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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隐于深秋     权倾朝野txt下载     权倾朝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五十章 煽动

    “薛玲儿,你不在户房办公,跑来站班班房做什么?!”刁主薄被薛玲儿揭了诈唬之言,脸上有些挂不住,冷声问道。www.uu234.cc

    谁料一向言听计从、乖巧听话的薛玲儿这次却粲然一笑,大大方方走上前来:“没什么,只是我将昨日一事回去向爹爹说了一下,可爹爹怎么也不相信我的话。这不,我便跑来看看,回去也好跟爹爹有个交代。”

    这句话薛玲儿说得中气十足,看到刁主薄身后马权那裸露出一半的屁股时,毕竟还是没经历人事的少女,脸上一阵羞红,伸手就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可这种自欺欺人的作法连鬼都糊弄不住,那岔开指缝后乌溜溜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着,实在令人忍俊不禁。

    “噢?此事难道薛先生也知道了?”东郭老头儿明知故问,明显有了底气,说话都鼻孔冲着刁文龙的方向。

    “哼!”刁文龙恨恨看了马权一眼,道:“真想不到,你小小一书办,竟会如此奸猾奉迎,来户房没两天,就已经攀附上薛大人的关系。不过,你也别太得意,薛大人乃两朝重臣,慧眼如炬,你这等邪佞小人,唬得过大老爷,却休想唬过薛大人!”

    说罢,刁文龙知道自己再留下去也是自取其辱,愤然挥挥衣袖扬长而去。而马权望着刁文龙的身影,沉吟片刻,最后还是抬起头,露出一口白牙:“主薄大人慢走,不过,你几番寻衅殴打我之事,我定然不会如此就作罢。稍时,我们签押房内再见。”

    东郭老头儿一听这话,不由冲马权感激一笑:这句话听起来简单,但却是马权表明他不会计较自己之前联合糜贞儿哄骗他不能主动辞职的谎言了。至少,也会在他扳倒刁主薄之前,不会离开县衙。

    刁文龙一听马权这话,微一转身看着马权那双透亮渗人的眼睛,竟让他心头不由一跳。不过想着县衙上下老爷们的把柄都在他手上,他不由又用鼻孔哼出一个不屑,大步离去。

    “老刘、老朱,来吧,最后几板子,来几下真家伙!”马权先点头冲薛玲儿露出一个谢意,随后朝老刘、老朱吩咐一句,主动咬住了那根筷子。

    “权小哥,我们可不敢啊!”这老刘和老朱当时就跪了下来,心说这小子什么毛病,要是真皮痒,你提前说多好,还能让我们不用在刁主薄面前那么为难……

    “什么敢不敢的!让你们打就打!”东郭老头儿自然明白马权的用意

    ,刚才不开口,是已经撕破脸了,就不能在刁王八面前露了怯。现在让他们打,是做戏就要做全套!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挨不了这几板子,哪能刷来同情?

    当下,东郭老头儿带头,一棍子就抡在了马权的屁股上,吓得薛玲儿花容失色、都不知道咋回事儿。随后,老刘和老朱也不敢留手儿,十几板子下去,当下打得马权满腚是血,雪白的吏衫都打破了,条条血布,看着触目惊心。

    折腾一上午,正好赶到了吃饭的点儿,单烁枫和沐阳就抬着门板,故意朝人多的地方走去。这六房书吏百十多人,见挨打的又是马权,还都被打得有出气儿没进气儿晕了过去,纷纷摇头道:“这刁文龙还真不是人啊!”

    “就是,太过分了,马权挺不错的小伙子,就因为得罪了他,要被他活活往死里整啊!”

    “实在看不下去了,户房不留人,我们明天去求求大老爷,将马权调到我们工房吧……”

    风言风语正传到前来吃饭的刁文龙耳中,他脸色猛地就阴沉起来了:“都胡说什么,这小子可比你们想的奸猾的多,那几棍子,都是花架子,根本没伤到筋骨!”说着,还一巴掌拍在了马权的屁股上。

    马权当时就发出了一声令人牙酸的惨嚎声,整个人醒来,虚汗都快将衣服湿透了。可一见面前的情景,当下就嚎啕大哭了起来,向刁文龙求饶道:“主薄大人,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得罪您了……”

    “混账!”刁文龙这下才反应过来又中了马权的奸计,想着自己那蠢儿子就在身旁,也不知道过来通个信儿,不由又气又怒道:“装什么可怜,你以为我不知道,那老刘和老朱就打了你几棍子实的,其他几棍子都是虚的!”

    “呜呜,我哪里装可怜了,你看我这屁股,难道都是装出来的不成?”马权继续表演,屁股上的伤刺激他的演技超常发挥:“我看那老刘和老朱,就是因为你扣着他们的银钱,才逼得他们专门使出了浑身手段,将我打成了这样!”

    “哦,原来是这样……”围观的书吏们一时发出一阵顿悟的声音,顿时又引来一阵对刁文龙阴险狠毒的讨论……

    刁文龙十几年没被这些小吏当众议论过,自我感觉良好的假象一旦被戳破,就露出了内里骄横凶蛮的本质,开口叫道:“你这油猾小吏,如此不识抬举,老夫非要这般狠狠教训

    你一番,你又能奈我如何?!”

    “刁文龙,我们都是人生父母养的,来县衙当差就想图个养家糊口,不是让你往死路上逼的!”马权见火候已到,顿时也神色一戾,装作被逼急了大声叫道:“我这就去签押房找大老爷告状去,我倒要看看,这海西县衙,是不是你姓刁的天下!”

    “好!”人群中一年轻书吏当即接口大喊:“好样儿的,权小子,我们这就去给你当个见证人!”

    “谁敢?不想干下去了是不是?!”刁文龙仓恐大叫,一双鱼泡儿老眼朝人群里巡梭起来:“还想不想要这个月的饷银了?!”

    食堂前顿时一阵寂静,刁文龙毕竟稳坐主薄宝位十余年,yin威鼎盛。一句话吼出,还是颇有震撼力的。

    可还未待他露出胜利者的笑容,不知哪里又陡然高响了一声:“姓刁的!别拿饷银来糊弄我们,这些年,你克扣我们多少,别以为我们都不知道!老子就敢跟权小子一去找大老爷告状去,连这事儿也一起告!”

    “我敢!”

    “我也敢!告刁文龙这老王八去!”

    “走走,我们同去,同去!”

    这下,石头扔在茅坑里,刁主薄算彻底激起了公愤(粪)。百十号书吏饭也不吃了,一个个咋呼抬着马权就朝后衙的签押房去涌去。任凭刁文龙怎么在后面叫嚷,这些人也没一个肯停下来。

    有时候,煽动并不是非要扯破嗓子发表一番演讲才算。真正高明的煽动,就是如马权这样,只起了一个引子的作用,就让跟随之人,在大氛围的胁迫影响下,以为这件事儿就是自己要做的。

    刁文龙终于想起马权那句‘签押房见’的话了,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一个见法。这种全县衙书吏统统状告他的情形,就算他有十足的证据证明自己没有克扣,可任何一个聪明的大老爷,也都会借坡下驴,将自己给撤了以平众怒。更不要说,那为张大人,早就视自己为眼中钉、肉中刺……

    不过,他此时还不知道,事情远远没这么简单。马权整人,从来不会这么温柔的。尤其,是在他花费了那么长时间酝酿之后……

    “刁老王八,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打蛇不死反受其害的破事儿,小爷才不会犯的……嘶,真他娘的疼啊!”抽了抽嘴,趴在门板上的马权,最后还是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第一百五十一章 打破熬资历的办法

    百十来号都穿着白衫或青衫制服的书吏,还有不少黑底红边皂衣的捕快衙役,汇聚到一块儿,这种乌泱泱的架势,基本上就跟前世时代小学生出早操一般气势磅礴。UU小说几十年衙门没出现过的这等壮观场面,哪能还不传到大老爷的耳中?

    月亮门前的那小门子一见这种场景,脚底就跟生了烟一般,慌忙带快就跑到了签押房内。不一会儿,签押房的大门随之打开,张靖初大老爷穿着公服,快步走出,白净英俊的脸庞都微微涨红,不知是气还是羞。可唯独眼中不时闪出的缕缕震惊和兴奋,却不经意昭示了他内心最真切的情愫。

    大老爷毕竟是大老爷,并且还是初步掌握了县衙人心的老爷。面对这百十来号书吏衙役,他只走到院外就站定了脚,出乎意料地竟先朝这些书吏衙役微微一拱手,开口道:“诸位,若是来逼我张某人就此解印弃官的,我张某人也不劳诸位大驾,即刻就可上表请辞。不过,临走之前,还望诸位告之一声,我张某人究竟犯了何等过错,竟劳烦全县衙如此兴师动众?”

    来人十个有九个是被冲昏头脑的,就想着来大老爷这里告刁文龙那老王八一状。可被张靖初这冷言一激,他们才纷纷反应过来,如此百十来号人冲击签押房,可不是逼大老爷下野是什么?往轻里说,这是义愤填膺、有违体制;往重里说,这可就是明知故犯、冲击官府的罪过啊,真追究下来,可是会丢饭碗的大事儿!

    “启禀大老爷,我们这些人非是冒犯大老爷官威,乃是为一人两事而来。这两件事皆涉及了在场诸人,由此才会令大老爷误会。”担架上的马权抓紧时机发言,将早已准备好的台词大声念了出来。

    “一人两事?”张靖初皱眉冷对,看着缓缓从人群当中抬出来的马权,假怒道:“又是你这惹事儿的泼才,破获王丞一案算你误打误撞,还没消停两天,你又开始兴风作浪了!速与本官说说到底是何人何事?若你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本官定要治你一个带头冲撞签押房一罪!”

    “大老爷,那一人是我们县衙的刁主薄。一事乃是刁主薄刻意刁难小人,公报私仇、滥用私刑将小人打成这样之事。这些同僚急公好义,皆可证明他刁主薄乃蓄意欺辱小人,来此便是为做个人证!”

    “哦?”张靖初扫了一眼院外众人,沉吟片刻后犹豫说道:“如此说来,倒也情

    有可原。可毕竟国有国法,这些人又都是知晓县衙法令的书吏衙役,聚众冲撞签押房一事,也不能就此一笔勾销啊……”

    “非是如此,大老爷。”马权见后面一群人又有嗡嗡之声,赶紧再度出手,扯着嗓子回道:“原本只是此事,我等也会等大老爷传讯才来一一作证,可另一件事,是我们众人还要状告县衙刁主薄克扣饷银一事,在场众人皆为原告,故此不得不亲自前来鸣冤!”

    “唔?若是如此,那倒真不是聚众冲撞县衙了。”张靖初终于吐了这个口,就在底下人都松了一口气的时候,他又转口道:“不过,此事毕竟于法制不容,仅有一次,下不为例!既然众人皆是为一桩案件而来,那本官也不能一一审理,不如你们就推选出一人代表,如何?”

    “谢大老爷开恩!”

    “大老爷慧眼如炬、宽容有度,小人感念五内啊!”

    “我们就选权小子当代表,恳请大老爷明断是非,还我们清白!”

    “不错,权小哥说话有理有据、条理清晰,我就服权小哥。”

    “对,对,我们就要权小子当代表,他最受刁文龙的害,定能为我们讨个公道来!”

    一时间,底下人纷纷开口,有拍张靖初马屁的,有骂刁文龙的,也有推崇马权的。刁文龙杵在人群中,虽然极力大声辩白,可那些书吏已不把他当颗蒜,连挤都没让他挤到张靖初的面前。

    事情到了这个份上,三位主角已经确立。而马权,这位刚来县衙不足一个月的新人,完全独领风/骚,成了县衙里名至实归的百吏之首。

    没有这件事儿,马权在县衙就是熬上几十年资历,张靖初升他一个经制吏,也会招来有心人的不满。可有了这件事儿,情况便完全不同了,莫说赏他一个硬邦邦的经制吏,就是统御一房的司吏大人,恐怕也会有人拍手欢庆。

    打破论资排辈的唯一办法,只能是另辟蹊径,去当那出头儿的椽子,扛着挡刀背黑锅的风险,来实现‘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的革命理论。

    待众人散去吃饭,张知县将刁文龙、马权、以及时而露面、时而隐身的东郭老头儿叫到了签押房内。

    张知县对刁文龙还十分客气的看座;马权呢,只能是趴着;东郭老头儿,还是百年一副不变的师爷本分:站着。

    客套完毕

    ,正菜开场。

    知县老爷望着趴在门板上的马权,冷声道:“你可知,以下犯上,历来是官场的大忌,就凭这一条,我便心向刁主薄。今日你若不拿出真凭实据来,就赶紧卷铺盖滚回糜家当你的家丁罢!”

    东郭老头儿一听这话,神色慌张就看向了马权。张靖初这时还不知道,马权已经知道了临时书办可以自动请辞的事儿。这番话本就是个戏词,可东郭老头儿架不住马权犯浑当了真啊……

    东郭老头儿坚信,自己是第一次见有人那么迫切不想吃公家饭的。但他也知道,马权这家伙,绝对是另类中的另类,对于脱离县衙那是有着迫切而真实的渴望。这时他心下其实已开始嘀咕,待会儿演完这场戏后,是不是跟知县老爷好好商议一下,破格提马权一个司户干干?

