泉顺背后的睦王李述,两人对视一眼。那狱卒自然是察觉了睦王的身份,只是没有任何反应,只道:“我送你们出去吧!”

    两人跟在狱卒之后,从最底层的天牢,一直往上走了两层,每层会经过仔细的搜查,那些狱卒无一例外都看到了李述的正脸,但又无一例外的放他通行。

    李述心中暗惊:鱼朝恩在宫里能动用的势力已经如此之大了吗?

    他哪里晓得,这一切都是龙尊者李选的安排,这些狱卒守卫中有不少人的确是睦王或者鱼朝恩的人手,李选算准时间,用些手段假传消息,就能动用这些人。至于剩下的个别,他也自有手段让其听命于自己。

    睦王战战兢兢跟在泉顺身后出了天牢,刚出大门,还不急大喘气,就瞧着四周远处的宫殿见,火光冲天四起。

    “殿下你瞧,鱼大人的内应在宫中纵火,制造混乱。我们趁乱,更容易走。”

    李述刚要说话,忽然一小队禁军从天牢门口跑步经过,神色匆忙。李述连忙低头,静静站在泉顺身后。

    “很好!宫内果然已经大乱,那鱼朝恩真的行动了”他在狱中最怕的就是,自己侥幸逃出之后,鱼朝恩没有按时攻打皇宫,到时候才是真正的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要活生生被困死在皇宫中。

    “我宫里可用的人现在还有吗?我们现在去哪,去‘安福门’跟鱼朝恩汇合吗?”李述低声说道。

    “主子原本身边的人,都被困在睦王府出不来。暂时是指望不上了。”泉顺带着睦王先挑着小路走,又道:

    “现在不论是‘安福门’,还是‘延喜门’,鱼大人和禁军都正打的激烈。尤其是宫门口,到处都是禁军,实在太危险了。鱼大人的意思是,让主子先找个地方躲起来,更他一旦攻破城门,就过来接主子。你觉得怎么样?”

    “也只能这样了。”李述虽是这么说,但心里多少还有些猜忌,只不过这些猜忌目前都只能是猜忌,自己没有人可以动用,就算怀疑鱼家另有所图,也不得不暂时依靠他们。好在,泉顺是自己一手培植出来的心腹,他肯定不会向着鱼朝恩,跟着他自然会安全。

    “不如殿下去承庆殿吧。那里离安福门近,房间多,人却少,夜间也没人走动。去那里最安全。”这话音刚落,一队“水龙队”人马从两人身边经过,推着水缸,沙桶四处救火。李述再次低头,不敢再说话,只靠着墙根走。

    在去往承庆殿的路上,两人离安福门越来越近,已经隐约能听见两边人马交战的声音,果然是打的无比激烈。

    “就是这里,殿下先呆着。”泉顺推开门,这是一间承庆殿的偏殿,房间不大,陈设也简陋的很,桌面上还有厚厚的一层灰,看起来是下人的房间,而且没人居住已久。

    泉顺刚要点蜡烛,却被李述一把制止:“不要点蜡烛了,他引人注意。”

    “哦!是我考虑不周,殿下见谅。”泉顺拿食盒,放在桌上打开:“外面不知道还要打多久,主子先在这里歇着,不如先吃些东西吧。今夜说不定会很漫长。”

    食盒里是些精致的小点心,和两盘看起来还不错的小菜,虽然已经凉透了,也没有水酒,但这些对李述来说,已经胜过这五天的任何一顿牢饭。

    他心中不安且思虑良多,原本是没什么胃口。不过原本也已经一整天没吃什么东西,前几日在天牢中的饭菜又实在是难以下咽,这会儿食盒一开,肉香又散发出来,嘴里的唾液不知怎么的不住的往外溢。

    他伸手掰开馒头,沾了肉汁,大快朵颐起来,毫不做作。

    “那主子多保重,我出去看看情况,一会就回来接你。”泉顺退下,临了还向李述行礼。

    睦王也点头,将嘴里包着的食物囫囵吞下,安慰道:“辛苦你了,等事成之后,你就是新的太监总管。”

    “谢谢主子提拔。”泉顺跪下行了大礼,转身出门。

    睦王自顾自的吃着餐食,一盘菜还没吃完,忽然觉得头有些晕沉沉的,又听着墙角似乎有响声,想要起身查看。

    才刚站起来,脑子里一片天旋地转,身子连平衡也掌握不了,只能又坐回椅子上,头疼欲裂。他闭着眼睛揉了揉太阳穴,忽听得窗外“轰”的一声爆燃。一股半人高的火苗凶猛的窜起来门口有火油被点着了。

    李述这才反应过来情况不对,挣扎着起身,踉跄的走到门口,双掌用力一推,门居然上锁了。

    他抬腿一脚,踹在门上,居然下盘一时不稳,摔倒在地。他功夫虽算不得高明,但往日里要踹开一扇门还是轻而易举。可是今日却四肢瘫软,完全使不上劲。

    刚倒在地上,胸闷气短,不及起身,忽的胃里翻腾,只觉得气血上涌,喉头一辣,一口鲜血喷出。

    “原来这菜里有毒。”睦王伸手抹了嘴角的血,放在眼前一看,血液发黑,还泛着泡沫,显然是剧毒。

    “好你个鱼朝恩,果然算计到我的头上了。”

    屋外的火势越来越大,烧着了窗户和房梁。李述倒在地上,眼睁睁的看着火苗窜入房间,自己却动弹不得。

    身边的桌椅被烧着,发出强烈炽烈的火光,这火光黄橙橙一片,像极了金銮殿上的龙椅。这大概是他最后一个念想。

    泉顺站在承庆殿外面,一直瞧着屋里的火势已经足够大,睦王绝无生路之后才离开。

    “要保护李选的身份,你就必须死。可怜啊。皇子之中,你也算有心机有城府的。可惜到死都不知道自己的对手是谁。在宫里要想活着,可千万不能站错了队伍。”

    这便要说回‘泉顺’这人。他一早就是李选安插在李述身边的人手,后来表现精明,被三皇子相中,培养之后,又放在太极殿当耳目。

    明面上为睦王打探消息,给包括鱼朝恩在内的大臣传递消息,但实际却是深藏着的李选的人马。

    因为睦王把他当心腹,又完全依靠他对外传递一切消息,所以他知晓睦王的一切落款笔迹、私印、暗号,和所有计划!

    这才造就了,李选可以在这个特殊时期,可以不断假冒睦王和鱼朝恩,给对方透露消息,将两边都玩弄于股掌之间。

    从最初分别为睦王和鱼朝恩传递油纸,商量谋反的事情开始,两边都已经落入李选的圈套而不自知,甚至连李选这么个人都没有察觉,这注定是一场压倒性的谋斗。

    最好的猎人,最会隐藏自己。

    另一边,甘露殿中。

    甘露殿是皇帝的书房,也是散朝之后,皇帝处理政务的地方。平日里,这是个无比安静的地方,可今夜却热闹了。不仅皇帝、太监总管都在,甚至太子李适、睿真皇后也在。

    皇帝李豫在尚书房中,焦急的等待。

    “从最开始的火灾,到刚才的‘左右神武军’叛乱,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时辰。怎么还没查到是什么情况?”他本是一个宽厚的人,即便如此着急,也没有对宫人发脾气,只是不断的催问身边的太监:“再去探探!”。

    “居然这么快,凌晨襄王叔才禀告了长安的异动,这还不到七个时辰,李述他们怎么敢!”太子恨的咬牙切齿。他和皇帝都是曾经经历过安史之乱的人,对那种流亡的经历无比在意。现如今,再一次面临叛乱,而且主谋还是自己的弟弟,怎么能让他不恨。

    李豫不断的在殿内踱着步子,忽然产生个念头,要让自己不要慌,冷静下来,才能稳住场面。他转而站定,开始思索对策。

    这皇上一静,整个大殿也跟着安静下来。外面兵器相接,噼噼啪啪的打斗声变得明显起来。

    “你们听,是不是打到甘露殿外了?”李豫更加紧张,有听得太监来报:

    “羽林军指挥使,忠武将军,‘宋治笕’在殿外求见。”

    “快传!”

    禁军十卫,共计一万五千人,分:羽林军、龙武军、神武军、神威军、神策军,各左右两卫。

    左右神威、神策四卫,共计六千人,一直都为鱼朝恩马首是瞻,众人皆知。

    神武军四千人,居然也早已被鱼朝恩招揽,成了内应。内宫纵火之后,神武军集体反叛,实在是荒谬。

    龙武军两卫,还有四千人。

    羽林军是禁军之首,负责皇帝的贴身护卫。虽最为精锐,但两卫加起来,人数也只有区区一千。其指挥使‘宋治笕’,也是无比忠心,一直都是禁军大统帅‘蒙海远’的左膀右臂。

    他单膝跪地,双手抱拳,举过头顶:

    “启奏陛下。宫内局势已经稳定。武德殿、淑景殿被完全烧毁外,四处火情已经得到基本控制,水龙队和各宫宫人都在继续扑火。不过纵火的人还没有抓到。

    叛乱的神武军已经被‘蒙将军’率领的龙武军打退,暂时得到控制。不过趁着宫内火情时,安福门和延喜门外出现了叛军,一开始只有些江湖人士,后来还有休沐的神威神策军,主使正是郑国公鱼朝恩。

    目前大门还没被攻破,蒙将军已经带禁军前去增援,派我来守卫甘露殿。只要城门不乱,甘露殿不乱,这皇宫就不会乱。”

    皇帝终于略微心安,宽慰道:“很好,这样安排甚是妥帖。襄王今日一早就已经去寻求援军,算着时间,也差不多该到了。等他一来,大局可定。叛军必将失败。”

    他原本说完,还想交代点什么事情,忽然话锋一转,对着宋治笕和太监总管道:“传令下去,平定叛乱之后,所有有功的将士,都有大有封赏。”

    “谢圣上隆恩。”宋治笕抱拳谢恩,转身退出,让将士将甘露殿团团护卫住。

    宫内乱做一团,长安城中,不少百姓也已经注意到了宫内的火光,看着这一**兵马忙慌慌的,就知道有大事发生。聪明点的,早已经躲在家里,不再出门。

    城卫军也都四面巡逻起来,除了东市西市之外,不少地方都施行了宵禁。

    鱼令徽带领的江湖人士,刚赶到安福门时,发现守宫门的将士并不是事先安排好的人马,而是被临时调换。不过既然已经起了势,也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开始强行突袭。

    鱼朝恩算的很准,自己在宫外有六千禁军,又有一千多府兵,一千多江湖人士,几乎近万兵马。反观宫内,明面上有禁军九千,和李?z上次调来的潼关守军四千(见本卷十二章),好像是人数占优。

    但其实有四千人神武军是自己内应,这四千人又至少能拖住龙武军四千人。算下来,宫内可用的兵马,至多也只有五千。

    两边兵力悬殊,更何况潼关守军的战力,不论是和禁军还是江湖人士相比,都要弱一截。要真打起来,自己这边是必赢的,如此紧要的关头,没理由要放弃。

    既然是要强行逼宫,就无所谓之前的计划,一股脑将所有兵马都派出,才是正途。

    江湖人士和禁军刚打了没多久,神威神策两队禁军也赶到,局势瞬间就向鱼朝恩军队一边倒。

    即便后来蒙海远带着重新收拾齐备的“部分龙武军”增援,也只是杯水车薪。只是勉强靠着高墙,才勉强守住,时间要是再拖久一点,城门非被攻克不可。

    襄王府内,李秉很是着急。父王凌晨就去找援军了,还未赶回来。看着宫门要守不住了,事关皇家生死,也只能求助于自己的结拜兄弟们。糜歆也出门,求助了一切可以动用的力量。

    他先后拜访了魏、马、韩三家,在兄弟的带领下见了三家的家主,表明来意请求援军。这三家均是一方势力,若是能帮忙,这事容易多了。

    势力最大的当属魏家,在长安少说也有两三千人的护卫镖师可以当做军队用。只是魏泽的父亲说自己家族从未偏向任何势力才在长安长久立于不败,当下好言回绝了李秉,也吩咐魏泽不许出去。

    虽然不近人情,可这确实是魏家的立身之本,只做买卖,不参与任何政权斗争,当年安史之乱是这样,曾经睦王太子争斗是这样。今日鱼朝恩叛变,也是这样。

    马学文的父亲听了这事也说不行:武馆是黑道势力,一直和皇宫毫无瓜葛,虽然一直想脱离黑道,却也不想做朝廷鹰犬。这次若帮忙,既违反道义,也没有实质好处,当下作罢。

    马学文在堂上听着自己老爹的话便要发怒,冷哼一声就拉李秉出去,召集自己全部堂口的手下,约摸四五百人,把这事情讲了大概,吩咐弟兄们小心。说就算是死,也要帮自己结拜兄弟守住家业,一手提起自己的长斧,身先士卒。

    韩临渊和其父亲都不在府上,盈澜儿领着李秉,见了非派的副掌门。

    非派一直和朝廷有着不清不楚,若即若离的联系,之前正是因为“扶持武则天”上位,才立下功劳重新被朝廷重用。此番李秉表明来意之后,副掌门召集了门派里所有的门人,讲明事情,让大家决定。

    几乎所有人都说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当下谈定。虽然非派里的人大多是江湖一等一高手,奈何这本来就是一个较为松散的组织,加之前一段时间蜀中同为法家的“蜀风商会”出了大事,多数人都不在门派里,此刻也只有将近百十个高手能成行罢了。

    李秉换了一身铠甲,少了三分稚气,雄壮威武。他带着这一队人马在王府门口站了一会,还不见糜歆来,正犹豫要不要派人去看看,远处哒哒的马蹄声已经响起。

    “踏踏踏踏!”一队千人士兵,大步跑来,脚步声不算整齐,但整个队伍看起来颇有气势。

    这正是长安城的城卫军,原本没有兵符是调不动这些人马的。可事且从权,长安城守看着宫里的火光,就直到糜歆所讲是实情,留下一千人马稳定长安城内情况之后,将所有其他城卫军集结起来,组成了这一千多人的队伍。

    士卒旁边还有一队约摸五六十人的和尚,为首的正是西明寺的住持净善。净字辈的高僧一个不少,只是不见般若堂首座“清延法师”。

    “哄!哄!哄!”李秉一声令下,火把一个接着一个被点燃,襄王府门前被照的如同白昼一般。

    等到两股人马集合在一起,李秉看着糜歆向他微微点头,便一跃飞上石狮子,踏在它头上,两只人马瞬间安静下来。

    他右手举起“倦尘”剑,大喝一声:“军队有素,豪杰忠义,有如此队伍相助。此战,我们必胜!”

