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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侠全文阅读

作者:四更谈     唐侠txt下载     唐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章 一言不发的高手

    “扼云”的剑匣被姬子桓打开,烛光照在漆黑的剑身上,映出一抹流光,剑脊边的赤红铭文在其照耀之下,沉稳厚重的剑身上,多了几分瑰丽色彩。

    李秉也被这剑身所吸引,正要伸手去拿“扼云”,腕子却被姬子桓一把抓住。

    “别碰。这东西有些邪乎,摸不得!”他松开李秉,又道:“买剑的时候就感觉不太对,这么好的剑,居然没几个人出价。后来拿到手,发生了一连串稀奇古怪的事情,都跟这把剑有关系。”

    李秉盯着那剑,浮光闪动,让李秉更觉得他配得上“稀世宝剑”这个名头:“具体是什么事情?”

    “太多了,我也说不上来,总之你别碰就对了。”姬子桓不想在说,一手关了剑匣,拉李秉到一边,取下韬剑,递到他手里:

    “我的家藏也都给你看了。这韬剑你拿着,我们出去吧。带你到另一个溶洞去。那里才是真正的’玉珑宝天’。”说话间,他满眼兴奋。

    李秉拿了剑,终于又重新摸到了这熟悉的剑柄。原本就想把韬剑送回子午宗,更何况现在已经有了倦尘,虽不如韬剑趁手,但应该是从一品的剑无误。现在自己身上内功的事情还未解决。等回长安之后,要尽快找人把剑送回子午宗才好。

    这一下他又想起了安子。自从他始终之后,大唐之内,各个州府张榜找人,三五天过去了,一点动静也没有,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李秉兄?”赤仁看着李秉摸着剑柄愣神,才提醒道:“我们先跟子桓下去吧,带你去瞧个好地方。”

    李秉叫上魏泽一口答应,又想起来:“对了,约定好的钱,我已经带来了,在庄子外面的马车里。一会……”

    不等他说完,姬子桓便打断道:“不必了,钱你带回去吧。

    这一来,这剑本来就是你子午宗的东西,算是物归原主。

    二来,韬剑虽宝贵,但也值不到十万贯,我当时为了显摆,就是随口一说。

    三来,我和舅舅要跟着赤仁,迁往室韦,自己的钱已经要带不完了,多出来的还要封起来,就算拿了你的钱,以后用不用的上还不知道。万一回不来中原,岂不是浪费。于情于理,你拿回去吧。”

    李秉不知如何回答,赤仁也道:“你就别推辞了。子桓可不是缺钱的人。”说完又道:“不过说起来奇怪,这把剑是他从武威州的节度使府上找到的。你们子午宗世代相传的宝剑,怎么会落到官府手上?”

    赤仁并不知道李秉丢剑的经过,也不知道他和融教在小海之前就有过节,只以为是子午宗的东西被武威节度使夺了去。

    “不是落到官府手上,而是知道了‘休屠祭坛’的秘密,被抓起来了吧。”一直沉默不做声的豹尊者忽然说话,声音低沉且缓慢:“那天若不是我和子桓去武威大使府,你和你身边这位小兄弟,估计也逃不出来。”

    这话没头没尾,姬子桓、赤仁以及魏泽都的云里雾里,但李秉心中却一震,因为他一直知道姬子桓就是融教中人,这么看来姬子桓的舅舅“乌衣候”也是融教中人,而且已经看穿了自己的底细。只不过不知道什么原因,他把魏泽当成了安庆方。

    看着李秉惊愕的表情,乌衣候又道:“你不用猜了,我就是融教东四堂的堂首,你所知道的豹尊者。休屠认祭坛里那一张《幽冥黑经》是在你手里吧。当时我们在大使府找遍了,也没有找到,就猜还是在你手里。

    后来你在‘千花杏坊’大杀四方,是不是练了那一页上面的功夫?东四堂解散之前,曾经收到‘追杀你、夺帛书’的命令,只不过第二天,东窗事发,东四堂就散了。不然你现在也不会这么逍遥。”

    豹尊者缓缓说了自己的想法,不过他却猜错了两点。其一,李秉的功夫是《阳月剑诀》,虽然也是《幽冥黑经》的一部分,但却并不是休屠人祭坛那一页。

    其二,现在‘休屠人祭坛那一页’现在也并不在李秉手上。在丰州时,被鸢尊者“倪裳”拿走了。李秉手里依旧只有《阳月剑诀》和《白雪内经》两页。

    “别怕,我没有恶意。”乌衣候看着魏泽警戒的样子,反而难得露出一抹笑意:“我现在被融教追杀,早已经回不去了。之前的事情,不想再管。”

    说完,他又看着李秉:“我们虽未谋面,但是你出现在武威、鸡鹿州、还有小海的时间,都正好对的上。所以赤仁告诉我你在子午宗救他的经过的时候,我就猜到你是那个前后坏了我两次计策的人。鼠尊者曾经见过你,跟我说过你的相貌,也大致对的上。不过你身边这位小兄弟,似乎与鼠尊者说的,气质并不相同。”

    怪不得,原来是鼠尊者告诉了乌衣候李秉身边有个小兄弟,以至于他把魏泽当成了安庆方。不过李秉不知乌衣候说这些的意图,一时间也没有辩解。

    “现在融教只是怀疑你身上有一页‘幽冥黑经’,并无实据,加上东四堂认识你的人又都已经散了,一时间还不会对你下手。不过你自己也要小心些,那本黑帛书对融教非常重要,如果被他们掌握实据,一定会追杀你。”

    姬子桓这才听明白事情原委,一脸吃惊的看着李秉:“原来是这样。一下子所有的事情都解释通了。”他若有所思,忽然猛的惊醒,十分紧张的问道:“那你是已经练了《幽冥黑经》上的功夫了吗?”

    “嗯。”只是简单的一声回应,却让姬子桓眉头紧皱:“那你有么有感觉到身上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比如有时候真气难以自抑?”

    李秉不再说话,只是颔首示意。心道,果然自己身体的异样,跟黑帛书脱不了干系。

    “我奉劝你,最好赶紧停下来!”乌衣候面色恢复之前的冷漠:“我们先出这里,边走边说。”

    一行人前后出了姬子桓的宝库,顺着溶洞原路返回。一路上,乌衣候解释了事情的经过,李秉、魏泽都是首次听闻:

    “其实这也是我和姬子桓被融教追杀的原因。

    你手中的黑帛书,一共有七页,并称《幽冥黑经》,和它相似的,还有白色帛书《白罗仙法》、黄色帛书《玄黄七术》,三者并称为《三相经》,这些都是武林中的叫法,这些帛书本身叫什么,已经没有人知道了。

    而融教最大的目的,就是集齐这二十一本帛书。

    在蛇尊者之前,我们东四堂还有另外一个人,叫蝶尊者,是个很单纯的姑娘。不过有一次行动中,她无意间知道了融教的一个大秘密,就被左魂使下令抹杀。她在临死前将这个秘密告诉了我。

    事情太大,这么多年我只能装作不知道。但是这次赤仁找到一页《白罗仙法》,姬子桓借此问我《三相经》的来历,我说给他听。却被八徒之一的‘哀徒’偷听到我们谈话。于是也下令追杀我们。

    能让融教对一个堂首也下杀手的秘密,自然不小。

    一直以来,融教对内,都说神族为了压制人族,用七个大阵封印了神界和人界的通道,留下了三本武学秘籍给驻守在人界的神,便是《幽冥黑经》《白罗仙法》《玄黄七术》。(融教说法,见第三卷,二十二章)

    可蝶尊者一次偷偷瞧见了左魂使施展功法,变回本身的样貌,骨骼怪异,样貌丑陋,浑身萦绕黑气,绝非人类。细细打探之下,获悉了《三相经》真正的来历。

    我下面要说的这些你可能还没有经历过,也许还不信,等你遇到就知道我所言非虚。

    传说,天地混沌之时,由天地灵气孕育出神族,盘古大神开天辟地之后,天地间分成了上中下三界,各成独立,但又彼此相连。

    上界灵气最盛,由神族居住,也叫‘神界’。神族拥有无上法力,一直主宰天地。

    中界最初由各种天地间孕育的各种精怪妖魅居住。女娲造人之后,人族也居住其中。中界自成轮回,居住其中的生灵,生死都会落入中界的轮回之中,所以中界又称为‘轮回界’。有些可以靠自己的力量脱离轮回之人,便成为仙人,也叫仙族,但依旧属于轮回界。

    下界幽暗无生机,本来空无一物,却不知道怎么孕育出另一个种族,称为冥族。他们**力量强大,嗜血凶残,又拥有‘幽冥之力’,几乎可以匹敌神族。他们统治下界,所以下界则又称‘冥界’。

    冥族在冥界居住千年之后,不满神族独自霸占神界,悍然对神族发动战争。整个神族奋起反击。

    正所谓神仙打架,凡人遭殃。本来是冥族和神族的斗争,战场却在‘轮回界’。

    一百年的大战,将整个轮回界打的支离破碎,而其中几乎所有的种族,都要在战争中选边站:人族,妖族,精族、鬼族、灵族、龙族、氐人族等等,无一例外。

    最终神族获胜,三界的格局也因此大变。

    神族用七个大阵封印了轮回界通往冥界和神界的通道,又派了七个天神家族镇守这七个大阵,传下七门《白罗仙法》,以世代守卫大阵。

    轮回界历经战乱,已经变得破碎不堪,分列成不少的‘次界’,彼此有间隙,但依旧有办法进出。

    人族在战争中,倾尽全力帮助神族,于是战后获得了轮回界中最大最好的一块地方,称为人界。妖族战败,则被困于轮回界的一角,称为妖界,除此之外,亦有鬼界、魔界等等‘次界’。

    人族没有冥族的强大**,也没有神族的无边法力。靠的就是代代传承的技艺,战乱之后,人族三位首领之中的炎黄二帝,将最厉害的技艺写入七本帛书,便是《玄黄七术》。

    冥族被打回冥界,永久封印,但当时人界的三大头领之一的蚩尤,因为羡慕冥族人的**力量,将冥族最厉害的七门武学私自拓下,便是后来的《幽冥黑经》。

    融教之所以要这《三相经》,是因为神族在《白罗仙法》中记录了打开‘七个封印大阵’的方法;

    炎帝在《玄黄七术》中,隐晦的记录了七个大阵的位置;

    而蚩尤记录的《幽冥黑经》的作用更为巨大,据说可以将冥族召入‘轮回界’之中。”

    乌衣候一路边走边说,刚开了个头,还没说到正题,不觉之间,一行人又回到了那个最大的溶洞内。

    姬子桓站在“玉珑宝天”四个字下面,将岸边的一艘木船推入水中,率先跳了上去,一手拿起浆来:

    “李秉兄,那些都是融教骗人的鬼话而已,哪有什么人鬼仙妖,我看你都已经听傻了。

    来吧,先上船,边走边说。我带你们去见见真正的‘玉珑宝天’,让你知道什么是,‘乾坤为界,万物归藏’。”

    脱离了皇宫部分,又回到了传说和江湖,这种变化读者们觉得还可以吗?

    《唐侠》真正的故事,才刚刚要展开。

    之前在群里发了个故事大纲,这连十分之一的故事都没写到,前路漫漫呀。

    还在看书的小伙伴们,来群看看啊:220785545。

第五章 拾金不昧的前人(上)

    “滴!”

    巨大的溶洞中,不断有水滴从倒悬的石钟乳滴落入水面,发出清丽的响声。

    李秉四人坐在船上,姬子桓站在船尾撑桨,木船缓缓驶离溶洞的岸边,荡出一层涟漪。

    船还未行远,赤仁吹灭了灯笼,眼前变得一片漆黑,这溶洞里伸手不见五指。

    李秉刚想问赤仁这样做是何意,却瞟见他指了指洞顶十分稀疏的几个细小的蓝紫光点,在高高的溶洞顶部,相间闪烁。

    随船前行,溶洞的穹顶越来越低,很快就变得仅有一人高,两侧石壁也收窄,恰好足够让这艘小船前行。

    那些光点越来越密集,汇聚成光斑,比之前更亮,颜色也更加艳丽。

    再往前一段,忽然洞口进一步收窄,船上的几人需要向后侧仰,才不至于撞到洞顶。姬子桓猛的撑了一下桨,也半躺在船上。

    “就是这里了!”

    刚刚过了这个狭窄的幽口,洞穴豁然开朗,露出一个巨大的拱形天然山室。

    “哇!”刚一进来,眼前绝美的景色,让魏泽心都颤抖了一瞬。

    这巨大的洞穴四壁,辉映着密密麻麻的蓝紫光斑,顶端更垂下来无数纤柔的光丝。蓝光紫光将相辉映,一翕一合闪动,绚烂如同星海,明艳好似极光。

    洞内原本漆黑,顶上的光辉,如数倒影在水里。船行于水天之间,上面是浩瀚星海,下面是碧珠幽潭。

    蓝紫光斑在溶洞中连绵不绝,一眼也望不到头。

    姬子桓拍拍李秉肩膀,伸手到空中,摆个架势之后,连连拍手。

    “啪啪”两声刚有响动,那些蓝色光斑惊飞,散成光点,瞬间充满溶洞,洞顶只剩下那些紫色光斑,和万千荧光丝线。

    待声音停下,那些蓝色的光点又渐渐回到洞顶。

    “这是?萤火虫?”

    “没错,这里的萤火虫又和外面不太一样,一种会飞,发蓝光。一种不会飞,发紫光,都会吐丝。他们生活在这洞里,靠光亮吸引小虫来捕食。你们还是第一次见吧。”

    整个溶洞充满水汽,形成薄薄淡雾,让这些光亮更加迷离。

    李秉坐在船头,随着船身荡漾,整个人都宁静下来,心境融入这美景之中。到好似:

    薄雾缥缈沉幻境,

    波光潋滟浮空谷;

    揽星入怀追万里,

    凌波踏辉一水天。

    小船晃晃悠悠逐渐前行,溶洞又逐渐变的高大、宽阔。等船身磕在岸边,李秉才回过神。

    姬子桓先起身,从船上跃下,拉了缆绳,将船拴在一根碗口粗的石钟乳上:“到了!下来吧!”

    他拿出火折子,没有点灯笼,反而借着光,走到溶洞墙边,摸索一番,找到个火捻子,将火折子凑到边上吹了吹。

    “哄~!”一股火焰爆燃,如同一条火蛇,顺着石壁蜿蜒盘旋而上,飞速蹿升。

    这燃烧的火线在石洞中,绕着四面石壁盘旋三圈才到顶,将整个洞穴照的敞亮这里比外面的任何一个溶洞都要大十倍不止,洞中两根巨大的石钟乳柱子,足有一丈粗,也不知道多少年才可以形成。

    李秉走到那个火捻子边上,原来是在溶洞墙壁上开了一个小渠,顺着洞穴四壁绕了三圈,;火油从顶上顺着这小渠流下来,遇到火星,便成了一个巨大的油灯,将整个洞穴照亮。

    不必再说两边的怪石嶙峋,率先映入眼帘的,是石洞中的一面石壁,上面凌乱的开了大大小小百十个石洞,小的只有碗口大,大的也不过刚好容纳一个人,每个石洞左侧刻着一些字符。

    石壁上没有阶梯,那些石洞需要靠轻功才能上去。这倒有几分像李秉曾经见过的千佛崖,但这些洞里装的却不是佛像。

    李秉眼力不错,随意扫过几个大一点的石洞,洞口分别刻着:“金银、玉器、古玩。等等。”但洞里似乎空无一物。

    再看旁边一些略微小一点的,洞口又分别刻着:

    “剑十八,越王剑。”

    “汉?侯:潜龙佩。”

    “剑二十四,宇文黄金剑”

    “汉安帝:未出世宝剑:龙渊剑。”

    “剑四十五:道剑,紫鹈鹕。”

    “晋武帝:金丝软甲。”

    ……

    大概扫视一圈,各个石洞口写的名字,大多都大有来历,有些更是如雷贯耳。

    比如这个剑十八,就是越王勾践的贴身佩剑。北朝时期,还现世过,不过后来就不知所踪了。剑十八,是宝剑榜的排名,不过这个洞穴年代估计已经久远了,现在越王剑可能要更靠后些。

    这个潜龙佩,是汉?侯(萧何)的玉符,法家至宝之一,韩临渊时常提起,盛赞其要比非派的家传玉符品相更好。

    龙渊剑更是天下闻名。相传刘邦在芒砀山斩蛇起义,用的就是“龙渊宝剑”。只不过这柄剑随着刘邦下葬,并未流传后世,亦没有收录在宝剑榜里。

    晋武帝的金丝软甲,相传水火不侵,穿在身上不生百病,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不过这个所谓“道剑,紫鹈鹕”就好像没什么名气了,说是剑四十五,应该也是当时的一柄宝剑吧。

    李秉还在一个一个洞看着,忽然魏泽指着其中一个石洞,叫到:

    “老大,你看那个!”

    郝然见洞口石壁上写着:

    “隋孝成帝,萧日镜,借予‘长安非派’。”

    “‘萧日镜’那不是非派的镇派之宝之一吗?上面写着是借给非派,难道这东西本身不是非派的吗?”

    李秉还不及细想,又瞧见了这洞口旁边的另一个石洞写着:

    “许逊玄牝七卦,借予‘秦王殿’。”

    许逊是道教净明派创始人,现在的不少道门都奉他为祖师爷,这个玄牝七卦,大概是他用的某种兵器或者法宝吧。

    而秦王殿,又是大唐皇家的江湖势力,出现也不过一百五十余年。照此算来,这个洞穴的年代也没有太久远。秦王殿都从这里借东西,想来这个势力曾经也很厉害。

    李秉想的入神,姬子桓却看着李秉的样子发笑。

    还是赤仁走上前来:

    “你就别捉弄他们了,告诉他们这个洞穴是哪里吧!”

    姬子桓耸肩笑道:“我没骗你们吧。光看这些东西的名字,是不是还对得起‘乾坤为界,万物归藏’这几个字。”

    魏泽倒是不以为然:“万一是吹大话呢?光刻几个字谁不会呀。这百十个世间顶级宝物要收集起来,可不是那么容易办到的。反正现在洞里都空着,这个洞的主人怎么说都行咯?”

    “你要是知道这洞的主人,就不会这么说了。”姬子桓走到石壁边,指了指石壁上一个奇怪的符号道:

    “看这个标记,认得吗?堪舆一脉五大门:摸金、发丘、搬山、卸岭、观星,各有暗号。

    这个暗号就是‘发丘’的标记。

    而这里,就是发丘一脉曾经的大本营!玉珑宝天!”