    因为,东郭老头儿悲哀发现,自己好像已经有些离不开这聪明灵慧、又懂得有福一起享的小子了。

    好在马权也不是关键时刻掉链子的家伙,听了张靖初**的话后,有气无力趴在门板上闷声道:“大老爷,事情就是秃子头上的虱子。之前那一幕您也看到了,小人要不是不想被刁主薄整死,又哪里会被逼得自不量力,同县衙的主薄大人拼个鱼死网破?”

    张靖初这就将脸儿扭向了刁文龙,刁文龙也算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一番冷静后,也清楚自己中了马权的奸计。主动放下了身段儿,先向张靖初拱手请礼后,才一副惭愧地语气开口道:“大老爷,此事确是属下处置不当了。您也知道,近期正在秋粮征收的关口,属下自然要将此事看做当务之急。那饷银的事儿,原本在今日就该告之众人。想不到就耽搁了几天,竟引来此人的蓄意煽动挑拨……”

    马权真不知道那些书吏嚷着要饷银的事儿,原来还跟这两天就要发工资有关。被刁文龙这般鱼目混珠一般牵扯,当下有些被动,只好开口转移话题道:“刁主薄,那你肆意滥使权力,公报私仇一事儿也跟饷银有关?我来县衙这些天,也没说要饷银,怎么就讨回了六十大板?”

    刁文龙闻言,也不辩解,只是微微冷笑道:“如你这般人,也只配领板子当饷银了!”

    马权当时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刁老王八,你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小爷从今以后不整得你生不如死,你就不知道我们姓马的王爷头上到底长了几只眼!

第一百五十二章 内房对质

    “刁主薄……”张靖初轻轻拉了一个长音儿,回头扯他一眼,慢慢拿起茶碗拍起茶水来:“本官因为此事还未吃午饭……百十来号书吏衙役集体状告你刁主薄,这声势可真不小,本官也都吓得差点要上书请辞了……”

    刁文龙知道这是大老爷不高兴了,示意他有事说事儿。UU小说他赶紧又低下了身子,拱手道:“大老爷,非是属下对此人多有偏见,实在此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上任没几天,便敢缺勤误卯。交代他核算一下去年账册的小事,他核算了三天,也只能拿出一份错漏百出的账本来。如此无能无用之人,县衙留他何用?难道就让在县衙煽风点火,将正事全耽误了才好?”

    越说到后面,刁主薄的声调就越提了起来。这就是掌权者的优势,明着整你,也能全扣在你无能的借口上!

    可马权不这样看,这个坑他早挖了两天多,现在刁王八主动提到账本的事,自己跳进坑来,他心中岂能不欢喜?

    闻言后,马权脸上不由露出一抹计谋得逞的笑容,道:“大老爷,非是小人无能,实在是咱县衙的去年一年的账册太过惊骇,小人核算了几遍,仍不敢置信。”

    “有什么不敢置信的?我们县衙每笔收支都记得清清楚楚,每条每项都还有经办人、记录人、负责人的戳章签字,你若有不解之处,就举出一两条来,让刁主薄当场对答。”张靖初缓缓咽了一口茶水,还假装心向刁主薄的模样,向刁文龙问道:“刁主薄,你这位咱县衙的总管,定会让他心服口服吧?”

    “就让这小子见识一下!自己没本事儿,还敢怪老夫刁难他!”刁文龙一扬鼻孔,说得掷地有声。县衙账册的事儿,他最门清儿,打死他也不会相信,一个不学无术的泼皮无赖,能看出司户李忠这位做账十几年老手儿的猫腻来。

    “那好,”马权心中冷笑,脸上却装作一副惊讶表情:“那大人是否可以解释一下,为何我海西县衙每个吏员都是巨人,每天都能吃三十斤米,还不算菜和肉。一年能穿二百五十尺的布,还不算日常便装……”

    “胡说八道什么?”这事儿刁文龙闻所未闻,看着马权已然开始发笑:“我大雍建朝初,也只闻鹰扬将军黄渊,喝酒三斗,下酒的猪羊各要五斤,堪称大雍史之冠。感情来到我们海西县衙,只能算个食欲不振的?”

    “黄渊将军如何我不清楚,可我说县衙吏员都是巨人却有事实为据。您让我核算去年一年的账册,我发现县里每个月拨给吏员食堂、胥役食堂的粮食,杂七杂八加起来,平摊到每个人的头上是九百斤。而每月的伙食尾子,与月初拨付对应,平摊到每人也是三十斤。所以,我算出咱县衙每个人每天能吃三十斤米。”

    这就是复式借贷记账和单式流水记账的差异,单式记账法的确可以将每笔帐都做得很平,隐藏在各条收支当中,不易被人察觉。而复式借贷法却可直观反映出每一笔收支的用途,马权从中抽拣出来,自然就将账目中的虚账列得一清二楚。

    “还有,仓库里拨给吏员胥役作衣裳的布,春天足足每人百尺。秋天更达一百五十尺!”马权竹筒倒豆子道:“还有笔墨纸砚、蜡烛菜油之类都是这样,一个人都能分到十个人的量!”

    “这是你发现的?可有证据?!”张靖初只知账目中有假,但想不到事实竟如此荒诞,这些人胆大到这种地步。当下也矜持不起来了,勃然作色道:“拿出证据来,否则,我先治你一个诬告之罪!”

    “这是小人这些天来查出来的账目,大老爷可仔细核查,每一笔都记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那一条一项,都有负责人的签章!”马权从怀中掏出早就准备好的账本,学着张知县的话,专门恶心刁文龙。

    张知县随手翻开账本,扫了两眼,看到记账人后,猛然就将账本扔给了刁文龙,阴下脸道:“叫李忠过来!”

    刁文龙一看这账本上的条条款款都是真的,顿时就明白了这种虚增费用、套取收入的手段。但问题是,这件事自己竟不知道!也就是说,李忠连他也瞒着在偷偷地饱私囊!

    最后看确认人那里还是自己的签章,刁文龙的鼻子都气歪了。任何一个上司都不喜欢这种耍小聪明还连累领导的下属,刁文龙更是直接又将账薄一拍,怒气冲冲叫道:“想不到县衙里竟出现这样一只蛀虫,要彻查,一定要彻查,看看他到底是如何欺上瞒下、中饱私囊的!”

    “不错!”东郭老头儿这会儿也不甘寂寞,装出一副恨屋及乌的样子:“要彻查!这才是去年一年的贪墨,一定要查清这些年来,他到底做了多少假账!”说着,东郭老头儿就出去唤人去叫李忠了。

    而这会儿

    刁文龙在东郭老头儿一声喊后,也突然回过味儿来,脸色微微一变,想起这些年他从李忠这里不知拿了多少好处。自己其中一半的家业,恐怕都绕不过李忠这一关,又突然转了口风向张靖初道:“大人,这事儿不可宣扬啊。谁在那个位子上,都免不了这个……真查起来,恐怕我们县衙所有人都逃不掉啊。”

    刁文龙小心看了一眼张靖初的脸色,见张靖初神情迟滞,知道是自己说到了要害,趁热打铁又道:“大人,你还是太年轻啊。你说不这样,我们县衙那些支出,又从哪里来?真逼急了他将这事儿捅出去,那后果不敢想象啊……”

    事情发展到这里,终于图穷匕见。刁文龙虽然说得委婉,但其中威胁的意味不言而喻。若是不知实情之人,恐怕真会被刁文龙这张嘴糊弄过去。可张靖初早已知晓其中内幕,刚才脸色一黯,是因为他果真听到了自己不愿接受的事实。而现在刁文龙还不知死活将这种陋规挂在嘴边儿当金科玉律来教训他,他胸中那股邪火登时就烧了起来。

    “不错,贪污有理,作假无罪!李司户为咱全县衙背黑锅,我们都得还得感谢李忠的舍己为人!”张靖初说话声声严厉、又丝毫不带明火儿,扭头朝刁文龙冷笑道:“不如本官将全县衙所有书吏衙役都结合起来,一起说道说道这事儿!”

    “大人……”刁文龙额上开始冒汗,他突然觉得这事儿来的蹊跷,怎么一个管教小书办和拖延饷银的事儿就拐到李忠身上了?此时再看到趴在门板上一声不响的马权,他才猛然反应过来:“你小子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竟然敢阴人!”

    “刁主薄,你看清楚,那些来往账目可都是挂在了全县衙人的头上。这可不是李大人在帮我们擦屁股,而是自己得了好处却将罪名扣在了我们头上。”马权阴阴冷笑,抬头丝毫不惧刁文龙的眼睛,缓缓说道:“您也别拿那些陋规说事儿,那些灰色收入都会以各种名目收入县衙府库当中,可我对应了一下,这收入府库的钱跟贪墨的钱比起来,实在九牛一毛啊……”

    “你,你竟然连这些都知道?……”刁文龙身形一颤,他再回头看看一脸铁青的张靖初和一旁冷笑连连的东郭师爷,终于明白:原来,今天是自己进了人家早就布好的局啊……

    ps:感谢火星树的打赏,您真是俺坚强的硬盾。

第一百五十三章 三十二个赞

    “刁主薄,这件事儿,你说我该怎么处置?”张靖初冷冷看着一脸惨白的刁文龙,极力压着心头的火儿低沉说道:“你说的不错,这毕竟是拿不上台面的事,真处置起来,难保他李忠犯了浑,跟咱们整个县衙同归于尽……”

    “不,不会的,李忠在县衙也当了十几年的司户,他知道自己一旦要将此事抖出去,那就是跟整个大雍官场为敌,事情还捅不到朝廷,他就会被人吞得连张皮都不剩……”刁文龙一边跟张靖初解释着,但自己心中也清楚,这事换在自己身上也一样。www.uu234.cc

    “如此说来,刁主薄看来已经知道如何处置了。”张靖初冷冷不屑一笑,彻底有了县衙一把手的感觉,居高临在站起来说道:“不如,等那李忠过来后,这事儿就交由主薄大人处理,我跟师爷在屏风后静待佳音如何?”

    说完,也不待刁文龙推辞,张靖初就跟东郭老头儿一起走到了屏风后,将整个签押房留给了刁主薄……呃,还有马权马权当然要留下,首先他是证人。其次,屁股都那样了,他也没能力起来藏到屏风后……

    不一会儿,李忠进门,一见刁主薄就挂起习惯性谦卑的笑容道:“大人,您怎么在这里,不是大老爷唤我问话吗?”李忠根本连看马权一眼的兴趣都没有,就好像自己身前多了一条趴地上的死狗一般,露出碍眼的表情。

    马权也不计较,这时他完全就抱着看戏的心态观摩这两人的丑态了。刁文龙这时神情颓败,似乎在思索着什么,见李忠到来后,强打起精神,努力避着马权向李忠打了一个眼色,示意屏风后有人,让李忠说话小心点。

    不愧是混官场的人,李忠也是成精的人物,当下就微微点头表示了解。不过,脸色也多了一分疑惑:这到底是在唱哪出儿?多少年来,衙门里也没有大老爷藏在屏风后,让主薄出来找下属问事儿的啊?……

    “大人,您找我来究竟有何事儿?”李忠不想这么被动,开门见山问道。

    可刁主薄这时心乱如麻,脑中里想的事儿太多了:大老爷突然这么强势,肯定是捏住了自己什么把柄,要给自己一次机会。可这‘妥善’的处置办法,又得让大老爷消了怒火,又不能激得李忠反咬一口。同时,还要想着马权这家伙,到底是如何发现了那账册中的猫腻,最近他跟薛玲儿走得很近,是不是这背后还牵扯到了薛大人……

    这人一旦自己吓起自己来,那可真会吓死人。尤其马权这时还一副‘咬人的狗不叫’的老实样儿,更让刁主薄又怒有怕。面对李忠,好几次想开口,却又难以启齿。

    “大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李忠有些坐不住了,这气氛实在太压抑,奇怪说道:“大人您只管说就是,您让属下赴汤蹈火,属下也在所不辞!是不是这小子又犯了什么事儿,大人您放心,我这就跟大老爷说道说道这人当真不称职,还是将他开革回家算了罢!”

    “开革?”刁文龙一皱眉,喃喃自语道:“开革回家倒也不错,就是大老爷恐怕不会这般轻饶啊……”

    “不轻饶?那就更好了,眼看就到了发饷银的日子,这小子也没干什么公事,干脆再打了几十大板,罚了他银子了事。”李忠好似诸葛再世,出谋划策张口就来。

    “我看这个可以。”这话不是刁主薄说的,而是趴在门板上的马权,实在忍不住李忠这么识趣儿,竟然自己都将处置方法替刁文龙说出来了,才憋着笑开口说道。

    “你个狗才,死到临头还执迷不悟!脱了这一身白衫,你以为百姓还会再将你当颗葱?!”拍马屁的丑样被马权打断,李忠脸色立时就变了。马权也想不出,这笑面虎到底是如何快速转化表情的,难道这就说传说中的‘术业有专攻’?