    “必胜!”

    “必胜!”

    在一片呐喊声中,火光均分成两列。糜歆和西明寺住持带队进攻左路“安福门”,李秉、马学文带着非派人马进攻右路“延喜门”。

    偌大的太极宫,很久没有这样喧闹了。

廿六章 忠义之师愁云卷

    安福门的城楼上,鱼朝恩身穿铠甲,抽出佩剑,对着城楼上的三幅“大历”年号大旗的旗杆斩去。

    只一剑,三只大旗皆跌落城门。他回身,站在城楼上睥睨遍地尸体,血流成河。这“安福门”已经被他们攻破,守备的禁军被杀的一个不剩。

    “大局已定!薛掌门跟我杀入金銮殿,这天下就是我们的了!”

    他身边站着四十多岁沉默寡言,冷面不语的这人便是“三汶三守”的掌门,一身内家功夫已经归臻入境,在江湖上的名号极为响亮,也是此番征战的中坚力量。

    “看来,只能你先去了,我来断后!”他原本要跟着鱼朝恩下城楼,有瞧着远处一队火把越行越近。

    今夜事大,普通行人早已退散,闭门不出,这时候出现一队人马靠近宫城,分明是禁军的援军。

    “还有援军来?也不知道是谁?要不要我留下帮你。”

    “不必,看人数不到千人,这些人我还应付的了。你先去吧,迟则有变,别让他们给跑了!我收拾完这些人就去帮你。”

    “好!”鱼朝恩不再犹豫,喊了一半人马,又令人关闭城门,启程杀向金銮殿方向。

    远处的火光越来越近,一阵呼喊响起,糜歆的军队转眼已经攻到城门前。

    一眼望尽门口的尸身堆积如山,城门又紧闭,城墙上又静的出奇,糜歆便已料到安福门已经失守。勒令全部人马退后,暂为观望。

    “放箭!”一声令下,原本静谧的城墙之上,忽然露出一排弓箭手的脑袋。“嗖嗖嗖嗖!”一阵箭雨,倾盆而下。

    糜歆身先士卒,飞身上前,用宽大的袖子扫开两道弓箭,大喝一声:“冲撞队去攻门,其他人掩护。”

    他早已经没有了年轻时候的匀称身材,即便轻功还有些,这臃肿的身材躲闪起来,看起来也有些滑稽。

    “大家小心!”他说完,从袖中掏出一支翠玉毛笔,轻轻一划,凭空凝出一道墨迹凝水壁便挡在自己身前。一众箭矢射中墨汁水壁,好像陷入泥潭一般,不能伤他分毫。

    “簌!”糜歆一招刚成,一道白色光柱从城楼直射而出,击在他水壁上,略作迟缓,便将其击破,又打在他身上,将他打个趔蹶。原来是薛掌门的看家功夫,隔空一掌,威力惊人。

    糜歆滚着圆润的身子,翻身起来:“跟随襄王之后,很多年没有动过手了。今天,就让你看看我这儒家手段。”

    他随手一挥,凭空划出四点墨迹,落在自身四周,每一斑墨迹都迅速变大,化成一个两尺大的墨潭。

    潭中的墨水逐渐升起化,化为水墨人形,分别手持刀、枪、剑、戟。四个人形直起身子,转身瞧了糜歆一眼,便将武器紧握在手中,做好架势。

    “儒阵!甲丁四卫!”

    另一边,延喜门。

    叛军势大,禁军原本已是强弩之木,蒙海远靠着剩下不到千人人,凭借高墙苦苦支撑,本已经要放弃,忽然看见楼下远处一队火光逼近,看样子该是援军,总算有了一丝希望。

    这队人马冲入叛军敌阵之中,两边乱战一团,攻守在一丈宽的城楼之下,局势瞬间变得更为复杂起来。

    “噗!噗!”李秉毫不留情,抬手便杀了两个杂兵,待他再出手时,一把狭长铁剑却接下了他的剑招。

    “世子殿下,别来无恙。”这人正是鱼令徽,一招斗毕,他趁着李秉还未全心防他,反手一招,直取李秉的喉头。

    鱼令徽曾经在峨边刺杀过小喇嘛,自然认得李秉,但李秉却不识得他。

    挡开这剑之后,他脚尖一点,使出“花晨月夕”刺向鱼令徽左肩。

    鱼令徽早作好了防备,后退一步借势躲开,却听背后“呼!”一声,一柄双手大斧刺破风声拦腰袭来。

    他避无可避,弹跳起身,一脚踏在斧背上,借力凌空倒悬越过两人,落在李秉身后。

    这正是马学文的援手,他一身厚重的锁甲,百余斤的青铜大斧在手里判若无物,抡耍起来虎虎生风。他将斧头从左侧抡了个半圆挥至头顶正是蓄力,无意间却砍在一个叛军士兵身上,竟然将他劈成两爿。一斛鲜血忿在他脸上,他却眼也不眨,径直将斧头劈下,直取鱼令徽首级。

    身高肩阔,面目狰狞,一身银甲浸尽鲜血鲜血,他将巨斧举过头顶的那一刹那,竟像个杀神一般。

    这正是他苦修的“九曲鸢戾之术”,将人本身的戾气全部激发出来,不仅能克服恐惧,更能长时间增加体能和力量。堂堂长安黑帮的少主子,多少也有些斤两。

    鱼令徽被李秉已纠缠,这一斧下来,他已经无从躲闪,只能双手举剑硬拼。

    “噌!”剑身刚刚碰到斧头便被打断,巨大的冲击逼的他连退两步,身法已经大乱。

    李秉心道好机会,当下全攻无守,轻踏两步,以身为剑,用力猛刺,化为一道虚影。倦尘剑剑刚刚触到鱼令徽的左胸,忽然一股力量却将鱼令徽向后拖了一步,李秉的这一剑扑了个空。

    “嗖!”鱼令徽刚刚后退,一道黑影闪过,一把匕首闪着寒光,瞬间已经袭到李秉手臂。他身在半空,已经来不及变招,只得挽个剑花,让那人不能得手。

    “嘶~!”那匕首如此迅捷,轻易就在他手背上划出一道狭长伤口。李秉始料未及,痛叫一声,却看手背已经汩汩流出鲜血。

    “居然又是你!”那人的飘散齐肩的长发甚是好认,正是公子烟无疑。

    李秉之前和他在嘉州青楼已经交过手,当时毫无还手之力。他心知这人武功以快见长,暗自揣度:即便后来有孙无亦前辈传功,还有那古怪内功自行增长,自己功力大进,现在也未必能赶上他的速度。

    不待李秉思虑对策,公子烟再度攻来,李秉全然看不出他的武功路数,之瞧着一个虚影在自己身边一晃,连忙使出“一天星斗”封他身位。

    马学文抡起大斧正要上前帮忙,一柄断剑忽然横扫过来,逼他躲开,之后又连连快速刺出五六招,剑剑割向他右手小臂。

    纵然马学文力大无穷,这百斤重的长斧耍起来也不甚灵活,他只能双手握住斧柄两端,以斧当棍,抵住攻击。

    鱼令徽知他笨拙,便把断剑当做匕首使,每一招力道都不大,却越打越快,毫不给马学文喘息的机会。

    此番两队兵马在城楼下都已经杀红了眼,李秉一边一味突进,鱼令徽一边全力防守,城门的守备压力大为减小。

    蒙海远眼神明亮,也认出了援军中有些法家成名高手,局势似乎已经被援军压制住。他心里踏实,也从城楼上跃下,加入战局。

    一个又一个的尸体倒下,一波又一波的人顶上。城门洞口仅有一丈余宽,两股势力毫不相让,未过多久,城门之下的残肢断殍已经堆积了厚厚的一层。

    李秉和公子烟斗了十七八回合,起初完全落于下风,打了不久,他便知道这公子烟的武功只有一个快字罢了,论武学招式的精巧,比起阳月剑诀远远不及。

    公子烟连连出招,攻李秉双臂。他的速度是外加横练功夫,李秉此刻能勉强跟上,却是全凭真气外放加持在肌骨之上。十几招斗下来,即便真气还算充盈,身体已经有些吃不消了。

    “噌”李秉用倦尘剑抵住公子烟的匕首,又见他一脚踢来,正想躲开,身体却有些疲惫,动作慢下来了,步法也没有跟上,被这一脚猛踹在小腹。

    他倒飞出去,倒在地上,还未起身,两道闪亮的寒光已经袭向他的颈间。李秉双手持剑,横档在胸前。两人的兵器一接触,便开始角力。

    匕首一丝一丝不断靠近李秉的颈部,他手臂涌出全部的力气,已经开始颤抖起来,但还是抵不过公子烟的力道。

    “啊!”李秉狂喝一声,一股黑气从体内迸发出来,萦绕全身,将公子烟几乎震飞。

    再说甘露殿中,皇帝李豫静坐在龙椅之上,仔细的听着外面的打斗声,内心即便再慌张,也不想表露出来。

    一个人影推开门,浑身是血正是羽林军指挥使宋治笕。

    “陛下,叛军来势汹汹。甘露殿大门口,禁军快要抵挡不住了。趁着现在还有些人,叛军暂时也不能将甘露殿包围起来,不然让我们护送陛下翻墙出去,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李豫沉默不语,倒是太子毕竟年岁低些,已经有些沉不住气了:

    “父王,不然就听宋将军的吧。让他护送你和母后先走。我在这里指挥禁军来断后!”

    李豫微微摇头,缓缓从龙椅上站起身来,目视前方,冷静说道:“我相信李?z会赶来的。很快,就会赶来!”

    他眼神变得坚定起来,对宋治笕说道:“去把殿外还在把守的禁军都叫过来。”

    睿真皇后似乎明白了他的决定,走到李豫身边:“陛下这是要动用那个地方了吗?”

    李豫点头,对着太子李适和身边几个太监说道:“你们过来帮忙,把这个龙椅和桌子挪开。”

    太监宫女们战战兢兢,一听这话都以为这下面就是密道,全部都来帮忙。万斤重的纯金龙椅,没有十来个壮汉还真的挪不动。

    搬开了巨大的海檀木书桌,又合力挪开了龙椅,掀开一丈见方的羊毛地毯,终于露出了一副平平无奇的石板地面。

    太监们心如死灰,这哪里有密道入口?

    李豫双手抱着传国玉玺,轻轻放在地面上,双手捏了法诀,双眼微闭,口中轻声默念咒文,声音轻微几乎不可闻。

    咒文说完,双手抚在地上,他轻声道:“金之阵,开!”

    话音未落,一股一丈宽的金光从地面喷涌而出,让李豫沐浴在其中,又映照的整个甘露殿更加金碧辉煌。光柱穿透屋顶,还不停止,径直刺入漆黑夜空,直达苍穹,连带着地面都震了一下。

    不论是巨大的光柱,还是地面震颤,亦或是随之而来的强大的灵力逸散,让整个长安城内,不少人都有所察觉。

    安福门口,糜歆,薛掌门,还有西明寺的一众高僧看着光柱冲天而起,又慢慢消失,便知道宫内已经发生了了不得的大事。

    长安一家客栈内,正看着经书的尼朗茨旦和格桑玉扎也被这地面一颤惊动,望向窗外的光柱,又察觉出如此强烈的灵气,淡淡一笑:“原来,这金之阵是在大唐皇宫之中!今夜比想象的还要有趣。”

    临照殿宫门紧闭,感受着这地面一震,李选长呼出一口气,露出难得的笑容:

    “终于!开了!”

    今日状态不好,总觉的写的有点着急,不够细。改了几遍都觉得不够好,等哪天心静了,再回来改改。

    明天第四卷完结,我最喜欢的角色“韩临渊”也终于要出场了。嘿嘿嘿,还有点小期待呢。

    第五卷,宫内斗争将会暂时告一段落,究竟李秉的内功问题要怎么解决?李选又跟韩临渊说了什么?这一切都在第五卷揭晓!