    一章没写完,先发一半,尽量保证每天都更一点。

第六章 拾金不昧的前人(下)

    且说堪舆一脉五大家,做的都是“看风水、察天意、盗墓取财”的行当,只是方法不同,各有倚仗。

    观星靠“意”。

    观星相师,始于秦朝,脱胎于道家和阴阳家,是堪舆一脉的源起。形成之初,为的只是给达官显贵看风水、选墓穴、庇佑后代。即便今时今日,这一脉的子弟也很少参与盗墓的勾当,算是堪舆之中的清流。看风水的本事为五脉之首,却不擅长机关密道、驱鬼除怪一类。

    因为学问艰涩难懂,对资质要求极高,需要苦心修行十年以上,才可出师;所以传人逐渐变少,大有式微之相。《观星术》一书,算是曾经的门派至宝,已经遗失。

    摸金靠“器”。

    摸金校尉,始于三国,曹操为了弥补军饷不足,设摸金校尉一职,专门盗墓。擅长破解机关、制造各类用具:法宝、符?、刀剑、衣袋层出不穷,历朝历代的墓穴,不论南北,各种情况都能应付的来。因为适应性好,也不考教资质,江湖门派不少,传人在五脉之中最多。

    发丘靠“技”。

    发丘天官,原名发丘中郎将,本和摸金校尉一样,是东汉末年的朝廷官职,不过后来变成家族传承,便以“发丘天官”自居。其工具相对简单,以积累经验为主,主张随机应变,讨一个“巧”字。不同于摸金支流拥有众多大派,发丘几乎都是家族生意,手耳相传,居无定所,相对分散。

    搬山靠“术”。

    搬山道人,五脉中形成最晚,大概始于隋初西域之地(唐,安西都护府)。擅长对付墓穴中的鬼怪妖物,研习天下风水中的奇门异术,涵盖:中原、天竺、大食、南诏、扶桑等多地秘法,加以改变,纳为己用。有些门派和“阴阳”“到家”颇有渊源。

    卸岭靠“体”。

    卸岭力士,没有确切的形成时间。大致是其他的江湖门派入了堪舆的行当形成的流派。东学一招,西学一技,根基并不扎实,靠其高超的外家功夫应对不同情况,盗墓也以小墓居多,不敢独入王侯之墓,喜欢和其堪舆的其他支脉一起行动。五脉之中,地位最低。

    李秉和魏泽都是初次来到这里,被这一百来个大大小小的石洞边的刻字吸引。即便现在里面都已经空无一物,也能大概猜想当时这宝窟的浩大。

    “不是说发丘一家没有什么门派吗,是谁能弄出来这么大的一个藏宝地方?”魏泽家的永达堂,也做古董生意,对这里面的门道也多少知道一点。

    “小家族肯定没有这个底蕴。”姬子桓指了指基础石洞:“你看看这些上面标注墓穴,从秦到唐,大多都是王侯将相的墓穴,一般人可进不去。再说这百十个墓穴,绝非一日之功。即便是发丘中最大的四个家族之一,少说也要两代人才能凑齐。”

    “发丘四大家:陈、宋、朱、谢。也不知道是哪一家?”魏泽和赤仁闲聊几句,忽然回过神,连忙走到刚才墙边的发丘徽记边,仔细瞧了瞧:

    拳头大的标记,画的是“两山夹流,一水中分”的图,果然是发丘的徽记没错。只是一般发丘的徽记边,会用家族姓氏或者图腾标注在右下角,这里却没有。

    “所有东西都被搬走了,不知道是为什么舍弃这么好个地方。”李秉一一看了所有的石洞,如此浩大的工程摆在眼前,却瞧不见各种宝贝的实物,分外惋惜。

    “可能是这里被别人发现了吧。‘发丘’不如‘摸金’擅长设置机关防卫,也没有江湖什么倚仗,势单力薄,一切只能靠藏。一旦老窝被发现,只能转移,以至于这一脉多是居无定所。”姬子桓刚刚解释,魏泽又接上话茬:

    “姬兄说的没错,我们堂口里一直都有不少发丘的小家族来卖古董,做不到一两年,人全都不见了。几年后,又在别的堂口联系我们,如此反反复复,远不如堪舆其他几家的货源稳定。”

    两人原本不熟,这忽然一聊到共同话题,居然已经开始兄弟相称了。

    李秉低叹一声,看毕所有石洞,才有了精力再仔细瞧瞧这个巨大溶洞本身。如此大的石钟乳,层层叠叠,看起来好不壮观,当年选这个地方做宝库的人,相比也是看中了这点。

    “诶,你们看那边好像有个东西。”李秉指了指溶洞的一角,山壁之下,一根石柱的背后,有一块三尺高的灰布,下面似乎遮着东西,只是那灰布看起来年份并不久远。

    李秉刚要动身去看,赤仁一把拉住他:“李兄!别去了,是一个干尸!”

    赤仁也道:“我发现这个洞穴的时候,那个干尸就在这里了,相貌极其恐怖。也不知道是哪位前辈,不敢得罪,就拿了一块灰布给盖上了。我劝你们还是别去看了。”

    “诶!还是去看看吧。说不定还能推测出这是发丘的哪一家的的宝库。”魏泽自认见识不俗,既然有机会知道的洞穴的来历,此番那肯放弃,喊着李秉一起过去。

    他刚要掀开灰布,赤仁拦住他,先在跟前躬身作揖,淡淡道“前辈安息,惊扰莫怪”,之后才抓住灰布一角,猛然掀开。

    “哇呀!”魏泽原本已经做了准备,可是看见那尸骸的时候,还是被吓得往后一躲。

    这是一副已经风干的尸骨,盘腿而坐,双手放于膝上。全身皮肤棕黄,身上有不少红尸斑。最诡异的是,他面容扭曲,整个脸都融成一团,皮肤褶皱,多有裂口,分不清眼鼻口的位置,看起来极为惊悚。

    他穿着袈裟,颜色已经变淡,勉强可以辨认出是紫色。

    根据负责宗庙的“太常寺”规矩,袈裟品级由上至下,依次是:紫红、褐红、正红、深棕、土黄。如有皇家御赐,还可以用正黄。一共六色。

    这干尸身上的紫红袈裟是最高品,并且横纹是金纹而非银纹,他必定是某个大寺住持。

    但这就更奇怪了,僧人对生后事极其看重,普通僧人圆寂,尸身都会送回庙宇火化成舍利,很少有遗留在外的尸骨,更不说是大寺住持。

    李秉看着这干尸陷入深思,瞧着他坐化的样子,又想起别的事情来。

    “从尸骨的风化程度来看,大概是百年前的人。他身上的那些红斑似乎有毒,不要碰。从那些红斑的位置来看,这尸体的脸和内脏,甚至手臂肌肉都被溶解了,死前一定遭受了莫大的痛苦。”豹尊者“乌衣候”也是第一次瞧见,他合手行礼,又道:

    “这样都能禅定坐化,一定是个绝世高僧。却不知道是哪个寺庙的。”

    李秉听这话,心里更犯了嘀咕:短短半月,这已经是他第二次见到坐化的僧人。前一个便是西明寺藏书塔底层密室里的黑袍僧,而且那人很可能就是“单传九门”之中“玉杖渡来生”的传人,同样是个绝世高僧。

    两个尸骨大概都是一百年前的,莫非有什么关系?

    五人站在尸身前,忽然洞内的光线变得昏暗起来。魏泽心中咯噔一声,警觉的看了一眼背后:莫不是要诈尸还魂了?

    姬子桓看着他滑稽的样子,轻轻拍在他肩头:“小兄弟别怕。是哪个石槽里面的黑油要烧完了。这东西是从洞顶渗下来的,总量就那么多,烧一会就烧干净了,要等几天再回来,才能又亮堂。”

    魏泽长呼出一口气,总算定了心,尴尬笑道:“哈哈,姬兄说笑了。我刚才也没有在怕的。不过这个石槽真是精巧,以后要是我自己有宝库,也这么弄一个来。”

    说话间,洞里的光线变的更加昏暗。

    “来也来了,地方也看完了,我们也回去吧。两只纸灯笼都还在船上。一会石槽里的火油要是烧完了,可就麻烦了。”

    姬子桓一边催促,再看了一眼这满石壁大大小小的洞窟:“以后我们就要去室韦了,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回来。这个地方,多两个人知道也好。要是这么好的地方没人发现,想想还挺可惜的。”

    等五人都上了船,一整圈石槽的光辉已经熄灭的差不多了,洞顶那蓝紫色萤火虫的辉光又变得明显起来。

    姬子桓撑桨,驾着小船驶离,李秉又问赤仁之后的路线打算。

    “今日把这些东西收拾完,半夜会有人来接应我们。从掬菊居出去不远三十多里,就是黄河,子桓兄的船已经在那里等着了。一路上走水路,虽然比陆路慢些,但是中途需要停检的地方少。也不易遇到融教的人。

    之后从齐州(今济南)船,改乘海船入渤海,到安东都护府的青泥浦(今大连),然后走陆路,就可以到室韦。我所在的蒙兀室韦,在室韦东北部,靠近‘黑水??’和‘窟说部(今库页岛)’。李秉兄要有机会可以来看我们。蒙兀室韦,拓跋家不难找。”

    只听行程,便知道这一路的艰难。融教势力当真如此之大,能把这两人逼到这个地步吗?

    他本想递给赤仁一个腰牌或是什么其他信物让他通关顺利些,可出来的匆忙,一时间也找不到东西,只能作罢。

    刚聊到之后的打算,船上的气氛变得低落起来,连姬子桓都开始叹息。倒是魏泽,看着头顶的阑珊波光问道:“姬兄,这里的这个萤火虫有毒吗?我想抓几只回去养着。”

    “倒是没毒,不过去外面养不活的,我试过了。”

    “哦?!没毒就好,你能不能把船放慢一点,我抓几只。万一养活了,这东西一定能卖个好价钱。”魏泽从来都对自己信心满满,还没抓住,就已经想到了日后独门生意的红火场面,性头更大。

    倒划两桨,他站在船头,伸手去捧那洞顶的萤火虫,刚一抬手,惊飞无数蓝色光点,只有那些不会飞的紫色萤火虫还留着。

    他双手一捧,觉得洞顶湿滑油腻,不过淡淡的紫光从掌心发出,甚是好看。

    他把双手放在眼前,想一睹这萤火虫的真容。可刚瞧一眼,吓得他连忙甩手这哪里是什么萤火虫,样子分明是茅厕的臭蛆,只不过会发光而已,一群虫子在掌心蠕动,好不恶心。

    浑身一阵恶寒,他连连甩手,正想回头解释给李秉听,刚一转身,后脑勺又磕在一根巨大的石钟乳上,一时站立不稳,居然落入水中。

    “噗通”一声,整个溶洞的蓝色萤火虫都被惊飞,宛若仙境。

    不过船上几人可顾不得欣赏,赤仁连忙点着灯笼,探身到船边:“小兄弟,你没事吧。”

    李秉知道魏泽水性不错,也探身往水里望去,不过水中都是萤火虫的投影,看不清人,他有些着急,站起身,准备下水去救。

    “咕咚!咕咚!”水面上冒出一个波浪,魏泽的脑袋冒出来,只说了一句话,又转身潜了下去。

    “你们等我一下!”

    姬子桓也觉得稀奇,他来这洞里不下二十次,可每次都只顾着看萤火虫,倒是从来没有潜下水里。莫非那些石洞里的宝物都被转移到了水里?

    他一排脑袋,暗自后悔:自己怎么没想到下水去看看?

    两只纸灯笼照着水面,却什么也看不清,众人焦急的等待着。

    良久,魏泽才重新浮出水面:

    “秉儿哥!了不得了!这水下面有个好大的东西!好像是个动物的尸骸,四五丈长!大得很!从来没见过!快来看!”

    更新不刻苦,不如回家卖红薯。。

    明天是新的一周,计划是不断更。。

    嗯。。。加油!

第七章 有缘再见的好友

    “噗通!”“噗通!”“噗通!”“噗通!”

    四个人都脱得赤条条,听了魏泽的话,依次钻入水里。

    隔着粼粼水面,再看溶洞里的的森森浮光掠影,更有一番别样韵味。

    李秉刚潜入水底,十多条小鱼的鱼群,四散逃开,转眼没了踪迹。

    这潭里的水并不深,不足二丈,水体清澈,浅处几乎能见底。寒冬腊月外边都冷的发抖,这溶洞里的水倒并不刺骨。

    刚一下水,魏泽说的巨大尸骸便映入眼帘。

    尸骨上的肉已经消蚀殆尽,只剩白骨,从头到尾,大概五丈长。

    脑袋十分巨大,占了身子的五分之一还多,头骨扁平成圆铲形,看颚骨,嘴巴宽阔,上下各一排三角牙齿,极其锋利;鼻孔很小,但眼窝巨大。

    身子中段脊椎弯曲,一共四十余节,每一节都有人的大腿粗,胸腔十分扁平。前中后一共三对足,每足有两节胫骨,每节长约半丈,足尾各有四指,趾骨短小,各有三指节。

    从最后一对足开始,脊椎骨逐渐变的细长,该是条尾巴。

    李秉绕着这尸骸游了一圈,停在脑袋前,掰了掰它的下颚,这骨头可张开的角度很大,口腔像一间小屋。

    再游到他头顶,这怪兽的头骨上有个巨大的裂纹,大概是个“?e”字形,但头骨并未碎掉。

    在下面四处看了看,往复换气几次,总算瞧的差不多。魏泽在手里指了指上面的船,示意李秉上去说话。

    一个接一个的冒出水面,各占船的一角,边用内襟擦拭身体,一边聊起来。

    “你们说,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怎么这么大?”魏泽最是兴奋,连道:“六条腿的东西,真的很少见。”

    赤仁拿着内襟抹了抹咯吱窝的水,又放在鼻前闻闻,直接套在身上:“我曾经听人说,海里有一种大鱼,叫做鲸,大的也有**丈,会不会是这个东西。”

    “我虽然没亲眼见过鲸,但看《万国志》里的图。下面这怪兽,大小虽然对的上,不过鲸好像没有腿,脑袋和尾巴的样子,也并不相同。看身形,它倒是有点像长安河里的娃娃鱼。不过娃娃鱼是四条腿,最大也不过三四尺。没有这么大的。”

    李秉把长发拧个半干,刚说完,又回头:“诶!人都上来了,怎么还不见子桓兄?”

    “他非要把整个水底都看一遍,还以为能找到发丘一脉留下的宝贝,随他去吧,一会他就上来了。”赤仁望一眼水底,又听魏泽分析道:

    “你们说,这么大个怪物,到底是哪来的?这溶洞的入口你们也见过了,就那么大点,过人还行,这么大的家伙肯定爬不进来。

    要说这个怪物是原本就是生活在这个洞里,好像也不对。这里的水就只有这么多,活水更少,溶洞里的潭一共就那么大,也不算深,别说养这么大的活物了,让他翻身都不容易。

    诶?莫不是发丘一脉养在这里,看守宝贝的?谁要是敢进来,这家伙一口就能把他吞了。不过那么大的身躯,每天的食量怕是要一头牛。”

    他兴奋的说完,忽又摇头:“好像也不对,要是这么大个东西养在这里,溶洞里的石钟乳,早该被他毁完了才对……想不通,想不通……”

    闲谈之间,姬子桓终于浮上来。脑袋刚出水面,一连咳了半天,又醒了醒鼻涕:“咳……咳咳……游得太远,差点淹死在里面。来,拉我一把!”

    “还以为水里能藏有什么宝贝,游了一圈,什么也没发现。”他原本筋骨也不强,说话时,冷直打哆嗦,披上衣服又道:

    “你们有没有看到那个东西头顶上,有个伤,是?e(wan)字形。看起来像是佛印。阿…阿…阿嚏!”

    他摸一把鼻涕,伸手到水里涮了涮:“那个溶洞里面又有一个高僧的尸骨,你说会不会是高僧和怪物打起来,结果两败俱伤。最后高僧赢了,可自己也被毒死?”

    “这倒是有可能。但是这还是不能解释,为什么这里会有这么大一个怪物。”赤仁挖空脑袋也想不出个合理的解释来:“可惜今天是留在这的最后一天,不然还可以再到处查查,说不定能找到什么蛛丝马迹的。”

    “稀奇的事情,见过不少,可是这么大的怪物,还是头一遭见。要是能把他打捞上来,拿去长安展示,一定能赚不少钱。”魏泽也有些惋惜,三句话不离本行,还是想着生意。

    五人一边闲聊,一边轻摇船桨,泛舟回到刻有“玉珑宝天”四个字的洞穴。

    沿路回到姬子桓的藏宝洞窟,他将所有的心心念念的宝贝,一股脑,全部装入两个大箱子里:

    一品长剑“云麟”;

    五曲剑“寒蚺”;

    大斩刀“断魂卒”;

    对剑“秋水”“长天”;

    奇兵榜“点苍竹杖”;

    道家至宝“混元衣”;

    “白鹿禅师”的开光“白袈裟”;

    隋朝大将用过的“赤阳弓”;

    可以吞云吐雾的“紫琼东云珠”;

    成套“天阶上品符?”

    各种闻所未闻的丹药;

    七八本江湖闻名的高阶武学典籍;

    一切的一切都装箱带走,唯独留下了那巨大的黑色剑匣双手重剑“扼云”。

    “这剑本身又大又沉就不好带,何况还不祥。算了吧,本来事情就多,不要再惹麻烦了。”姬子桓对赤仁说道:“要带的东西太多,这个就算了吧。”

    “也好!”赤仁对这剑还有些不舍,临走又打开剑匣,光亮如镜的漆黑剑身上,红色铭文中流光闪动,是那么绚丽。

    李秉也看着它,双眼之中满是渴望。

    “子桓兄。既然这把剑你不想带走,卖给我如何。我也带钱来了,原本是赎韬剑的钱,都给你。如何?”李秉犹豫再三,还是开了口。他本身也喜欢这剑,不过君子不夺人所好,一直不敢名言。

    何况姬子桓刚还了“韬剑”给他,这时候再要一把,似乎显的有些贪得无厌。确认了姬子桓带不上,他才开口。

    “你要?当然没问题。”姬子桓耸肩道:“我自己的钱已经带不上了,你要是真想要,送你就行!不过你可想好了,这剑真的有古怪,我说不上来,总之摸过他的人,下场都很惨。你千万小心……”

    李秉大喜过望:“无妨。我本身也不会用双手重剑。只是这剑做的精致又威武,很喜欢。今天看着你有这么大的一个收藏宝库,我也想弄一个。这‘扼云’就是我想要的第一件藏品。只要我小心些,没弄清之前,不去碰它,应该也无事。”

    姬子桓也爽快:“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大概说的就这‘扼云’这样的宝剑吧。生的如此好看,却不能用,实在可惜。与其留在这洞里,不如一并送你。”他抱起剑匣,一并交到李秉手上。

    这刚一入手,李秉差点没有兜住。这剑比看起来还要重一倍,李秉也只能拿的动,要想用这剑使出“阳月剑诀”,恐怕修为还差得远,何况阳月剑诀本身也不是重剑的剑招。

    将宝库里的东西腾挪半天,悉数装入两个大箱子中,姬子桓将其都带回了掬菊居的密室里。

    透过房顶上的“石英筒”向外看,天空一片橙黄,已经到了日落时分。距离安排好的人来接,也只剩下三个时辰不到。

    姬子桓赶忙整理起自己的家当,李秉、魏泽也跟着帮忙。

    要带走的一共八个大箱子,金银三箱,玉器一箱,书画武学典籍一箱,各式珍惜兵刃一箱,衣物宝甲丹药符?一箱,古董摆件一箱。

    其他个头大,并非价值连城的东西,就不带了,这些东西整理出来,居然也有八箱。即便是选了又选,这里面的东西放在寻常人家里,也算的上是宝贝了。

    将这些箱子放回溶洞中,姬子桓看着他们,久久不愿离开。

    “告个别吧!”赤仁看着他的哀伤神情,忍不住打趣道。

    这不说还好,一说居然惹着他连连捶胸顿足,长叹一声:“这都是我一文一文攒下的家业啊,费了多少心血在里面。哎……狗日的融教。”

    他连连摇头,又道:“说是这么说,不过要不是融教,我怕是也赚不到这么多钱来。真是成也融教,败也融教;富也融教,穷也融教。”

    “你想开些罢,你带着那些钱,在室韦就是十辈子也花不完。就别执着于洞里这些了。到时候招兵买马,说不定有一天还能回来呢!”