    不过,这时的前奏也差不多了,马权十分渴望李忠得知真相后到底是什么精彩的表情。当下,冲李忠龇牙一乐:“还是让主薄大人亲口说吧。”

    被马权这么一将,刁文龙想不当那恶人也不行了。只好腆着老脸,用比蚊子还低的声音说道:“不错,李司户你就主动请辞,再将这些年贪墨的家产都吐出来吧……”

    “呵呵……”李忠闻言干笑道:“大人讲的笑话真可乐,笑死属下了,哈哈……”

    马权这时如愿以偿了,终于看到李忠那张真实错愕的表情。可以想象,一个平日百变星君一样的家伙,此刻突然把脸笑成一朵干菊花的模样,实在是件很恐怖也很让人笑的事。

    “我不是说笑的。”刁文龙叹口气,强自提了提精神道:“你这些年贪墨县衙的钱粮的事儿,被人捅出来了!”

    “……”那朵残菊凝固在李忠的脸上,久久不能散去。然后猛然化得暴戾恼怒,咆哮着向马权吼道:“是不是你这小子?!……不对,你这连算盘都不会用的草包,怎么可能知道……”

    话刚到这里,李忠就知道自己已经说漏了嘴,再看马权一叹气,努嘴示意他自己看那份账薄的时候,他脸上的表情,才由不敢置信,化作了深深的恐惧。

    刁主簿等他接受这噩耗,半安慰半威胁道:“我知道这很艰难,但我已经尽力了……”

    “为什么很

    难?”李忠敛去如痴呆一样的表情,声音冰冷而愤怒。双眼死死盯着刁主薄,其中的意思,恐怕只有他们两人才懂得。

    刁主薄与李忠两人彼此对视很有一段儿时间,最终,刁文龙还是技高一筹,稳稳用气势压下了李忠。再向屏风后微微一瞅,才咬着牙说道:“现在就是这个样子,你不想也不成。大老爷听闻你这事后,当下就想将你先押入牢中,再交由法办。是我苦苦为你辩解,才使大人相信,那些贪墨的粮银,是原先司户贪渎,你不过是失察而已,事先并不知情。这才让大老爷答应免了你的官职,交还清那些赃银后人事两清……”

    “这个杀了我有什么区别?我一旦脱去这张官皮,那些被我……”李忠陡然大怒,抬起头血灌双瞳盯着刁文龙道:“大人,不管怎么说,你要帮我!”

    刁文龙被李忠威胁,脸上也闪过几丝狠戾,同样咬着牙几乎挑明了说道:“我说过,那是前任贪渎,与你无关!要知道,你的前任都十几年才下台、如今都作古的人物!”这番话说的很明白,将责任推倒已死的前任身上,已然是刁文龙尽最大的努力了。

    “别以为这些年你吃空饷、倒库银、拿银库钱房贷的事我不知道。难道,你想掉了脑袋才甘心?!”将李忠缓缓瞪回去,刁文龙又趁胜追击强硬补充道:“我知道你这时在想什么,不过,我告诉你,别自己做傻事,你也是在县衙干了几十年的老人,知道这种事儿一旦捅出去,你会先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看李忠颓然坐在椅子上,仿佛灵魂一下都被抽出的模样,刁文龙知道攻破李忠的心房只剩下最后一击,又放缓语气道:“李忠,你也别太灰心,回到家中,好好配合。大老爷也不是赶尽杀绝的人,否则也不会让我来处理这件事。你只要以后以后好好做人,日后,也是有机会再回这县衙的……”

    说到这里,刁文龙也顾忌不得马权了,以手点了点自己。示意李忠,只要自己还稳坐不倒,还是会念你李忠的情分的……

    李忠知道自己除了接受再无其他可能,如行尸走肉一般从签押房里走了出去,连行礼都忘了。刁文龙这时也终于轻轻松了一口气,可一看到马权那双眼放光的兴奋表情,自己的一颗老萝卜心又被提了起来:李忠走了,剩下的,应该就是自己了吧?

    “姜果然还是老的辣!”马权看得入神,最后落幕后,感觉实在精彩极了:“真是技术活儿,该点三十二个赞!”

    ps:再谢火星树的打赏,您是将地主家的余粮都给了隐秋吧?太温暖了......

第一百五十四章 咸鱼又翻身?

    “大老爷,这样的处置结果,您可满意?”看到屏风后刚露出衣角,刁文龙便赶紧低下了身子施礼,现在的他,颇有惊弓之鸟的味道。UU小说

    不过,还是那句话,早知如此,何必当初?马权粗略估算一下,刁文龙仅仅一年捞的钱,他这一辈子都花不完。凡事物极必反,但凡他有点见好就收的意思,也不至于此时战战兢兢。

    可惜,出来混,毕竟还是要还的。假若只是此时担惊受怕一会儿,那代价未免也太轻了……

    “满意,非常满意。”张靖初从屏风后转了出来,脸色已经没有之前的愠怒,反而更多一种灰心丧气的味道:“既然刁主薄处理地如此精妙,那你也就自己请呈,将这些年来贪墨的钱粮充公了事罢。”

    “大,大人……”刁文龙这时的表情与李忠之前的一模一样,怀着胆战心惊的忐忑,努力从那张老脸上挤出一丝卑谦的笑:“大人,您莫要与属下开玩笑,我跟那李忠可不一样,我丝毫没有半点贪墨……”

    可这话,说道后来连他自己也不相信,声音也越来越低了下去。而张靖初却突然怒发冲冠,竟鲜有失态地指着刁文龙的鼻子吼道:“刁文龙,事到如今还敢否认?李忠贪墨的钱粮是县衙的陋规收入的几十倍,而你这个县衙的大总管贪墨的钱粮,更是李忠的几十倍,这些难道你以为我都不知道吗?”

    “大人,没有证据,您可不能……”刁文龙惊慌揩一把头上的冷汗,心里还抱有一丝侥幸。

    “证据?很好,你还敢向本官要证据!”张靖初扭头一望马权:“就将证据拿出来,让他心服口服!”

    “真可惜,原以为您的表现会比李忠更精彩一些的,想不到您老到这个份儿上,也这幅德行,真没劲……”马权怏怏支起身子,跟机器猫一样又从怀中掏出了一份比之前更厚的账本,似乎还有些懊恼:“咦,这么厚,早知道我该把它垫在屁股上的,也不会被您老打得这般屁股开花了。”

    刁文龙用颤抖的手胡乱看了一眼里面的记录,只见条条都是自己经手、自己确认的钱粮款项,半点都牵扯不到县衙他人。顿时,他望着马权的眼神儿就充满了恐怖,不可置信地说道:“不,这不可能,你一个小小的书办,背后没高人指点,怎么可能看破我的手段……”

    马权叹了一口气,很是苦恼地回道:“不好意思,本人就是这么惊才绝艳,让

    刁主薄失望了。”

    “大人,您不能将我开革回家!”事到如今,刁主薄也无心同马权斗嘴皮子了。他意识到事情的重要性,当下也面露狠色威胁道:“我跟李忠可不一样,他就算是想将县衙的事儿捅到朝廷都没有门路,可我却能!”

    “哼!”张靖初冷冷一笑,旋即又觉得这事儿太没意思,叹了一口气真心说道:“刁主薄,果然是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啊。你能有什么门路?若是你真心会钻营,将贪墨的钱粮贿赂一些京官儿,恐怕此时真有威胁本官的资本。可惜,你这人太过贪婪,那些贪墨的好处全都落在你一个人的腰包。你所倚仗的,不过是与那些乡绅大户相互勾结,想借助他们的支脉将此事捅出去。可你别忘了,这些事他们也参与其中,一旦你有这等想法,你觉得他们会是帮你,还是先杀了你灭口?”

    “这……”刁文龙听后面色惨白,喟然一叹:“大人,我果然还是低估了你……回去之后,我就写书请辞,交出这些年来贪墨的钱财。只望大人既往不咎,让老夫安度晚年。”

    刁文龙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比之前勉强还能站起来的李忠还不如。马权也知道,这就是爬得越高摔得越痛的生动诠释。不过,事情到了这里,还远没有结束,他还必须担一个恶人的角色。

    “安度晚年?”马权撇了撇嘴,表示十分不屑:“大老爷宅心仁厚,恐怕会让你舒舒服服在过上十几年。不过,我只是个小人,远没有大老爷的心胸,咱们结下的梁子,你以为就这样便算了吗?”

    “你,你想怎样?”刁文龙跌落谷底的心又被从天而降的石块重重砸到,砸得他心都开始绞痛起来。猛然老身子一扑腾,抓住了张靖初的大腿,惊恐求情道:“大老爷,你可要保小人啊。这些年,我得罪衙门里的人可不少,还有那些乡绅大户……一旦我失了势,少不了任人欺凌。可为了县衙大局,这些我也担下去了,但您可不能放任这小子胡作非为,这小人心狠手辣,奸计层出不穷,小人若是落在他手里……”

    “马权,你胆敢威胁刁主薄性命?!真是岂有此理!”张靖初看样子也于心不忍,大声叱喝起马权。

    “小人不敢,小人绝无取刁主薄性命之心。此乃谋杀大罪,小人身为县衙书办,岂能知法犯法?”马权诚惶告罪,可望着刁文龙的眼神儿却表达地很明确:大老爷只说不让我伤你

    性命,可不要你命,让你在焦头烂额中短寿几年,可就不算谋杀了……

    刁文龙一见马权这眼神儿,哪里还不明白这是张靖初在跟马权唱双簧。如马权这般心思阴狠的家伙,真想动手,等他从衙门里滚蛋后,他自然就神不知、鬼不觉动手了,何必还要多此一举当着张靖初的面儿说出来?

    “你,你们到底想要干什么?”刁文龙绝望地看着张靖初和马权,尤其是马权,他突然发现,这小子没来县衙前,张靖初一直处在自己的下风,可这小子一来,从一笔自己都不在意的账薄上洞悉出破绽,立时就将此事整成了将李忠和自己一窝儿端的毒计!

    这小子,莫非就是自己的克星?实在太阴险、太能忍,也太有报复心了,不行……自己无论花什么代价,也不能让自己小子再惦记着自己。哪怕,哪怕丢了这张老脸舔他臭脚也行!

    真正会耍心计的人,才知道遇上一个比自己手段更高的家伙是多么恐怖的一件事。刁文龙今年已过知天命之年,再也没有多少心力跟马权这样一位年轻气盛、脑力活跃的少年一争高下。如今被马权压得毫无还手之力的他,唯一所求的,就是晚年安安康康……

    “我们不要什么,反而还会保证主薄大人不用离开县衙,更不会遭到一些人的欺辱。主薄大人毕竟县衙老人,这么些年来,对海西县所有风貌物志一清二楚,只要大人从今以后改过自新,安心为官府、为朝廷助大老爷牧民一方,我们自可既往不咎……”说这话的,不是唱红脸的张靖初,也不是唱白脸的马权,而是一直安静不出场的东郭老头儿。毕竟,对付刁文龙这条老泥鳅,哄也哄了,吓也吓了,再没有一个适当拉架的,这场戏还真不好完满收尾。

    “东郭师爷,您有话直说吧……”刁文龙真不愧老泥鳅,一眼就看出东郭老头儿此时出场的用意。

    东郭老头儿先是看看张靖初,后又看看马权,见俩人都觉得时机已然成熟,才肃容开口:“我们,只要大人手中那一份真正的海西白册!”

    “白册?……”刁文龙一听这话,眼中突然迸出一抹疯狂的兴奋,仰天狂笑起来:“哈哈哈,对啊,那份白册!我怎么没想到啊……如此看来,你们也是有所求的!”

    一想到这个,刁文龙才终于有力气站了起来,弹了弹身上的灰尘,一本正经说道:“那之前的条件,就得重新谈过了!”

第一百五十五章 恶人有人磨

    张靖初一见刁文龙咸鱼翻身的那股疯狂,突然一股厌倦升上心头:这就是佐治县衙、为民请命的官吏?这就是苛细精干、善治案牍的能员?这就是饱读圣人诗书、忠君爱国的大雍经制正役?!

    张靖初突然有种心灰意冷的感觉,这种感觉不仅仅来自他对刁文龙的失望。UU小说更来自自身的反思,这一年来,他看得越多、做得越多,越发觉得自己堕落得跟刁文龙相差无几。就如现在,想为国征收好税粮,都用上了要挟手段,最后更落了个讨价还价的地步……

    堂堂大雍的朝廷命官,置律法、黎庶于不顾,就拿官职、手中的权力当做谈判筹码,如那些锱铢必较的商贾般吵作一团……这种做法,让还脱不下清高的张靖初感觉真的无法接受。

    可大老爷不开口,谈判仍旧却还要继续进行。东郭老头儿知道自己就是做这种脏活儿的,只好上前一步道:“重新谈过可以,不过,刁主薄你也知道,你自己也只有那一点资本……”

    “可是问题是,这白册近几日就要送到徐州知府的案桌上。大老爷若是想再办上一件漂漂亮亮的业绩,就只有从我这里拿到那份白册。”刁文龙有恃无恐,眼中渐渐又燃起了希望之火。

    “这?……”东郭老头儿一下就卡壳了,这的确是他们的硬伤。也是他们的悲哀,想为朝廷办好一件差事,竟还要求着这些污吏。

    可势没人强,东郭老头想了半天,也只想到:“不如我们将此事与李忠说说,想必他很乐意看到刁主薄您被赶出县衙后的样子,也会很高兴接受我们的条件。”

    “或许吧,”刁文龙愈加坦然起来,甚至还喝了一口已经凉掉的茶水:“李忠整日跟那些粮长大户厮混,费上一年半载功夫,几番打探下来,或许也能弄出一份差不离儿的白册来。不过,那个时候,恐怕黄花菜都凉了吧?”