廿七章 京都不宁,且歌且行

    “呼~!”一阵凉风吹过,刚刚还露出半弦的月亮,被乌云完全挡住,整个天空,只剩下璀璨星光。

    一时情急,李秉催动全身真气,原本只想和公子烟角力,不想真气居然从经络中脱出,将他震飞,又萦绕在身上,一股幽暗的黑气几乎将身体团团包裹住。

    他也是第一次见这种情况,心道,这可不是他这个境界的人能办到的事情。

    公子烟也是一愣,以为李秉用了什么秘法,暂时退开,瞧着背后的三五个叛军正和非派几个弟子打的难解难分,便舍了李秉,跃入其中,只是一招,便结果一名非派弟子。

    李秉也跟着冲入战阵,和他缠斗到一起,又拆过三五招。

    强行驾驭真气这么久,他体内真气却依旧充盈,即便是成了气候的内家高手或者术法高手,也少有如此充盈的真气。

    寻常人都是靠着气海强大才能储备充盈真气,而李秉却在于这古怪功法,真气用十分,又瞬间生八分出来,源源不断。

    不过这一通战斗下来,虽然体内真气还充盈,头脑的反应也依旧很快,但身体已经快要跟不上,肌肉酸困,剑招已经慢了下来。

    公子烟早已经习惯这种长时间对抗,手中的“雕雪鎏虹”一招快过一招,一道寒光闪过,又几乎贴着李秉的胸口划过,几乎要得手。

    倦尘正面硬抗雕雪一击,李秉身影微微后退,眼看他的鎏虹就要从自己的喉头划过,一把横刀从天而降,欲斩公子烟的手臂正是双手持刀的蒙海远。

    公子烟飘忽身法,灵巧的向右挪动,不和蒙海远硬抗,三两步绕道李秉身后,依旧想奇袭。

    李秉的身体慢了,但头脑反应却依旧很快,眼角刚瞥见他的动向,回身便是一脚,横扫到公子烟腰间。

    这一招力沉,公子烟闪躲不及,吃了九成九的力道。左腰疼痛难忍,他一手捂住腰间,一步退开。

    趁他受伤,一个壮硕身影,从一群人中突围,三两步奔袭过来,抡起一柄双手重斧头,对准腰身横砍,大开大合,划出一轮疾风劲月,几乎要扫到公子烟的腰间。

    公子烟又退一步,对着自己腰间点了两个穴道,暂时止疼,团身跳起,踩在斧头横面,借力飞跃,空中一个翻滚,落在赶来的鱼令徽身边,他后面还跟着七八个禁军叛军。

    再看场上,那些城卫军或者是马学文的弟兄,战力毕竟远逊于禁军精锐,人数也不占优,已经死伤过半,非派的弟子武功略高强些,不过也折损了三分之一还多。原本还是混战,现在场面已经几乎被鱼令徽的叛军控制住了。

    每一个非派高手都在应付着两个禁军,已经完全陷入颓势。

    城门外尸横遍野,连门楼的城墙和厚重大门都已经被染红了,血肉和残肢飞的到处都是。

    “你的脸!”马学文站在李秉身边,一转头,这才瞧见,一道黑色血管,已经从他颈部延伸到脸上,有些可怕。

    李秉曾经有两道经络,在动用真气的时候,就会影响周围的血管变成黑色,便是“手阳明大肠经”和“足少阴肾经”。现在第三条“足少阳胆经”也显现出来了。

    在这提醒之下,他也觉得脸上有些一样,不很舒服,不过摸了一下,似乎也什么太大影响,当下也没时间再管。

    公子烟低声对着鱼令徽耳语一句,又用出他古怪的身法,想要奇袭李秉。可刚动了一步,却被蒙海远看穿,横刀一挥,断其去路。

    看着李秉要上去助拳,鱼令徽也提剑攻来。一干禁军自然知道大统领蒙海远的厉害,也团团围向李秉上来。

    马学文在李秉身边,抡起斧头逼退涌上来的第一人,回身一劈,斧头正好嵌入一名叛军的脑袋,斧刃几乎没没受到什么阻碍,一贯到底,将他劈成两爿,内脏散出一地。

    李秉少了叛军的阻碍,和鱼令徽正面对拆起剑招来。以前的他,自然是不敌鱼令徽的剑法,可这十多招对敌下来,两人已经几乎不相上下。

    他正得意,为了逼开叛军杂兵的一刀,刚扭身,就被鱼令徽瞧出破绽,一剑刺中大腿,伤口不仅出血,还有一股真气顺着伤口涌入,伤口周围瞬间麻痹了,大腿一软,几乎站不稳身形。

    不过这股青色真气很快就被李秉体内的真气吞噬殆尽,腿部也重新恢复了力量。这让李秉更加谨慎,他瞟了一眼鱼令徽的剑身,现在才发觉,那青色剑身之上,又隐隐泛着青光,只是颜色相近,并不容易察觉。

    这就真气直接附着在剑身之上了,他的境界,果然还是要比自己高些。

    鱼令徽是内外兼修,不似公子烟全靠横练,他的内功也有些火候,已经可以做到真气完全附着在剑身的地步。

    瞧着鱼令徽手里的剑,李秉心道,以前真气不能附着在剑身上,是因为我修为不够,不能将真气外放于体,不过现在真气已经在体外,不如……

    他一边缠斗,一边正思索着,分神之中,肩膀又中一刀。

    他回身一剑,正是疾风之势“星行夜归”,身体上萦绕的黑色真气,顺着剑柄缠绕在“倦尘”的剑身之上。莹白的剑身本身反射的皎白月光,现下完全被李秉的黑色真气遮盖。

    黑色剑身比之前又长了一寸,似乎挥起来也更轻便灵动。

    “噌~!”原本只是想挑开反叛禁军的长横刀,这一剑斩下,居然将横刀硬生生砍断。

    倦尘是从一品宝剑不假,可禁军标配的唐横刀也是三品级别。论硬度,也不是随便可以一剑就能斩断的。

    这真气附在武器之上,居然如此威力。李秉大惊,又心道,如果还有内功心法,能学着刚才鱼令徽的真气那样,侵入体内就更厉害了。

    李秉发觉这真气的妙用之后,打的越来越快,也更加得心应手,和马学文牵制鱼令徽和七八个禁军,居然一点不落下风。

    这边虽然战况不错,但此时场上的人越来越少,李秉一方已经露出了极大的颓势。

    城卫军和马学文的小弟折损或者是受伤不能再战的人超过八成,非派弟子也损失惨重,现在几乎每个人需要以一敌四,劣势在这种情况下,越滚越大。

    李秉心中也道不妙。

    忽的,凌乱但声势浩大的马蹄声在背后响起。李秉抬头看去,一大波人马赶到,为首的人是如此熟悉。

    李?z的援军终于到了!

    公子烟替鱼令徽挡开李秉的倦尘,看着那密密麻麻的援军,一声叹息:“令徽!大势已去,走吧!”

    即便现在场上还有些优势,但鱼令徽已经受了伤,现在援军也来了,这乌泱泱的一群人,怎么可能再打的过。

    鱼令徽俯下身子躲开来袭,他一着不慎,手里的长剑已经被李秉击飞,又随手捡来一柄铜锤,攻向蒙海远的胸口,朝公子烟喊道:“战至最后一刻,等我父亲成事,平定了内宫,他们都得死。”

    话音未落,趁他分神之际,李秉一剑击中后背,他痛叫一声,刚要回身,又被李秉一脚踹在后腰,几乎要倒在地上。

    “纳命来!”不及重新站稳,就听着身前一身大喝,抬头望去,马学文浑身鲜血,巨大的身躯屹立自己身前,大斧已经举过头顶,等这一斧落下,自己便要身首异处。

    公子烟大惊失色,也不再管李秉,掷出雕雪鎏虹,当做暗器袭向马学文,大喝一声:“滚开!”三两步便要前去救援。

    机不可失,马学文完全没有想躲开这两把匕首,一斧径直劈下,定要取他首级。

    “嘶!”两把匕首没入他的小腹和右胸,纵然他有所准备,还是痛的叫出来,双手也失了准星。

    公子烟乱中出错,又顾念鱼令徽,被李秉一剑刺中左胸。他却毫不在意,将身子从长剑中拔出,径直奔到鱼令徽身边,一把拽住他的左手,要将他拉开。

    “啊~!”

    一道尖锐的叫喊,撕心裂肺,穿透了整个喧闹的宫墙,直指苍穹。

    公子烟最终还是慢了一步,马学文的巨斧斩下,虽未杀死鱼令徽,竟然将他的右臂齐齐砍断。

    倒钩一脚踢中马学文的后颈,公子烟顺势拔出自己的匕首,一把将鱼令徽架在肩上,回头横眉看了一眼已经追来的李秉,猛冲两步走到宫墙之下,飞身跃离。

    李秉望着他们远去的身影,也不打算再追,看一眼依旧垂死挣扎的叛军将士,朗声大啸:“你们首领已逃,已是穷途末路,放下兵刃,免你们一死!”

    另一边。

    羽林军拼死抵抗,靠着地利,硬生生死守了一刻钟。

    鱼朝恩集结多数力量,终于将守卫的禁军杀干净,攻破甘露殿。

    他一脚踹门紧闭的店殿门,一群以为马上就坐拥天下的叛军,蜂拥入大殿内。

    “什……么!”

    殿内居然空无一人,所有冲进来的人都傻了眼。

    看着龙椅,书桌,地毯全部都弄的乱七八糟,鱼朝恩变得急躁又愤怒起来:

    “一定有密道!给我搜!”

    叛军四散,到处查探。鱼朝恩连忙跑到书桌前,看着桌上所有的玉玺,一一检查,传国玉玺也不再其中,他心中更是不安。

    忽又听殿外人声雷动,“杀!”字不绝于耳。

    他彻底慌乱了:“难道没守住?那么点援军,也守不住吗?”

    叛军对李?z去找援军的事情毫不知情,还以为即将面对的敌人,只有糜歆的援军而已。

    鱼朝恩再次抽出自己的佩剑,高高举起:“儿郎们!跟我出门迎敌!”

    李?z、蒙海远和糜歆的队伍已经汇合,三人分别带着一支队伍,共率领着万人,将整个甘露殿团团围住。

    而李秉和马学文,却不再这队伍里。

    且说李?z带援军赶到之后,李秉见这人数,就知道已经平叛无忧,当下喊了马学文,点了五百人的小队,跟自己先冲入了太极宫北面,目标不是甘露殿,也不是太极殿,而是平日里无人问津的临照殿。

    一路上偶尔遇到些叛军和禁军打成一团,人数都不多,李秉的队伍一路杀将过去。

    不少宫殿内都照着火,即便不要火把,这熊熊火焰,也将整个皇宫照个透亮。一路上都是太监、宫女、禁军的尸身,甚至见着五皇子的尸身,粗略查探,已然气绝,李秉见状心里更着急。

    终于到了临照殿的大门口,他瞧着大门紧锁,里面也没有火光,心中安定一半,疯狂拍门:“李选!李选!快开门!我是李秉!”

    即便李秉是世子,按礼节,也是不能直呼皇子姓名的。可他也顾不得那么多,心里着急,连忙狂叫。

    许久也不见人来开门。李秉一连三剑,将大门的门闩劈开,带着马学文冲了进去。

    刚进门,正好瞧见李选和??浈从房门里出来。他连跑几步,也不顾铠甲上的鲜血,一把拥住李选。

    李选是跛脚,这么大的力气扑在身上,一时站不稳,倒在地上,连带着李秉摔个跟头,扑在他身上。

    “李秉,你的脸。“看到他脸上的黑线,李选心中咯噔一声,表情瞬间凝固,连原本的喜悦也没有了。

    李秉不管这些,依旧死死抱着他,连道:“吓死我了,看着路上五皇子的尸身,我还以为你也!”

    李选筋骨本身也不强,被他厚重的盔甲压的喘不过气,连忙捶李秉的铠甲,又咳嗽两声:“你要压死我了。”

    李秉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起身,也扶李选起来,给他顺气:“没事吧。”

    “没落到叛贼手里,差点让你给压死!”

    他白了李秉一眼:“五哥性子烈,又自负会些武功,遇到叛军,自然是要出去大战。我可是惜命的,当然躲在宫里不出。不过,你怎么过来了,父皇怎么样了?叛军已经收服了吗?”