    姬子桓不答话,将手里的纸灯笼也仍在洞里,缓慢的合上机关,挥手告别。

    灯笼里暗黄的灯光照在他的脸上,逐渐收窄,变成一条细线,最终消失不见。

    “我送你们出去吧。送走了你们,我们也该上山,把这些开山雷埋好,等午夜时分,接我们的人到了,就把这里炸了。到时候,两边的山谷倒塌下来,整个庄子都会被埋在山石中。一点痕迹也不留。

    再过几年,这么偏僻的庄子,人迹罕至又没人打理,很快会被杂草吞没,一切都会尘归尘,土归土。不知道这下面的‘玉珑洞天’要在几百几千年后才会被再次发现。”

    姬子桓一边叹息,一边打开机关,送李秉到庄子门口,将剑匣和宝剑都装在马车上。

    赤仁从院后牵过来一匹白马:“这次你来,正好把他一并带走,总算是物归原主了。否则我跟赤仁一走,也是要把他放生。”

    他捋了捋马鬃,将缰绳递给李秉,又和他相拥:“大恩不言谢。如果有机会,一定要来蒙兀室韦,到时候我做东,我们再好好谈天说地。”

    “好!一言为定!”

    李秉将白马也拴在马车上,看着身后三人,挥手送别。

    “驾!”

    本是萍水相逢,相见也只是寥寥几次,不知怎么的,分开的时候,还有些不舍。

    夕阳的最后一抹光亮撒在山谷之中,李秉两人又走到来时的青砖道上,看着那石碑上的诗文:

    “零落成泥香消殒,不若摘花簪一支。”

    李秉停下马车,折了一只腊梅,别在车銮上。

    “你也簪一支吧。这一别,真的不知道此生还能不能再见。”

第八章 可男可女的尊者

    长安大道连狭斜,

    青牛白马七香车。

    玉辇纵横过主第,

    金鞭络绎向侯家。

    “不怎么怎么的,自从去了趟江湖,每次回到这巍峨的长安城门,总想吟诗一首!呸呸呸,这首不好……下次换一首。”

    李秉和魏泽两人驾着马车,已经朱雀大门。不过前面人头攒动,积出一条百余丈的长队来。

    “咚!咚!咚!”明德门城楼上三声鼓响,已是巳时。

    “早已过了开门放行的时间,今天这是怎么了?”魏泽抬头看了看前方,还是不顾长队,抖了抖缰绳,继续前进。两边的平头百姓也都识趣,看着这三匹高头大马和气派的马车,便知其主人定非等闲之辈,纷纷退让。

    一路缓缓前行,不一会已经快到档口,离城门不过二十丈,才瞧着城门原来已经打开,只是城门吏设了栅栏,不放百姓通行。

    李秉继续驾车,车銮之上,别了一枝新开的腊梅,旁边便是襄王府的三角旗,这样的车驾,放在平日里,给这些城门小吏十个胆子也是不敢拦的。偏偏今日就奇了,看着马车要冲门,还真有城门吏朝李秉走来。

    那人眼尖,刚走两步,似乎瞧见了这马车两边坐的人正是有名的“长安四少”,先是一愣,连忙调头,找了自己的正副队长,三人同行才敢上前。

    城守队长倒是不卑不亢,泰然自若,先行了叉手礼,然后靠近些,低声道:“禀世子殿下,吐蕃使臣班师回朝,太子殿下城门相送,都在前面。马上就完事了,请殿下稍候。”

    李秉一眼望去,果然见朱雀门外“鸿胪寺”的礼宾队伍悉数到齐,这礼节可重了,什么时候,大唐对吐蕃这么和善?

    忽一声号角吹响,四十多人的使节团,分列两队并行,从城门驶出。即便四面大气迎风招展,和门口等候的这几千百姓来比,气势也输了一半。

    使节团从李秉身边走过,队伍中央,一个身着喇嘛袍的人骑着棕马正低头想事,刚一抬头正好瞥见李秉,两人对视一眼,都有些惊讶,却都什么也没说。

    那人想了想,还是翻身下马,把缰绳交到旁边一人手里,溜到车队末尾的唯一马车,掀开车帘,溜入车厢中。他正是吐蕃皇子格桑玉扎。

    车厢里原本半躺着一个长袍吐蕃僧人,他看书兴味正浓,瞧着着格桑进来,面露微笑:“我猜你会来,却没想到这么快。”

    说罢他合上书,放在一边,又道:“说说吧,唐太子拉你到一边,耳语两句,说的是什么啊。”

    格桑靠着尼朗茨旦身边坐下:”这也是我想问你的,他说的文绉绉的,我记不全,好像是‘愿两国修好,再无隔阂,但此事并非一日之功,什么吾辈任重道远。’大概是这个意思吧。

    你说真奇怪,这次出使,我既不是正使,也不是主宾,只是一个随行人员。他怎么就知道要找我说话?”

    尼朗茨旦一笑,拍拍格桑的脑袋:“你也太小瞧李唐了,从我们出了吐蕃的那一刻起,每个使者的身份、性格、家眷,甚至饮食好恶早都被查的一清二楚。你是吐蕃皇子的事情,难道你还觉得藏得住?”

    格桑心里大致也明白这个道理,又问:“那你说这个唐太子是什么意思?”

    “我不知他心性如何。不过既然这次出使,两国没有达成一致,但也没有对我们恶言相向,那么他这么说就有两种可能:其一,是真心修好,乐见两国和解,只不过他也明白现在不论是民生还是国情,两国都是骑虎难下,和解还需要时日,亮出自己态度,等待时机。”

    “哦?那你的意思是,大唐这次虽然没有同意会盟,但还是想接着谈?也对,要不然怎么会由太子出面送行,这可是大礼。”

    尼朗茨旦微微颔首:“从刚才他的反应来看,似乎是真心想会盟。不过也有另一种可能,说不得他心机深沉,想借这事稳住吐蕃,以图后效。现在李唐国力正在回复,他也未必就真的对吐蕃一点心思也没有。

    不管怎么样,他说的话,你只管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该怎么样办,还怎么样。全装做没听到就好。”

    “哦!”格桑玉扎应了一声,这些朝政上的事情,他总是想不明白,总猜不透对手的心思,与其乱想,倒不如不想,还过得自在。

    他摇摇头,看着尼朗茨旦,两眼忽然放光:“尼朗茨旦叔叔,我还不想回吐蕃皇宫。现在蔡邦氏(赤松赞普王妃)和那囊氏(赤松赞普生母)两家斗的火热,我本来两边不靠,他们都想拉拢我,但又防着我,我回去日子真的不自在。不如我跟你去你的‘昭宗’吧!还能跟你学佛法!”

    尼朗茨旦闻言大笑,刮了刮格桑的鼻梁:“你个小机灵鬼,是想让我继续教你《天上天印》吧,你的心思什么时候真正落在佛学上过?”

    格桑耸肩,憨憨一笑:“嘿嘿嘿嘿,我也没办法啊。自从我师父在峨边被害,就没人管我了。放着身边的高手不用,难道要回去乱糟糟的密宗吗?嘿嘿嘿,反正我跟定你了。”

    两人聊得整开心,忽然马车猛的震了一下。

    掀开车帘,格桑探头望了望,连路上的行人都不知所措。

    他回到车厢,指着长安城方向:“西明寺里的动静越来越大了呀,都出城这么远了,还能感觉到。昨天最后一次抄经,你想帮‘净善’住持的忙,他也不领情。要是真的出点什么事情,我看也是活该。”

    “诶,别这么说。”尼朗茨旦伸手拦他:“其实我也没几成把握,只是抄了他们那么多经书,想略尽绵力而已。我看方丈大人昨日信心满满,应该是已有对策了吧,毕竟这可不是小事。”

    格桑连连摇头:“哎呀呀,可惜要回吐蕃,不然真想看看西明寺下面那东西跟你说的一不一样。”边说边瞧着窗外风景,忽然他又意识到什么事情,探头往使节队伍后望了望:

    “诶,那两个尾巴好像没有跟来。”他没头没尾的说了这么一句。

    “尾巴?”尼朗茨也反应过来:“哦你说那两人啊。既然已经到了长安,他们的任务也算完了,自然不会跟我们再回吐蕃。”此时此刻,格桑两人依旧以为那两人是李唐的探子。

    且说一青一红,一胖一瘦两个长裙姑娘站在明德门边,目送完吐蕃使节团离开后,依旧等在城门口。不过,她们今日总算没有再换些奇奇怪怪的衣服。

    看着李秉和魏泽的马车经过,两人依旧不为所动。眼瞧着李秉的马车之后,一个骑马的白面清秀小哥,身穿黑色劲装武服进了城门,两人忽然变得激动,连忙迎上去。

    “小姐!”穿青裙的瘦姑娘先打了招呼,当下觉得失言,连忙道:“哦,不。公子,住的地方已经安排好了。快跟我来吧。”

    红裙子的丰腴姑娘也眼疾手快,一把拉住缰绳,扶白面小哥下马。

    三人走街串巷,终于在嘉惠坊投了客栈。

    刚刚进了客房门,两个丫头忽然变得极其兴奋,和那个清瘦公子拥抱在一起:“小姐!小姐!我们可想死你了!你信上说让我们说你要赶来,让我们在长安等你,我们就数着天数等啊等,可算见着你了。”

    红裙胖丫头,拉着清瘦公子的衣服,转了圈瞅了瞅:”小姐你这身打扮真好,又靓丽,又有气度。小姐的易妆术越发纯熟了。”

    清瘦公子拆了头上的发簪,摇了摇头,露出齐腰的飘逸长发:“红豆、青豆。这段时间,你们怎么样。吃得好,睡得好吗?”

    青豆见着旧主,激动地满眼都是泪:“都好,都好。只是这么大,还是第一次不在小姐身边。小姐没人照顾,一切还好吗?”

    “我都好!”清瘦姑娘和红豆、青豆手抓着手,又问:“这几天你们有没有被昭宗宗主发觉?有什么发现吗?”

    “肯定没有,我的易妆术得了小姐亲传,每天都是一副新面孔,时男时女,时高时矮,时幼时老,他才发觉不了。不过他在长安的时间,每天都去西明寺抄经。从没有见他把那本《七十二天上天印》的帛书拿出来过,我们也不知道那本书究竟在不在他身上。小姐,对不起啊。没办好事情。”

    “这也不怪你们。本来也只是猜测,而且昭宗宗主武功又高,你们没有被发现,已经很厉害了。他的事情先放一边,我这次来长安是有更重要的事情办。”

    说话间,这清瘦姑娘开始脱去武服,两个丫头也伺候着开始换装。

    “收到你们的传书,知道西明寺的藏经塔下面有古怪,我就赶来了。我猜这跟《三相经》或许有关。”

    红豆正在帮姑娘解腰带,忽然抬头:“啊,你是说西明寺里也藏有《三相经》?”

    “那倒不是,这跟说来就话长了。我给你们讲个故事。”姑娘示意红豆青豆停下,就那么穿着素白内襟,拉着两个丫头坐在床边:

    “你们也知道,老爷隐退前,曾是融教上代八徒之一,很多年以前,他曾经去过一趟妖界寻找《三相经》的下落,虽然一本也没找回来,却打探到一些传说故事。

    几百年前,妖族的‘天妖皇’也曾经来人界找过《三相经》,还收集到好几本带回妖界。融教一直想要,不过却不敢明抢。后来百年前,妖族发生了一件大事。

    曾统一妖界各个部族的‘天妖皇’躲在妖族皇宫,九个月不曾露面。有异心的几个部族首领,多方打探,居然发现这天妖皇,居然是女儿身,而且还坏了孩子,躲在皇宫里待产。

    妖族分娩,原本极其平常,但天妖皇这么小心,事情就不太对了。部族首领也从未听说过天妖皇有什么修侣或是情郎,当下就起了疑心。有人就怀疑,天妖皇是怀了人类的孩子,怀胎期间,妖力尽失,所以才如这么谨慎。

    部族首领买通天妖皇的亲信,就在分娩当天,突袭妖族皇宫。果然发现天妖皇诞下了一名男婴,是个人类!

    趁着天妖皇妖力未恢复,几个头领合力绞杀天妖皇。

    天妖皇也知道自己在劫难逃,临死前,交代自己的亲信,要把这个男婴带去人界,找他的生父,而那些三相经,作为信物也被重新带回人界。

    据说当时出妖界的五个亲信,因为妖力巨大,又事发突然,没有很好隐藏,刚入人界,就被发现了。

    最先发现五妖行踪的是,一位佛门高僧,他自知不能以一敌五,便找来几个连找来好几个佛门帮手,誓要把这五妖逼回妖界。

    妖族按照本体能力,分为天妖、地妖和玄妖。但在此之外,还有传说中的神妖。这五个亲信,都是妖族的天妖,本体都极为厉害。分别是:

    金翅大鹏,

    绛珠仙桃,

    蚩尾应虺(hui),

    六玑?a(jun)鲵,

    雕角玉狰。

    来收复他们的佛门高手也不俗,不是大寺住持就是般若堂或达摩堂的堂首,这事甚至惊动了黑白二僧。

    所谓黑僧,就是单传九门之首,玉杖‘渡来生’的传人,穿黑袈裟,使黑玉杖,用黑玉钵,佩黑玉佛珠。

    而白僧,则是潭州白鹿寺(今益阳)的住持。晋武帝赐了白鹿寺天蚕丝袈裟,供住持穿戴。因为天蚕丝雪白,所以之后白鹿寺住持便被称为白僧。

    且说这些僧人追了五妖三个多月,但后来就不了了之了,几个住持都不见了,五妖也没了踪迹。传闻说法不一,有的说都死了,有的说他们回了妖界。

    这件事本来也没什么关系。不过我曾听说,西明寺的佛塔,原本是锁妖塔。只是后来渐渐废弃,才改成藏经塔,前些年被烧毁,又重新盖了一个更高的。

    我总觉得西明寺的动静,和五妖有点关系,说不定还能找到那几本《三相经》的线索。”

    红豆青豆听得入神,她说的也高兴,忽然站起身,捏了捏拳头。

    “这次定要大展拳脚,让父亲的在天之灵知道,我也没辱没这个融教北四堂‘鸾尊者’头衔。”

    说话间,长安的大地,又震了一下。

    章后谜题时间:这个白袈裟在谁那,有没有人记得?另外,西明寺和玉珑洞天里的,分别是五天妖中的哪一个?

第九章 融教四洞的传人

    李秉和魏泽坐着车驾进了长安城,一没回襄王府,二不没去永达堂,而是端端正正奔向京兆衙门。

    安子的事情发生已经五天有余,可是还没有收到任何有用的消息。

    李秉回了长安第一件事情,就是要找府尹问个明白。

    两人刚刚靠近宽大的衙门口,那守门的府兵虽认不得李秉,却但认得车上的王府旗子,不仅不敢驱赶,还麻溜的迎上去。

    却说另一边……

    船夫摇了摇桨,清澈的渠里荡出一层涟漪,一艘乌篷船驶入青石拱桥的桥洞。

    石拱桥不大,两丈余而已,由几十块五尺见方的青石块堆砌而成。架在河上,微微隆起,桥洞下勉强可让两艘乌篷船同行。

    这河渠两侧,都是青石街面,一眼望去,黑瓦斜顶的屋子层叠错落,映着绿柳弯腰,和长安的规整巍峨相比,多了几分灵动洒脱和秀气。

    “哟~!卖菱角嘞~!盐水?闪饨牵?晃那??觯??氖?觥2缓贸裕?灰!还有艾草煮蚕豆、蜂蜜煨大栗,都是热乎的……快来买呀~。”

    乌篷船刚出了桥洞,迎面驶来另一艘船,船正中三口大锅,都用小火煨着。船尾是个中年矮个汉子摇着桨,船头一个四十余岁的老嫂子,深红襦裙,墨绿短衫,摇着手中的绫罗帕子,沿河街叫卖。一颦一笑,当的上风韵犹存四个字。

    她说的是吴越语,这口音原本就婉转清丽,老嫂子说的更加温柔,将吴越语的妩媚气质挥发的淋漓尽致。

    矮个汉子瞧着从石拱桥洞里出来的乌篷船上插着“蓝边红布的三角旗”,便停了楫,轻轻碰到那乌篷船上,并排停在河中央。

    这“蓝边红布的三角旗”的意思,便是说这船不是私船,而是“呼来船”,专门做渡人上下河的生意,里面的大多不是本地人。

    老嫂子和这呼来船的伙计是旧相识,互相打了招呼,又探头进棚子里,瞧了瞧里面坐着的客人一个白衣道姑娘子带着斗笠,还有一个十五六岁的瘦削后生。

    “客家安好?”老嫂子先用吴越语问候,看着那后生一连不解,连忙换了官话。

    “贵客,要不要点熟食,都是姑苏特产,外地吃不到的。”这官话字正腔圆,居然听不出半点姑苏口音。

    不等后生说话,那道姑微微点头,轻声道:“我侄儿是第一次来姑苏,就每样都来一点吧。”说完,便伸手去取袖里的荷包。

    俏丽老嫂伶俐的应了一声,转身从船上拿出三个荷叶,麻利的包了三包吃食,又道:“客从远方来,我多给你包一些。”

    她给船尾的相公使个眼色,示意他收钱,自己则将菱角、蚕豆和大栗交给后生:“刚出锅的,客,小心烫!”