    东郭老头儿彻底束手无策了,咬着牙说道:“那你到底想怎样?”

    “重新当回主薄,我是不指望了。但若大老爷开恩,将我降职为户房的司户,那些粮长乡绅还是不敢拿我怎么样的。当然,这些年我从衙门里拿来的那些钱粮,我还是会慢慢补回给县衙的。不过,大老爷可不能催促,毕竟,从此以后,我也是大老爷的人了……”

    这句话说的很有水平:降职为司户,他刁文龙还是那些粮长的顶头上司,那些粮长纵然知道了刁文龙出卖了他们,也不会与刁文龙撕破脸。相反,他们会做的,就是重新拉拢、扶持刁文龙再坐上主薄的位子。

    而那些贪墨的钱粮,刁文龙算计得也很精明,他保证会充公,却又不说是什么时候。最后还透露出自己是张靖初这一派的,很隐晦表示出自己有与张靖初共分那些钱粮的意思。而只要张靖初动了这心思,他刁主薄就有把握将县老爷从此拉入他与那些粮长乡绅的队伍中……

    那般之后,海西县上下一心,的确是个大圆满的结局。而这样的结果,也是刁文龙他这等人认为最好的结果。只是,他从来没想过,一旦如此,为其付出代价的,却是海西县那些十几万辛勤劳作的百姓,和保卫着整个大雍江山的朝廷……

    东郭老头儿虽看破了刁文龙的心计,深深不耻他的为人。无奈他只负责谈判,敲板子的权力却不在他手中。只好将眼睛看向一旁静默不出声的张靖初,示意张靖初来决断。

    刁文龙这时的目光自然也瞅向张靖初,这一刻,他的眼睛再无惧怕、也无祈求,有的,只是稳操胜券的骄矜……

    可刁文龙不知,那抹眼神儿就在一瞬间彻底激怒了张靖初!

    张靖初本就有些心灰意懒,可突听刁文龙这等罪人竟然还如此恬不知耻,心头不知从何处又升起了一股狂热愤怒的火焰,回头眼睛一眨不眨瞅着刁文龙,开口道:“那就这样办吧……”

    “好,大老爷果然乃识实务之俊杰,今朝我们化干戈为玉帛,日后……”刁文龙陡然大喜过望,绝地反击、死里逃生的惊喜一下涌遍全身,使得他根本没听出张靖初的语气是那样冷酷。

    “那就让本官与你同归于尽吧!”张靖初猛然一翻脸,愤怒将桌案上的茶杯砸在地上,连同刁文龙的喜悦一同摔得粉碎:“刁文龙,原本本官以为你只不过是迷了心窍、遏制不住贪欲的污吏,想不到你竟然是如此不知悔改。此番本官就是拼了乌纱帽不要,也定要要了你的脑袋!”

    说罢,张靖初这文人二杆子一下化身疯牛,直接由文斗上升为武斗,看样子当场就想活撕了刁文龙。东郭老头儿没想到事情会闹成这样,赶紧上前去拦。可毕竟老胳膊老腿儿,不是张靖初的对手。很是让张靖初抽空捶了刁文龙几拳,吓得刁文龙一下连叫喊求饶都忘了。

    读书人发起疯来,当真比泼皮混子还厉害。刁文龙见张靖初这等真心要跟自己拼命的气势,当真怕在了心里,正想着自己是不是就要降低一下要求时。却听一旁的马权这时开了口:“大老爷,弄死这只老王八,何必脏了您的手?不就是一本白册吗,离了他这刁屠夫,难道咱们就真的就要吃带毛儿的猪?

    马权声音不大,但却有着非凡的疗效,暴怒的张靖初一下安静下来。就连举着胳膊在半空的东郭老头儿也仿佛被人点了削,老眼眨巴了两下后,才看着马权道:“小子,你真有法子弄出一本?”

    “弄出一本来?这白册就是那些粮长豪绅与刁老王八的命根子,我怎么可能再弄来一本?”马权摇摇头,觉得东郭老头儿年纪实在老了,连点常识都没了。

    “马权!”余怒未消、又随时可能炸起来的张靖初这会儿可不会跟马权磨嘴皮子:“有话快说、又屁快放!这次就算你让那些混混无赖抄了这老王八的家,本官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用那么麻烦,再说,真抄家也不见得能搜出来……”马权念叨着,心头还在完善自己那个想法。可一见张靖初马上就要跳起来的模样,赶紧开口道:“大老爷,我只是突然想到,这老东西不是造了一份假的白册给您吗?既然他们能造假,那为何我们就不能?”

    “嗯?……”好像眼前乌云被拨开一缕光,张靖初和东郭老头儿都隐隐约约看到了一条路。可这条路到底该如何走,两人一时还琢磨不出来。

    “大老爷,我家家主糜雄不是每年都十足十上报乡区户数和粮税,那海西七区,难道就没一个区跟糜雄辖区相差不多的?”马权这时不敢卖关子,但好在说着说着那想法儿就已在脑中成形了:“只要我们找到一处,依照糜雄上报的户数和粮税稍作改动,最好是夸大一些。同时将这老东西按律收监,再放出风声说他透露了全县真实白册、想以此戴罪立功……”

    “如此一来,那些粮长豪绅一见那粮税与自己手中真实的税赋不一样,便以为这老东西是在坑他们来赎罪。这样一闹起来,这些家伙自然会哭求上赶着拿出真实的白册来!”东郭老头儿不愧是干脏活儿的,这些阴谋诡计他可比张靖初还早反应过来。

    而刁文龙这时已完全傻了眼,可以想象,这毒计一旦施行,那些大户乡绅非但不会想法营救自己,还会拼命动用关系,尽快将自己弄死来出心头那口恶气……

    这时候,刁文龙再看马权,就突然好像看到一头吃人不吐骨头的怪兽。猛然反应过来后,他也不顾挨了几拳的老身子骨儿,猛然就跪在地上,仓惶惊恐磕头求饶:“大老爷,大老爷,小人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啊!我交,我不但交出白册,还将那些乡绅大户的所有手段全都告诉您!我只要一个典吏…不,您只要不开革我出衙门,给我一个白衫书办都行啊!”

第一百五十六章 真不想当官

    事情演到这里,后来究竟发生了什么,马权就全都不知道了。www.uu234.cc

    大局已定后,马权这个小小的书办对于县衙里即将面临的重大人事变动,是没有插嘴商讨资格的。于是,东郭老头儿开口将单烁枫和沐阳唤了回来,抬着功臣马权就回去养病了。

    临走时,东郭老头儿还特意拍了拍马权的肩膀:“小伙子,安心养伤,县衙最需要的,就是你这样的人才!”

    马权暗地里从东郭老头儿努了努嘴,示意东郭老头儿别忘了‘典吏’那事儿。东郭老头儿自然很懂的含笑点了点头,这个时候,他心中其实已经决定,非但要让马权当个典吏,还要扶他一把让他直接当个司户来干干!

    毕竟,这几番接触下来,东郭老头儿已经断定马权是支潜力股。现在多给他一点甜头儿,那就凭他如今就知道不揽独功的觉悟,以后还能少了自己的好儿?

    因此,马权刚一离开签押房,东郭老头儿也不顾忌刁文龙还在场,直接就开口道:“东翁,您可要将马权这小子给拴紧了啊!”

    马权最后一击整倒刁文龙,张靖初心里还不出了一口恶气是假的。更何况,刚才暴脾气上身,捶了刁文龙几拳,确实也有着舒缓心情的作用。闻言后自然露出一丝微笑,颌首说道:“不错,这小子年纪虽轻,但办事却深沉老练、足智多谋,本官在海西以寡敌众、以客敌主,靠着这小子才刚刚打开一个缺口,又怎么会轻易放过他?东郭师爷您放心,那个经制吏的名额我早替他申领下来了,再入县衙的时候,他就可以白衫换青衫了。”

    “东翁,我觉得,一个典吏的赏赐还是不够……”东郭老头儿捋着自己的山羊胡,有些欲言又止,可一看张靖初脸上微怒的表情,又只能实话实话道:“大老爷久居深堂,可能还不知道,这小子好像对官场没半分兴趣。来县衙后,更是几番想要辞呈,还是我用了一些小手段,才让他留了下来。如今,他在县衙又没了仇人对头,我怕……”

    张靖初一听这话,登时也想起了马权之前与他言谈时,就透出想要辞呈的意思。当时他还以为马权洞悉了自己拿他当刀对付刁文龙的心思想拔腿开溜儿,可现在听东郭老头儿的话,便仔细回想起这人的德行,好像还真不是什么贪恋权势的家伙。

    这下,张靖初不由皱起了眉头,道:“这可不行,这小子虽然生性惫懒,行事孟浪,还一肚子坏水儿,但本

    性却还是不差的。留在我们县衙为其所用,他可能还会走上正途,一旦脱了锁链,指不定还会祸害整个海西县……”

    “大老爷言之有理,这马权如今才十六岁,心智才谋却已达上智水准,令老夫这等久历官场的师爷都自愧不如。若不留在大老爷这等一身正气、全心为国之人身边因材施教、好生引导,那误入歧途后便悔之晚矣。”

    东郭老头儿又不着痕迹拍张靖初一个马屁,才将自己的真实目的道出:“大老爷,如今他不贪恋权势,是他根本不知道权势的滋味。不如就将他破格提拔为司户一职,如此这般,他少年突然身居高位,定然心中惶恐,再有大老爷时时耳提面命、多加指点,最终磨去那惫懒性子,为海西县造福,岂不两全其美?”

    张靖初面带思索,沉吟了很有一段时间,缓缓点了点头:“就这么办吧。”

    又看了一眼趴在地上双眼无神的刁文龙,嘴角才终于露出了一个很会心的微笑:“刁主薄也是县衙的老人,据说还知道不少那些大户乡绅对付官府的伎俩,就将他安排在户房当一个白衫书办,协同马权一起督管户房吧。”

    张靖初不傻,马权那个方法虽然也可行,却是被逼无奈时最后的险招。实施起来麻烦重重不说,更会直接召来粮长大户的反扑报复。而放了刁文龙,顺利拿到白册才是风险最小、收益最大的作法。今日一番既荒诞又艰苦卓绝的闹剧后,他张靖初似乎也明白了一丝妥协的深意。

    说罢,张靖初就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示意刁文龙自己识趣走出去。可怜的刁文龙提心吊胆终于到了这么一个噩耗,得知自己以后会落在马权的手里,顿时就觉得眼前一黑,直接晕倒在了地上……

    而这时,马权已经回到了糜家的蜗居当中。像他这样的官家人,是可以免费享受县医学医疗的,可有糜雄这位高手坐镇,马权对那些开堂的大夫早已没了兴趣。

    糜雄这个时候正在给他上药,痛得马权哎呦哎呦的叫唤……

    自从知道了大家都是锦衣卫后,马权这脸皮也随之厚了许多,身为一个家丁,丝毫不觉得劳驾一位家主伺候自己有什么不对:大家都是江湖侠士、不,都是朝廷同僚,相互帮助是应该的嘛。

    “行了,别装了,你瞒得了谁,也瞒不了我。”糜雄说着,往他腚上撒了点药粉道:“我也后悔我祖上为何是龙组成员,还偏偏学了医术这个技艺来

    隐瞒身份,如今全都便宜了你小子。十几年下来,虽然出手不多,但看过的屁股也比你见过的脸都多,哪还看不出你这是最轻最轻的皮外伤,瞧着血淋淋的,其实屁事儿都没有。”

    “还是很疼的。”马权这个尴尬啊,十分不理解,这锦衣卫那些人都是铜浇铁铸的身体、就不知道疼吗?不过,他还是很识趣赶紧转移话题:“对了,流火还没回来,让他上街保护我,怎么一遇美女投怀送抱就自己溜了?这种心理素质,我以后怎么靠他混入绝情谷内部施展美男计?”

    糜雄听得额头的青筋都有些跳,但他同时知道,流火不但回来了,还带着一个不祥的消息回来。不过,他觉得眼下马权这身手和一身倒灶事儿,也不适合再分心,还是努力安心朝着混入朝廷的大计上走为好。

    就在糜雄刚开口想要随便敷衍一下马权的时候,外面有人就有人喊道:“权小子可在屋中?”

    “不在屋子里,难道我还能逛街啊?”一听是东郭老头儿的声音,马权就知道县衙的安排下来了。虽然他也觉得这次拿个典吏不成问题,但还是亲口听东郭老头儿确认安心一些。

    糜雄快速将他的腚包上,还装作一副也是刚才看望过马权的样子跟东郭老头儿告辞。可随后,当马权一听东郭老头儿嬉皮笑脸告诉他那个天大的好消息时,他突然就愤怒了起来:“司户?!大老爷脑子进水了,让我一个十六岁的少年去干那手揽大权的司户?!”