    “还不知道,我父王赶去甘露殿了,我担心你的安危,先来了这里。”

    他说完,一掌拍在李选肩头,又道:“既然你没事,那我也放心了,还要赶去甘露殿增援,你自己小心。”

    他急匆匆对马学文道:“学文,你留一半的人在这里保护十一皇子,剩下的跟我去甘露殿平叛!”说完,带着人马连忙出门。

    李选见李秉不去甘露殿,先来临照殿,心中多了些许安慰,只道,为他筹谋的那么多,果然他也惦记着我。

    这世上自己唯一的朋友心里也惦念着自己,当真是一件值得欣慰的事情。

    可是看着李秉脸上黑色的经脉,心中又泛起了嘀咕:“临渊啊,临渊!你怎么还不回来。”

    甘露殿外,一干叛军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全部被肃清,似乎根本没经历过什么惊心动魄,而是一边倒的屠戮。

    鱼朝恩双手被捆在背后,被压着跪在甘露殿门口。

    叛军也都丢了武器,被援军团团围住,不敢再生出任何异望。

    甘露殿地盘不小,除去太极殿,已经是整个太极宫第二大的宫殿了,居然容不下全部的援军。

    “甘露殿全部叛军已经被肃清,叛军头领鱼朝恩被生擒,李述逃脱。臣弟李?z,恭请圣安。救驾来迟,还望陛下赎罪。”

    李?z半跪身姿,摘下头盔,对着殿内大声道,他还不知道李述早已经被李选给灭了口。

    殿内一道金光闪过,隔着窗户纸都瞧见里面的耀眼光芒。

    金光转瞬暗淡下去,才见里面有人推开殿门。陛下、太子、皇后三人为首走出来。

    李豫看着这密密麻麻的军士,心中才长舒一口气,连忙上前扶李?z起来,挽着他的手臂道:“辛苦你了!要不是你洞察先机,又赶来及时,我李唐危矣。”

    “陛下恕罪,如果按照原本计划,只去潼关带所有驻军来,原本两个时辰前就可以赶到。不过在路上我思量再三,擅自做主,分别派人去了‘陕州’、‘耀州’和‘岐州’求援。

    一来潼关守着入关中的大门,还需要看着节度使们,调走多一半驻军,本来已经很危险,如果调走全部,一旦出事,后果更不堪设想。

    二来,即便调来全部的驻军,也只是勉强能应付神威神策四卫,万一鱼朝恩还有伏兵,岂非功亏一篑。如此这般,臣弟擅自做主,救援来迟,还望陛下恕罪。”

    (陕州,今河南三门峡市,耀州,今陕西铜川,岐州,今陕西宝鸡)

    李?z又要请罪,陛下去扶着他,不让他跪下,诚恳道:

    “多亏你思虑周全,事先我们也确实没料到,禁军中,连左右神武卫也都听命于他,若不是你多找来这么多人,平叛也不会这么顺利。”

    他外表感激,信了李?z的说辞,心中却存了个疑影:朕只给了他潼关驻军的兵符,他在没有兵符的情况下,居然仅靠自己传话,就能调动长安周围三个州的大部分兵力,实在是匪夷所思。

    他来宫中平乱的时间很巧,比计划晚两个时辰,若朕没有躲入“金之阵”中,而是被杀死,鱼朝恩又还没完全掌控局势,岂非他自己就可以做皇帝。

    天下的兵马,多一半都曾听命于他,朝中声望也极高。若是他要继位,即便太子还活着,恐怕也斗不过他。

    只是一瞬间,这么简单的一个思虑,就此在这对君臣之中,埋了深深的猜忌。

    不过他城府极深,没让李?z看出一点自己的心思,只是走到鱼朝恩身前,一脚将他踹翻在地:

    “朕待你不薄,你平日狂妄骄纵,朕都念在你曾经的功劳,一一饶过。想不到,居然让你生出觊觎皇位之心,真是罪当诛九族。”

    说完,他露出不忍之情:“唉,也罢。念你曾尽心伺候朕一场,朕也不想迁怒于你的族人,就给你留个全尸,赐你自尽。其他所有叛军,全部按大唐律处置。”

    蒙海远站在一旁,听着这话,只觉得这个处罚也太轻了,不仅不诛九族,也不凌迟,还赐他自尽,这不是鼓励其他人效仿吗?这对以后的禁军管理可不是好事。

    他却不知道李豫自有打算。

    自太史公著《史记》后,越是贤明的君主,越在乎自己留给后世的名声。李豫也不例外,既然已经平叛了,那只要鱼朝恩死了,这个事就彻底完了,至于他是凌迟还是炮烙,并无关系。反倒是赐自尽还落个仁君的名声。也不至于在野史中有人说是他苛待贤臣,逼睦王和郑国公造反。

    李豫昂首,张开双臂对着将士道:“正是因为有忠军如此,我大唐的基业才不会覆灭。今日论功行赏,所有参与平叛将士,官升一级。”

    将士闻言,齐齐跪倒:“谢主隆恩。”

    一个长长的夜晚,太极宫的各处建筑,多是木质结构,一场大火燃起来,将宫里各处照个透亮,还好宫殿之间,间距较大,不至于让整个太极宫分会殆尽。

    平叛将士将整个皇宫的叛军肃清之后,帮着水龙队灭火,又将伤员归置好,之后才开始处理血迹,尸骨残骸,收拾焚毁的宫殿。

    太极宫自隋朝灭亡之后,还没有过这么惨烈的景象。尸体堆积如山,清洗的血水流入后花园,将整个青波湖染成了赤波湖。

    不过,等太阳升起之后,长安又会是车水马龙的一天。

    临照殿内,马学文带着的人在清理完全部叛军之后也离开了。

    李选撑着脑袋,一个人坐在桌前发呆。

    ??浈端了一碗补气的汤药,走过来说道:“殿下今日也累着了,喝碗汤药补补气血,赶紧去歇着吧,再耗着,当心身体撑不住。很早之前就知道了开阵的术法,现在连入口的位置也知道了。一切齐备,之后的事情也不急于一时。殿下就别耗着了……”

    李选一动不动,还是在静静的思索。

    “殿下是在想李秉世子的事情?这次鱼朝恩没有得手,白费了你的一番筹谋。”

    他诡谲一笑:“不着急,时间还长。而且知道襄王私自领三州之兵后,我又有了一个新的计划,比之前的更稳妥。现在只等一个人回京……”

    “叮铃……叮铃……叮铃……叮铃……”

    一匹黑毛骡子驮着个白衣文士,一摇一摇,晃到了长安城的“明德门”口。

    这骡子的步伐,似乎要比普通的马匹悠闲不少。

    这骡子的主人,举手投足剑,也洋溢着一股慵懒之风。一身潇洒的白色暗纹竹叶袍子上,是一副无精打采的面孔。纵然生的眉毛乌黑,眼睛明亮,瞳孔更是乌黑之中泛着淡淡紫色,也难以掩盖他的懒散模样。

    瞧着大门紧闭,城楼上还有人值守,门口也积累了一些其他的平头百姓,他低声疑惑道:“不过除夕到上元节,都是没有宵禁的吗?怎么今日又锁了城门?看来是要在这干等一个时辰了。”

    他牵着骡子,找个僻静地方,翻身下来,轻轻拍了拍这黑毛骡子的脑袋,说道:“赶了一天一夜的路,我也困了,你也困了,就在这睡一会吧。”

    那骡子似乎听得懂人话,乖乖蜷成一团,伏在草地上闭目睡下。

    这白衣文士也枕在骡子背上,闭目养神。

    “能睡的时候,就多睡会吧……还不知道李秉那个家伙,又惹了什么麻烦出来让我善后……”

    第四卷终焉

卷头章 一梦如是

    八年前,永泰元年。

    冬之初,日暖生烟,惠风和畅,好一个难得的明媚腊月天。

    一堵半丈高的围墙下,一堆枯草被移开,露出个两尺大的狗洞来,一个孩童先从洞口爬进园子,四处观望,确认里面无人后,对着洞口低声喊道:“里面没人,进来吧!”

    这稚童生的瘦削,一身淡蓝长命花的蜀绣袍子,绣纹都是上等蚕丝兑着银线绣的,只看行头,必定非富即贵。

    他招招手,从那狗洞里,又前后跪着爬进来两人,都是孩子,高他半个头。

    前面这人先起身,刚才一时不慎,袍子蹭到些的泥巴。他抬手掸了掸,那是素面浅黄的“天水缎”,不算名贵,但却是官纺的料子,寻常人家,甚至一般的世家都穿不得的。

    这孩子四处打量一圈,又拍拍自己腿上的土,道:“不是说好是你的宅子吗?怎么进来还要钻狗洞?你看弄我这一身泥。这可是我‘彩姨娘’亲手给我做的,这才第一次穿,还没过过水。弄脏了,我可心疼的!”

    领路的那瘦小的孩子过来帮忙拍灰:“秉儿哥,不碍事的。几天没雨没雪的,这是干泥,一拍就掉。你看……”这人正是魏泽。

    李秉后面那人也跟着跪爬进来,拍拍自己身上的土,附和道:“就是呢,魏老四,怎么进你自己的园子,还要钻狗洞啊!你不是诓我们呢吧!这压根就不是你老爹送的。”

    “呸!我要骗你,我就叫你一声爹!”他说完,又看看狗洞:“学文,你怎么还没进来?”

    只听洞里回了一声惨叫:“哎呀,快帮我一下,我卡住了。来不得来,去不得去的。”

    三人蹲在洞口往里瞅瞅,一个胖壮小子脑袋和肩膀已经进了狗洞,胳膊和半截身子还卡在外面,憋的极其难受。

    这洞也不深,韩临渊双手抱住他的脑袋,又对李秉和魏泽说道:“你俩抓着我,我喊一二三,我们一起啦。来,一,二,三!啦!”

    三人一起用力,只听“咯吱”一声,马学文的确往洞里进了一寸,可衣服也被刮破了,这下卡的更紧了。

    “哎哟!停停停!快别拉了。我脖子都要扭断了,胳膊也卡住了。你们把我推出去吧,我可以翻墙进的。”马学文脸憋得通红,抬头望着韩临渊,很是滑稽。

    李秉瞧马学文那体型,也觉得他是进不了这小小狗洞,便伸腿进洞里,想踹他回去。

    谁知道这一脚下去,刚好踩偏,不偏不倚踹在马学文的脸上。

    “哎哟!”一声惨叫。韩临渊和魏泽吧这一幕看的清楚,捧腹大笑,乐不可支。

    李秉知道自己犯错,想强忍住笑,刚想问马学文是否无恙,可一回头,又瞧见他脸上分外清晰的鞋印,还是没忍住。

    “喂!你们倒是来帮忙啊!还笑!”马学文看着前面这哥仨,又急又气,可是却无可奈何。

    李秉和韩临渊一人伸一条腿踩在马学文肩上,一齐用力,终于把人顶了出去。

    马学文总算得了解脱,三两步踩在墙身,一手撑在墙顶,直接翻身进来了,轻而易举。

    “哎!你们瞧我这脑子,明明就能跳进来,非要跟你们钻狗洞。这下衣服又给刮破了,回去少不了一顿打。”马学文把弄了一下肩头的破布,却听韩临渊道:

    “行了行了,知道你武功好。瞎显摆啥呀!我们今天可是迷晕了先生,偷跑出来的。迷香是你找来的,就算你衣服没破,等先生醒了,告诉我老爹,我们四个回去,谁能不挨打?你两顿打并成一顿打,算起来,还赚一顿,你怕啥!”

    “哈哈哈哈!”四个小孩子哄笑成一团。这种大无畏的精神,当真可贵。

    除了魏泽,其他三人都是第一次来这里。环视一圈,里面的园林景致都还算有格调,假山上满是杂草,园林里的枯草也有一尺高,四周都是残垣断壁,荆棘丛生。

    “看样子,这园子真的废弃了很久了。”韩临渊踢踢杂草丛:“你们说这里面有没有蛇?”

    “管他呢,我们又不是来赏花的。”李秉大大咧咧先走在前面,啧啧两声:“这园子以前应该也是显贵人家的,景致都不错,开了春,找些泥瓦匠休整休整,再重新种点花草,不费多少功夫就能修整好。

    而且这里地段也好,‘广恩坊’的中心,离西市也近便。你爹送你这个当生辰礼物,真厉害。”

    “还是秉儿哥眼光好,要不然怎么是老大呢,就是比某些人强。”说完对着韩临渊吐舌头。又道:“这园子地段极好,要是我们从正门走,等那些家丁仆人们找来,一定能打听到我们进了园子。到时候还没玩够,就要被抓回去挨打,多不划算,所以就要钻狗洞,掩人耳目啊。”

    韩临渊也跟他吐舌头,嚷嚷道:“湖呢?不是来冰嬉的吗?你这园子也没湖啊。”

    “在后院呢,这园子大的很,后面有个湖,绝对让你满意。前两天阿福过来看过了,说这湖已经结冰了,结实的很。这今年入冬第一次冰嬉,我挑的这个地方,还好吧!以后我们每年都能来!”

    魏泽洋洋得意,说完领着三人鱼贯入后花园。

    这后边收拾的就没有前院那么精致了。左岸凌乱的种着一些不知名的树木,靠湖修一座八角凉亭,整个后院多一半都是水面,还有两艘小木船,几乎完全腐朽,已经冻在冰面上了。湖西面有是一片芦苇荡,都是一人高的枯黄芦苇。

    “夏天这里估计满是荷花,荷塘泛舟,这园子以前的主人还是个雅士呢。”

    不听韩临渊哔哔叨叨,魏泽到后院之后就到处搜查,每棵大树周围都绕一圈。

    “找到了没呀!”临渊也过来帮忙,跟着一起到处翻翻找找的。

    “该死的‘啊福’。”魏泽咒骂一句:“不是忘了把我的冰刀、冰车忘了放进来吧。”说着,他已经有些慌神,急的到处乱翻。

    临渊也沉不住气:“不是吧。这么重要的事情也能忘。”

    马学文一脸懵,看着李秉:“完了,那这顿打岂不是要白挨了!衣服破了,学也没上,还偷了迷香,这回去肯定是一顿毒打啊,说不定打的三天都下不来床。结果这冰嬉也没玩成,想着都难受!”

    “这个死阿福,看我回去不收拾他!”魏泽咬牙切齿,一锤砸在地上。

    临渊不甘心,到处又找了找,忽一眼瞧着杂草堆里,露出一张蓝布的一角,颜色还鲜亮着。他连忙跑过去,拨开草丛。

    “哇!找到了,在这呢!你们快来!”

    草丛里藏的是四对冰刀和一辆小小的木板冰车。

    “哇!哈哈哈哈哈哈!”

    四个小伙伴,争先抢后每人挑一双冰刀,激动的手舞足蹈。

    “快!快!快!快绑上!”