    这煮货入手,还真是滚烫,差点落入河里。后生忙把吃食兜入怀里,道谢回了船舱。

    这地方是叫“清溪浦”,是个姑苏小镇,离苏州府不算太远,只五十来里。

    这里原是三河交汇处,频发洪水,也鲜有人烟,后来大水改道,只剩下小河,才逐渐有人居住,一间一间的黑瓦木屋,延河而建,顺势而落,层层叠叠,十分随性。

    起初,这里出入都走水道,家家坐船。后来住的人越来越多,逐渐有了些旱道拱桥,现在算是一半一半。

    这洪水淹过的地方,有个好处,便是地肥,种啥都长的好,桑树一年就可以长成;加上这里气候温润,又是养蚕的好地方。镇上人口近万,大多是桑农蚕农,还有些纸坊、藕农、渔夫。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是这里最真实的写照。镇上平日里生意繁茂,极其热闹。

    那艘呼来船沿着水道又驶了不远,伙计靠着落水台阶停了楫,轻声道:“客家,到了。”

    两人走出来船舱,抬头看了看:

    河渠旁边,七八个石板台阶之上,是一条旱道,不算宽,大致能够一辆马车通行。旁边一座宅子,青砖黛瓦,院子里几颗参天大树,茂密的青叶黄花,很是壮观。

    “诶!不是‘卓荦庄’吗?怎么改成‘浅荦庄’了?”道姑望着庄子的匾额惊讶说道。

    “客家是多年没来过了吧。庄子上的老主人几年前过世之后,这庄子就改了名字了。现在掌管庄子的是老主人的两个儿子。两兄弟和睦,他们庄子上的丝料也好。好多家都抢着买。我看这小哥穿的这么好,也是做蚕丝生意的吧。这冬月来,是来买蚕种吗?,还是买卖桑叶啊。”

    “是来探亲的。”白斗笠道姑给了钱,下了船,轻声吩咐侄儿道:“去叫门吧。”

    这侄儿,正是“安庆方”。他很少穿的这么正儿八经,一身素白蚕丝袍子,虽然比不上大户人家的华贵,但是却干练,头发用纶巾扎起,更是中气十足,显得精神。

    士别三日,气质大变。要是李秉在这,怕是要认不出来了。

    “咚咚咚。”

    门上三声轻响,开门的是个女使,二十多岁,清丽可人。她说了句吴越话,安子也没听懂,只道:“我们是来探亲的,武威!鹿家!之前已经发过拜帖了。”

    女使连忙开门:“贵客请进,家主已经吩咐过了。”

    说完带着两人进去,先到了中院院子里七八个大笸箩架子,每个都有十来层,上面还空着,估摸着还不到孵蚕种的季节。

    “贵客,这边请。”

    安子跟着她又进了后院,这里更大,是一片桑树林子,不过叶子都被薅光。林子后有个小池塘,池塘里有几尾青鱼,上面架个小小的拱桥,桥对过一片竹林,是姑苏特有的矮竹,颜色比普通的竹子更亮绿些,看起来也更秀气些。

    过了竹林,才是两位庄主的居所。

    丫头让两人在偏厅坐下,上了花茶便离开了。

    姑苏地界青茶也不少见,但花茶更多。安子打开盖子一看,红红绿绿各种花朵盖满水面,也叫不上什么名字,就是觉得精致好看,刚想喝一口尝尝味道,便有人推门进来。

    “紫茹姐姐,真的是你。十多年没消息,收到信的时候,被吓了一跳。思明哥呢?没有一起来吗?”

    进来的两人,都是三十多岁中年男子,打扮气质都相近,文儒大方。他们上下打量安子一番,最终目光还是落在了道姑身上。

    “他腿脚不便,没能成行。”道姑摘下白斗笠,露出正脸,对着两位庄主淡淡一笑。她正是孙无亦曾朝思暮想的人鹿紫茹。

    “昭仁,嘉和。你们都还好吗?记得上次见面的时候,你们还都只有我侄儿这么大……一晃都这么多年了。”紫茹看着眼前两人,又回想起曾经的日子来。

    这“浅荦庄”的两位庄主都姓谢,自小就和紫茹相识。这故事还得从融教说起。

    历代融教,设有“二使四洞八徒十六尊者”,虽然每一代的八徒和十六尊者都是由二使管教,武功路数、人物性格每代都不相同,但四洞却一直延续,并且各司其职,亘久不变。

    “融教四洞”之中“归元洞”负责研究天下奇巧工技。锻造、医道、铭文、精金、石巧、机关等等无所不包,天下工匠,不论门类,奇才辈出。

    而上一代融教的归元洞中,就有一对神仙侠侣,人称“归元二仙”。

    而这“二仙”两字也不是随便叫的,这丈夫,是实打实的锻造匠仙,因为喜欢锻造寒剑,封号“寒沙”;妻子是杏林圣手,曾游历江湖,救人无数。

    医道不像锻造,有严格的界限,只要是医术高超,便会被敬称为医仙,多半都只是在名字后加医仙二字,少有封号。这妻子也是在成婚之后,才被人唤做“暖玉医仙”。

    归元二仙两人成婚晚,老来得子时,已经四十于,即便暖玉医仙医术精湛,百般调理后,生产时也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幸而最终产儿平安落地,母子三人都无恙。取名昭仁、嘉和。

    归元洞和融教八徒交往密切,彼时安禄山、史思明、鹿紫茹、孙无亦、梁昊存五人对二仙都很敬重,而将其二子当成融教后辈培养,从小悉心教导,胜似兄长。

    安史之乱被平定后,归元洞也遭了灾,不少门人四散而逃,隐姓埋名,更换身份躲过朝廷追查。融教的踪迹原本缥缈,四洞之人,更是没有几人知晓,要想换个身份安居,倒也不难。

    而这归元二仙便落脚在这“清溪浦”里,买下了这“卓荦庄”,为了免人怀疑,明面上只做蚕丝生意,直到前些年,二老去世,这庄子改名浅荦庄。

    一番寒暄之后,鹿紫茹很快进入正题。

    “这次来是拜托两位帮我照顾一个人。来,庆方,见过大庄主、二庄主。”她指着安子道:“这是我侄儿,安!庆方。”说话间,她刻意强调了姓氏。

    安子向两位庄主行礼,谢嘉和只顾着还礼,倒是谢昭仁似乎反应过来:“安庆方?我记得禄山大哥的长子叫安庆绪。莫非他是……”

    “不错。他是我安大哥最后的遗子。早些年流浪在外,思明二哥前些日子才寻他回来,本来想留在身边息心教导,但二哥身体越来越差,而且李唐的官兵一直在追查他的踪迹,带着他,不定反而耽误了他成材。这次来,就是想拜托两位,照顾他些时日,教他本事。”

    谢嘉和一口应下,却又微微皱眉:“禄山大哥的孩子,自然也是我们的亲人。这庄子随便住多久都没有问题,只是,说到教本事。我们两人的功夫粗浅,怕是入不了紫茹姐的眼。至于文事,更只是粗通……”

    “这个不打紧。”鹿紫茹微微摇头:“武功、学问以后会有别人教,我想让他在这里学的是谢大庄主的‘融教锻造之术’和二庄主的‘医道妙法’。庆方侄儿曾经在北域子午宗学过些锻造的皮毛,算是粗通锻造一门。不过医道上并没有什么根基。”

    谢昭仁忽然开朗,双掌一拍:“如此甚好!我们曾受了安大哥不少照拂,既然侄儿想学,我们绝不藏私。我几年前就已经能锻造出从一品的剑,只是还未在江湖透露。如果要学锻造,我必定不会耽误侄儿。

    而且这融教的锻造术,独树一帜,和兵家、墨家、火冲三门都不同。将来若是侄儿能兼学两家之长,我们融教说不定会出第四个大唐匠仙,更胜于我!”

    谢嘉和也道:“融教的医道则很杂。集合各家各派的医案,学起来略费劲些,不过既然安侄儿没有基础,我倒是可以从‘青苗’一脉教起,等入了门,再学我融教医道。”

    “谢谢二位!”紫茹轻声道谢,又看着安子:“庆方,行拜师礼。”

    安子倒是很听话,撩起衣摆便跪在二人身前。

    “使不得,使不得。安大哥的遗子……”谢昭仁连忙去扶,却被鹿紫茹拦住,等着安子行完三拜大礼。

    “庆方,你要记得。你思明二伯想培养你成材,要学遍这天下最好的东西。大庄主是匠仙,二庄主的医术奇高。天下多少人想拜入门下而不得,你要懂珍惜,好好学,不可偷懒。半年之后,不论你学成与否,我都来接你。”

    她说完,还不放心,又叮咛道:“千万不要辜负思明二伯对你的一片期望,也不要输给你的结拜兄弟,辱没了你爹的名头!”

第十章 百僧**事

    没到半个时辰,李秉和魏泽便从京兆衙门里出来,看他死气沉沉的面容,便知其一无所获。

    衙门的捕头对这事已经非常上心,即便是人手吃紧的正月,还细细盘问整个坊里的几千人,有不少坊众都证实安子当时是自愿跟着两个人走的,进了巷子就再也没有出来。

    这就很奇怪了,李秉搜肠刮肚也没想到,到底是何人能把安子叫走,还能让他不辞而别。

    站在衙门口思虑良久,他忽然意识到魏泽还在身边,转而对其说道:“上次皇宫的事情,兄弟们帮了大忙,因为临渊那边一直忙着,我还一直没有正式道谢,不如今晚叫哥几个出来聚聚吧。再说临渊这次回长安,还没有给他接风呢,不晓得在洛阳半年,有些什么趣事。”

    李秉盘算着日子,出事是在初五夜里,之后料理事情耽搁几天,初十送军队回陕州,今日再回来,已是正月十三,非派义士已经过了头七,临渊应当已经得空了。

    这不算日子还好,刚一算,忽然吓了自己一跳,怎么一晃眼,都已经正月十三了!这不是离月圆只有两天?他一头手,看着胳膊上,那黑色细线还没有出现,才略微心定。

    可恍惚间,子午宗囚禁孙无亦的地下牢笼,又浮现在眼前,那墙上的爪痕和浸入石缝的血迹,清晰可见。

    李秉慌了神,着急的喃喃自语:“不是初二的时候,就已经派人去找秦王殿的老先生了吗,这都十天了,怎么还没点消息。”

    魏泽也没听清,低声疑惑问他:“老大,你说什么?”

    他摇摇头,强撑出笑容:“没事,我是说,今晚地方还是定在‘云海阔’,咱们申时初刻见吧。我俩身上都脏了,回去换身行头。”

    魏泽点头说好,豪迈道:“半年没有给二哥灌酒,今晚不让他趴在桌子下面就不算完!”

    李秉想着韩临渊撒酒疯的样子也觉得好笑,心领神会对着魏泽使个眼色。可等他一走,李秉脸上的笑容很快消失,反被愁容代替,驾着马儿越走越急,迫不及待的想知道秦王殿的消息。

    瞧见彩姨,才知道襄王还没回来。但糜歆刚刚进宫,为的就是打听亲王殿的事情。

    “这几日府每日都派人去宫里问,可还宫里一直说派出去的人还没回来。想着这里去秦岭也不过两天的路程,就算秦王殿在秦岭深处,不通车道,派个好手,来回一趟,八日怎么也够了,不知道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变故。”彩姨拉着李秉,拍着他的手背给他压惊:

    “你先莫慌,你糜叔叔刚才自己去宫里了,等他回来应该就有消息了。”

    李秉只觉心力交瘁,和彩姨略微闲谈几句便回房休息。这十来天的一间间离奇经历,现在回想起来真是身心疲惫。

    将“扼云”剑放在桌上,瞧着上面暗光浮动,不禁想去抚摸剑身的铭文,可想到姬子桓的警告,还是忍住了,关上剑匣,锁入柜子中。

    他原本想专门清一间房子出来存放宝剑,也要弄一个姬子桓那样的宝库,可现下实在是无心管其他,一切思绪都萦绕在自己那奇怪的内功上面。

    拿出两页《幽冥黑经》,便是《阳月剑诀》和《白雪内经》,他参详半天,却始终一筹莫展。

    瞧着时间临近,才匆匆换了衣服赶去‘云海阔’赴约。

    李秉性子好动,平日里很少坐车撵,不过今天实在是心烦意燥,尤其怕吵闹,这个时候正是长安最热闹的时刻,与其在街上乱走,不如坐在车厢里,图个清净。

    连走路尚且如此,足见他心中担忧之深。

    等小二引着李秉进入顶楼雅间时,房间里三个人已经喝得面泛红光,洋溢着笑容,不见往日阴霾。

    魏泽放下酒杯,拽着李秉的衣衫,拉他坐在临渊身边:“老大来的正好,我刚才还在跟他们说,我们这次我们去那个“玉珑洞天”的奇遇。他们两个还不信。下次我带一队人去,把那地方给挖出来,让你们看看。”

    李秉没做声,白了他一眼。

    “知道,知道。这是姬子桓的家藏嘛,掘人老底不好。我就挖开给他们看看。那里面剩的那点东西,我才瞧不上。”说完他话锋一转,又对马学文道:

    “对了,这次我们除了韬剑,还有带回一把‘倦尘’,那剑看起来可厉害了,可比你的‘无敌斧’小不了多少。”

    马学文闻言,放下手里的‘胡香蒸鸭’的鸭腿,惊道:“你说的可是单传九门的‘倦尘’?

    当年来长安找传人,我要是年岁再大两岁,他奶奶的,说不定就被选上啦!真是老天不开眼!前不久,听说那个倦尘传人‘展玉堂’的事情,就觉得当年那师父真是瞎了眼,选了这么个烂臊货,可惜!可惜!既然老大拿了剑,有机会一定要去仔细瞧瞧。”

    “别光说啊!老大也来了,这不走一个?”魏泽说完,端起酒杯,还跟李秉使了个眼色:“来来来,祝大家新年安康!无灾无病!财源广进!”

    烛光闪动,觥筹交错。

    魏泽和马学文轮番给临渊灌酒,几人喝的兴起,临渊几乎招架不住,连忙插话:

    “诶,我这几天事忙,难得出门,今日怎么瞧着长安一下多了很多和尚,到处劝香,也没人管管?”

    马学文面色红润,打个饱嗝,低声道:“朝廷招来的,怎么管?”

    李秉来时也在街上瞧见不少僧侣,当下起了好奇:“怎么回事?”

    “我来说,我来说!”魏泽对这些坊间奇事最是有兴趣,看着李秉道:

    “刚才在堂里,我还问这个事情了。这几日不是老有地动吗?有人说是因为陛下年终尾祭被行刺,耽误了吉时,老天震怒,就降下灾厄,以示惩戒。

    这话不知道怎么就传到宫里。陛下下旨,从长安附近招了百名高僧,要共同做一场**事祭天。这百僧都是高僧,每个人都带些徒子徒孙的,长安可不是要满是和尚了嘛。

    而且这时间呢,就定在上元节。往年上元节都有灯会,今年倒是有些别的东西可以看了。”

    魏泽说道这里,摇了摇头:“不过我总是不太喜欢西明寺这个地方。小时候不就是烧了个经楼吗?有什么大不了,害我们四个都挨了一顿暴打。我一直记恨着这事呢。”

    他看着韩临渊,啧啧叹道:“我们三个就算了,从小也都是挨打挨惯了的,倒是韩伯父,少见的罚你跪香堂,一跪就是三天三夜。”

    韩临渊酒劲上涌,头疼欲裂,瞧了瞧太阳穴,似醉非醉嘟囔道:“差点闯了天大的祸,罚跪香堂算是轻的了。”

    ***

    另一边,一行老僧从藏经塔出来,为首的正是西明寺住持净善。前前后后二十来人,都是紫红或褐红袈裟,一看便是大寺住持,或者西明寺的一堂堂首。

    僧人们慢步踱向佛堂,其中一人已经有些沉不住气,刚想和净善说话,却被拦住:“外面人多口杂,我们进去再说。”

    西明寺明善堂堂首,净归关上房门,回到座位上,二十位高僧围坐成一圈,居然无人说话,气氛十分沉闷。

    还是住持净善咳了咳:“情况诸位都看到了。可有什么想法?”

    一人轻轻拍了拍桌子,正是刚才在殿外想说话那人禅宗长安普檀寺的住持。

    “这事你怎么今天才说,这么突然,让我们一点准备也没有!”他格外着急。

    佛教一脉寺庙众多,按流派,又可分为无数分支,其中比较主要的便有:净土宗、禅宗、法相宗、华严宗、无净相宗、菩释宗。每个宗派不仅佛理主张不同,在内外攻和术法上的侧重亦有不同。

    “实在抱歉,事关重大,当年黑白二僧和灵在上人,三人合力将此妖镇压在西明寺藏经塔下,名言事关重大,千万不可外泄。所以即便是本寺,也只有住持和八堂之首知道此事。”

    所谓八堂,对西明寺而言则有:

    通译堂:掌管经文典籍。不仅要将天竺原经译为唐字,更要将本土汉传佛法,翻译成日本、新罗、南诏等文,帮助佛教传播。

    戒律堂:查察门下弟子功过,有过则惩。

    明善堂:负责签香客的善款,不仅用来新建寺庙,也用来救难赈灾。

    菩提堂:西明寺的医药馆,用来治疗伤者。

    舍利堂:火化圆寂的少林僧人,亦为俗家信徒行超度仪式。

    普渡堂:接待宾客,管理剃度出家、僧人还俗、招收俗家弟子等仪式

    达摩堂:研习内外武学。

    般若堂:研习佛家术法。

    其他寺庙设立的堂口设立也基本如此,但部分又有不同。譬如净土宗多有燃香堂,禅宗有解禅堂,菩释宗多有守阵堂,无净相宗有伏妖堂等。

    戒律堂堂首净闻,轻声道:“诸位莫慌,让我将此事从头讲来。

    众所周知,西明寺是北周寺庙,设立之初,是用来锁妖的,曾属于‘明坛宗’。直到隋朝灭亡,明坛宗消失,这寺庙被分给我们法相宗。于是我们改了这锁妖塔为藏经塔。

    原本也相安无事,直到百年前,三位高僧找到我们,说要借这西明寺锁妖塔一用。那三人,分别是‘黑白二僧’和‘菩释宗’的‘灵在上人’。

    当时,这锁妖塔几百年没有用过,阵基已经残破不堪。三位高僧费了数日才将其修补完毕,随后将一只天妖镇压其中。

    原本灵在上人言明只要这阵基不毁,至少五百年无碍。可是十多年前,本寺一场大火,将整个藏经塔焚毁,虽然扑救及时,保留了绝大部分阵基,但其效力已经大不如前。

    这些年本寺般若堂堂首‘清延师叔’不断尝试对其进行修补,效用的确一般,尤其近几日,已经有破阵之势。塔底的阵基刚才大家也都看过了,可有哪位大师能补全阵法吗?”

    净闻扫视一圈,却几乎没有人说话。

    他看着身边的一位庄严老僧,行礼道:“良渡住持,在座的便是你学识最广博,能不能说说你的看法。”

    老僧是长安华严宗寺的住持。华严寺是华严宗的祖庭,意味着天下三百华严宗寺庙皆以华严寺为首,其身份之重要,自不必说。

    “这阵的确是‘明坛宗’的手法,乃是以‘十三天罡伏魔阵’为基础,用‘弥勒咒引’加持。这两者,是明坛宗的看家本事,我识得一些。如果仅仅是这样,或许我还能补救。

    但后来,三位高僧对其进行了修改,其手法已经已经超过了我的见识,恕我无能为力。不过我倒是在其中看出来‘菩释宗’的手法,不知道‘北洛寺’的‘煦慧大师’能否认出来是什么阵法?”