    “呵呵呵…权小子,我知道你觉得不敢相信。不过,这事儿你就要感谢老夫了,若不是老夫浪费口水跟大老爷说了一番什么‘以正合、以奇胜’的道理,你觉得大老爷会让你这个乱使阴谋诡计的小奇人当上统御一房的司户?”东郭老头儿还是摆脱不了自己的思维框架,见马权这幅模样,还以为马权突闻喜讯、漫卷诗书喜欲狂呢……

    “哦……”马权拉了一个长音儿,看起来果然有些恢复冷静了。可就待东郭老头儿还要邀功的时候,马权却慢慢爬到东郭老头儿眼前,猛一变脸,暴喝道:“原来不是大老爷脑子进水,而是你这老东西脑袋被驴踢了啊!你之前听没听清楚,小爷要习武,要保卫世界和平!你给我弄一个天天要加班的司户,是不是跟我有仇啊!”

    东郭老头儿吓得一屁股就跌倒在了地上,张着嘴、翻了翻白眼瞪着马权。终于第一次相信,还真有蠢货不想当官儿的……

第一百五十七章 糜雄要出山

    “你确认那人是个高手,且就是冲着权儿来的?”回到正厅后,糜雄便屏退下人,对着流火问道。www.uu234.cc

    流火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一个字。不过,糜雄知道,流火能做出这样一个动作,便已经说明事态的严重性了。

    “看来,保护权儿之事,乃当务之急了。”不论来人是明教还是绝情谷之人,也不论这次他们是绑架还是劫杀马权,糜雄都知道,他们这次不能再有一丝松懈了。毕竟,之前还不知道马权的身份,可如今,他们就算暴露了身份、甚至赔上了性命,都是不能让马权受到一点伤害的。

    “东家,明面上保护不是问题,据小姐所说,权儿这小子,分外爱惜他的小命儿,其谨慎程度都出乎我们的意料。并且,他习武之心,也愈加迫切,几番央求我尽快传授他武艺……”云霸天倒是很宽心,毕竟,保护一个惜命的主子,可比保护一个不要命的家伙方便太多了。

    “习武?”糜雄也想到了这层,此时真正将此事放在了心头,转头望向了云老头儿:“云叔,那本秘籍,可真是一本武林绝学?”

    “应当是的吧……”云老头罕见的皱起了眉,最后在糜雄如刀的眼神逼视下,才吐露了实话:“东家,不是我不肯实说,乃是这本秘籍恐怕真是上等的绝学,我用尽了暗影所知的密码暗语,却毫无头绪,完全破解不了……不如就由我来指点一番权小子,先将轻功练至一个境界。至少,逃跑的时候,也会方便些。”

    云老头儿说这话,底气毕竟不足的。幸好糜雄也谅解,但还是说道:“齐王殿下特意留下这本秘籍,想必定有他的深意。既然云叔破解不了,不如就将总务请回糜家来。”

    商议至此,糜雄暂时也没什么好的对策,敌在暗、他们在明,除了叮嘱这些手下极力配合马权的安排外,便是让单烁枫、沐阳等人一方面将此事通知远在徐州的张子攀、另一方面,借助城东接头泼皮的势力,暗中调查那刺客究竟意欲何为。

    简短的会议就此结束,暗影还是颇有继承了大雍太祖开会的风范,只讨论解决问题,从来不分析问题。

    糜雄起身就想去龙门客栈,将此事汇报端木思明那位上司。可刚到门口,就看到一脸气冲冲的东郭老头儿口中骂着马权也要出门。

    “东郭师爷,发生了何事?”事关马权,糜雄不由打探道。

    “这蠢球!放着我千辛万苦求来的司户不干,非要闹着辞呈,说是什么来往县衙怕有生命危险!”东郭老头儿真被马权气着了,连礼都不施就抱怨起来:“朝廷官府里会有什么危险,真连个好点的理由都不会编!”

    “要辞呈?这可不行!”糜雄一听这话也动容了,在他与端木思明的计划

    中,马权必须有个上得了台面的身份,这县衙的司户虽然仍是不入流的吏员,但至少也比糜家一家丁要强上百倍吧?否则,总不能让他马权日后以城东黑帮头子的身份去京城面圣吧?

    听起来都令人觉得太荒诞!

    “万万不行!”糜雄一开口就毅然决然回绝了,心中不由也有些小郁闷:惜命是好事儿,可太惜命,这就烂泥扶不上墙了……

    “哦?”东郭老头儿这会儿有些不明白了:“这是为何?”

    “咳咳…这,这不是好不容易将这个祸害扔到县衙祸害那主薄了嘛……”糜雄突然有些脸红,不过同时也想到了一个助马权再进一步的法子,开口又拐了一个十万八千里的话题道:“我听说,薛大人这些时日告老乡后,为国尽力之心不减,即将要入县学执教?”

    “的确如此,本县教谕已和薛大人见过面了,原想着收完秋粮后,就公布这个消息,向全县招收学子。”东郭老头儿点点头,这事儿县里还没公开,不过想着糜家的能量,也就释然了。可他还是想不通,这事儿跟马权有什么关系?

    两人口中的薛大人,就是县衙里薛玲儿的父亲。马权猜的不错,那人的确有着很牛的身份,他是两朝的元老,曾在御史台里任职,混着混着可能因为先皇看中了他的品德才识,将他调入了詹事府辅导东宫太子,据说如今的陛下、当初的太子还对这位薛大人待以师礼,深为敬重。

    这样一位牛人告老归乡,按说对于一个海西县应当是惊天动地的大事儿。可人家或许是徐志摩的粉丝,几十年前悄悄赴京赶考,回来时也一样静悄悄,直到城西那所大院渐渐有了人烟,张大人领回了一个可爱至极的女书办,县里的人们才知道,原来薛大人已经不声不响地回到了家乡。

    薛大人加盟县学,这对海西的士林来说,绝对是天大的喜讯。薛仲谦当官不算很牛逼,但在做学问上,已然是大雍的名宿大儒,妇孺皆知。原本县里的教谕就知道他有心办学的想法,十分担忧他一办学就会将县学挤垮,可见其威力。还是张靖初这位后辈,几番登门陈词相劝,才请回薛大人入县学执教,皆大欢喜。

    “东郭师爷有没有法子,既能让权儿当一县司户,又能入薛大人门下?”

    糜雄这时终于想起端木思明那一日的话,说什么冥冥之中自有天数:从糜贞儿口中,糜雄自然知道了马权同薛玲儿相识,甚至还有男女之前的懵懂情意。而薛玲儿的父亲又是詹事府中人,与当今圣上多有联系,有这层关系在,马权当真有可能面见得了圣上。

    身为古人的糜雄自然不知道,世界上任何一人,都可能通过对方关系的牵导,至多六个人的关系,就可以结识到任何他想结

    识的人。这种‘六人交际理论’说起来有些天方夜谭,但事实上的确如此。

    可糜雄虽然不知道这个,但他却知道,若想进入牵导对方的那个圈子中,对一个人来讲,却需要莫大的机缘和改变。马权现在有机缘,他糜雄现在要做的,就是需要帮助马权改变,尽快融入另一个圈子当中。如此,才能距离他最终要走到的那个圈子更进一步……

    “让马权拜入薛夫子的门下?”东郭老头儿眼珠转了转,也认为这个提议非常不错。在他跟张靖初一致的认识中,马权已经被定义为那种脑瓜极度聪明、善使阴谋诡计的家伙,随时有误入歧途的可能。

    东郭老头儿嘴上不好意思说,但其实也担忧张靖初根本镇不住马权。不过,想着把马权送入品德高洁的薛夫子那里耳濡目染,想必真会让这小子树立正确的思想意识吧?

    由此,东郭老头儿也回道:“办法本来就有,司户日常的工作其实并不多,不瞒公正,嗨…想必公正也知道,县衙里真正干事儿的,从来都是那些白衫书办,就连个别关系硬的青衫典吏都是来混天儿的,更何况司户?李忠当年看起来那么忙,是因为他就喜欢在县衙里摆足威风,另外就是他还要同那些大户乡绅勾勾搭搭……若是新主薄不刻意刁难他,那大老爷对马权以司户身份从学一事,想必也会睁只眼闭只眼的。”

    说了一大堆,最后东郭老头儿却是越说越怒:“就是这个马权实在太惫懒、又跟个猴子一样,你想让他安心当个司户,他都觉得杂事缠身、闹着要辞呈。我都没有见过,多少人熬几十年都哭着求着想当这么一个司户,可这小子竟然一点不为所动!现在又想让他入县学,谈何容易?”

    “师爷觉得不容易,可我觉得这并不是什么困难事。”糜雄听到这里已经笑了,世外高人一般说道:“权儿说到底不过顽劣一些,但谁对他好,他还是听得进的。师爷刚才说,只要新主薄不刻意刁难他,那他就可以入县学?”

    “公正,您的意思是?……”东郭老头儿一见糜雄这笑容,反应过后,突然惊喜莫名,双眼都放光:若是自己来一趟,请回了糜雄当主薄,那这份功劳,足以抵得上马权几番在大老爷面前出彩啊!

    糜雄什么人?

    先帝都征召过出山的文士,海西大户缙绅之首!有他当主薄,那日后海西还不蒸蒸日上?

    一想到这个,东郭老头儿觉得自己的老心都开始狂跳,眼巴巴望着糜雄,生怕糜雄只是一时兴起。

    可当糜雄真正的点头应允后,东郭老头儿除了快要蹦起来外,心头同时也涌起一个疑惑:糜雄为何这般照顾马权?难道,马权真不是马文渊的儿子,而是糜雄失散多年的私生子?……

第一百五十八章 又要读书?

    “什么,要我读书?开那门子国际玩笑?”一听糜雄这话,马权连屁股都撅起来了。

    对于他这个上了六年小学教育、六年中学教育外加四年大学教育,在人生最宝贵时光花费了十六年的现代人,不,这还不算幼儿园的学前教育……不管怎么说,糜雄这番在任何听来都求之不得的好事儿,落到马权的耳中,就只换来一个假释犯听闻自己又要给关起来一样的可怕表情。

    “齐…文渊兄在世时,你不是晨起五更、夜半秉烛也要读书的吗?”糜雄万万没想到,自己感觉轻而易举的事儿,竟换来马权这么大的反应。一时都想伸手摸摸马权的脑袋,看看是不是这两天挨板子挨打傻了。

    “那是…那是,”马权憋了半天,也憋出一个理由,只好耍赖道:“那是我以前年纪小不懂事儿……”

    糜雄简直快被气笑了,仔细看了马权一眼,沉吟了片刻,才语重心长说道:“权儿,我知道文渊兄的死对你打击很大,这些时日来,我因此也未敢对你多加管束。让你过多结识了一些江湖人士,使得你的心思开始跳跃,渴望仗剑江湖的生活。可你要知道,江湖梦虽然谁都可以做,但真正能成为一剑断江、力拔山河绝顶高手的,永远是寥若晨星的几个人。更何况,入县学之后,我又不阻止你习武。”

    话说到这里,马权都从中听出几分可怜天下父母心的味道。但问题是,他现在真的杂事一大堆,并且,糜雄说的不错,来到这个时代后,马权接触的都是一些三教九流人物,什么浮浪子弟,市井屠儿,师爷拳手,和尚道士,甚至更多的还是泼皮混混,偏偏对于大雍时代的士林读书人,一个都没见过。

    若说见过也真有一个半,第一自然是正正经经读书出来的张靖初张大人,不过说实话,张靖初已经在海西官场浊流当中被磨得没多少读书人脾性了,更多像一个使心眼儿、弄权术的官老爷。

    那半个,自然就是刁主薄的女儿刁秀云,大雍朝不禁止女子读书,她曾经说过的什么秋月阁,马权后来才知道那其实是一个全由一些自命不凡女子自发组成的诗文沙龙。不过,相比张靖初,这刁小姐所代表的读书人,更让马权厌恶。

    当然,更根本的原因,很简单吃了十六年的白米饭,一朝穿越以为解脱了,可突然发现还有人捧着那碗饭让你吃,那种感觉,实在腻味了……

    “家主,我的征程是星辰大海,最近又俗务缠身,实在没有时间。”讲

    感情,马权感动不了糜雄的,为今之计,只能软磨硬泡。

    可想不到糜雄一听马权又推辞,当下就有些愠怒了,斥责道:“什么俗务?不过浪/荡贪玩儿罢了,莫要再说什么你的征程,你的前程你都不放在心上!好好的一个司户,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差事,你倒好,红口白牙就给推了。身为糜家家丁,连晨时遛狗之事都让我女儿来做,你说我糜雄到底图你什么,又欠了你什么?若不是看在我与文渊兄过从甚密,有心替文渊兄栽培你的意思,你以为我愿意豁下脸皮去求张大人、去求东郭师爷?!”