    只是一瞬间,四人欢呼雀跃上了冰面,各自溜几圈。滑的如此顺畅,想来也不是第一次偷跑出来玩了。

    “我们来接大龙吧!一整年没玩过了。”魏泽迫不及待,一呼三应。

    临渊的冰嬉练的最好,自然排在前面。

    学文想排第二,结果被魏泽一句话顶回去:“你个子大,在前面都挡着别人了。都看不到前面,还怎么滑?”只能乖乖当个尾巴。

    四人前后拉着衣服,排成一条长龙,在近处刚转几圈,临渊忽然大喊道:

    “哇!你们看,这湖还有活鱼!还是条金花鲤!”他眼尖腿也快,连忙掉转方向,火速追去。

    这鱼受了惊吓,也加速游开,临渊哪里肯罢休,、陡然提速。

    四个人玩的兴起,一时发了狂,都铆足了劲,疯狂踏冰。

    大龙越滑越快,魏泽已经不能适应这么快的速度,吓得两脚不敢再动,紧紧的抓着临渊的衣服。不过还是觉得刺激,开心的放生大嚎。

    这一开心,就没顾着脚下。湖面上冻住的一颗石头,不偏不倚磕在魏泽的冰刀上。他失去重心,整个人颠飞起来,落在地面上滚了两圈,滑出去好远才停下。

    李秉和马学文跟在他身后,也连带着飞出去,三人连滚带爬,摔成一条直线。好在穿的都厚实,冰面也光滑,摔出去也不疼。

    临渊背后少了负担,回头掉转身子倒滑,这是他的独门秘技,看着三人没事,又转头回去追金鱼:“你们三个真弱,赶紧来。一会鱼要跑的没影了!”

    李秉和马学文费劲的单膝跪地,刚直起身,还没站稳,两人又同时摔个四脚朝天,倒在冰面上。这上了冰面,没人扶着,想站起身,还真不容易。

    魏泽屁股摔的生疼,看着李秉两人出丑,也笑个不停。等他再回头,又看着临渊越滑越远,大喊道:“临渊你别跑的太远,朝北的那边太阳暖,冰还冻的不严实呢!”

    临渊闻声扭头回来:“啊?你说啥?”

    话音未落,他只听脚下“咔嚓”一声,冰面瞬间四分五裂,不等他反应,整个人已经落入水中。

    “啊!”他拼命的扑腾,溅起无数水花:“救命啊!我不会……”

    话还没说完,只是一刹那,水面上冒了两个泡,就再也没动静了。

    李秉和马学文瞧着这场面,吓的不轻,连忙起身。魏泽也慌了神,连滚带爬,刚往裂口。只是还不及施救,冰面再次裂开。

    “哗~!”三人几乎同一时间,落入水中。

    魏泽离冰面最近,扑腾了两下,就抓住了冰面。刚想爬上去,可一用力,这冰面又裂开一寸,再试,再裂。

    如此几番,不仅人没爬上去,锋利的碎冰还把两手割的到处都是口子,留了不少血。

    冰水顺着伤口流进去,更加刺骨。他本身筋骨不强又瘦削,几乎一点肥脂也没有,在冰水里这么来回两动,已经完全没有体力了。

    牙齿“哒哒哒”的抽搐,他冷的浑身不断抽搐,双手也被冻得麻木,只能勉强用胳膊紧紧抓着冰面。

    可冰面湿滑,魏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胳膊一点点的滑脱,没有任何办法。

    他几乎滑入水中的时候,又挣扎了一下,重新抓住冰面,但这已经是最后的力气,胳膊再也使不上力气,眼看就要沉入水里。

    一双强壮的胳膊抱住他的腰身,提着他往上游,还不等他在摸到冰面。那双大手托住他的屁股,用力将他整个人都抛到冰面之上,又猛推他一把,让他顺着冰面滑出很远。

    “快去找人帮忙,我下去救临渊。”马学文喊了一声,再次潜下水。

    魏泽终于站起身,回头一看,水面上一个人影也没有,急的眼泪直流。他颤抖着站起来,还没划出两步,身体已经冷到不受控制,又摔在冰面上。

    他急得直哭,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我不能这么没用,我是魏老四啊。三个哥哥,都等着我去救命呢!起来!快起来!”

    心有余,但双腿却不听使唤,不断的哆嗦。他猛捶几下,用力揉了揉,十分勉强的撑起身子,连滚带爬,溜冰到岸边,一手解了冰刀。放声大嚎:“救命!救命啊!”声嘶力竭。

    再看李秉这边,他练过李家的“万民息”,在四个人里水性最好。他一直潜到湖底,才瞧见临渊一动不动,连挣扎也没有。

    李秉抱住临渊,原本还想踩着湖底借力猛冲一股劲,将他送上去,结果这湖底全是淤泥,不仅使不上力,还差点把自己也陷进去,只能拽着胳膊一点一点往上游。

    马学文也顺着找过来,撑着临渊双腿。一人拉,一人推,将人往水面外顶。

    等三人都露头出来,身子骨一接触外面,更觉得冷,李秉不敢大口呼吸,牙齿战栗:“我……我先上去拉……拉他,你从下面推。”

    他爬上冰面,刚刚站稳,这冰面又裂开,他再度落入水中,不及细想,又抓着断冰,翻身上去。

    不过这次却学聪明了,趴在冰面上,抓住韩临渊的衣领,用力往后拽。

    马学文在水里,同时把临渊用力往上顶。他体力最好,也已经有些功夫底子,这点冷水对他来说,倒算不上什么。

    两人合力将韩临渊抬出水面,先拽着他上了岸。

    李秉摸了一下,已经没了呼吸,连忙用膝盖将他的胸口顶起来,不断拍其后背。

    “学文,你掰开他的嘴,拉住舌头,一定要让他把水吐出来。”

    李秉重重拍了两下,临渊咳了一声,呕出水来,让李秉看到希望。

    “很好!继续!”

    可临渊这接下来的一幕,却让李秉大惊失色。临渊这次咳出来的不是水,却是血!

    李秉看见地上那一滩血,脑袋里面嗡了一声,整个人都傻了这是水已经呛到了肺里,憋炸了肺,没得救了。

    感觉到韩临渊身子猛的颤抖了一下,李秉将他翻过身。

    他微微睁开眼睛,似乎意识还是清醒,看一眼李秉和马学文,面露微笑,伸手去够李秉的袖子:“老大……我……”

    话还没说完,又咳出一口血,双手无力的垂了下去。

    “不!”

    “不!”

    李秉疯狂的喊叫,一把将韩临渊扛在身上,飞奔着往外跑,还没走两步,双腿一软,反而被临渊压在地上。

    马学文一把抱起临渊,扛在肩上,李秉跟在后头疯跑,夺路奔向医馆。

    这一路跑,临渊的鼻腔口腔,一路滴血。

    等送到医馆的时候,大夫把了脉,淡淡道:“水入了肺,已经把肺撑破了,人死了,都已经凉透了,没得救。准备后事吧!”

    一群人傻傻的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等两个时辰后,李、马、魏三家长辈得知消息,带着人上非派负荆请罪的时候,又听下人说韩临渊活了过来。

    李秉坐在临渊的床边看着他。

    “临渊,你觉得怎么样?还好吗?刚才可吓死我了。”

    “还好!只是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

第一章 讲信修睦的谋士

    且说皇宫一役,惊天地,泣鬼神,死伤无数,血流成河。因为世人都以为是睦王联合鱼朝恩的叛乱,后人便称其为“睦王宫变”。

    长安城北的乱葬岗,腐肉堆积成山,一里外都能闻到尸臭。还是京兆尹冒着大不韪,上书道:“如此多的尸体,露天堆积在一起,极易生瘟疫。即便是叛军,也该挖个坑埋了,撒上石灰,否则这灾瘟入了城,更是大麻烦。”

    皇帝虽然恨这些人入骨,可最终还是允了,又拨了一笔银子,购置大量生石灰,整个坑里都铺了厚厚一层。

    非派的讣告称,那一夜间,共丧生五十九人,重伤二十人,轻伤无数。几乎折损了整个非派,最精锐的长安堂口三分之一的力量,不可不谓惨烈。

    这虽然代价极大,但回报亦丰。

    皇帝封了带头救驾的非派副宗主一个四品“明威将军”。虽然是个无实权的虚职,但品级却高。以后不仅可以领着朝廷俸禄,更是可以使用官道,或在官驿落脚,户籍也从民籍变成仕籍,这其中的好处可不是一星半点。

    韩临渊的老爹虽然未出什么力量,甚至人都不在长安,但这事非派功劳巨大,不能封了副宗主,却不封正宗主。反正都是虚职,索性也封了一个正四品。其他参与者,也都有封赏,牺牲的更是追封了高阶官衔,让遗属可每年领些体恤银子,不至于寒了有功之臣的心。

    这黄澄澄的三卷圣旨册封名录念下来,一时间,非派风光无限。

    不过这些都是小恩小惠。真正要紧的,是圣旨上的另外两事:

    其一,希望非派推举三人,入门下省。

    其中一人为从五品“左谏议大夫”。这职位虽不高,但是却是一个日日可以直达天听的位置。所谓“讽朝政之得失,谏皇帝之功过”,正是谏议大夫的职责。这正就意味着,非派正式被大唐皇帝认可,成了皇帝的智囊。一人为谏议大夫,则是整个非派都有了倚仗。

    另外两人则出任“补阙”和“拾遗”两个官职,都是言官,位置低于谏议大夫,也不必每日上朝。

    所谓“补阙”,官名来自“言国家有过阙而补正之”,仅仅是从七品。不过听官名,便知其重要。而“拾遗”的品秩更低,只是从八品下。当年,杜甫也曾是这个官职,于是才有了日后“杜拾遗”的别称。

    这第二事,便是要非派推举两人,则要出任东宫家令寺卿的职位,是从七品的官衔。

    东宫设有三寺:家令寺、率更寺和仆寺。原本是和三省六部九寺中的职能对应。不过多少年演变下来,东宫三寺和大内九寺一样,已经几乎成了虚职,事情都让宦官们做了。

    这个职务,实地里便是给太子出谋划策、料理事物的角色,虽不如正三品的太子宾客那样正式隆重,但的的确确是一个要和太子朝夕相处,谈天说地的位置。这日后太子一旦继位,身边亲信哪还能没有个飞黄腾达的一天,其中意味,谁觉不出?

    这皇帝也算是对非派不薄,不仅给了当朝好处,连下一朝也备上了。

    所谓功名,果然都是博出来的,没有那五十九人的血,哪有今日的非派。

    非派出力了,飞鹏武馆死伤的人更多。马学文也得了一个四品将军,赏赐不少,不过对武馆里的人只封了些虚职,至于那些言官的位置,却一个没给。

    这就要说到门派背景了。非派不论怎么说,都是名门望族,除了江湖,在天下文人中也有贤名,不说历朝历代非派都不断有人科举,入朝为仕,算是书香门第。单单祖上的一本《韩非子》就已经奠定了其在文人中的地位,这是一个黑道势力,无论如何也比不上的。(非派来历,见一卷五章)

    今日已是“睦王宫变”后的第三日,到了义士下葬的日子。

    非派大殿,房檐一圈都挂着白帐黑灯笼,院子里堆满花圈挽幛,正殿中间,一个大大的“奠”字之下,供着五十九个牌位,分列六行,看着令人心惊。

    整个非派府邸,上至副宗主,下至低级弟子,全部都换了“五服之首”的“斩衰丧服”,示意是非派巨丧,沉重哀悼。

    法家做丧事,便有法家的规矩。寻常佛教超度,木鱼念经那一套是没有的。整个灵堂很是安静,宾客礼拜过后,就会被安排到客院招待,那里面却是一番热闹的景象。

    这么大的事情,宫里自然也派人来置办,但太极宫火灾之后,四处凋敝都等着修缮,人手也是捉襟见肘。还多亏了魏泽,从永达堂抽了一堆人手,又将一应寿材、丧仪器具全部包办,全了义士们的体面。

    已经是灵堂开放的最后一日,来吊唁的人比前两日更多,除了各个逝者的亲友、江湖门派,甚至还有不少文人学士。非派在各地都有学堂,一代代育人下来,已经学子满天下。这也能看出其的底蕴之深厚。

    近便的门派前两日已经到了,今个来的都是远处的人。法家四门中,嘉州蜀风商会,衡州云起宗、邯郸商君门,都是今日才到。林林总总,近乎千人,非派弟子应付不来,李秉和魏泽在客院帮忙招待应酬。

    按往常的习惯,下葬之前,遗体是要放在灵堂里的。不过这次人数人数太多,而且有的尸身都已经面目全非,亦或尸骨不全,太过于骇人,都停在殓房里。由专们的阴阳师或者入殓师把尸体拼接好,穿好吉服,画好妆容,躺在寿材里。

    若谁真心有意,便有弟子带其去殓房见最后一面。

    非派少主韩临渊和副宗主站在灵堂正前方,为前来吊唁的人一一答礼。

    “飞鹏武馆少馆主马学文到。”迎门的礼宾高喊一声。

    马学文一手吊着绷带,进了灵堂,磕头跪拜,行了大礼。礼还未毕,居然落了两滴泪花在蒲团上。

    男儿有泪不轻弹,特别是马学文这种铿锵汉子,刀斧加身而面不改色,又何曾落过眼泪。

    “闳逸师父……”他呜咽的喊着名字,为全部义士行了大礼之后,又单独对着一个灵位磕了三个响头。

    这个“闳逸师父”并非非派长老,但却是非派的传法师父,功夫不算特别高强,但熟读几乎所有法学典籍。当时非派宗主开私塾,六位常设的教习师父,闳逸便是其中之一。他于李、韩、马、魏四人都有师徒之谊。

    十多年的师徒情谊一朝迸发,马学文哭的厉害,临渊又何尝不是,看着马学文伤心,自己的愁绪更是被带动。

    高高兴兴回来一趟,结果看到的却是五十九具冷冰冰的尸体,都是平日里时时见面的叔伯兄弟,一下子全没了,世间又有几人能承受如此痛楚。

    韩临渊刚拉马学文起来,又听门口喊道:

    “大唐太子殿下、七皇子、十一皇子到。”

    一眼望去,三人迎面来,都是白丧服,就连身后的一众太监,也都是素衣带孝,可谓赤诚。

    太子殿下领头,带着一众宫人行了跪礼。

    刚刚三拜完毕,有太监正想起身,看着太子还在继续,也跟着将三拜变成九拜大礼。论仪制,皇家祭奠,派了太常寺的官员,又由太子出礼,行了九跪九拜这种祭奠祖宗和至贤才用的大礼,实在是给足了非派脸面。

    非派副宗主也感激皇恩浩荡,恭恭敬敬跟太子还礼。

    倒是韩临渊在还礼时,瞪着李选,面部抽动,似有怒意。

    趁着太子和副宗主两人寒暄,李选抽身,大方走到韩临渊身边,拱手行礼:

    “临渊兄弟,这次多亏了非派,才让我李唐免于一难。”

    非派上下都知道,这个十一皇子跟着李秉已经来过不少次,和临渊也是好友。两人寒暄,倒也不意外。

    韩临渊也还礼道:“这次我去洛阳,原本也带了礼物给你,可谁知,回来居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礼物就给忘了。刚才还想说过两天让李秉给你送去宫里,既然你来了,就跟我去拿一下吧。”

    “也好!”