    这北洛寺,是‘菩释宗’在洛阳的寺庙。

    ‘明坛宗’和‘菩释宗’都擅长阵法,但两者的手法截然不同。

    “阿弥陀佛。灵在上人是菩释宗的天纵奇才。贫僧资质有限,仅勉强能认出其融合了‘威北阵’和‘复庭阵’,至于要将其修补,实在望尘莫及。不过灵隐寺住持是我‘菩释宗’的阵法第一高手。如果能让他来帮忙,或许有办法。”

    “灵隐寺远在钱塘,怕是远水解不了近火了。”西明寺住持净善叹息道。

    一阵沉默之后,良渡住持先开了口:“净善住持借着陛下祭天仪式,着急我们来,是不是已经有了别的计划?”

    净善和净闻对视一眼,起身道:“实不相瞒,贫僧确实还有一个计划。如果在座的各位能有一人能修复这阵,西明寺必当全力以赴。

    可是如果没人可以,我就想,等上元节祭天一过,我们分为两队。一队以佛法暂时压制塔里的妖物,另一队以这个时间去除锁妖塔下的旧阵,替换为北洛寺的‘菩释宗锁妖阵’。

    长安与洛阳相距也不算太远,即便日后有事发生,也可以相互驰援,不至于有今日尴尬局面。”

    众人又一阵沉默,还是良渡大师先点头答应:“好像也只有如此了。”

    普檀寺住持长叹一声,又问道:“需要我们十多位住持才能封印住,到底是什么妖,需要这么大费周章,连清延大师也没有把握应对?”

    净善咬了咬嘴皮,还是决定道出原委:

    “这秘密告诉诸位也可,但请千万不要外传。

    他是曾经天妖皇座下五大将之一,蛟龙妖族的首领,蚩尾应虺!”

    此言一出,在座诸位寺庙住持面色皆尽大变。

十一章 不戒寺的酒肉和尚

    “嘿嘿嘿嘿~!我就知道你想灌我。”魏泽面色红润,双眼微眯,意识几近模糊,站起身笑嘻嘻的看着韩临渊:“嘿嘿嘿嘿。我偏偏不上当!”

    说完就躬身便往桌子下面钻:“来呀来呀!你抓不到我。”

    韩临渊也不甚清醒,一把抱住他大腿,猛的往外拽:“看你~!嗝~!看你往哪跑。”

    魏泽也不傻,桌子腿太轻拉不住,还不如一把抱住马学文的靴子,倒死不撒手。

    三人玩的不亦乐乎,再看李秉,早已经顶不住酒劲,趴在桌上睡着了。

    一阵打打闹闹,直到月色正浓,四人才真正消停下来。

    马学文端起酒杯,一口牛饮,再瞧瞧躺在地上的三人,撇撇嘴,满脸的不屑。

    他起身推开窗,瞧着月色,该是亥时了。

    即便除夕到上元节期间,长安没有宵禁,这个时辰,街面上也已经冷清下来,除了偶有巡逻府兵经过,闲散行人已不多见。

    他最后灌一口酒,推开房门,朝楼下喊了一声,四人的侍从连忙赶上来。

    “去备马吧。他们三个都喝醉了,你们在前门候着,我送他们下去。”

    说完他回到房中,将魏泽的衣服收拾整齐,又把自己的披风给他裹个严实上,四人里面就属他一点武功不会,体质最弱,稍有不慎,又是几天下不来床。

    听着桌上有些动静,李秉也醒了,揉揉惺忪睡眼:“咦?喝完了呀!”

    他酒劲上涌,打了个饱嗝,面容扭曲,显然有些难受:“临渊也太能喝了,半年不见,酒量长这么多?还没把他放倒,我自己先喝趴下了。”

    “时间也不早了。撤吧!”他敲敲脑袋,看着马学文抱魏泽到怀里,有瞥一眼趴在地上的韩临渊那不雅的睡姿。

    马学文的体型比魏泽大不少,抱起来轻而易举。李秉和韩临渊就不同了,几乎一般高,身材也相近,只能用背的了。

    韩临渊伏在李秉背上,嘴里不停的嘟囔,也不知道是在说什么。

    四人一一下楼,这酒楼生意还真是不错。都已经是午夜时分,每一层都还有不少客人,欢声笑语,笙歌不息,这酒楼里,仿佛自成一个世界。

    刚了客栈门口,掌柜的知道这几人都吃罪不得,连忙喊伙计过来搭把手。

    马车还未到,从正门门脸倒是走进来两个和尚,年纪三十出头,却均是褐红袈裟,一看便是某个寺庙的得道高僧。

    左边那人清瘦些,模样长的周正端庄,手握木质佛杵,却没有钵盂。

    另外一人体态就不那么轻盈了,虽说算不上脑满肠肥,多少显得有些笨重,脖子上一黄花梨念珠,每一颗都精雕细琢,刻着佛门咒文,左手一只铸铁棒槌,朴实无华,这种武器倒是少见。

    “店家,我二位刚到长安,不知道方便布施些斋菜吗?”清瘦和尚先开口了。

    店家忙着跟李秉几人说客套话,没空理会她,倒是小二伶俐,笑脸相迎:“抱歉,今日客多,现下虽然还有些空位,保不齐一会就有客人来。不如我让伙计给你包几个素饼,你去别处吃吧。”

    这已经是礼貌之极,年节时分,家家有余粮,化缘真是容易。

    清瘦和尚也没想到这么顺利,刚要感谢,却被胖和尚拦下:“你我二人三年不见,本就像找个地方好好聊聊,光有素饼怎么行。”说完,就腰带里摸出一排铜钱,拍在钱柜上:“店家,我身上只有这么多钱,我两人想在这吃些酒菜,你看够不够。”

    “多了,多了。素斋要不了这么多钱。”小二拨了一半铜板回去:“水晶豆腐、凉拌胡瓜、清蒸寒葵,再来个整薯饼。客官觉着可好?”

    “诶!伙计,不是素斋,我是说一桌要酒菜。”他看了看一楼大堂里其他面桌上的菜色,几乎都有一大盘蒸鸭,便也指了指:“那个看起来很不错,就要它了。再加上刚才你说的这些菜,一坛上好的酒。伙计,你看能够?”

    小二略微一愣:“够是够!不过……”

    不等他说完,清瘦和尚连忙摆手:“别听他的。我要一碗素面就好。”

    “嘿!”这肥头和尚不乐意了:“你怕什么啊!你师父又不在这,就算你吃了也没人知道。”

    马学文看着此情此景,憨憨一笑:“原来是个花和尚。你自己吃酒肉就算了,怎么还拉着别人一起破戒?”

    “诶。施主。这你就说错了。”他转过身,对四人行个佛礼:“阿弥陀佛,和尚就是和尚,都是一样的念经诵佛,哪分什么花和尚、草和尚。所谓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什么三千戒律,八大戒条,都是过眼云烟。只要心中有佛,守与不守,没什么分别。。”

    这人倒也是个热情性格,马学文对他有几分欣赏,不过接下来的一句话,就让他变了脸色。

    胖和尚疑惑地盯着马学文的眉宇间凝神半分,深吸一口凉气,忽然道:“施主,我看你印堂发黑……不日将有血光之灾……不知最近可遇到什么怪事怪人?”

    “滚一边去!”马学文听了这前半截,一脚便踹在那人身上:“大过年的不会说话!”

    “想骗钱,我看你是找错人了!”他又气又想笑,这长安里面,还有人敢找他的晦气?要不是今日心情不错,说不定就要拳头加身了。

    胖和尚好心提醒,全然没料到会有此一招,平白挨了一脚。他手中的铸铁棒槌已经捏紧,正想还手,却被清瘦和尚拉开:“诶。算了,算了。”给几人陪个笑脸,他连忙拉胖和尚跟小二到一旁,寻个位置坐下。

    正巧,李秉四人的马车都到了门口。马学文白了两个和尚一眼,抱起魏泽,送进了马车里。

    掌柜的站在一边,暗自心惊:好险好险,差点打起来。要是长安四少这里动手,吃亏的还不是自己。

    小二眼尖,瞧着李秉四人离开,也安慰两个僧人道:“二位,喝口茶,消消气。大过年的,开心最要紧。”

    清瘦和尚道了谢,又瞪着胖和尚道:“你管他做什么。平白挨了一顿拳脚。”

    “可是你也看到了。他印堂一团黑,分明是被鬼给缠上了。估摸着该有两个月了,要是再不管,恐怕性命有虞。我不过好心提醒他一下,谁知道……”

    “你看那人戾气之重。手里不知道沾了多少人血,被恶鬼缠上,不是活该?他体质好,戾气又重,一时半会出不了事。那轮得到你当烂好人?”

    “罢了罢了,不说他了。”胖和尚本来也是好心,不过这事没办成,还惹了一身臊。面对个富家公子,还不是只能吃个哑巴亏。当下转移话题:“你怎么也来长安了?”

    清瘦和尚掸了掸肩头的灰尘:“北洛寺虽远在洛阳,不过却也在这次‘百僧**事’的观礼名单中。我跟着师叔来的。倒是你,也被邀请了?”

    胖和尚冷哼一声:“你真会说笑。我们‘不戒寺’,什么时候被佛门同道瞧得上眼过?哪个寺庙不是避之不及,生怕跟我们扯上点关系,谁愿意邀我们来观礼啊。”他一口牛饮,放下茶盏,凑到桌前,压低声音道:

    “我这次,是奉师命来西明寺看看。防止这个百僧**事出意外,收不了场!”

    “意外?什么意外?”

    “事关百年前,本寺一位师祖参与的一桩奇事……我这次可连门派至宝都带上了。”说完他对清瘦和尚抛个媚眼:

    “想知道啊?等一会酒菜上来,你跟我喝两杯,我就告诉你!”

十二章 先下手为强

    晴了这许多天,终于又是一夜大雪。所谓瑞雪兆丰年,一尺厚的雪,可把长安的佃户们高兴坏了。

    不过宫里却是另一番景象。太极宫里到处都还翻新着,冬日里做活本就不便,这一夜雪过,修复烧毁的房屋的日子更是遥遥无期。

    临照殿地虽偏,院子却大,仅有的三个太监扫了一早的雪,也只清个大概出来。

    ??浈从小厨房里端一盅汤,刚到走到院里,一个太监连忙上前掺扶:“姑姑小心,院子里雪还未扫干净,小心路滑。”

    “殿下起了吗?”

    “刚起,这会在书房呢。”

    被送到书房门口,??浈回头对着院里的太监们道:“早起天冷,我炖了些暖身子的蚕豆肉汤,也给你们留了些,还在锅里内。一会忙完了,记得去吃点。”

    三个太监笑着道谢,临照殿内人不多,人心却齐,这便是??浈的本事了。

    她刚进书房,瞧李选正坐在桌前,手里把玩着一颗雪白琉璃珠子,眼神直愣愣发呆,等闻到肉汤的香味才缓过神来。

    “殿下在想什么?”她将肉汤放在桌上,打开了盖子,顿时肉香四溢。

    李选没有直接答话,却问道:“今天,襄王进宫里了吧?”

    “襄王没来,他府上的糜副将来过了。”

    “走的时候是一个人?”

    “是一个人!”

    ??浈盛了一碗汤,刚递过去。李选却摆摆手:

    “研究天下术法的秦王殿,居然对李秉的内功束手无策,你信吗?”

    ??浈闻言,连忙放下手里的汤碗,走去关上房门。院里三人虽然都是亲信,却也要提防着外人走进来听见些不该听的。

    不等??浈回话,他又道:

    “看来我没猜错。初五那晚之后,父皇已经开始猜疑襄王叔了。不过……这也好解:

    一则,王叔没有兵符就调动了长安周围数万大军,说明即便他即便在野十年,依旧在军旅影响力巨大。

    二则,原本各亲王和宦官可以互相制衡。可如今朝中宦官一党没了鱼朝恩领头,势力大不如前,太子也不成气候,一时间,居然没有人可以抗衡王叔的势力,这在帝王术中,是大忌。

    三则,李秉小时候贪玩胡闹,歪打正着的消除了父皇的忌惮。可这次回来,不免让父皇觉得他日后会成器,已经有了警觉。”

    他不断的搓着手里的琉璃珠子,又道:

    “父皇这样做,无非是想脱时间,让襄王专注在李秉的事情上,无暇筹谋。或是想来个釜底抽薪,借这个《幽冥黑经》杀了李秉,灭了襄王造反的念头。”

    他长叹一声,听??浈问道:“如此说来,那世子殿下岂不是有危险?要不要送信给襄王……或者给韩公子,至少让他们有个准备?”

    李选摇摇头,眼睛里回过神,缓缓端起肉汤:

    “不必了!救李秉的方法,我已经全部告诉了临渊。以他的才智,但凡知道了宫里昨日才给襄王府秦王殿的消息,便能想明白其中缘由。这会应该已经开始了他自己的计划,不用我们操心。”

    说完,吹了吹汤面上的油脂,喝了口汤,又拿起勺子,舀一勺胖胖的蚕豆。

    李选向来是算无遗策,不过今天却是例外。

    都已经日上三竿,他给予厚望的韩临渊这会,还在床上睡着大觉。

    “咚咚咚!”有人猛的敲门:“韩临渊!韩临渊!你起了没!”

    “嘭嘭嘭!”又是三声。

    韩临渊团成一团,用被子捂住脑袋,又听外面的力道再大三分,连床板都震了起来:“韩临渊,快起来。李秉出事了!”

    “嘭嘭嘭嘭!”

    敲门的是盈澜儿,她神色着急,看里面还没动静,抬脚便踹。

    谁知正好赶上韩临渊开门,这一脚不偏不倚踹在他腰间。

    “哎哟!”韩临渊后退两步才站住,瞪着盈澜儿怒喝道:“你干嘛啊!”

    他原本还没全醒,这一脚下去,什么隔夜酒的后劲都烟消云散。

    盈澜儿哪管这么多,原本想进去说话,可瞥一眼韩临渊不整的衣衫,还是打住了,刚要说话,又被房里的酒臭熏个够呛,捏住鼻子:“你怎么还是这幅德行,这么多年一点长进也没有。”

    论起来,韩临渊的母亲也姓盈,是盈澜儿的同族。盈澜儿还是韩临渊的远方亲戚,两人自小就经常见面,不过脾气秉性都相差太多,互相看不过眼。

    韩临渊看她不进来,冷哼一声,也不管自己只穿着内襟,揉揉被踹的左腰,找个地方坐下,:“是是是,盈澜儿女侠教训的对!”

    给自己倒杯水,他捏了捏太阳穴:“难得盈女侠肯屈尊来我这‘汉水滨’,有何贵干呐!”

    盈澜儿站在门口,满脸都是嫌弃之色:“我问你,昨天晚上,你是不是跟李秉喝酒来的?”

    “是啊!”

    “那之后呢?”

    “之后……记不得了。”韩临渊自顾自喝水,饶是觉得寒风从门口灌进来,将身上的内襟又拉拉紧:“早上起来,就已经睡在这里了,估计他们三个送我回来的吧。”

    他说完才起身,慢慢悠悠的穿衣收拾,盈澜儿则背对着房门,朗声问道:“李秉不见了……刚才王府的人来这里,说是他昨夜就没有回府,问你知不知道他去哪了。”

    房里传来腰带?的声响,韩临渊又道:“那不是很正常,说不定睡在马学文家了,不然就是魏泽家。大惊小怪!”

    “不是!他给王府里留了一封信,说要出去游历,也没说什么时候回来,只叫府里的人别担心。”

    盈澜儿说到这里,更是着急:“可你想,他刚回来,这年还没过完,哪里会是什么游历。怕是估计着内功要发作,躲着大家,以免走了他师父的老路。”

    听到这里,韩临渊才感觉到事情的不对,两下弄好衣服,从房里出来:“襄王府的人什么时候来的?”

    “刚走不久!看你还睡着,就没叫醒你!”盈澜儿很少看韩临渊如此着急,气势便弱了下来:“我问你,昨天晚上,你到底跟他说了你的计划没?”

    自从和李选见过一面后,韩临渊便着手去查李选所说的“中策”,几十条消息指向的地方并不相同,略微动用手里的人脉,找出了其中一个地方的大概位置,过程倒并不多难。

    不过这事不好办,既要瞒住消息的来源是李选,还要说服襄王,放李秉跟自己走。只能谎称是自己从非派的典籍中查到了些信息,可以解这奇怪的内功。

    他先跟盈澜儿说了这事,寻求帮忙。也打算在昨夜喝酒时候给李秉透露一点消息,第二天再顺势将整个计划脱出,劝李秉跟自己走。可未曾想,这酒劲上头,聊的欢快,就把这事给忘了。

    原本他也不觉得这是什么大错,至少还有第二天可以找李秉慢慢说。

    可如果李秉先走了,这后果就完全不一样了。

    “哎!喝酒误事!”韩临渊捶了自己胸口一拳,连忙出门。

    ***

    曲池坊,是长安东南方向最偏远的小坊,大多是淤泥地,几乎整个坊都是庄稼汉,寻常也没什么外人来。

    几十年前,大唐正直鼎盛的时候,它旁边还有个“曲江池”和“芙蓉园”,都是皇家园林,这里人丁还兴旺些。不过后来国库空虚,不少皇家园林都被裁撤,这里没了人气,就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一个深青官服的中年人,带着个十六岁的黑衣少年进了坊,沿着小道走到一个僻静地方。

    “殿下,就是这里了。”他打开了厚重的门锁,伸手请李秉进门。

    大唐的官服很容易从颜色和绣纹上看出品级。三品以上为紫色、四品深绯、五品浅绯、六品深绿,七品浅绿、深青正是第八品,其下还有九品的浅青。

    这间房不同于长安寻常的木楼、黄土屋或者青砖房,反而更像延州的土窑洞,唯独不同的是这窑洞开在地下。

    八品官伸手拨了拨吊在半空的蜘蛛网:“这个水牢不经常用。殿下要用,我这就差人来打扫打扫。”

    “不必了。”李秉看着房间里的陈设审讯用绑人的十字木架、枷锁、手铐脚镣一应俱全,旁边的一张简易的木板桌上,还有各式各样的刑具。与其他地方不同的是,这房里,地面还开凿了个水池。

    他转身对那人道:“这里并不多乱,我自己收拾收拾就好了。这水牢……原本是做什么用的?”