    此话说罢,糜雄抬腿就往外走:“如今你也十六岁了,更是城西黑帮匪首,我早已管不住你了,明日你就从糜家搬出去,从此我们再无过往!”可口中这般说着,心里却在慢慢默念着:“一、二、三……小子,难道还要我数到五?”

    “家主,您别生气啊!我读还不成嘛……”果然,就在糜雄刚数到四的时候,他果然听到了马权的挽留声,虽然那挽留声听起来那么幽怨,那么不甘心,但糜雄知道,自己还是赢了。

    不过,打一棍给一个甜枣这道理糜雄还是懂的,见马权那么不心甘情愿,他又放缓语气,跟诱骗犯一般说道:“权儿,非是我定要如此。可你也知道,文渊兄膝下只有你一子,血海深仇固然要报,但你的终生前程也不能耽误。你有所不知,大雍朝虽不如汉代那般门禁森严,各行各业百花齐放,在真正的阶级,还是读书人的士大夫与没有功名的草民。”

    “大雍朝也这样?”马权有些不相信,还以为那位穿越前辈能打破这种文化人与文盲的阶段分化,想不到还是跟任何封建朝代一样。不过,他很快就意识到刚才那句话有口误,说的他好像经历过其他朝一样,赶紧改口道:“我是说,父亲当初说过,汉代门阀势大,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你果然是文渊兄的后代,还记得这句太祖的名句。不过,大雍朝虽然没那般严酷,但读书人与他人,的确很不一样。你所求的金钱美女、貂裘宝车,虽然可用钱买来,但却不见得能保得住。而一旦你读书有了功名,那些身外之物,可谓不求自来……”

    一心诱骗马权的糜雄没听出马权的口误,还这么诲人不倦诱导着。可马权还是觉得不靠谱儿,眨巴眼睛扮惊讶问道:“这么邪乎?”

    “当然,当年太祖陛下为求天下士子一心向学,特意还做了一首《劝学诗》,曰:

    ‘富家不用买良田,书中自有千钟粟。

    安居不用架高堂,书中自有黄金屋。

    出门无车毋须恨,书中有马多如簇。

    娶妻无媒毋须恨,书中有女颜如玉。

    男儿欲遂平生志,勤向窗前读六经’……”

    马权听后,又一次眨巴眨巴了眼,脸上表情有些奇怪。这次,他是真的动容了:那穿越前辈脸皮实在太厚了,什么他做的诗,分明是宋朝真宗赵桓的广告词!

    不过,谈话到现在,见糜雄为说服自己读书,连那位太祖皇帝都搬出来了,马权也知糜雄当真用心良苦……他上辈子好歹也是二三十岁的人,怎么会连简单的道理都不懂?谁不知道封建社会都有两个阶级君与士大夫是一层,其余人等是另一层。

    在封建社会当官,不仅有地位、有尊严、有经济收入,而且更主要的,官身才是他能够在这个时空顺风顺水活下去的根本。就拿他那便宜的老爹来说,仅仅只是一位生员,就有着不必县府出具路引就可以游历天下,免去自己及家人徭役赋税,可以见官不跪……甚至,还有堂而皇之佩带轻武器而不受任何干涉等种种特权。

    别看流火那家伙平时背着子母巨剑拉风无比,但他就跟在米国没持枪证却扛着火炮一样。碍于糜家的面子,县衙可以睁只眼闭只眼。可一旦有人看流火不顺眼告上一状,那流火看见捕快就得跟兔子一样开溜……

    而马权的脾性,本就带着前世的烙印,虽然不奢望无拘无束,但要争取尽可能多的自由。这封建朝代不会平白无故给,他只有通过这个时代的规则拿到手。否则,这一辈子他连海西县的城门都走不出去,又怎么可能跟自由沾上关系,又怎能对得起穿越一回?

    “家主,我可先说好,读书可以,司户我也可以当。不过,你要保证,时间由我安排。还有,以后威武将军……”

    “威武将军必须由你来遛!”糜雄这句话说得斩钉截铁,一下洞悉了马权的小心思:“为了你,我都违心去当县衙的主薄了,你身为糜家家丁,可别想太过分!”

    说罢,糜雄一甩门,这次是真的走了。而马权望着还呼啦呼啦的破门,先是感叹一声‘姜还是老的辣’,但随后,望着糜雄离去的背影,他突然又忍不住笑了起来无论哪个朝代,有人在乎自己的感觉,果然很美好啊……

    当然,若是糜雄能哭喊着硬将女儿送给自己当老婆,就更美好了……

第一百五十九章 真是武林神功

    养伤的日子总是太无聊,装病的日子更是无聊加无聊。www.uu234.cc

    三天的日子不知不觉过去,马权每天窝在被窝里,除了必要的生理活动需要解决一下外,几乎就成了一只千年雷打不动的王八。连糜乐儿牵着威武将军来他窝里捣乱,他都懒得回一句。

    糜家是大户人家,那些求学的四书六经是从来不缺的。可扔在马权的床头,他连看都不看一眼,整天抱着一本《鬼门心法》胡乱比划着,也不知再过几天,会不会走火入魔。

    终于第四天的早上,马权睁眼醒来,看到端木思明站在自己床头,正笑眯眯看着他那本《鬼门心法》咂摸着嘴。马权登时就来了兴趣:“总务,你看着功法如何?”

    马权前世生活在一个武功没落的时代,那里没有随便拍打人的几处穴位,就能让人浑身麻木不能动的点穴手法,也没有高来高去、一苇渡江的飘逸轻功,更没有真刀真枪、以身体为武器不死不休的江湖豪情。

    可以想象,当骨子里缺乏的幻想已然破灭,但又死灰复燃的惊喜,会给马权带来多大的刺激。虽然,这个时代的江湖豪侠仍旧被视为草莽匪类,但这种被当代人弃之敝履的情怀,马权却珍之如珠宝。

    “还不错,不过你若是六岁开始修炼,那如今至少也会个三品高手。可惜,你现在才开始修炼,只能当一位比较高明的梁上君子而已。”端木思明嘴上说得轻巧,但还是有些恋恋不舍放下了那本书。

    “那你的意思是,你手中有更好的武林秘籍要传授于我?”马权对端木思明没多少敬畏。一来前世的性格使然,二来,他们真正结识的过程绝对算不上友好。三来,也只最重要的一点,马权自认为他们身份相当。

    端木思明表明的身份是长安礼部的员外郎,这基本上就是个闲职,才八品,连七品的张靖初都不如。当然,马权自然不会拿他那个连品级都不上的司户跟端木思明比,他俩能结识在一块儿的根本原因,是因为两人都是名存实亡的锦衣卫。

    端木思明是锦衣卫的指挥使,按说这个职位曾经很不低,属于朝廷正四品,负责指挥有固定职责一司的锦衣卫。而马权的老爹,是朝廷派来的联络使,既然带‘使’这个字,就证明他们都是代表天家行事的,至少也是个四品的武官品级。

    根据锦衣卫内部自古就有‘子袭父业、不得更替’的说法,马权现在也是一位正四品的锦衣卫指挥官当然,与端木思明一般,他现在属于光杆司令。

    不过,百年时间的消磨,让大多的锦衣卫早没了之前的趾高气扬。端木思明对于马权的态度也毫不在意,甚至得知马权真实身份后,还刻意惯着马权这等脾性,以免他日后见了大场面露怯。

    “不是我有高明的武林秘籍,而是你爹留下来的那本武功秘籍,真的是一本武林秘籍。并且,还是太祖陛下晚年时将自身武艺与麾下云龙上将融合后,编纂出来的一本至高内功心法。”

    “云龙上将?”马权挠了挠头,历史上,他只听说过五虎上将,可从听说过什么云龙上将。

    “飞将吕布吕奉先,云将赵云赵子龙,龙将关羽关云长,斗将张飞张翼德,虎将许褚许仲康,夔将黄忠黄汉升……”端木思明开始扳着指头数汉末的名将,可看遍大多数穿越三国题材的马权,哪能还不了解汉末那些风云战将,赶紧打断接口道:“你是说太祖陛下晚年将自己武艺与这些汉末名将的武艺融合、博采众长才编写出了这么一本儿秘籍?”

    “不错。”端木思明点了点头,旋即又带着一丝苦笑解释:“就是太祖陛下的脾性……你还别说,跟你这小子倒有几分相仿,否则,也不会特意取名《武林神功》这样的名字。据说此举还气得太祖多年修心养性的老泰山飞将吕奉先,满发白须倒提着方天画戟要找太祖陛下算账。”

    端木思明说完这句,以为会换来马权一调侃,可想不到回头一看,马权非但没有会心一笑,反而紧张无比:“我爹怎么会有这样一本秘籍?那种东西,应当是皇室镇殿之宝,一个联络使说什么也不会有这样的功法吧?”

    端木思明一愣,旋即哈哈大笑:“这点你便与太祖陛下完全不同,你以为太祖陛下如你一般小家子气?这本秘籍虽然乃大雍之宝,但你也不想想,汉末将星璀璨,可又出了几位云龙上将?武道一途,比之学文更甚,你皓首穷经,可能会编阅万书,纵然成不了一代宗师,也当是一代大儒。可武道若没有半分悟性,即便你有天下最精妙功法,勤学苦练一生,也可能只是一位不入流低手……”

    “也就是说,这等功法

    ,其他人也有?”马权眼珠而骨碌转了一圈,总觉得端木思明这句话可信度不高。

    可端木思明好像见惯了这种被怀疑的眼光,闷闷哼了一声,起身说道:“现在大雍八支劲旅当中,还沿用着太祖陛下亲自编纂的《千勇诀》。太祖陛下成就一朝,其胸怀韬略非常人能及,你小子只会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与那些所谓的江湖宗师一般模样,若那些门派宗流能有太祖的半分豁达,天下何至于如今还是纷乱独立,混沌一片?”

    “要是当初太祖陛下小气一些,恐怕如今也没绝情谷之祸吧?”马权撇了撇嘴,对于这个说法仍不认同:“绝情谷那些女人的武艺,恐怕也是学于太祖年间吧?若不是这些女人掌握了一些武力,何至于让她们当中一些权欲熏心的家伙,演变成如今这等局面?”

    马权的话也有几分道理,男女平等这种改天换地的大事,需要长时间的风气扭转和大环境才能改变。汉代的风气实在很不差,即便没有那位穿越前辈,混几百年到唐代的时候不也是出现了武则天?可偏偏是因为这些女子轻而易举习得了武艺,幻想着用暴力可以改变整个社会的风气。

    现实往往就是这样,暴力这种东西,天大动乱论谁拳头大的时候,可以在你付出惨重代价后助你得到想要的东西。可在太平年代,哼……文士可以误国,一介匹夫、一个江湖组织想动乱,只能落个耗子一样的结局。同时,更惨痛的代价是,女子平等之事,还得被朝堂上那些人将其当反面教材,彻底打入不得翻身的地步。

    端木思明没马权这么长远深邃的眼光,更懒得跟他打嘴皮子仗,脚下不停,只留下一句话:“反正文渊兄的秘籍我已经破解了,听你的意思,你好像不怎么爱学。那我就回去禀告一下家主,继续回我的龙门客栈当我的厨子去……”

    “哎呦……”马权突然一个媚叫,浪得简直跟烟花寨里的老鸨一样,伸手款款动情道:“咱不是单纯的学术探讨嘛,那群娘们儿想怎样,与咱们这些大老爷们儿有什么关系。咱还是好好说说,啥时候开始习武?”