    韩临渊带着李选,步入后院,穿过鱼肠般弯弯绕绕的庭落,才到了韩临渊的院子“汉水滨”。

    寻常时候,两人在一起可谓无话不谈,可今天一路上,韩临渊一言不发。李选心里多少也有底,跟着一路沉默。今日人多,但几乎都在前院,这后院内宅,反而冷冷清清,气氛更觉压抑。

    到了门口,韩临渊先驻足开门,请李选先进去,他跟在后头,双手合上门,回身看李选,还不等他说话,抬腿猛的便是一脚,将其踹翻在地。

    即便韩临渊也不通外功,只会术法,但这身子骨还是比李选强健的多,一脚下去,李选已经疼的不能动弹。

    他护住脑袋,蜷成一团,韩临渊照着他的后背,一连踢了七八脚,还不解气,拉住他的领子,将他从地上拽起来,用膝盖?涸谒?梗?痔?忠桓觳仓饴赵诹成希蚋鲷篚辏?苍谇缴稀?/p>

    李选身子骨本就柔弱,被这么一通乱打,全身没有一块好地方不说,连喘气都难。嘴角和鼻孔都溢出血来,实在是支撑不住,倒在地上再也起不来。

    不过即便挨了这么多打,他却一声也没吭,一滴泪也没流。看着临渊不再动手,才有气无力的道:

    “平日的……翩翩公子……韩临渊,打人的时候……可真……可真不像你。我们……咳……我们三个月没见面,还没……还没说两句话,就胡乱打我一顿,总有个……理由吧。”

    “我为什么打你,你自己不清楚吗?”韩临渊怒目对着李选,似乎又要忍不住,想要开打,但看着那可怜的样子,还是忍住了,只道:“我问你,我非派上下五十九口的人命,是不是你杀的?”

    他几近崩溃,泪花在眼里打转,一字一顿:“他们……可!都!是!我!的!兄!弟!叔!伯!啊!”

    李选一手扶着凳子,尝试着拉着凳子腿起身,还后背太疼,还是没能起来,便躺着道:“我可没有那个本事,杀他们的……是鱼朝恩的叛军。”

    “你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你敢说这事和你脱的了干系?你怕是一早就算计上我们非派的人了吧!”韩临渊怒意更盛。

    “这你这可冤枉我了。临渊,我至始至终也没有把你,或者非派的任何一个人算计进来,只不过是赶巧赶上了。而且……”

    “够了!”韩临渊怒极,转身过去,不再看他:“我不想再听你狡辩。我可真蠢,一开始知道你身份如此复杂,就该早早揭发你,怎么会留着你这个祸害在李秉身边。”

    李选白皙如雪的脸上,乌青了一大片,他最终还是撑起身子,半躺在椅子上:“你今天心情不好,我理解,我也不会再跟你争辩,你要怪我就怪我吧。以你的聪明才智,只要问过李秉事情经过,就能知道我所言非虚。”

    他仔细的揉了揉嘴角的血,又道:“我是跟着太子出来办事的,呆不了多久。就像我信中所写,李秉现在遇到了麻烦,我虽然有办法化解,但是碍于身份,不能出皇宫,很多事也不方便做。我能信得过的人,只有你。”

    他等着韩临渊回头,却失望了,只能默然道:“我有一个计划,不仅可以帮李秉解决麻烦,甚至还可以让他……”

    “不用。”韩临渊背对着李选,一眼也不想再看他:“你告诉我方法就好。计划由我来制定。谁知道你是不是又把我和李秉算计在其中。”

    “那好!”李选对韩临渊的才智也信得过,也不想再违逆他。既然韩临渊想做主,便由的他。

    “这解法,一共有上中下三策,这上策便是……。”李选轻声说了办法,不过三言两语。他说完又道:“怎么样,这不仅一劳永逸,而且由我作保,几乎没有风险,甚至还能让李秉的功夫突飞猛进。”

    韩临渊终于转身,轻蔑一笑:“不可能!我是不会让李秉和你们同流合污的。你的上策,于我而言,是下下策。我不同意!”

    李选叹息一声,即便早知道他会有这个反应,还是忍不住失望:“那好,我们就来说说这个中策……。”

    不同于上策,这个中策,李选说了很久。韩临渊也听得很仔细。说到最后,他终于点头:“这个方法听起来可以,但是我要去哪里找那些人?”

    李选掏出一张宣纸递到韩临渊手上,上面密密麻麻写着几百小字:“这是我融教这么多年探查出来的消息。这么多条,只要其中一条你能查的仔细,就一定能找到他们。”

    冷冷一笑,韩临渊的表情是无限的厌恶:“说来说去,你还是算计到我身上了。帮李秉的同时,还要为你们融教卖命!”

    李选却不介怀,淡淡一笑:“看来,你是真的不再信我了。”

    韩临渊不接话,又问:“除了这个呢,你的下策呢?”

    “下策简单,我这有一本法门,是李秉的师父‘孙无亦’的《散攻法门》,每到月圆夜前夕,李秉散去自己一身真气,可保内功不发作。但是这个方法治标不治本,总有一天,快则十年,晚则二十年,这功法就不管用了。到时候李秉会走上孙无亦的老路。甚至前两个方法,到时候也解不了。”

    韩临渊神思敏捷,立刻就想到关窍所在:“那这功法是否可保李秉暂时无忧?”

    “可以。但千万不要让李秉对其依赖。每一次散攻,实际都是变相助长‘黑冥真气’对身体的侵蚀。”

    “很好!我明白了,但愿你是真心帮李秉。”韩临渊了却心事,便要离开,却瞥见李选注意到了桌上的一个巴掌大的松木盒子,遂停了下来。

    那盒子样式很是特别,表面的镂空雕文上,还刻着一个“选”字。

    “我们只见过两次面的时候,你就能察觉出我另有身份,又用了仅仅一个月时间,单枪匹马能查出我是融教尊者。如此才智,我亦不能及。我若对你有算计,怕是也瞒不过你。”

    李选一边说话,一边伸手打开了松木小盒,里面是一颗雪白的琉璃珠子,做了对穿单孔。珠子里面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用墨水工工整整写着八个蚊子腿般的小字。

    “原来刚才在灵堂你说,要送我礼物,是真的。这个念珠,我记得李秉也有一颗的吧。”

    李选将盒子里那颗珠子取出来,又道:“李秉那一颗是黄色的。里面写着:‘秉承天志,复兴李唐。’是他名字的由来。”

    他说的没错,不过却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其实这珠子,李韩马魏四人,各有一颗,是四人在洛阳游历的时候,一起做的。

    马学文的是红色的,上面写着:“侠肝义胆,天下无敌。”是他原本名字‘马无敌’的含义。

    魏泽是青色,上书:“予取予求,泽被苍生。”便他父亲所说“做生意的最高境界”。若是天下人要什么,就能给什么,恩泽惠及所有人,这生意也就做成了。是魏泽名字的由来,也是他父亲对他和对永达堂的期许。

    韩临渊那颗是蓝色的,里面写的是:“临渊观鱼,羡其自在。”韩临渊这个名字的本意,其实是其父提醒他,要时刻他非派的存亡就如同面临深渊一般,踏错一步就万劫不复,接任非派之后,要小心做决策,不使非派没落。

    不过他却另有一番心思,将他的名字解释成“临渊观鱼,羡其自在。”一个活脱脱的无羁性格。

    “本来觉得你跟我们相熟,都是好友,这次去洛阳,特意也给你做了一个。现在看来,是我想的太多了。”临渊将一把夺过木盒,扔在地上,一脚踩碎后,摔门离去。

    临出门前,李选叫住他:“临渊,我们真的不能回到以前那样无话不谈了吗?”

    韩临渊半回过头,双眼尽是凶光:“我不杀你,你应该心存感念才好!”说完,便离开了。

    李选揉揉自己的后背,实在是疼的厉害,长叹一声,满脸惋惜:“天下唯独两个好友,又去其一!哎……”

    他一手捡起念珠,上面写着:“选贤与能,讲信修睦。”

    这其实并不是李选名字的由来,也许是带着韩临渊对他的期待吧。

    这话出自《礼记》礼运大同篇,选字一语双关,即说为政者,也说李选,具备贤良品德和优秀能力外,也要注重信义,与人为善,和睦相处。

    “讲信修睦……”李选一笑,摇摇头:“我一个阴诡谋士……”他将珠子擦拭干净,小心翼翼收入怀中。

    韩临渊出了自己厢房,又急匆匆往灵堂方向走。经过客院时,正好碰见李秉、魏泽和盈澜儿。

    李秉半道截住他:“诶,我听说李选来了,就急匆匆带他去了你的‘汉水滨’。怎么只有你一个人过来了。李选呢?”

    他说着,忽然摸了摸下巴:“嘶……。我早就觉得你们两关系不对劲,李选天生俊俏非凡,你也是清秀无比的浪荡公子。难道……你们真有龙阳之癖?怪不得每次跟他见面,他都要问你无数次……”

    韩临渊心情不佳,李秉想逗他,结果还是碰上冷冰冰一张脸。对阳光洒脱的临渊来说,这种状态的确少见。

    “诶,对了,他呢?”魏泽也想见李选,追问道。

    “大概在茅房吧。”

    李秉看着情况不对,连忙岔开话题:“对了,我说个事情。明日父王和宫里的人要送当时的援军回‘潼关’‘陕州’‘耀州’还有‘岐州’。我也会跟着,去陕州一趟。”

    “去陕州干嘛?”盈澜儿刚问,又反应过来:“对了,是到了你说的,要赎回‘韬剑’的时候了吧。”

    “是呀!趁着现在还没有到正月十五上元节。我还能管住自己,就先去一趟。送韬剑回子午宗,也可以了了心结。”

    韩临渊终于暂时忘了那些烦心事:“要不要我们跟你去?”

    “不用。这几天你哪能走的开。就是去赎个剑回来,有府兵随行,没什么事情的。两天就回来了。”

    魏泽一耸肩:“我反正也没事,就跟你一起去好了。”

第二章 会做生意的世子

    天刚敞亮起来,长安的正东“春明门”,正西“金光门”的正门已经打开。

    今儿个,是送平叛有功的将士们回家的日子。鸿胪寺的吹鼓手把这仪式办的热闹,又有太子亲自出门相送以示隆重,惹来不少百姓驻足观看。

    “耀州”和“岐州”的两个队伍,由七皇子领送。襄王则送另一队回“潼关”与“陕州”,李秉和魏泽也随行。

    李秉倒还好,半年江湖生涯,脸上多了些刚毅和果决,领在军队前面,气势丝毫不输。魏泽特意换了一身纯黑劲装,隐去羸弱的富家公子慵懒风气,虽还稚嫩,倒也有几分俊逸。

    清早出发,三个时辰后到潼关,又一个时辰,才进了陕州地界,李秉、魏泽跟李?z打个招呼,脱了队伍,改走小道。

    两人都坐在高头大马上,同拉着一架马车。车里别无他物,八个一尺半的楠木箱子,里面都是黄金锭子。十万贯便是万两金,说起来不多,可等这些钱真正装在箱子里的时候,李秉也被吓了一跳,居然八箱才装下。

    “秉儿哥,我说你真的不会做生意。”从队伍出来,没有那么多拘束,闲来无事,魏泽又闲聊起来:

    “昨天知道这个事情,我还特意问了下堂里的管事。那把‘韬剑’虽然简直连城,但的确值不到‘十万贯’,你被人给宰了。

    一年前有一把“宝剑榜”拍在八十五的名剑被人拿到‘天演阁’唱卖,它比排在九十七位的‘文韬武略’四剑还要高几名。多少富贵人家抢着喊价收藏,最后也才卖了五万贯多一些。

    这可是单剑的价格,你那把韬剑还是四剑之一,说破天,最多也只值三万贯,你真的买贵了。”

    “哦?‘宝剑榜’上的好的东西,还有人会拿出来卖吗?是哪一把?最后被谁买去了?”这些刀啊剑啊的东西,李秉原本也不甚上心。可自从去了子午宗,又开始练武之后,每每听到名剑,多少都有些心痒难耐。

    “那剑比子午宗的‘文韬武略’可有名多了。是‘单传九门’之一,叫‘扼云’。”

    “什么!”魏泽说的轻描淡写,李秉却惊了一跳这剑确实比韬剑要出名的多,甚至超越那剑本来‘八十五’的排名,只因为他是单传九门之一!

    李秉似有回忆:“我九岁那年,‘扼云’剑主来长安找传人,父王还带我去看了比试呢。当时夺魁的人,可是风光无限,全京城多少人羡慕。我还记得,他名叫‘什么玉堂’,比我大个五六岁。这才七年,都已经没落到要买剑过活的地步了吗?”