    八品官是长安万年县的不良帅。所谓不良人,是主管侦缉逮捕的差使,不良帅是其头目,从八品的职位。

    他擦了擦板凳和桌子,又道:“殿下有所不知,我们不良人有时候会捉住比自己功夫厉害的多的犯人,到时候处理不了,就得找个安全的地方关起来,磨磨他的性子。

    这里叫做水牢,实际上是个刑房。水里泡个七八天,再把所有刑法走一遭,不管多厉害的高手,到最后也没了气焰。”

    他指了指地面水池边上的一块铁板:“殿下你瞧这铁板,上面这么多小孔,都是换气用的。

    一旦盖在水牢上,这水面和铁板之间,只有一寸空隙。牢里的人想要活命,就必须时刻仰起头,还不能睡。一旦睡着了,就会被呛醒,这样折腾三五天,就算是神仙来了,到最后也没了意志,问什么便答什么,审问起来,事半功倍。”

    “那要是水牢里的人,功夫很高,会不会从里面逃出来?”

    “绝无可能!人在水里,原本十成的力气,能使出来的,也只有三成不到。更何况这水里有精铁脚镣手铐,束手束脚,让人更施展不开。即便是万一挣脱了,这铁板四周有铆钉,一旦锁死,这铁板绝对不会动摇分毫。

    相传这水牢在建造之初,大理寺还专门派人来试过,说即便禁军头领来了,也出不去。”

    李秉点点头:“如此便好!行了,钥匙你留下吧。这地方我用完了,就差人给你送回去!”

    不良帅毕恭毕敬的双手呈上钥匙,又道:“既然是叛贼头目,要不要我再派些人把这里围起来。以防乱贼来截牢?”

    “不用了。此事不宜张扬。不然我也不会选这里。”

    “殿下说的是。那下官先告退了。如果任何差遣,下官必定万死不辞。”

    李秉客套的赞赏了两句,又道:“切记!今日之事,千万不可和别人提起。”

    待不良帅离开,他关上大门,从狭小的窗户看了看外面正晴朗的天,伸手捞水池里的水,水光浮动,映在墙上,涟漪荡开。

    李秉将脚铐给自己绑上,静静的坐在池边,抱着双腿,枕在膝盖上,看着那一滩死水,就好像看着自己的未来。

十三章 长安十二时辰

    西明寺大门紧闭,甚至还有一队禁军守卫,明日就是上元佳节的百僧祭礼,这么重要的节骨眼,主管祭祀的太常寺绝对不容许出一点差错。

    “哎哟!”一声轻柔的娇喘。

    西明寺小门边,一个纤柔的青衫姑娘刚被守卫伸手阻拦,便顺势半倒在地上。她撩起裙角,轻轻揉了揉那如玉白皙的小腿,眼眸明动,略带娇羞和委屈,缓缓抬头,看着两个守卫大哥:“哎呀!守卫大哥!我脚扭了,能不能行个方便,扶我起来。”

    她伸手指在脸颊划过,绾一缕秀发绕指柔,更添三分媚色。

    守卫见状,咧嘴一笑,爽朗答道:“好啊!”

    说罢,径直走到青衫姑娘身前,上下打量一遍,一脸坏笑,抽出腰间横刀,搭在她肩头:“你看!是让它扶你起来,还是让我来扶你!”

    青衫姑娘还不死心,嗲声谄媚道:”大~哥~!”

    不过话还未说完,肩头横刀离脖子又近了一寸。

    “你不知道明天是什么日子吗?赶紧滚远!你们要是再来闹,就把你抓起来!”说完这守卫收了刀,死死盯着青衫女子:”还不起来!等我用八抬大轿来抬你?他娘的。今天怎么老遇到这种不开眼的。”

    青衫姑娘看他一脸严肃,便知再无计可施,瞪了这守卫一眼,虽心有不甘却也只得离开。

    她刚转过巷子,便被一个躲在角落里的黄衫姑娘叫住:“诶!诶!诶!青豆!我们在这呢。”

    这姑娘正是融教北四堂的鸢尊者,她身边站着一个略显肥胖的富商戴小璞头,穿金丝绣袍,还贴了一对八字胡,是乔装打扮的侍女‘红豆’。

    鸢尊者看着青豆一脸愁容,便已知大事不妙:“怎么?你也没能进去?”

    青豆努努嘴:“那守卫真是油盐不进!”说完还不自觉的猛的跺脚,显然怨恨极深。

    红豆抹了抹胡须,叹息一声:“哎!这是真的没办法了。要不,小姐,这事就算了吧!等明天一过,百僧**事完了,我们再偷摸进去。”

    “算了?”鸢尊者沉吟一声,又摇摇头,厉声道:“不行!机不可失。这是我们加入融教之后,第一次单干。不做出点什么成绩,怎么回去。我一定要向家族证明,女孩子一样可以闯出一番天地。鬼谷术,所谓的传男不传女,是大错特错!”

    所谓鬼谷术,便是鬼谷一脉的术法。在佛教还未传入中原之前,兵、法两家还不是一流学派,鬼谷已是同“儒、道、墨、方”齐名的五大脉之一,是正儿八经的本土流派巨擘。可惜后来鬼谷内部不断分化,除了创道师祖“谋圣鬼谷子”之外,之后几百年,虽然奇才众多,但再也没有一人能统领整个门派。

    鬼谷一脉最终崩塌,六支出走,一分为七:

    和兵、法、道相近的三支,放弃鬼谷思想,被另外三脉吸收。

    精通鬼谷术的一支,归隐山林,不知所踪,不过却留下了一众秘传小门派,偶有几个不世出的奇才,在江湖上留下不少传说。

    精通符?术的一支,另立门户,千年间不断积累,最终成为符篆一脉顶尖豪门。所谓符?七世家:腐水、烬火、聘风、鸣雷、伏鬼煞、役精怪、通神明中排第二的“役精怪”,便由此来。

    精通算学的一支,放弃了鬼谷的思想武功和术法,沉迷于算学之中,为后来“九算”一脉的成立奠基。

    而留守的最大的一支,继承了鬼谷的思想、武学和“遍布天下的秘密堂口”,演化成后来的纵横一脉。现在天机宫和天演阁均源自于此。他们之间的关系,也极其微妙,此处按下不表。

    秦朝时,鬼谷一分为七,有恰逢方士远赴东海,集体失踪。两家从此式微,六大脉的名头自此改写为:“儒、释、道、兵、法、墨”。

    鸢尊者踱两三步,望着远方西明寺的白顶围墙,坚定的说道:“红豆、青豆!你们去找只麻雀来,如果抓不到,西市的也定有卖的,去买来,要快!”

    青豆一愣,倒是红豆伶俐,一步凑到鸢尊者身边,吃惊的说道:“小姐,你不会是想用那招?”

    “没错!阿爹的绝学,鬼谷转心法!我偷学已久,别的东西可能会吃力,控制个小麻雀还是绰绰有余,你放心吧!”鸢尊者自信满满:“我‘艾晓莹’绝对不会辱没先父‘融教诡徒’的名声。”

    ****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不早说?”刚刚回府的李?z似有怒意,旋即摇头:“罢了。临渊侄儿,这不怪你。是我疏忽了,只知道那功法有问题,却不知道每到月半,都会发作。若是多问一句,恐怕也不至于出现的今天的结果。”

    “可是即便如此,秉儿为什么要自己逃走呢?在家里有这么多人不是更好解决一些?”彩姨忧心忡忡,拽着李?z的手,倚在他身边,既是安抚李?z,也是给自己的焦虑找个依靠。

    “不知道,他到底会跑去哪里。”

    站在一边的盈澜儿,倒是很能理解李秉的心情:“大概是孙前辈的事情,确实吓到他了吧。想想在千花杏坊的血流成河,他的内功,万一真的在府上发作,又不知道会是怎么一番景象。我想,李秉是在担心这个吧……”

    她说完,忽然又低下头,沉吟道:“宁愿伤害自己,也不愿意损害到朋友亲人,他这样倒是很让人钦佩。”

    李?z闻言,连连摇头:“千花杏坊怎么能和王府相比,他那点本事,还能伤到我吗?“他越想越急,自责之切,握拳锤在桌上,刚想说话,看糜歆从院中跑来:“大哥,问过了,所有城门都没有看见世子殿下出城,他必定还在长安城中。”

    糜歆扫了韩临渊和盈澜儿一眼:“正巧二位也在!刚才来的路上,遇到魏公子和马公子。两位获知这个消息,也已经回家派人分头在城中四处去查找了。韩公子对我家殿下的脾性最是清楚,不知道对殿下的去向,可有什么猜想吗?”

    “以前每次闯祸,秉哥能自己抗就自己抗。这次估计也一样,多半会找个地方,等自己奇怪内功发作之后才会出来。”韩临渊摸摸下把:“要能困住人,又比较清静,远离人群的地方。长安城中,能有哪些呢?”

    “各个世家的冰窖,废弃的庙宇别院、砖窑土窑,矿坑废井,各个监牢。长安城,这样能藏人的地方太多了。”李?z只是在脑海里略微过了个念头,闪过的地方怕是一百个都不止。

    “多也没关系,今个才是十四,到上元节还有一天。这十二个时辰,要在长安找个人,也不多难!”

十四章 蚩尾应虺

    长安西市正街的喧嚣一如往昔,一只百灵鸟从西市客栈的窗棂飞出,掠过一片蓝瓦,扑腾翅膀飞入云霄。不过片刻,便落在一棵梧桐枝头,拍拍翅膀,在枝头跳着,唱着,瞧着这偌大院落里的发生的一切。

    西明寺的内院??门紧闭,普通的小沙弥都被赶到了外院帮忙,迎接明天的百僧祭礼。而内院,二十位绯红袈裟高僧侣聚在藏经塔前,似在商议。

    “诸位,相信大家也都听说了,今日一早,清延师叔例行查看藏经塔,发现塔底的大阵已经出现裂纹。诸位也知道,我原本是打算在祭礼之后,从长计议换阵的方法。但现在时间已经来不及了,我们必须提前动手,以防这几日发生不测。”

    说话的乃是西明寺的住持“净善”,他看向众人:“虽然准备仓促,但好在昨日已经演练过阵法,个中细节也已经讨论良久。

    按照之前所说,我和良渡大师(华严宗住持)各带七人,一共十六人居于塔外,用修为强行镇压住藏经阁塔,为塔内换阵提供机会。

    而清延师叔和煦慧大师(菩释宗北洛寺住持)等一共四人,则趁机进入塔内,去除旧的‘明坛宗十三天罡伏魔阵’,补上新的‘菩释宗’锁妖阵。大家可有异议?”

    几乎所有人都微微颔首,却没有人正面回话。

    净善和良渡大师相视一眼,又道:“既然没有异议,那事不宜迟,现在就开始吧。”

    塔外的十六人分为两组,绕塔呈内外两圈,分别战于“东、南、西、北、东北、西北、东南、西南”八个方位。

    十六人或持钵盂、或持禅杖、或持佛杵、或持木鱼、或持金环、或持宝瓶、或持佛珠、或持金刚轮、或施手印、或席地禅定,都摆好了架势。

    净善住持取下颈部佛珠,缠绕在右臂之上,口中默念法诀,施一个说法印,一道金光率先脱手而出,射在塔身之上。金光转瞬镀满整个塔身,一砖一瓦都泛出极其细微的辉光。

    华严宗良渡大师也出手,双手合十,金光双掌中飞出,比净善的光芒更胜,不过却少了一分刚劲,多了一分绵长。

    簌簌簌簌!一股风起,他嘴角边狭长的胡须飘摇。

    十六道光芒从不同方位射出。每一寺的内功心法虽不尽相同,但都出自佛门,映在藏经塔上,浑然一体。整个塔身上下,沐浴在金光之中。

    “我们也坚持不了太久。快去!”

    得了净善示意,清延和煦慧四人连忙进塔,直奔塔底暗阁。

    锁上小门,取下红布,“黑僧”的遗骸显露在四人眼前。

    正黑底色,亮银条纹的袈裟之下,尸骸全身肌骨已经风干了,双眼凹陷,面容扭曲。但身形却依旧端正,盘腿坐下,双手立于膝上,乃是佛门说法身相。

    清延对着黑僧行了佛礼,恭敬说道:

    “当年圣僧身中‘蚩尾应虺”剧毒,自知大限将至,以自己肉身为像,在原本的‘十三天罡伏魔阵’基础上,施弥勒咒引,镇压锁妖大阵,真乃功德无量。

    今,西明佛塔阵基受损,濒临破灭,我等才疏学浅,不能复原当日大阵,只能毁去,以新阵替代之。

    望圣僧幻去这弥勒咒引,完成这无量功德,重入轮回,早登极乐之地成佛。”

    他说完这话,在场另外三人也随之附和:“阿弥陀佛,恭请圣僧。”

    四人语闭,静静的待在原地,目视遗骸,都不知道会发生何事。

    忽然间一声脆响,原本端正的干尸忽然松散,如同大楼坍塌,衔接完美的骨架,瞬间分崩离析,化成一堆白骨,连颅骨都滚到清延脚下。

    说时迟,就在同一瞬间,暗阁平坦的地面,迸发出一道强烈的紫光,辉映出十三道繁杂的阵纹,连地面都为之一颤。

    外面的十六僧也感觉到了动静,手里中内力又增强几分,西明佛塔的光芒更加耀眼:“大家小心,他们要撤去旧阵了。”

    一股汹涌的风从地面吹来,暗阁里的瓶瓶罐罐倒了一地。

    “下面的东西也感觉到了弥勒咒引消失,这阵法的束缚之力大大减弱,他正在猛烈的攻击。你们做好准备,当我撤去旧阵时,他必定有一股反扑。”

    清延法师一脚猛踏,强稳住自己身心,已经无暇去顾忌黑僧的尸骸。

    煦慧大师对清延点头,示意已经做好准备:“开始吧!”

    清延法师双手施“大定印”,双眼微闭,口中默念佛经秘法。

    三五句口诀后,他猛然睁开眼睛,眸子变成金黄。他大袖一挥,地上的紫光阵法如同纸坊里刚成型的宣纸一般,从体面上撕下,在空中化为碎片,光芒转瞬即逝。

    不等光芒完全消弭,一股泼天的气势从地底冒出,蓝色的妖气巨浪席卷而来。

    妖气瞬间冲击到四面墙壁,触碰的一瞬间,金光浮现,那妖气受到束缚,并不溃散,只是连忙回缩,寻找新的突破地点。

    短短一瞬间,便已如此往复多次,却依旧被困在塔内不得出。

    这浩荡的妖气像没头苍蝇一般在暗阁里乱撞,即便清延法师有佛法护体,也被这弥漫的妖力弄的有些心烦意乱。这还只是佛塔下妖力的一部分,不知如果是那天妖的真身出逃,又会如何?

    “咚!”只觉脑海中一声钟鸣,浑身巨大的压力转瞬消失,身边的妖气忽然凝固。

    再看煦慧大师,其貌不扬的他,背后居然出现一尊一人高的“金刚手菩萨”的虚影。

    一面三目四臂,身黑衣蓝,头戴五股骷髅冠,以骨饰与蛇饰为庄严,发赤上扬,须眉如火,獠牙露齿卷舌,三红目圆睁,怒目而视。左前手施期勉印,左后手持金刚杵,右前手施忿怒拳印,右后手持金刚钩绳,双足右屈左伸,威立在莲花日轮座之上。

    佛像显露的一瞬间,这妖气巨浪如同被冰冻,不得动弹分毫。

    “嗡,班则,赞扎,萨瓦敌,占达嘎哈纳达,哈巴渣?伺蕖!?/p>

    “嗡,班则,赞扎,萨瓦敌,占达嘎哈纳达,哈巴渣?伺蕖!?/p>

    “嗡,班则,赞扎,萨瓦敌,占达嘎哈纳达,哈巴渣?伺蕖!?/p>

    这是“金刚手菩萨”的《胜心咒》,为一切明咒之最胜,遣除一切魔障,化解一切憎恨。

    煦慧大师一连吟诵三遍之后,微微抬起右手,那佛像的前右手也跟着抬起。

    他以手指为笔,在空中工整写出四个梵文字体,佛像也跟着写出四字。

    唯独不同的是,这金刚手菩萨的四字在空中凝结成实体,翻出莹白光芒。

    “扎哥?嗽?!膘慊鄞笫?谥心?睿??恰敖鸶帐制腥?薄端淖侄绦闹洹贰?/p>

    咒法一成,空中四字化成神符,飘飞在碧蓝妖气之上,好似空中丝巾落地,招摇之间,将碧蓝妖气尽数压下,直至落于地面之上。

    四字短心咒光芒再次闪耀,将暗阁里仅剩的一丝妖气尽数吸回地下,光芒大盛之后,又如同水渍浸入地下。

    “成了!”煦慧大师长呼出一口气,身后的金刚手菩萨虚影也消失不见,整个过程也只不过一刻,西明寺的暗阁又一如往常。

    “明坛宗以纹为画阵,菩释宗以法诀画阵。煦慧大师这一招“金刚手菩萨短心阵”真是神乎其技。老衲佩服。”清延自认为佛法修为要比煦慧高出不少,可这一手阵法`功夫,怕是自己这辈子是赶不上了。所谓术业有专攻,便是如此了。

    煦慧尴尬一笑,似乎已经在虚脱的边缘:“清延大师过奖了,我们快些出去通知他们,省得他们白费力气。”

    他刚要迈步,大腿抽动一下,整个人摔在地上。

    “果然还是脱力了。早知如此,便不逞能,用‘威北复庭阵’,恐怕也不会这么狼狈。让大师们见笑了。”

    另外两位同行高僧扶他起来,一人架一只肩膀,将其抬出。

    暗阁的门被打开,又关闭,除了地上散乱的一堆白骨和乱七八糟的药瓶,好像也再无不同。

    可谁也没看到,藏经塔的木梁之中,一个朽眼中,一只胖乎乎的肉`虫,慢慢的钻了出来。

    咕扭咕扭,它费力的爬出小小的洞口,拱起身子,两个细微到不可见的眼睛,映出深蓝的光辉。

    一阵桀桀的笑声,从西明寺的藏经塔最深处响起:

    “被困了百年,我的一缕神识总算逃了出去。”

十五章 决绝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从狭小的铁窗里透进来,那窄窄的一寸光辉,不偏不倚照在李秉眉间。

    他睁眼一瞬,恍惚间,瞧见一个人影顺着水牢走到自己跟前,他还想再抬头看看,无奈实在是太疲倦,连睁开眼睛的力气也没有了。

    李秉身上的衣服已经被完全震碎。赤条条的身体,蜷在水牢里,半倚着水池的一面墙壁,脑袋耷拉在墙壁的夹角上。

    他身上十数条大小不一的伤痕依旧在流血,整个水池已经被染成鲜红。

    旁边那人渐渐靠近水牢,先脱去披风,整个人跳去水池里,将李秉的手铐脚镣尽数解开,托起他的后背和膝,将他放在岸边,自己再爬上来。

    他来不及去处理那些伤口,只是用自己的披风将李秉裹起来,抱入怀中。

    李秉也感觉到了那铿锵的臂膀,微微睁开眼睛一瞬。他想说话,可是实在是虚弱极了,只长喘了一口气,又闭上了眼睛。

    他嘴唇依旧缓缓翕合间,似在说话。

    饱他的那人,将他放在桌上,耳朵凑到他嘴唇便,才勉强听清:“临渊!别……别回……王府!我……我这个样子……”。

    李秉还想继续说,但是在是太虚弱了,身子瘫软,昏睡过去。

    韩临渊搭了一脉,在确认他无碍之后,再次抱起他,低声道:“好!我明白的。我带你走!”