    “等你入衙门当上司户、身体骨儿好全了再说……”声音犹在,人已经看不见背影了。

    马权二话没说,麻利从床上窜了下来:“师傅,徒儿已经好了!……”

第一百六十章 阴阳怪气的户房

    马权觉得自己就像一头驴,而且还是一头蠢驴,一头被糜雄拴了根胡萝卜在前方就屁颠颠按着糜雄指着方向走的蠢驴。UU小说

    不过,对此马权并不太介意,因为目前为止,自己只要好好向着前方的地步走,糜雄一般还是会让马权吃到那根胡萝卜的。

    如今的他虽然来这个时空已经有两个月时间,但对这个时空仍旧不算熟悉,而那根胡萝卜其实就相当于他看清这个时代的指明灯,帮助他开拓了眼界。所以,照这个角度来看,谁是驴也尚未可知。

    所以,为了能够早日习得武林神功的马权,不顾自己一瘸一拐的样子,就在糜贞儿的护送下,来到了县衙报道。

    一路上众人对马权自然更加热情客气,原因无他,如今马权的名声实在大得吓人。

    城东洪兴社团那边虽然很小心,但马权这个黑帮头子的身份是架不住时间披露的。好在如今的黑帮与以往城东乱糟糟一片的情景大不相同,泼皮混混不是没有,但却极少收商家店铺的保护费了,甚至还帮着那些商家店铺驱赶一些外来的混混。不让这些家伙扰乱了城东的商业生态,从而间接影响了他们车行、牙行、码头以及烟花柳巷的生意。

    另外,明面上马权以十六岁之龄就被县老爷破格提拔成司户一职,这样的事迹在普通百姓耳中已经相当于传说了。封建时代的百姓对于官这个阶级,天然就有一种或巴结、或疏远的敬畏心理。而马权的职位,一下成了他们视为青天的里正、粮长还要高的地步,这就让他们感到有些不可思议了。

    一县除县老爷和‘二尹三衙四老典’之外,就数六房的权力大了。而户房又是六房但中最富得流油的一房,马权的职位怎么也相当于前世的县财务局局长。这样的身份,足以让一路上的百姓将马权当猴儿一般观看了。

    好在马权应付起这等事儿来得心应手,该客气的客气,别人送东西说从衙门回来的时候再捎回家去,拿着去衙门岂不是害他?就这样闹哄哄到了衙前街,马权都没机会跟糜贞儿说上一句话。

    两人的关系现在有些奇怪,上次夜市的事儿,马权只是想跟糜贞儿开个玩笑,好好磨一磨糜贞儿大小姐那傲娇的性子,等着糜贞儿追上来两人就能破涕为笑。可马权毕竟不知道这当中还有隐

    情,结果,调教弄成了误会,导致糜贞儿现在跟马权的关系,更像是保镖对雇主。

    “贞儿,你不觉得,一路上好像一直有人跟着我们?”终于快到衙门前,围在自己身边的人渐渐少了些,马权主动打破了沉默。

    “不错,应该就是那日流火追赶之人,若是猜得不错的话,他应当是绝情谷那边派来的高手……”糜贞儿平静开口,就好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一样。

    “嗯,”马权微微点头,可随后听明白糜贞儿的话后,那声调立刻提起了几分:“真有人跟踪我们?!我刚才不过想找个由头儿跟你说说话……我这张嘴,真乌鸦嘴!”顾不上抽自己一嘴巴,马权扭着自己还隐隐作痛的腚,慌忙就想往衙门里跑。

    回头一看糜贞儿跟没事儿人一样,马权都有些急了:“贞儿,你疯了,还不快过来!”

    糜贞儿脸色一寒,握紧了手中长剑:“我不信这人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对你动手,上次你也看到了,他一直只是跟踪,却并未出手,想必还在等待时机。我倒真想看看,令流火都为之皱眉的高手,到底有多可怕!”

    马权一听这话就想吐血,习武之人果然都是怪胎。有傲气不要紧,但你别把我的小命赌在你的傲气上啊?当下也顾不上与糜贞儿和好一事儿,三步并两步就朝衙门跑去。反正那人的目标是自己,糜贞儿最后也要跟进衙门的。

    果然,在衙门口巡梭了两圈的糜贞儿还是没看到那个可疑的身影,最终冷哼一声入了衙门。而一直在衙门口蹲伏不动的一位乞丐,这时却抬了抬他头上破烂的蓑帽,露出一张肮脏胆怯的脸,只是,那双望向衙门的眼睛,却悠悠转了两圈,随后也发出了一声轻轻的闷哼:“如此惜命又被高手贴身保卫的家伙,果然不是随便可以擒获的。看来,必须弄出一些事件,逼他现身了……”

    衙门这地方里虽然没有武林高手,但马权一走进就自然而然升出一股安全感,这种安全感还丝毫不亚于他躲在高手环立的糜家。毕竟,谁敢在衙门里掳人,那就是跟整个官府、朝廷作对,任凭你是江湖第一高手明教教主幽冥破天,也绝不敢在此胡来。

    马权本来是在门内等着糜贞儿的,不过糜贞儿因为不能与那神秘高手一战,有些兴趣缺缺,得知马权安全后,眼

    皮也不抬就去她的快班应卯了。马权虽然知道糜贞儿时在闹脾气,但他实在想不通,为何这闺女头几天会对自己那般突生爱意,这两天就冷若冰霜。

    这等宗师级问题,想不通马权干脆就不想。现在的他,只想入户房重新体验一把阿谀如潮的感觉,抵消一下自己听闻老对手又重新出现的恐慌,然后再品个茶、静静心想办法将那个不开眼的家伙掐死。

    可一进户房,马权就感觉户房的气氛很是不对味儿,众人见他这么早便来上班,抬头看着他的目光都变了。不是那种恭贺马权当上司户、帮他们讨回饷银的热情,而是很复杂、很沉的情愫。虽然也有人主动同他打招呼,但马权看得出来,这些人绝对不是出自真心,反而隐隐有种疏远。

    马权心中惴惴又习惯性走到了他原先的座位,拉了一把一旁正认真办公的薛玲儿,小声问道:“这都怎么回事儿,怎么见了我跟见了鬼一样?”

    薛玲儿的性子最直白天真,当然,说没心没肺也是可以的。见是马权,眼睛先是一亮,随后就笑嘻嘻说道:“呀,原来是我们的司户大人,您怎么还坐这里?您应当去你的司户房里办公啊。”说着薛玲儿就起了身,看样子要带马权去他的办公室。

    马权仔细瞅了一眼薛玲儿,看出薛玲儿是真心调侃而没有其他阴阳怪气后,直接拉着她就朝原先李忠的办公室走去:这户房里就这么一个实心眼儿的丫头,不赶紧找她问问,自己恐怕连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办公室里别有洞天,花草、桌柜、甚至茶壶笔砚都比外面不知好上几个档次,看得出来,这间办公室是李忠精心布置过的。恐怕那个时候,他不惜血本以为自己会在这个屋里坐到老,不曾想,马失前蹄,让他将这间凝聚了自己心血的值房便宜了马权。

    可屋内两人的心思没一个在家具装饰上的,马权是不知所以,薛玲儿小脸羞恼,气马权当众就拉着她进了这个屋,还鬼鬼祟祟关上了门那门用的也是上好木料,隔音效果极佳,门一关上,外面仅有的一丝嘈杂也听不见了。当然,屋里的声音,也不可能传到外面了……

    薛玲儿一见马权这样儿,脸色突然就变了。她一把抓起案桌上的砚台,气呼呼指着马权:“马权,我告诉你,你可别乱来!”

第一百六十一章 衙门里的邪星

    女人,从来都是不可理喻的生物,马权现在是真切感受到了。UU小说

    见薛玲儿抄起了砚台,他吓得赶紧向后跳了一步,扯着还未痊愈的屁股,气得双眼都喷火:“薛大小姐,你未免想象力太丰富了吧?拉你来这里是找你商议一些要事儿,真想玷污你的清誉,我也会找个月黑风高的小树林好不好?”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薛玲儿更当真了,手中砚台随时有脱口的可能,双腿也瞬间绷紧,看样子立刻就会向门口窜去:“什么小树林,你这样说,难道你有过这等想法?”

    “我想个屁啊!”马权快想骂娘了:“你觉得我现在的屁股,允许我有那贼心吗?”

    这话的确有效果,当初马权挨板子她是见过的,那血肉模糊的样子要是还有那心思,马权当真得是色中恶魔了。可那句话一下又刺伤了薛玲儿小姑娘的虚荣心,让她放砚台的时候还是恨恨的:难道,本姑娘就没那点魅力吗?

    “那你说,拉我一人来这值房当中做什么?还这么鬼鬼祟祟关上了门!”

    “你没看那些人望我的眼神儿吗?”马权这时赶紧装可怜谈正事儿,不能再给薛玲儿思维乱飞的机会:“这户房当中就你对我最好,我刚来的时候也只有你照顾我,这会儿我不找你找谁?”

    “就这事儿?”薛玲儿一听这话,脸色就轻松了。甚至,看马权还有看笑话的味道,真体现出她心里不装事儿天真好姑娘的性格:“你还不知道,你这位‘上司克星’的大名已经传出去了,来县衙连一个月都没有,非但直接扳倒了你的顶头上司,更连上司的上司,县衙里的三老爷都打回了书办,你说这些人会怎样看你?”

    一语道破天机,马权当时就明白了。的确如薛玲儿所说,他一个进衙门连一个月都不到的年轻人,白衫换青衫就算了,可非但如此,还扶摇直上当了司户。你让那些论资排辈十几年,还没熬上袭青衫的老书办,怎能不酸水泛滥?

    在论资排辈的官场上,新人挤下老人,无论出发点是什么,终究犯了官场大忌的。衙门这些小吏们都是见过风浪的老麻雀,虽然会被马权一煽动当了枪使,但事后终归有几个聪明人反应过来会嚼舌根的,而官场上,这种消息又传播得最快最广……

    再说迷信那一层,古代这些刁笔小吏都认为自己是‘苍王信徒、萧王子孙’,最是迷信无比。

    苍王就

    是仓颉,古代百工技艺,各祀一神,造字的仓颉自然就成了这些做记录、迭文案、算账目书吏的保护神。历来官衙的正门里向这一边,中间都挖有一个小木龛,里面供一个小神像,就是仓颉。

    而与之配套的,门板背后还有一位‘衙神’供奉,叫作‘萧王堂’。萧王就是西汉时的首任相国萧何,萧何是秦朝县衙门里的书吏出身,从此天下州县书吏都自认是他的徒子徒孙,有这么一位名垂史册的祖师爷,这些书吏都觉得挺自豪。

    不过,萧何跟马权还没多大关系,问题是仓颉。

    木龛那位仓颉还有一个名字,唤‘不动尊佛’,其实佛典里没这位“不动尊佛”的座次,书吏们故意对苍王奉上这一种尊称。就是要想老赖在衙门里不动,求他老人家保佑的意思。

    历来大雍衙门的吏员阶层,最迷信也最死水微澜,十多年各安其位,白头到老的景象比比皆是。可马权一来,司户李忠和主薄刁文龙双双落马,你说邪门不邪门?

    更不要说,李忠这个恨不得一辈子不挪窝的家伙,还特意给他门后那位‘不动尊佛’塑了金身,可就是这样还没破了马权的邪功,谁还敢不信这个邪?

    于是,出现刚才一幕就很好理解了。马权在养伤期间,就被衙门这些同僚默契地孤立了,即便是马权帮他们拿到了该拿的饷银,可他们也都认为,马权这人太有心计,不可深交。

    这时的马权,才终于明白那些同僚看自己眼神儿里怪异的含义了:他们看马权,就跟看到一条疯狗一样,心露畏色,巴不得绕道远避

    马权很想把这些人都集合起来排成长队,然后顺势一溜耳光从头扇到尾:懂不懂什么叫阶级斗争?这是你们大老爷跟三老爷的一场斗法,小爷我也跟你们一样被当了枪使,不整到他们,小爷我就得成炮灰,我找谁说理去?

    刚入门的时候,马权还想着一扫户房的沆瀣之气,改革吏治,让大家有肉一起吃。现在看来,得,你们不稀罕搭理小爷,小爷还不乐意伺候你们呢。

    这个想法刚浮入脑海,马权下一瞬就有了扶持自己心腹的想法:嗯,薛玲儿小姑娘就很不错,长得也顺眼,当个秘书是跑不了……

    “爹爹说了,你这种情况,要么扶持心腹,另立山头重新开张;要么就得花费大心思改革,日久见人心,让这些书吏知晓你是真想做一番事业的。”薛玲儿可不知自

    己已经被马权视为秘书第一人选,看到马权脸色变幻不停,她觉得报了刚才轻视自己魅力的仇,巧笑开口将解决方案说了出来。

    “你爹说的?”马权一拍脑门儿,突然想起,自己要拜的那位老师,可不就是薛玲儿的亲爹嘛。这老头儿一针见血,看来不是读书读蠢的傻货。估计拜他为师,真能学到点真本事儿。

    可没待马权开口诱骗薛玲儿,门口就想起了敲门声。薛玲儿开门,笑得更开心了:“令史大人,终于有不排挤您的人来了。”令史是汉朝县令属吏的称呼,如今则是对吏员的尊称。薛玲儿这么称呼,显然又在揶揄马权。

    而马权一伸头,脸色也微变。来者不是别人,正是被他刚扳倒的曾经县衙三把手刁文龙。

    如今刁文龙一身白衫,见到马权先是一个行礼,又赶紧向薛玲儿说道:“薛小姐可不能这么说,老夫对令史大人是心服口服,想想之前罪孽,能……”这话不易多说,老家伙再见马权毕竟尴尬,差点一下就露了馅儿。

    幸好,他来有正事,双手捧上一物,又恭敬说道:“听说令史大人今日应卯了,大老爷有事相召。”

    马权一看,刁文龙捧来的,是一顶带双翅的乌纱吏巾,和一袭叠得整整齐齐的青衫老家伙毕竟成精了,马权还没想到去吏房换过青衫,他就识趣将司户的衣装领来了。

    马权悠悠上下打量了刁文龙两眼,只看得刁文龙把头都低到裤裆里后,马权仍皱眉不语:张靖初真是人才啊,怕我胡来,还将这老东西废物利用起来了。可这老家伙,真的是被自己打服了?

    由此,他故意试探问道:“不知大老爷相召,有何要事?”一边接过那装束,马权还是悠悠盯着刁文龙。

    刁文龙好像一下恢复了十几年前的狗腿风范,也不开口,先向薛玲儿努努嘴。马权明白这是示意薛玲儿离开,但想着薛玲儿以后就是自己的秘书,以后很多事儿都需要薛玲儿操办,便开口道:“无须讳言,玲儿是自己人。”

    这个‘自己人’可有分寸,言下之意,你刁文龙也可能会是自己人,就看你诚意了。刁文龙自然也知晓这个,面色一喜一忧,复杂说道:“回令史,事情恐怕不太妙。假如我猜得不错,应是那些粮长缙绅的报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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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二章 京城里又来人?