    魏泽嗤笑一声:“谁说不是呢。据说那个传人‘展玉堂’的师父去世之后,他成了烂赌鬼,欠了一屁股赌债,后来被黑道逼的卖剑还钱,之后就不知所踪了。哎!要不我老爹怎么说,这辈子什么都能沾,就是千万别沾赌。”

    李秉也觉得惋惜,不光是对“展玉堂”,也是对“扼云剑”,这么有名的一把剑才卖五万多贯,要是早点知道,自己买下多好,就算不用,放在家里收藏也好。

    “其实吧……我们原本也不用费这么多钱的。你父王都已经带兵从这里过了,你只要喊一声,不管什么庄子,这几千近万人给他一围,那人还不吓得屁滚尿流,乖乖把剑交出来?”

    魏泽奸诈一笑:“反正你也说,拿你那剑肯定不是什么好人,说不定还跟融教有些关系。”

    “那不成土匪了?哪有那么容易。”李秉长呼一口气:“调动这么多人,总要有明目吧。别说现在手里没有证据他袭击武威衙门的人,就算有了证据,也得先报官才能师出有名。不然就这么滥用皇权,今日出兵不难,明日那些言官参我们父子的奏折就能堆成山。”说完,他连连摇头,似有不好的回忆。

    “你父王权势那么大,还有人敢参呢?”魏泽这话刚出口就觉得不妥,小时候因为李秉淘气,这襄王可没少被言官弹劾。

    “天底下最可怕的就是不要命的人。那些言官就是如此,巴不得哪天遇上个佞臣贪官,慷慨赴死,成全他们的千古忠名。我父王每次提起他们,都是一头包,打不得,又说不过……”

    魏泽听的连连点头:“原来当了王爷,也有这么多顾虑。这样一想,那还是花钱买划算一点。能用钱解决的事情,都不是事情。十万贯虽然不少,但也不算多,省了麻烦……”

    他们车里拉着的数目,一个寻常人,几辈子甚至几十辈子不吃不喝也赚不到,对魏泽来说,却真也不算多。

    “其实也多亏有了这些人。”李秉话锋一转:“不然没人约束着皇权,朝廷还不知道要乱成什么样呢,别的不说,就说李选的几个兄弟,一个比一个混蛋。要不然这么两年,用来用去,不是太子就是睦王。其他十多个,没有一个堪用。”

    两人居然就这么随口议论皇子,也亏的这里偏僻无人,不然被听了去,不知道又要惹出什么事端。

    “咳。现在可不是睦王了,要叫李述……”魏泽开玩笑随口纠正,可看李秉的面色凝重,似乎他又想起了三天前那个夜晚。

    魏泽连忙换了话题:“刚才不是在聊剑吗?我看秉儿哥你现在用的这把剑也不错啊。”他指了指李秉马鞍上挂着的“倦尘”。

    这剑魏泽也见过不少次了。不同于韬剑外表的平淡无奇,这把剑的做工精细考究,只看剑鞘,就算不懂武学的人也能知道肯定价值不菲。

    取下剑递给魏泽,李秉又道:“这剑叫‘倦尘’,还是睦王,哦,不,是李述不久前送我的。原本是前朝大内收藏的名剑,是对剑之一,不过另一把遗失了,所以一直没有被取用。陛下赏给他,他就转赠给我。”

    “原来是对剑之一啊,怪不得看起来好像比平常的剑短一点。“魏泽抽剑比划两下,又听李秉道:

    “韬剑是标准的三尺长剑,而倦尘只有二尺一寸,剑身也瘦,用起来灵便些,似乎更适合女儿家,也不知道他最初的主人是谁。

    不过说回大小,还属那柄‘扼云’最厉害,双手重剑,纯黑剑身上有朱砂铭文,足有四尺一寸半长,宽剑身阔,没有剑鞘,只用一块黑牛皮包裹。虽然两边剑刃都锋利无比,但看起来倒是有些像钝器。这东西背在背上,可是有几分唬人。小时候见过一次,这么多年,一直没忘记。”

    两人边走边聊,顺着小路走不远,换了一条更小的路。如此几番之后,最后都算不得路,只是草里踏出来,一个一人宽的小径。这正是,世上本无路,走的人多了,就有了路。

    两边从宽阔平地,逐渐变成丘陵,最后成了山地。走了一个时辰,连小径也消失了,完全变成了荒地,马车走起来,颇为费力。

    “秉儿哥,我怎么觉得越走越荒凉呢?这怎么看都不像有富贵人家的地方,不是走错了吧?”

    李秉摊开姬子桓给画的草图,指着眼前一片稀松的竹林:“应该没错,过了前面的竹林,应该就快到了。”

    果然呢,这竹林看着茂密,实际也只有不深的一层,看似其后无路,绕过这个山沟沟,眼前豁然开朗。

    两排整齐的行道树分列青砖道左右两侧,每一边都是腊梅和桃树相间而种,夏日有夭夭桃花,冬日有鹅黄腊梅,终于有了几分富家宅子的感觉。

    两人刚踏上青砖道,瞧着边上立一块石碑,写着:

    “零落成泥香消殒,不若摘花簪一支。”

    “哟,看不出来,这庄子的主人还是个风流雅士呢。”魏泽驾马过了青砖道,便是木拱桥,桥下都是鹅卵石和细沙,一泓浅浅溪流几乎干涸,想来夏日雨水多的时候,这里还能有些意境。

    下了桥,青砖道越开越宽,不多远就是一个院落,不算大,前后两进,大概七八间屋子,屋外种了不少柳树,角落还有一个小菜园子,除了几个简单的藤蔓架之外,里面长满了枯黄杂草。

    漆成素白的围墙和正黑大门放在一起,显得有些严肃古板。可门顶匾额上的“掬菊居”三个字,又让人有些啼笑皆非。

    “掬菊居这个名字倒是有趣。故意弄的这么拗口,倒是让我对他的主人有点好奇了。”魏泽翻身下马,瞧着台阶上的枯枝败叶,心道:这里并不像有人住的样子。不过还是敲了门。

    一连敲了四遍,一次比一次声音大,但却始终无人应门。李秉下马,拉着缰绳走到门边:“果然还是来的太早了。约好的时间是二月,我怕等不到那个时候,早来半个月,他果然不在。”

    “别急!”魏泽后退两步,站在院墙边上瞅了瞅:“要不进去看看?反正也没人,万一你的剑就在里面呢?我们直接拿走岂不更好,省了十万贯,还能再买两把‘扼云’!”

    李秉略作犹豫之后,刚想说好,忽然院子背后一声马嘶,高昂有力。

    有马就有人,还好刚才没有冒然翻墙进去,不然又要惹出些不愉快来。李秉心道如是,带着魏泽绕到庄子背后。

    那是一个破烂马棚,几根粗木简单的撑起个粗麻顶棚,正中漏了个大洞,看起来是有些日子没有修缮了。马棚里面拴着一匹马,全身雪白,高大健壮。

    “这写草料是新的,马槽里的水也是满的。一定有人在。”李秉走到马儿身边,拿起草料仔细看了看,正要走,忽然觉得这马背上的马鞍好熟悉。

    他轻轻摸了摸马鬃,而那马儿似乎也有回应鼻腔猛的喷出一股热气之后,靠在李秉身边,左右扭头,扬了扬脖子上长长的鬃毛。忽的前蹄高高抬起,一声嘶啼,似要奔腾而起,拽的拴住的缰绳都是一紧,几乎要将这脆弱的马棚给扯塌。

    “啊~!”原本只是觉得有些相似,可马儿如此反应之后,几乎让李秉笃定,这就是曾经自己的座驾。它原本是法家“商君门”吕臻的坐骑,在峨边县,吕臻丧身之后,李秉就一直骑着,后来又在子午宗送给拓跋赤仁,助他逃脱融教的围捕。

    李秉实在想不通它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一时间难以相信。他深情的捋了捋马鬃,重新去前门,一边敲门,一边高呼“赤仁”的名字,可一连又敲数遍,还是没人应门。

    他忍不住,二话不说,翻墙进去。魏泽武功稀松,只能等李秉进去开了门闩。

    这院子果然不大,前院左中右各两间屋子,正中是一个花园,没什么特别。后院更小,中间一个凉亭,四周有些简单的景致陈设,角落里两三个简陋房间,看起来是杂货库房。

    李秉在院子里叫了几声,还是没人应。只能跟着魏泽逐间房子,找一圈。

    整个掬菊居,居然一个人都没有,每间房子里的陈设虽然简陋,但却一切齐备,似乎不久前还有人住着。

    一片乌云挡住太阳,这山坳里的庄子瞬间变的清冷起来,一阵凉风吹过,气氛变得诡异起来。

    明明应该有人的地方,偏偏没有人。魏泽有些害怕:“你说这山谷里阴森森的……这地方有这么奇怪一个园子……不会是鬼屋了吧……一会遇到鬼打墙,我们就回不去了啊……”

    他越想越怕,不自觉的朝李秉靠了靠,站的更近。

    忽的,后院响了两声,吓得魏泽一个激灵。李秉连忙赶去,刚过了隔墙,就瞧着院子中出现一个人,宽阔的肩膀,厚实的胸膛,看着他浅浅一笑。

    “哈!赤仁兄!果然是你!”

    “李秉兄!好久不见!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还想问你呢。”

    李秉走近,赤仁一把拥在他肩头:“大恩不言谢,若是子午宗时没有你,我今天可活不到这里。”

    “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赤仁……”李秉大方的介绍两人认识,他曾将这半年的江湖故事说给魏泽和马学文听。对他,魏泽多少也有些印象。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赤仁一头雾水。

    “我来这可不是找你的……这次来,是跟这个庄子的主人买一把剑…。倒是你,怎么在这?”

    赤仁一愣:“买剑?”这一提醒,他才幡然想起那件姬子桓顺嘴一提的事情,尴尬的大笑出声:“哦!原来是你啊!子午宗!韬剑!子桓说的冤大头,原来是你!”

    他拍在李秉的肩头:“来来来,跟我下去,你就明白了。”

    三人推门走进后院一间杂货房,屋内左右两边都靠墙立着个柜子,没有门,柜子里空空如野。赤仁碰了左边柜子上的机关,又走到走到右边,取下最底层的隔板。

    一条黄土阶梯出现在三人面前,还没下去,就看着楼梯底下站着两个人。

    一个是白面书生,眉清目秀,鼻梁高挺,一身白绸衣,碧水带,青玉配,正是和第一次见李秉时,一模一样的打扮,很是精神。这人正是融教?尊者姬子桓。

    另一人皮肤棕黄,和赤仁一般健壮,皮肤紧绷,一丝多余油脂也没有。但性子似乎更加阴冷,一对浓密的剑眉下,目光凶狠,死死盯着李秉,显然是个杀伐果断的人。而他便是姬子桓的舅舅,正在被融教追杀的,东四堂堂首豹尊者!

    最近点击惨淡,又没有推荐。。。如果有人在盗版网站看,还请来纵横支持一下!留个书评,发个月票,给点鼓励。

    爱你们!

第三章 家底深厚的浪客

    且说李秉和魏泽满脸吃惊的看着这条密道。在下面的豹尊者同样的惊异看着他们,似有猜忌。

    李秉和豹尊者虽然都互相知道对方的存在,却没有见过面,现下也猜不出对方的身份,只知道他救了赤仁。

    姬子桓笑的开心,“哈哈,还真的是你,我几乎都忘了你要来赎剑的事情。赤仁之前跟我说在小海的故事,没想到救他的人居然是你,这世界可真小。”

    赤仁先下了楼梯,刚到一半,看李秉和魏泽愣着,回头招呼他道:“先下来吧,我慢慢跟你解释。”

    李秉略微犹豫,还是跟在他身后走下去,倒是魏泽更加谨慎,迟迟不肯动身,看豹尊者的神情,总觉得他不是一个易与之人。

    “这位兄弟,你也先下来吧。现在是特殊时期,在上面不安全……”姬子桓朝魏泽喊道:“赤仁是我的生死之交。你们救了他,自然是自己人。否则我也不会把开我的密室给你看,没什么不放心的。”

    瞧着李秉对自己微微点头,魏泽终于还是动身。

    等两人都下来,姬子桓拉了拉一条从密室顶端垂下来的绳子,只听“咯噔”一声,刚才密道的仓门又重新封闭,严丝合缝。

    “来介绍一下,你们已经见过面的。这位是我的至交好友姬子桓,他旁边这位是子桓的舅舅‘乌衣候’。这位是我的救命恩人李秉。旁边这位兄弟是……”

    赤仁介绍了一圈,唯独不认识魏泽,李秉连忙补充:“这是我结拜兄弟,魏泽。是跟我一起来买剑的……”

    魏泽不甚专心,不住的打量这个地下密室:密室三丈见方,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左边贴着墙壁一排三个柜子,柜子上有不少托座,其他地方都空着,只零散的放着几个瓷器古董,做工不错,似乎值点钱。

    右边散乱的放着**个大箱子,每个箱子都大到可以装下一人其中贴底的放着金银锭子,中间一排古董拿油纸包好,顶面上放着些书画卷轴。看起来原本架子上那些值钱的物件,都已经被收拢在了箱子里。

    密室正前方的墙上是一个巨大的木板浮雕,木料是棕色,雕着三朵牡丹花,每朵都有一人多高,旁边还有一首诗:

    翠枝映叶挽玉帐,

    紫冠金蕊玲珑房。

    宝盘承露育珍珠,

    国色天香百花王。

    这诗对仗不算工整,诗文也平淡无奇,倒是那三朵牡丹雕刻的栩栩如生,上面的露珠看起来会随时滴落下来一般。

    除了这些,密室正中放着两个手提灯笼,让这个密室不至于漆黑一片。

    魏泽一抬头,房顶上两个碗口大的“墨家黑海石英筒”往外突出了两尺多,格外显眼。

    这东西旁人或许不认识,魏泽在永达堂却见多了。原本是“北墨家”鼓捣出的奇巧机关,一个套筒,一边是黑海石片,一边是打磨好的透明石英片,两者之间又有三张琉璃片,调整安插角度和间隔,用特殊的套筒装在一起,就成了一个机关。

    从其一边看,只是普通的黑海石板,漆黑一片,绝类于寻常地砖;但另一边瞧来,却是通透无物,除了光线暗淡些,几乎可以看清对面的一举一动。这东西造价不菲,即便京城里,也只有最大的那些豪门显贵才用得起。

    “知道来了人,原本也没打算管。赤仁兄瞧见是你门,才放心开的门。”姬子桓看魏泽的样子,知道他也认出了这个东西,又道:“融教阴魂不散,不断的在追查我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又找回来,我们也很小心。”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李秉一头雾水,虽然以前曾猜到拿了韬剑的姬子桓可能和融教有关系,但赤仁为什么又会在这里,而且三人似乎都在被融教追杀,这其中的缘由他怎么也想不明白。

    “我们边走边说。正好带你看看子桓兄的家藏!你的韬剑也在里面。”赤仁一手拿起个灯笼递给李秉,姬子桓也拿起一个,走在前面,唯独只有那个豹尊者“乌衣候”从开始到现在,一言不发,时刻冷着脸。

    “我被融教追杀的事情,要从上次在鸡鹿州见到你说起,当时我说要去见一个故人。便是从她那里,我拿到的一样融教十分想要的东西。子桓兄为了替我掩盖,却露出了马脚,被融教发觉,连累的他一同被追杀。

    他们一路从鸡鹿州追我到小海,如果不是李秉兄弟你,我可能就死在那里了。逃出来之后,我急于知道子桓兄的安危,就一个庄子一个庄子的去找他。甚至还跑去他舅舅在‘广州’的‘玉豹番’。发现这些所有的庄子里的下人都被遣散了,连一个能打听的人都没有。我就猜,他可能来了这里。

    我两日前赶到,一瞧他果然在这。”

    姬子桓领着几人,没走几步,就停在了那一面木雕墙边:

    “融教一旦追杀背叛者,便会赶尽杀绝,不留活口,即便是下人都不能幸免。我只能遣散所有人。像这样的密室,我不少庄子都有。不过赤仁兄猜我会来这,是因为我们曾经在这密室之中,发现了另一个密室。”

    姬子桓对着李秉微微一笑,转身先后拍了拍木雕上的几个字:

    “翠枝映叶挽玉帐”中的“玉”;

    “紫冠金蕊玲珑房”中的“珑”;

    “宝盘承露育珍珠”中的“宝”;

    “国色天香百花王”中的“天”。

    四字拍完,三朵牡丹微微旋转,每一朵花瓣都动了起来,原本绽放的花瓣,全都回缩。花朵变成了花苞,移动向右上角,露出一个一人大小的洞口。

    “哇!”李秉啧啧称奇,这样精巧的机关,他还是第一次见。

    姬子桓打着灯笼进去,李秉和魏泽跟在后面,这里面居然是一个天然溶洞。

    起初洞口不大,需要躬着身子才能前行,烛光照着两边,一片乳白的石钟乳,形态各异,或成倒锥,或成圆柱,或叠成波浪,或光滑如丝。但这里还算干燥,没什么水汽。

    越往里走,地势越低,逐渐变的潮湿起来,两边的石钟乳不断的滴水,偶有几滴落在脸上,冰冰凉凉,抬头望去,百十根如冰锥般的石笋倒悬在头顶,蔚为奇观。洞穴逐渐变得开阔,偶尔一段,甚至有五六尺高。

    “这‘掬菊居’原本是我母亲的陪嫁庄子,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被祖上买下来的,谁也没有提起过这个密室中的密室,甚至舅舅也不知道。”姬子桓说道这里,看了走在最后的豹尊者一眼,又道:“有一次我和赤仁无意间触动了机关,发现这个地方。被吓了一跳。

    这个地方又宽敞,又隐蔽。就成了我的藏宝之所。外面放的是金银珠宝,字画古董,虽然值钱,但也没什么特别。我真正的珍藏,都在这里面。这次来,就是要带他们走。你们来的时候,我们还在收拾。

    这里面的东西都还没包起来,正好给你们开开眼!”

    姬子桓说的眉飞色舞,每每说起这些私藏,他一脸自豪,难得找个机会炫耀。

    “要全部带走?”李秉想着刚才密室里的几个大箱子,里面的东西少说也要值十数万贯,几乎可以说的上是富甲一方了。要是通通带走,恐怕也不是很容易,没有官府通牒,单单每个城池的门检就十分麻烦。

    赤仁低叹:“原本子桓兄也不想走的。只不过融教势力太大,一直这样躲躲藏藏也不是办法。我在室韦有些力量,而且融教在那里也没有根基,可以保证他们安全。

    子桓兄来这里挑些最宝贝的东西带走。带不走的全部封存,挪到这个溶洞里。之后,就把上面的庄子还有外面的密室全部炸掉。”

    “啊~?”李秉一时没反应过来,乍听到这个消息,有些震惊。

    “这一去室韦,就也没打算回来。这么多家当,现在带不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取,不如埋起来,反正到时候我有办法找到这里。我连火冲一脉的‘开山雷’都已经准备好了,就等安顿好我的这些宝贝。其实想想,还真是可惜。”

    聊着聊着,狭长的洞穴终于到了尽头。眼前是一个巨大的溶洞,左边一半是水泊,洞顶离水面不过四五尺高,皮面上稀稀疏疏几个蓝紫色的辉光斑点,也不知道是涂了什么东西。

    右边是一片开阔地带,巨大的石壁上,刻着字:“玉珑宝天”。笔法算不上好,但每个字都有一人大。

    旁边还有八个小字,每个大概一臂长:“乾坤为界,万物归藏。”

    “好大的口气。天地之间的东西都归于这里。”魏泽是做生意的,对这句话,倒是很不以为然,世上的好东西多了去了。这里又能放下多少。

    “诶,我第一次来时跟你一个想法,后来发现,这个溶洞之前的主人,还真不是夸海口,一会你见了就知道。”姬子桓带着几人继续往前走:“不过,我先带你们去拿韬剑吧,顺便看看我的珍藏。”

    “玉珑宝天”四个大字旁边,是另一个溶洞,不断往斜上方延伸,斗折蛇行,地面并不平整,偶尔还要攀爬才能通过,不过越往上走越干燥,脚下也不算湿滑。

    “还记我‘掬菊居’两边的大山吗?我们现在是在山腹之中了。”

    走了不远,一行人终于到了这个通道的尽头一个不算很大的溶洞,地面平坦,一丈长,两丈宽,但洞顶却高耸,六丈有余,手提灯笼发出的光几乎照不到顶。

    除了成型的石钟乳,这溶穴壁上还有五六个的溶洞,不过都只有人脑袋大小,不能通行,倒是可以换气。

    这溶洞之中陈设简单,但放的东西却多。:左手边一个很大的兵器架,从上到下,放着九八把不同兵器,右边是一个木架,放着些杂物:衣物、盾甲、符?、丹丸、玉器,秘籍等等不一而足。

    木架边上,靠墙斜放着一个巨大的漆黑盒子,一人高,也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怎么样!金银玉石,字画什么的我都不稀罕往这里放。这里都是我最心爱的东西,你们到处看看,可还入的了眼吧。”

    姬子桓咧嘴一笑,先到兵器架边,一个一个介绍道:

    “最上面这把“韬剑”是我最后拿到的一柄剑,你们都认识,我就不说了。”

    他拿起韬剑之下的第二把,那是一柄橘红长剑,三尺一寸,比韬剑略微长一点,没有剑鞘,黄铜剑柄,把手上雕着云纹和一直龙首鹿身的怪物,尾端是一朵朱红剑穗。

    “这柄剑大有来头,是宝剑榜第五十五,匠仙榜第九十的宝剑‘云麟剑’,正一品,这比你的韬剑,强的可不是一星半点。为了他,我折腾了大半年,花费不计其数。”

    李秉还是第一次见到正一品的剑,从姬子桓手里接过来,刚一触手就觉出剑柄温润,居然一点不凉,隐隐有一股赤红气息在剑脊流转。

    “据说是真的‘南梁时期’,火冲一脉的‘于鸿匠仙’,在‘火玫铁’里加入了‘麒麟的鳞片’打造出来的,也是他毕生最后一把兵器。完成这剑之后,他就隐退了。”

    一把说完,还不等李秉细细品味,姬子桓又拿起第二把来银色剑身,长四尺,属于长剑,剑身五次弯曲,像蛇一般,剑顶微微分叉,如同蛇的信子。

    “这剑叫‘寒蚺’,宝剑榜第九十九,大概和你的排第九十七的韬剑相当,从一品。他的上一任主人是兵家的一位高手,可惜死在了‘八徒’的手上。这兵器就落入了融教,我废了点功夫才换到。”

    他把剑交到魏泽手上,一刻不停,又拿了第三把来。这柄不是剑,却是刀。

    刀身顶宽尾窄,属于大砍刀一类,银色刀身上浮雕十二个狰狞鬼脸,刀柄漆黑刻着环纹,方便抓握。

    “这把刀,虽然不太出名了,但是却是这所有兵器里面最好的一把。宝刀榜第二十八,‘断魂卒’,据说是汉朝时期的邪教妖刀,相传被他杀死的人,都不得超生。”姬子桓耸耸肩,示意他也不知道真假。

    李秉小心翼翼将‘云麟剑’放回架上,刚接过‘断魂卒’,一股阴冷的气息瞬间替代刚才的温润,直达脑海,浑身都打了个寒颤。

    “下面一件,是当朝火冲一脉锻造大师‘孤叶匠宗’的作品。”

    姬子桓直接拿了后面的两把剑,一长一短,一肥一瘦,一把浅蓝剑身纯白剑柄,另一把则反之。

    “这两把兵器叫,‘秋水’‘长天’,是对剑,都是正二品。虽然不在宝剑榜上有名。不过都盛传‘孤叶匠宗’距离匠仙只有一步之遥,他现在才年近三十岁,未来无限可期。成了匠仙之后,他早期的作品身价自然也水涨船高。”

    姬子桓一件一件介绍自己的藏品,每一件东西的来历和用法,他都讲个大概,越说越兴奋:

    什么“奇兵榜”的‘点苍竹杖’;

    道家“清持观”的“混元衣”;

    “白鹿禅师”曾经穿过的开光“白袈裟”;

    隋朝大将用过的“赤阳弓”;

    可以吞云吐雾的“紫琼东云珠”;

    成套“天阶上品符?”各一张,来自“符?七大世家”腐水、烬火、聘风、鸣雷、伏鬼煞、役精怪、通神明。

    各种闻所未闻的丹药;

    七八本江湖闻名的高阶武学典籍;

    等等等等,一件一件,已经让初入江湖的李秉看花了眼,当下也起了收藏之心。

    “怎么样,这些东西,可还拿得出手吧!这世上只有你们四人知道我的藏品。收集了这么多好东西,不能拿出来炫耀,可真是遗憾。”

    以魏泽的眼力,自然也能看出来这些东西都价值不菲、世所罕见,也赞赏道:“挺不错的,都是好东西。”

    “还挺不错的?”这话到姬子桓耳朵里,可就是另一个味道了。不过他哪里知道,他这点家当,和永达堂的家底比起来,也只是九牛一毛罢了。魏泽从小在商行里打转,见过的好东西又何止这些。

    李秉瞧着,整个房间的东西都介绍了个遍,唯独没有提到木架边,那个一人高的黑色木盒子。他拍拍盒子,轻轻推了推,这盒子很沉,不像是空的。

    “这盒子里面装的是什么?怎么不见你提起?”

    “哦!”姬子桓应一声:

    “这整个溶洞里的东西,我都要带去室韦,唯独这一件会留在这里。里面的东西有点邪门,沾过他的下人,前前后后死的死,疯的疯,我可不想带着他。”

    说话间他打开盒子:

    里面是一把双手重剑,四尺一寸半长,长剑柄,宽阔剑身,纯黑的剑脊上雕着浅浅的朱砂铭文。

    李秉一怔,这剑先前他和魏泽谈起的,单传九门之一的名剑“扼云”!

    今天去看了漫威的新电影,蜘蛛侠2,觉得很好看。就在想,要是哪天我的小说也能拍出这么好看的电影该多好。

    希望我能一直记得我这个愿望,不断更新,写出一本。

    对了,李秉在洞里的事情,原本打算一章写完的。结果5000字过去,一半都还没到,而且真正震撼的东西,都在下回,是不是还有点期待?

    看盗版的朋友,记得来《网》书评区留言啊。

    爱你们!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21614/ 第一时间欣赏唐侠最新章节! 作者:四更谈所写的《唐侠》为转载作品,唐侠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唐侠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唐侠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唐侠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唐侠介绍:
【慢节奏】【大格局】【剧情取胜】 本是安于乱世,无心庙堂,不料一时狂放却引来天地浩劫。 书云:侠之大者,为国为民。可是该为国?还是为民? 我有好故事,你有酒……哦不……你有月票吗? 书友群:220785545唐侠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唐侠,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唐侠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