    自己一时失误,从未没料到会导致这番场景。韩临渊心中既懊悔,又担忧,暗暗下定决心:“这次是我的错,害你落到这个地步。要是早点告诉你散攻的法门,那不会有今天的事情了。

    一直都在顾虑,反而错过了机会。今后不论如何,我也要治好你……”

    他一脚踹开牢房大门,却见门口已经有另一个青衫姑娘等着。她看了昏迷的李秉一眼,又瞧着披风上溢出的血渍,满眼的心疼,连忙走到马车旁边,掀开车帘:“快进去!里面有金创药和棉纱。”

    ……几个时辰前……

    上元节是一年中,中原百姓最大的节日之一,热闹程度,和除夕不相上下,远远超过其他任何节日。

    自从四十年前,长安城“太上玄元巨灯之祸”后,朝廷对每年的灯会都管的极尽严苛,加之安史之乱后,国库空虚,这上元节大灯会在那之后便再未由朝廷办过,从来都是民间自发组织,灯会的规模便小了许多。

    当今圣上“李豫”,还是太子时,也曾被卷入“太上玄元巨灯之祸”,险些丢了太子的位置。由此他对造大灯这种劳民伤财的事情极度反感。这上元节大灯的仪式,一停便是三十余年。

    恐是圣上年岁高了,转了性子,喜好热闹,又或是大唐终于略有复苏之相,为了鼓舞百姓士气,这断了三十余载的上元节大灯会,今年终于由朝廷重新操办了起来。

    长安城百万人,熙熙攘攘聚在西市口,瞧着那十丈高的珠光菩萨大灯,多少对来年又有了新的希望。

    今年的上元节,也总算让老人们回想起了旧日里,大唐正直盛世的光景。

    大节庆期间,百姓都出坊活动,朝廷各部都忙着治安管理,一时也抽不出太多人手来帮襄王找人。永达堂也一样,虽说人手多,可不仅要忙着上元节期间的买卖,还要准备每年的“春选”,也分不出来多少人手。

    今日能驱使的,除了王府的亲兵,便是李秉结拜兄弟的亲随,这几百人,说少不少,可是要放到百万人口,十三万亩地的长安城里去找个人,和大海捞针也没有多大区别。

    襄王带队,在长安城转了一整夜,却一无所获。

    倒是韩临渊和盈澜儿,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居然找到了昨日给李秉地牢钥匙的不良卫。

    “韩兄弟,就是这里了!要我把门打开吗?”

    韩临渊本身虽是世家子弟,却和三教九流都有关系,人脉上,在长安四少之中,数他最广。

    三人站在门口,谈话间,只听牢里传来阵阵哀嚎和恐怖的吼叫。

    “娘嘞!这是在审谁啊,这打的也太狠了吧!”不良卫一边嘟囔几句,一边伸手去抓铁地牢门的锁头,却被韩临渊拦下来:

    “兄弟,钥匙给我就行了。里面的人,你不好见的。”

    韩临渊说话说一半,但不良卫也是个聪明人,反应何其快,当下会意:“那好。韩兄弟自己进去吧!有事再唤我。”

    他双手递上钥匙,又道:“我今日休沐在家,晚一点要陪孩子去看大灯会,这钥匙是最后一把了。韩兄弟用完,可要记得还我。”

    “一定!”韩临渊抱拳还礼,又道:“多谢!”

    待不良卫离开,盈澜儿听着里面恐怖的嚎叫声,有点害怕,只是透过细小的门缝往里看了看勉强能看清一个人影被困在水牢里,不住的发疯。

    她谨小慎微的问道:“要进去吗?”

    韩临渊心虚不宁:“现在进去,又能怎么样呢?不然在这等着吧。”

    盈澜儿也觉得如是,又道:“那你在这守着,我去通知其他人。”

    “好!”韩临渊刚应了一声,又觉得不妥,忙喊道:“等等!”

    他转身叮咛盈澜儿:“别人救不要通知了,只告诉襄王一人,让他穿便装,千万不要带随从!”

    “这是为何?”

    “一群人太引人注意了。”韩临渊望了望曲池坊周围的民宅:“如果李秉发疯的消息传扬出去,又会闹得满城风雨,以后可怎么办?这事一定不能声张!”

    盈澜儿当下点头:“说的有理,我明白了。”

    她刚出发,却又被韩临渊叫住:“哎。等等!”

    “又怎么?”

    韩临渊听着牢里一声惨叫,眉头紧皱,对她摆手:“算了。不要去找他们了。”

    他顿了顿,解释道:“秉哥既然避着他们,就是不想让亲人看到他这副模样。这个时候叫人来,既帮不上什么忙,反正让他们担心。别去了!”

    盈澜儿可不觉得这是一个好主意,反问道:“可是……万一李秉有个好歹,多点人来,也有人帮忙啊。而且……李伯父、学文、魏泽他们都还在担心!”

    “就算襄王来了又能怎么样呢?他爱子心切,如果要强行制服秉哥,场面更加失控。你我只听着这声音就已经心如刀绞,要是他们见了面,又当如何,这事还不知道要闹多大。既然老大已经做了选择,就尊重他的选择,我去里面守着他。不会出事的!”

    韩临渊拿了钥匙,开锁进门。

    盈澜儿站在门口,犹豫再三,咬了咬嘴皮,还是跟了进去,重新锁住大门。

    水池里的怪物,看见有人进来,忽然吼叫的更加凶猛。

    他肌肉暴起青筋,眸子像鲜血一样的红的醒目,衣服破烂不堪,脖颈上有三道黑线,一直延伸到脸上,身边一团黑气氤氲。

    不知道李秉认不认得出韩临渊,他变得更加兴奋,不断的试图挣脱手铐脚镣,溅起高高的水花,四根巨大的铁链被抖动的哗哗作响。

    他反应过来自己被这铁链限制的不得动弹,不再执着于眼前的这两人,专人开始去破坏那铁链个根基。

    李秉先用拳头砸、只是两拳下去,已经砸的指骨断裂,一抹浅浅的血痕溅在岸上。之后又用肘击、尤不解气,再换牙齿咬住,像野兽一样,试图将整个铁链拽脱。

    不论是铁链声,还是骨头断裂声,每一点响动,都让盈澜儿心头一紧。

    “我去找人来帮忙吧!”她看着面如死灰,盘腿坐在水牢边的韩临渊,再次问道。

    “事情到了这步田地,又有谁能帮的了忙呢?”韩临渊看着李秉,一口吹灭油灯,牢房里再次漆黑一片,仅有淡淡月光从狭小的窗户透进来。

    即便是心疼,当下也之能狠心放任李秉发泄出来。正所谓眼不见为净。

    “好在,还有一个时辰……也就要亮了!”韩临渊淡淡说道:“你去准备一架马车来,拿些药粉,多带些盘缠。”

    盈澜儿一怔:“你要干什么?”

    “不能再拖了。宫里的人信不过,襄王也没有办法。等秉哥醒过来,我要带他走。去一个,真正可以治好他的地方!”

    八月份的更新,实在是不好意思。

    一整个月也没写几章,一直都下决心赶快写完,但是每次都是由于不决,害怕写不好,患得患失,结果到最后什么也没写。

    老实说,第五卷从开头到这一章,已经有点偏离我的大纲,一开始想埋线,但是发现很多人出现的都太早了。我意识到,铺的太开,有点不好收,几乎要脱离我的把控能力。

    原本的计划,今天这一章应该是很有气魄的。但是之前加的东西太多,找李秉的经过,还有魔化的过程,因为又要引入新的角色,被我抛弃了,就只能改成这样的一种方式。

    好在从这一章之后,又回到了大纲原本的计划中。九月份,我想不断更,要加油!

    谢谢“晓莹”对我的支持,真的很感动。

十六章 上古七族

    “马儿摇啊摇,又过河一条。

    车板摇啊摇,差点晃断腰。

    陶罐摇啊摇,蜜糖裹核桃,

    我手摇啊摇,快要馋死了。”

    闻着蜂蜜的香味,李秉看着韩临渊一口一口把蜂蜜核桃仁喂到嘴里,喉头鼓动,连连咽口水,努力坐起身子,喊临渊给自己喂。

    临渊倒是大方,把陶罐往李秉身前一放:“呶!吃吧!别客气!”说完嘿嘿一笑,又拿一颗大的放在嘴里。

    李秉指骨断裂,双手被木板夹着,缠着棉纱,哪里动弹的了。明知道他在逗自己,他摇摇头,随口便做一首打油诗。

    这才出来的第一天,两人心情大好,在车厢里“打情骂俏”,仿佛昨日什么也没发生一般。

    倒是盈澜儿一个女儿家,在外面费力驾马车不说,还要听着车厢里两人的闲情逸致,实在有点恼火,没好声气的说道:“喂!前面快到小镇了。你给他换药换完了没有。”

    “知道啦!盈女侠!”临渊这才放下陶罐,开始干正事。

    话说盈澜儿和韩临渊自小认识,还是远亲韩临渊的母亲出自盈氏家族。论辈分,盈澜儿应该叫韩临渊“姑表叔”,韩临渊则该称她为“表侄女”。

    可盈澜儿打死不叫这个称呼,从来都是以“喂!”“哎!”“嘿!”作为“敬称”,最多直呼其名,已经算是给了天大的面子……

    韩临渊倒是很喜欢喊她“表侄女”,不过每喊一次,都要挨打。他虽然术法厉害,但拳脚功夫可比盈澜儿差远了,十打九输,每次都被打的一头包。时间一长也学乖了,当面的时候,都是叫她“盈女侠”,看似不错,实际却是暗讽她整天打打闹闹,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也没有……

    韩临渊伸手去脱李秉的外袍:“你这身体也是怪。昨天还跟要死了一样,只过了一夜,一下又缓过来了。”

    李秉除了双手指骨骨折,其他都是些外伤,有的还挺严重,伤口并未完全愈合,也不能乱动。不过他精神却大好,丝毫没有一点病人样子。

    韩临渊小心翼翼的扒开李秉得的衣服,看着满背的疤痕,新伤旧伤连成一片,连连咂舌。

    “啧啧啧,你这些旧疤,是哪来的?看起来也才不多久!”

    李秉努力的抬起一边身子,方便韩临渊抹药,又道:“这是我第二次发作了,第一次在千花杏坊,刚巧遇到毒学派的一帮歹人就跟他们打上了。这些都是那时候留下的,也才一个月前。”

    说到这,他又觉得眼前这一幕似曾相识,恍惚中,给他上药的那人,变成了安子。

    “哎哟!”原本还在沉思中的他,忽然痛的猛狰了一下:“你慢点!这手法可比安子差远了!他上药可是一点都不疼。”

    韩临渊和安子没见过面,但也从盈澜儿和魏泽口里多少听说过。虽然被嘲笑,不过以他的浪荡性子,才不管这些,三下五除二,囫囵把药粉摸在伤口上,随手涂了两下,就开始贴膏药,反正涂不均匀也死不了人。

    韩临渊一边动手,一边又摇头晃脑:“你是真会挑地方,这胸背都被划的像簸箕一样了,脸上还干干净净的,厉害!厉害!”

    不等李秉答话,马车外又传来盈澜儿催促的声音:“喂!完了没啊!该换你出来驾马了!”

    韩临渊一阵坏笑,大喊:“完了!女侠,进来吧!”

    李秉不得动弹,韩临渊帮他上完药。穿好衣服,对外面喊道:“女侠!进来吧!”

    马车被拉停,盈澜儿刚掀开窗帘,便瞧见李秉还**着上身,连忙扭头出去:“韩临渊!你无耻!”

    韩临渊嘎嘎嘎的坏笑,能捉弄一下她,真是很开心的事情。李秉看盈澜儿被捉弄,也跟着笑出声,不过还是白了他一眼,嫌他把自己弄的尴尬。

    韩临渊轻轻撞一下李秉,眉角上挑:“我这不是给你创造机会呢嘛!反正早晚都要看,早一点总比晚一点好。”

    这声音不大,但是车厢可不隔音。只听外面传来一声怒喝:“韩临渊!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三人闹的没边,不过总算是把药给擦好了。

    韩临渊掀开马车的布帘,看着面外一片青山之下,一条宽阔的大江沿着车道蜿蜒而下,水量充沛。

    “这是哪了啊?”李秉从未来过这里,随口问了一句。

    盈澜儿懒得理他,一声不吭。

    李秉看着眼前的灵山秀水,只觉的气魄浩大,在再看脚下,更不得了这竟然不是普通官道土路,而是木质悬空栈道。

    在悬崖绝壁间穴山为孔,插木为梁,铺木板联为栈阁,接通道路。整条栈道凌空而立,脚下便是汹涌的褒水、斜水,两条大江。远远望去,不见头尾,绵延五百里之多。

    这便是赫赫有名的褒斜道。

    巴蜀有秦岭、巴山两道天险,将蜀地与中原隔开,本不相通。秦昭王欲征蜀地,决心修栈道,遇到峡谷,便在山谷一侧,凿筑修凌空栈道,才成就“栈道千里,通于蜀汉,使天下皆畏秦。”的传说。巴蜀和中原文化自此更加频繁的交融。

    而后秦末刘项相争时,刘邦被项羽封于汉中。刘邦为迷惑项羽,示无归意,“烧绝所过栈道,示天下无还心”,烧的也是这五百里褒斜道。

    汉武帝继位后,发数万人修复褒斜道,“凭崖凿石,处稳定柱,临深长渊,三百余丈,接木相接,号为万柱”。

    之后每隔数十年,褒斜道都会被修葺一番,直到三国时期魏蜀相争,赵云烧毁一段“赤崖栈道”,后又被诸葛亮修复。

    如此直到唐朝,褒斜道线路前后更改数次,却始终都是入梁州(汉中)的第一要道。

    韩临渊也下了马车,只得跟李秉说道:“这是褒斜道,出了长安之后,就一路往西南走,现在就算还没进梁州地界,应该差不远了。”

    “那我们到底是要去哪?又去蜀中吗?”

    “那倒不是,到了梁州,就要往西走了,不去巴蜀地,就在梁州边郊转转。”韩临渊倚着栏杆,看着眼前的一汪江水,深吸了一口气。

    李秉完全不知道他的极坏,多少有些担心,又问道:“别卖关子了,你到底怎么打算的。我们走的时候,你有没有跟我父王说一声?”

    “放心吧!出城的时候,我已经差人带信给伯父了,说我们半月就回,让他不要担心。”韩临渊一边说道,一边伸手去拉李秉:“这地方真好,你也下来走走吧!”

    李秉扶在栈道边,又听他说道:“自从得知你这个奇怪功夫源自《白雪内经》,我就在非派的书库里查了好一番。有本书记载这功夫应该是《幽冥黑经》中的一页。而《幽冥黑经》又是一本名为《三相经》的一部分。

    这本经书来历成迷,《幽冥黑经》的信息少之又少,但是我却找到了与他对应的《白罗仙法》的记载,书上说,相传它和几个古老的部族有莫大关系,每个部族都保存有一页,还奉为至宝。”

    查书的事情,当然是韩临渊胡诌的,这些由来都是李选所说。他只是找个借口,让自己下面所说的话,听起来更可信罢了。

    “书上所记载的七个古代部族,分别是:匈奴、东胡、肃慎、九黎、?桴觯?ui mo)、象雄、羌氐。”

    李秉一听,淡淡一笑:“那可真是够古老的。”

    “是啊!我也就是顺着这个线索又往下查了查。

    先说匈奴,自休屠王,浑邪王归附中原,匈奴分列为南北两家,之后又演变成丁零、高车、铁勒,直到被自己的旁系分支突厥所灭。整个过程也没有多少史料记载,查不到什么。

    再说东胡,历史和中原一样久远。商朝到汉初,东胡一直存在了一千三百年才破灭,之后分成两大部分:乌桓和鲜卑,之后又变成柔然国,柔然被灭后,又东逃成了室韦。分支实在众多,不知要从哪查起。

    然后是肃慎,他的脉络倒是很清晰,先秦到三国时候的肃慎、东晋到隋朝的挹娄,甚至现在的??、渤海国,真个脉络十分明细,他的领地也几乎没有变过。原本以为能查到点什么,可惜关于《三相经》的记载,在东汉之后的就完全没有了。

    这里面时间最早的应该是九黎,九黎王蚩尤被炎黄打败后,向南退守,分列成无数部族,最大的几只是‘三苗’。你也知道,苗族本身是有自己的史记的,苗族先民因逃避战争,不得不将文字焚烧。多数苗文正本被毁,传下来这些书,现在也没人认识,查不了,查不了。

    ?桴龅睦?芬膊欢蹋?闶侨??淖嫦龋??蟮母呔淅觥?偌谩10拖衷诘男侣蓿?捕际撬?拇?校?妨舷昃。?级?刑峒啊度?嗑?罚??赶蚰蔷?楸环錾:7私僮摺n冶阄薹ㄔ偻?虏榱恕?/p>

    象雄就更简单了,就是现在的吐蕃,隋朝之前也没什么历史可查。早早就被我放弃。

    唯独剩下羌氐。虽然分支非常多,但是史料却十分齐全,每一代每个分支,从哪来,到哪去,多少人,干了什么,都有详细的记载。仔细读来,发现有一支羌族中提及的《圣卷》,其中还隐约提及《圣卷》可抑制《黑邪卷》。这样看来,应是《三相经》无疑。”

    盈澜儿听得头头是道,不禁问道:“所以你说了这么一堆,意思是,我们是要去找羌族了?”

    韩临渊理了理衣裳,又坐上马车:“不是去找整个羌族,而是去找羌族很特别的一个分支,叫做‘青木羌’,就在梁州境内。”

    凌晨一点,写完收工。没来得及检查错字,如果有发现,请提醒我一下。

    上面七个上古民族,基本涵盖了所有所有五十五个民族的起源,有想象的成分,请不要较真。

十七章 沔汉合流

    青衫招摇,抹去额上香汗,盈澜儿坐在马车边:“一路上迎着日头,不知不觉,天气已经这么暖了?”

    看着一边的韩临渊跳下马车,她也跟着下来:“这路可真难走,山路弯弯绕绕,栈道上又颠的厉害。虽然一路上,能遇到人家,不过都是独门独户的。连个可以落脚的地方都没有,这秦岭还真是大。”

    韩临渊收了缰绳,也应和道:“是啊!好在路上景色不错,连着赶了五天路,倒也不觉得疲累。反而像是踏青,心情大好!”他掀开帘子,对立面半躺着的李秉喊道:

    “梁州!总算是到了!”

    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虽然李秉手指还被木板夹着,可外伤都已经结痂了,勉强可以走动。

    他也跟着出来,先一手遮阳,看一眼正亮的日头,又望一眼城门,却不禁咦了一声:

    “这别处的城墙,就算不是青砖,就是黄土,最多便是黑砖、红砖。怎么这里的城墙这么特别?砖竟然是深紫色的?”

    盈澜儿也道:“以前就听说梁州的城墙是色紫的,却不想竟然这么好看!虽然不如长安的城墙巍峨,但却多了一股神秘和深邃,好特别啊。”

    “是这里的土的缘故吗?土是紫色的,所以烧出来的砖也是紫色的?”

    李秉也是好奇,随口问问。倒是韩临渊牵着马儿赶去城门口排队,解释道:“这里的土和别的地方没什么分别,至于墙为什么是紫色的,故事可长了。我们先找个地方吃点饭,我慢慢说来。”

    三人进了城,这梁州的城池并不小,一眼望不到边,街道布局也很规整,人丁兴旺,街市热闹,活脱脱一个小长安。

    “本来还以为梁州是大荒山里的小城,却不想城池这么大,人也这么多?”盈澜儿听着街上各式铺子的叫卖声,街市上四处看砍,想了想又道:“也是,自从昨天出了秦岭,这一路上都是平川,全是一等一的上等水田,也是该有这么个大城才像样子。”

    李秉看着大唐治下的城池这么昌茂,也很开心:“要不然怎么说这个地方宝贝呢。它霸者关中和巴蜀的咽喉,北边的秦岭、南边的巴山都是天堑,易守难攻。自己却坐拥沃野千里,占着全部出属商道,还有两江六河过境,水量充沛,气候适宜。正儿八经的鱼米之乡,自然是富庶的。”

    三人刚走没多远,远远便看到一队人马朝自己而来,声势浩大,道路上的百姓纷纷避让。

    开道的,手持八面紫色经幡,之后是四顶金光云罗帐,之后是骑高头大马的三人,为首一人身着朝廷深绯色朝服,身后两人着浅绯色军服;

    这之后有三十紫衣文士,戴方冠,紫衣白带白佩,兼有银线繁杂绣纹。

    再之后有一百紫衣武士,分列四队,手持长剑,衣服和剑柄都没有花纹,很是干练;

    队伍最末是五十银甲军士和二百蓝衣步卒,都是朝廷编制的军人。

    三人看着这队伍声势浩大,也跟着避让。

    李秉心中嘀咕道:绯色朝服,为首的三人应该是正四品的凉州刺史,还有两个从四品的壮武将军,应该是凉州驻军,倒是那些紫衣人,不知道是哪里的。而且那个紫色武服的样式,好像有些熟悉,却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他正思索着,缺见盈澜儿猛的一怔,刚想转头对自己说话,还是止住了。

    看着队伍远去,李秉疑惑道:“奇怪!那些紫衣人好像是武林人士,怎么又和正规的朝廷军队混在一起?”

    倒是盈澜儿已经忍不住了,眼睛瞪得老大:“他们的紫衣服你不记得了吗?”她看李秉还想不起来,忙叫到:“子午宗啊!”

    被这么一点,李秉幡然醒悟,低声诧异道:“融教?”

    当时在子午宗,追着赤仁的那帮武夫,不就是这套纯紫服饰吗?为首的三人:“飞烟剑”传人鸢尊者倪裳、鹰尊者的胞弟阿跌瑟都不是紫衣。倒是来要人的正主肥头大耳人的“象尊者”也是这身紫衣白带白绣纹的打扮。

    事关重大,李秉低声对两人说道:“街上人多口杂。我们找个地方说话!”

    随便在正街上找了个门脸宽大的客栈,交了马匹车驾,选了个偏僻位置,又对小二说道:

    “有什么拿手好菜,随便来几样,再来点酒水,不用太烈,醇香的最好!”

    小二也是殷勤,看着三人衣着不俗,连忙抹了抹桌子,又道:“好说,客官。拿手菜很多,不过这酒,可难为小的了!”这口音也和关中不近相同,倒是有几分巴蜀味道。

    “三位是头回来梁州吧。咱们梁州的规矩‘茶酒不同席’,茶楼只卖茶,酒楼只卖酒,小店是茶楼,三位若想要酒,还得去对面楼里。”

    “哦?还有这样的规矩?”李秉有些疑惑,又问道:“那便喝茶吧,都有什么茶?”

    小二还以为这庄生意要泡汤,一看还有转机,又兴高采烈说道:“茶分本地茶和外地茶,品种可多了。本地绿茶有‘汉水仙毫’、黄茶有‘毛尖’、白茶以‘泛珠芽’最好,红茶有‘千山红叶’,黑茶首推‘南郑茯砖’。若是客官不喜欢喝梁州茶,其他的品种,只要客官说的出名字,小店便拿得出来。”

    李秉原本只想随口点一壶茶水,却被这小二勾起兴趣:“哟!口气不小!”

    “这也不是我吹,就算客官选了什么珍贵品种小店没有,出去茶市上也一定买的到。天下茶马交易,梁州占一半,若是梁州都买不到,我看别的地方也够悬!”

    临渊是爱茶的,自然也知道这小二不是乱说,梁州气候适宜,本就盛产茶叶,再加上这么个重要位置,一直都是茶马交易的重要场所。小二说的这几种,他是都喝过,对仙毫印象尤其好,当下便点了一壶上品。

    那小二又道:“几位来的不是时候,年节边上,绿茶去年已经放了快一年,新茶要等清明前后才有的出,那时候的茶才叫香呢!”

    他说完,刚要离开,又被盈澜儿叫住:“对了,刚才路上那么大的阵仗,你知道是什么事情吗?”

    “没什么太大事。今个是褒教大吉日,刺史大人历年都要去拜会掌教宫主,也没什么特别!”眼瞧着又有客人进来,小二笑呵呵对盈澜儿道:“几位先歇着,容我去后厨先把茶水上了。”

    李秉还想问事情,小二却已经溜到了下一桌客人跟前,他摇头道:“褒教?难道又是融教的分支?”

    “这不太可能!”韩临渊压低声音:“你可知道褒教的来历?”

    他指了指远处的城墙:“你刚才问那个紫色的城墙,还有‘茶酒不同席’的规矩,都跟这个褒教有关系。”

    跑堂的终于先把茶水呈上来,韩临渊斟满杯子:“这故事,让我细细说来。”

    他大概是长安四少里面,唯一一个能静心读书的人了,非派嫡长子的见识,实在远超常人。

    “事情要从夏朝说起。轩辕皇帝的八世玄孙名为‘禹’。他治水后,被百姓拥立,他得帝舜禅让传位,才创立夏朝。

    而他的‘有褒氏’因为协助治水有功,便被分封为诸侯国王,封地就在现在的梁州,取名‘褒国’。

    因为坐拥梁州这么个风水宝地,有天堑,有良田,褒国从夏朝起,一直延续了一千三百年,经历了夏商周三朝,直到秦朝出征巴蜀,才灭国。

    历史上有个‘烽火戏诸侯’的妖妃‘褒姒’,就是褒国献给西周亡国之君‘周幽王’的公主。

    夏朝尚黑,商朝尚白,周朝尚红。而这褒国便是尚紫。原因也简单,褒国有一种特有的花,叫‘十方商陆’,产紫色浆果,可入药,也可做染料,颜色鲜艳浓郁,十穗花就可染一匹布,且经久不退。

    早先的褒国城墙也是黄土所做,不过里面掺了‘十方商陆’的汁水,就成了紫色。

    后来历代修葺城墙,为了统一,也都做成紫色砖石,便有了今日这绵延数里的紫色城墙。

    褒国说完,再来说这个‘褒教’。它是褒国建国不久诞生的本土宗教,有自己的神明、信仰和教条。

    它像儒家一样重礼;像法家一样制定规矩;像兵家一样重工器技艺,擅长冶炼锻造,据说青铜器就是从褒国传入夏朝的;

    而且它还像佛教一样不能沾酒,甚至闻都不能闻,但是却可以吃肉。梁州人大多信奉褒教,这就是为什么这里会有‘茶酒不同席’的规矩。

    不过这个褒教的源起,可比后来的儒、释、道、兵、法、墨早了千年不止。直到褒国破灭的时候,孔子、老子都还没出生呢。更是比融教更早的多,绝不会甘心做融教爪牙。”

    他呷了一口茶,格外的清香凌冽:“啊!好茶!”

    他又接着说道:“褒国亡了,但是梁州这个地方封闭,褒教却留了下来,一直穿到今日。梁州这个地方也是很奇怪,别的宗教传不进来,褒教也传不出去。就算到了今天,儒释道三家在梁州的影响力,也不能望其项背。

    刚才那小二说什么‘褒教大吉日’,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不过梁州的‘军教相辅’已经传承了几千年了。

    梁州境内,贫苦家的男子骨骼长成,就会去褒教三年,民间叫‘三年三学建三功’,便是指:学字、学礼、学武,守城功,治水功、筑道功。

    这三年期间要识字学武,还要和朝廷军队一起卫戍城防安危;梁州有两江六河,都是大水,经常闹水患,也要治理河道;出入关内或是巴蜀,大多要靠栈道,年年要修补才可用。

    这三年完了,资质好的,可以自愿留在褒教做事,被称为内门弟子,就是你们看的穿紫衣白带白玉佩的那些人。

    可以说褒教对整个梁州发展都大有裨益,这也是为什么历朝历代能容忍他做大的缘由。

    一来,他不往梁州之外传教,二来他很听朝廷的话,就拿征战吐蕃来说,朝廷要从梁州调兵,褒教弟子都会随行。”

    李秉听着也道:“听起来是很厉害。你说的我都有点想去看看了……”

    韩临渊笑着,又道:“还不止这些呢!”

    “褒教三千年传承,你以为是那么简单的。乐理、医理、外功、内功、术法、锻造、阵法、符篆、炼丹、铭文,褒教无一不沾,放得下身段和别派学习,也算都有根基。尤其锻造术和内家剑法,颇有造诣。‘司外十门’里面,他也顶尖厉害的了。”

    武林门派以“儒释道兵法墨”六大脉为尊,其他小的门派,也按特性或历史被归类,如青苗、火冲、纵横、堪舆等等。但有些门派,难以被归置于任何一脉,便统称为‘司外’。其中最大的十个门派,就被称为“司外十门”。

    全盛时期的“阳月宗”也是“司外十门”之一,不过昙花一现,很快就被顶替了。

    看李秉听得入神,韩临渊更道:“传说周文王时,沔(mian)水和汉水本来并行。汉水河宽,水患少,沔水河窄且从山上来,一到雨季,就容易发大水。

    有一年,沔水发了千年大水,眼看整个沔城都要被淹,当时的‘褒教掌教宫主’一剑劈倒定军山,化做堤坝,拦了沔水去路,又连同褒教主宫的六位‘飞真大人’,顺着山脊,一路用剑连开数丈宽的三十里河道,将沔水汇入汉水,这才永久终结了沔水水患。你说厉不厉害!”

    韩临渊指着远处:“看到城外那个金光闪闪的塔尖了吗?那就是‘褒教’新主宫汉台。用的是当年刘邦在汉中行宫的遗址。怎么样?去看看?”

    又是一点半了,没检查错别字。如果发现的话,请在书评区留言,爱你们。

十八章 好巧,大家都在

    “借过,借过!”盈澜儿一马当先,在人群里穿梭,韩临渊顾着李秉的手伤,只能在后面不紧不慢的跟着。

    他本来不想让耽误时间来这走一遭,不过架不住李秉和盈澜儿实在好奇,最终说好只看看就走。

    走到人群最前排,正好是江边。映入眼帘的是一座石墩木桥,横跨于一里宽的汉江江面上。每五丈一个巨石桥墩立于涛涛江水中,桥墩间立复杂龙骨木架,面上铺厚实木板,又于两侧修简单栏杆。

    桥面不算宽,半丈不到,仅能供一辆马车通行;在桥最中央的一段桥面,略微做宽,形成一个一丈宽的平台,以协调两边车驾避让之用。

    今日里,汉江两岸的堤坝早已经围满百姓,桥正中的平台上,站的正是刚才在梁州城里那一队人。

    盈澜儿指着江对岸,对李秉叫到:“你看对岸,也有一座紫色城。”

    这唐梁州城在汉江边上,隔江望过去,对面是汉代的汉中城的旧址,规模小些,城墙矮些,也破落些。不过这说来也巧,汉朝嫌弃褒国旧城太小,在汉江对岸修了新城;结果到了隋朝,隋炀帝又嫌旧城残破,也修回了一座新城,正好又落回了褒国城池旧址。

    两座紫色城池,一大一小,一新一旧,隔江相望。

    “早就听说这‘百年桥’的规模宏大,今天也算是见过了!”韩临渊睥睨这一里长的木桥,又道:“大江之上,多用浮桥铁索,像这么长的木桥,整个大唐也没几个。”

    “这桥叫‘百年桥’?有什么说法吗?”李秉问道。

    “汉朝时候,刘邦以汉中为据点,为了方便百姓,修了一座铁索浮桥,工程甚大,也是经久耐用。不过浮桥毕竟是浮桥,发了大水,就经常被冲毁,来年又要耗资去修。

    前朝的时候,隋文帝修了新城,也想修座新桥。于是就在每年枯水期,拦腰截断江面,埋置桥墩,一开始工程很快,五年时间就修了前一半的桥墩。

    原以为这桥能很快修成,结果皇帝驾崩,隋炀帝登基,喜好江南,就断了汉江这桥的拨款。

    可这桥修了一半,梁州的百姓等不及,便自己筹钱,从江对岸开始修另一半,原本也挺快,可惜修到一半,发了大水,不仅冲毁了堤坝,两岸的桥墩冲毁了几个。

    再之后,前朝战乱,这个修桥的事情就一直搁置了下来,两岸百姓依旧用浮桥通行。

    知道贞观年间,朝廷又拨了钱粮来修这入蜀必经之桥。等修好那一年,距离开修时,正好百年,所以这桥就叫做‘百年桥’。”

    盈澜儿又道:“前朝就是好大喜功。你看这江有宽有窄,这桥偏偏挑最宽的地方修,要是再窄处修,说不定早就修好了。”

    韩临渊还没说话,倒是旁边一个身宽体胖的大娘没好声气的对着盈澜儿嚷到:“就你懂!窄的地方,水又深又急,不说修不好修,那不一发大水就给冲了啊!”

    说完她又瞪了站在一边的李秉和韩临渊:“你们三个唧唧咋咋,我连宫主说什么都听不清!别吵了!”

    李秉这才回过神来,扫视一圈,似乎周围的人对自己的目光很是嫌弃,当下不再说话,微微致歉。

    这话音停了,重新注视桥面,才瞧见刺史大人身边,已经多了个紫袍老者,应当是这大娘口中的‘褒教宫主’了。

    他距两岸有百里之远,可这些百姓还是能听见他的祝祷词,连李秉三人都能觉察出来,这一字一句中的内力之深厚。

    “他是在祭什么啊?”盈澜儿听的不明不白,低声问到韩临渊。

    “我也不知道!估计是河神吧!”韩临渊说完,还比划了一个禁声的手势。

    却听身边一个小哥低声说道:“不是河神,是水龙神!我们褒教只有三个神明,水龙神,山龙神和天龙神。今天是水龙神的寿辰,刺史大人和宫主在祈祷今年无旱灾、无水灾,能有个好收成。”

    言语间,褒教宫主的祭词已经念完,要请上祭品了。

    “请五牲五谷!”刺史大人上前一步,站在栏杆前,跪拜行礼。

    所谓五牲,是猪、鸡、鸭(或鹅)、?、蛋;而五谷,则是稻、黍、稷、麦、菽。

    只见三十个紫衣弟子从平台走出,分列两队,走向两岸,每到一个桥墩,便停下一人,这三十之数,正好对应三十个桥墩。他们手中,端着黄花梨的托盘,盘上放着祭品,用紫布遮盖。

    盈澜儿和李秉原本正看在兴头上。脸色忽然大变。互相对视一眼,略有疑惑。

    那紫衣弟子中的一人,正是先前在子午宗见过的象尊者!

    那小哥见到这些人将祭品投入江中,又对三人说到:“能端着祭品的,都是褒教内门弟子中最出色的人。你看他们袖口上,是三道白纹,就是三纹弟子了。是内门中除了宫主、六位‘飞尊上人’、还有十二阁主以外,最尊贵的。”

    “我哥哥已经是二纹弟子了,说不定明年,他也能去上面行祭礼!”小哥笑着对李秉说着,很是自豪,李秉也只得赔笑。

    韩临渊看两人表情已经意识到了不对劲,拉着两人就往外走:“这次是为你的事情出来的。可不能惹上半点麻烦,我们先走!”

    李秉也捉摸不透褒教和融教的关系,思来想去,还是跟韩临渊离开,毕竟再过二十来天,又是月圆,这种日子,还是早日到头的好。

    待三人离开,在他们背后不远的地方,一个戴着白色面纱的姑娘,低声说道:“他们走了!要跟上吗?”

    这姑娘手里握一把二尺一寸长剑,名为飞烟,她正是融教西四堂鸢尊者倪裳。而她身旁一虎背熊腰的粗壮汉子,便是西四堂堂首虎尊者。

    他也瞟了一眼李秉三人从人群中挤出去的背影,说道:“先不急,反正已经知道他们要去哪了,跟不丢的。”

    说完,他继续观礼,沉默了一阵,又道:“或者,你先去也好。远远跟着就行,千万别打草惊蛇。我等‘夕象’这边结束了就去寻你。”

    融教东四堂已倒,西四堂里鹰尊者被李秉和倪裳合力击杀,他胞弟因为谋反的事情,还被关在天牢,剩下的三人,此时,却都出现在了梁州。

    倪裳微微点头,也从人群中退出去。

    而虎尊者的脑海里,一时闪过无数念想。

    这次的事情多亏了陈青牛察觉到‘龙尊者李选’的异常举动,先发现他隐瞒李秉拥有融教“上代怒徒孙无亦”的《白雪内经》的事情。继续调查又发现,他将查到的《三相经》消息透露给韩临渊,却不报给融教。

    陈青牛将两桩事情一并告知左魂使,西四堂便得了这次的任务,要跟踪李秉,说不定能找到一页新的《三相经》,必要时,要将他身上《白雪内经》也夺过来。

    虎尊者摇摇头,心道:即便是“上代媚徒”的亲生儿子,又有??浈从小引导,但终究不是在融教长大,算不得自己人,年纪稍微一大,便有了自己的想法,是靠不住了。

    他用余光掠过倪裳离开的背影:龙尊者靠不住了,自然有左魂使收拾;而你靠的住靠不住,便让我来验一验!但愿鹰尊者的死,跟你没关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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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侠介绍:
【慢节奏】【大格局】【剧情取胜】 本是安于乱世,无心庙堂,不料一时狂放却引来天地浩劫。 书云:侠之大者,为国为民。可是该为国?还是为民? 我有好故事,你有酒……哦不……你有月票吗? 书友群:220785545唐侠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唐侠,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唐侠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