    穿好白袜黑靴,在白纱中单外面,罩上蓝色的盘领衫,腰间系上黑色的丝绦,最后将吏巾稳稳戴上。www.uu234.cc王贤轻轻摇头,耳后一对乌纱翅便微微摇晃,感觉确实不错。

    马权自我感觉良好是有道理的,一旁的薛玲儿看了,都觉得马权穿上这身青衫后,就跟以前那白衫无聊小吏大不相同了。当然,这不排除人潜意识里对审美有着外界附加价值影响的因素,但一个人的精神面貌,确实跟他所穿衣物有着一定相互的影响。

    就连跟马权绝对不对付的刁文龙见他这一打扮,也不由点头。当然,他不会如薛玲儿一般认为马权突然变帅了,而只会觉得,自己的儿子纵然穿上这身青衫,也绝不见得会如马权般,行止坐卧立时有了改观的气场:这小子,就是个百变人精!刁文龙甚至怀疑,这人穿上铠甲,也会多出一股子久经沙场的英武气息。

    “刁书办,值房左右还有几间佐房,对吧?”马权含而不笑,端坐在司户宝座上向刁文龙问道。

    “不错。”刁文龙不知马权又要整什么幺蛾子,如实回道。

    “好,从今以后,玲儿就调入佐房中协助我办公,另外,我还要招两个白役,就是前几天抬门板那两个,有问题吗?”

    “没问题,”刁文龙先是脸一红,想一想后认真道:“李忠一走,他手下那几条走狗也呆不下去。令史大人若是看得心烦,扫地出门就是。”

    “好。”马权起身笑道:“那就拜托刁书办了。”

    “呃……是。”刁文龙不禁目瞪口呆,他发现有些人真是天生的领导胚,支使起别人来根本不用教。并且,还专门安排自己干这种脏活儿,显然知道自己的有办法又有能力。更重要的是,这样一来,自己很快就会成为户房里最不招人待见的家伙,被打上他马权狗腿的印记,替他暂时挡住了枪林弹雨的扫射。

    “事情办好后,你也选一间看得上眼的佐房。”马权很满意刁文龙的回答,打开房门道:“那我便去大老爷那里看一看,我不在时,户房之时,你们知道该如何做的。”

    刁文龙又是一愣,旋即明白这是马权放手让自己管理户房的暗示,脸色顿时复杂哀伤起来:这小子,果真是个人物啊。自己当初怎么就瞎了眼,以为他只是混荡街头的粗鄙无赖?

    路上的马权也觉得自己办的很漂亮,薛玲儿他老爹说的不错,扶持自己的心腹是个不错的法子。尤其将刁文龙看在眼前,更是有趣。至于改革户房一事,还是待众人将仇恨转到刁文龙头上后

    再说吧……

    可一入签押房,马权就觉得里面的气氛很不对。并没有马权想象当中吵作一团的景象,相反,人人都很安静,一个个阴沉着脸,好像得知明日就是世界末日一般。就连新任主薄、那位能量很大的糜雄,也是一副很纠结的表情。

    屋里人不多,张靖初自然高居首位,然后就是马权的大东家,最后是东郭老头儿和朱逸。有趣的是,糜贞儿竟然也皱着眉俏生生站在一旁。马权刚想高兴,可看清这些人后,心中就想打退堂鼓了:这些人不是别人,都是张靖初辛辛苦苦扶持起来的心腹哇,这阵势又弄得就跟糜家密室一样阴森森的,能有什么好事儿?

    不过,脑中那个想法一闪就过去了,马权知道自己在县衙就是一堆臭狗/屎,还深深被打上了县老爷狗腿的烙印,这时还不赶快抱紧大腿表忠心,那后果还是很严重的。

    “大老爷,出了何事儿?”因为都是心腹,马权也没必要客气,微微施了一礼后,就直奔主题。

    “没什么大事,”张靖初情绪很是低落,说话都有气无力的:“就是恐怕你今天刚穿上的青衫,过不了几天,就要脱下来了。”

    马权一听这话就郁闷,这段时间,他早知道张靖初什么尿性。是个好官儿,战略眼光也不错,手段也使的阴,就是过不了自己是读书人那一关,有些情绪化,纯粹自己给自己找别扭的主儿。

    甩开这位主儿,马权悄悄拉住糜贞儿就小声打探起来:“到底何事儿?刁文龙不也整倒了,真实白册也到手了,甩开膀子跟那些大户死磕不就完了?”

    糜贞儿有些气马权那么些人不找非找自己,但还是有义务替他解释道:“就因为真实白册到手才出了乱子,那些大户缙绅明面上一个个都服从官府的模样,可就是推推拖拖不肯上缴粮税,大人也动了真火,追比甚急,估计下面的白役壮丁也因此用上手段了。然后,想不到这些大户不反抗则已,一反抗直接引来了一条狼……”

    “一条狼?”马权摸摸脑袋,有些后悔找糜贞儿问话,她估计江湖暗语说多了,说个正事也遮遮掩掩打比方的,让人还得连蒙带猜。

    “就是他们从京城请来了奥援,一位六品的御史言官,奉旨领巡按御史前来督查徐州府。”还是糜雄看不下去,接口解释道:“缙绅之所以是缙绅,是因为他们这个家族都是出过秀才、举人甚至进士。江浙一带富庶、文风自然兴盛,海西一县也有不少金榜提名之士,如今这些大户缙绅请回来的,就是海西缙绅之首

    钱家的二爷!”

    钱家马权是知道的,城西一带混了两个多月,他早就知道,名望最高的是糜家,财富最多的是刁家,可说道真正有势力的,恐怕就要数钱家了。之所以这样说,不是因为钱家的生意、田地比得上糜家,就是因为这钱家算是书香门第,出了一位进士!

    一入衙门后,马权就渐渐知道这京官与地方官的区别,尤其是那御史言官的能量更是惊人。这些言官在京就很招人嫌,风闻言事、尖酸刻薄,完全被官场体系排斥;而奉旨领巡按御史后,更是地方官的梦魇,一地长官执政之优劣,很大程度就取决于御史的那张嘴,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说不行就不行打死也不行。若是两人曾经还有点私人恩怨,那就等着一纸弹劾,收拾包袱准备致仕回家吧。

    这个制度又要归结到那位英宗陛下头上,这位陛下其实也很难,生在大雍朝烈火烹油又暗潮涌动的一个特殊时期,本身又英明伟大,即便想低调也实在低调不起来。

    英宗年间的贪腐案已浮出水面,当初英宗陛下为惩治这些贪官,失去密探锦衣卫后,只好设立了巡按御史一职。这等巡查制度具有随机、灵活等特点,如此一来,地方官有州府上司和巡按御史双重制约,从上到下避免了权力的绝对膨胀,打破了州县相连的弊端,从而一定程度上减少了贪污苗头儿,为大雍百姓申诉提供了另一条渠道。

    可英宗之后,这条制度就渐渐变了味儿,文士侵夺权力的进展总是迅猛而润物无声的。英宗这一制成了文人执掌天下的有利支持,政治格局渐渐随之变动,那些负责监察言官们的春天也随之来了。

    这些在京品秩很低、却天天看着高官厚禄的重员,不免心生嫉妒,开始叱咤朝堂、结党呼风唤雨,像一只只疯狗似的逮谁骂谁,跋扈之势就连部堂尚书也不得不避其锋芒。一旦领了巡按的职权,下去走一遭后,又总能赚个钵满盆溢……

    可这一次,人家明显是替自家人出头来了。张靖初出师未捷、又招来这样一位来者不善的御史,当真算是霉运临头了。

    不过,马权还是有一点想不通:这言官一听说自家人受欺负就领了巡按的职衔回来了,这其中大户人家的能量该有多大?整个朝廷人家都支使得动,那还斗个屁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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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三章 懒得跟你们玩儿

    “这个……”一听马权将疑问道出,马权发现除了糜贞儿和朱逸外,剩下那三位大人物的脸色都不太好看。www.uu234.cc最后还是脸皮比较厚的东郭老头儿开口:“权小子,没你想的那般严重,恰逢其会而已。这些大户若是手可通天,我们早就收拾细软跑路了。”

    “怎么个恰逢其会法?”

    “新皇的巡狩天下的大典就要来了,而这巡狩的第一站,便是徐州!”东郭老头儿语不惊人死不休,一个御史言官都让他们唉声叹息,这下直接将皇帝都扯进来了:“巡狩天下乃是大雍祖制,当初太祖陛下也是登基一年后便开始抚慰天下。后英宗陛下颇感寸霖之水不解全国燎原之火,由此才会在巡狩前,大肆派出御史言官前去打前站、探访乡情。这位钱言官就是恰逢其会,又因是徐州人士,所以才领了徐州第一站的差事。”

    “徐州是陛下巡狩天下的第一站?”马权拿眼瞅糜雄,只见糜雄一副古波不惊的模样,装得就跟什么都不知道一般。

    可马权却不会被他骗了:当初,他让糜贞儿扮村姑钓王丞的时候,糜贞儿就编出了一个身份,说她是一位泥瓦匠人的外甥女。现在想来,那泥瓦匠是真有其人,而糜雄恐怕那个时候就知道,陛下即将西巡,并且第一站就是徐州!

    这些锦衣卫的渗入能力果然了得,再密谋策划一番,恐怕干掉皇帝也不是没可能吧?

    “原本异地任官、本地言官监察,本是体恤民情之善举。可世事变迁,如今地方官贪腐皆与本地豪绅勾连,派遣那些言官又有何用?深宫禁院的陛下还是不知,那些读圣贤书的圣人子弟,最先挂念的还是本族豪门。黎庶百姓皆被他们视为贱籍,又何曾真正挂念心怀,此番……哎!”

    张靖初又在自怨自艾,但眼神儿却在不断瞟马权。他知道自己不如马权面厚心黑……当然,他这个圣人子弟、百里县侯不想自己弄出阴谋诡计才是根本原因。由此,他就需要马权这双手套了。

    马权心里其实也憋气:什么狗屁祖制,从这两个月马权得来有关那位太祖的传说,他就断定那位穿越前辈定然是在皇宫坐腻了,才会出来游山玩水的!而他的那些后代一个个更是蠢,连祖宗的心思都猜不出,更直接将这巡狩天下搞成了形式主义!

    什么叫巡狩天下时,要提前便派御史来监察地方?那分明不是告诉那些贪腐的地方官和乡绅大户们,赶紧销毁证据,咱们一块儿好欺瞒皇帝嘛……

    可惜,眼光再犀利、再

    看破这点也没用。自己搞出一个复式借贷记账法,都不能堂堂正正公开,就怕大雍朝的新皇帝一采用这等方法查处贪污,发现整座江山上下都是贪官后,再弄得龙颜大怒、天下一片凄惶……

    小人物的悲哀,就是挣着买白菜的工资、操着买白粉的心。还是先解决眼下自己老大的难题才是正事,可问题是,马权觉得这件事儿似乎不算个事儿。东郭老头儿、糜雄两个人都不是吃素的,县衙里就摆着那位新皇帝视为恩师薛大人的女儿,只要这两人让大老爷将此事跟那位深明大义的薛大人说道说道,他老人家一出马,那不就屁事儿没有了?

    马权脑子里当下就浮出了这个应对,打死他不相信糜雄和东郭老头儿想不到。不过随便一望着两人微微摇头的意思,马权就突然知道原因了。

    从人薛大人那边来说,人家就是一位徐志摩的粉丝,告老还乡都弄得静悄悄的,很显然人家就是不想再涉足官场政事了。既然知道如此还去祸祸人家,那真不算君子之道。

    而从张靖初这边来说,这家伙的文人尿性又从来没抹灭掉。从一个区区从六品的御史言官就把他憋成这样的情况看,很显然他不是那种会上下攀迎的家伙,连个强硬的后台都没有。这点马权早就清楚,你这个时候,让他豁下脸皮去求薛大人,那性质跟逼这个时代的大家闺秀去跳脱衣舞有啥两样?

    所以,眼下的情况是,办法有。但张大人就是让大家群策群力,摒弃这个最优最佳的方案,再拿出一份不求人的方案来……这个做法,简直让马权有些惊呆了,也让他终于明白,为何糜雄和东郭老头儿会那么低沉着脸了这位张大爷,实在不好伺候啊!

    尤其都这个时候了,张靖初那位大人还敢跟自己演戏!

    “师爷啊,那位钱禄快到山阴县了么?”

    东郭老头儿配合很是默契,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沉重点头道:“不错,快到了。”

    这个时候,张靖初嘴角就浮起一抹讥诮的冷笑:“奉命沿途巡按至徐州府,可他倒好,出了长安城就直奔我海西而来,连官场的体面都不要了,真是不辞辛苦、心忧家楣。乡愿,德之贼也,圣人诚不我欺!”

    说罢这句,张靖初才打完了前奏,才装作征询意见的模样,向马权问道:“马权,此间屋中俱是心忧海西之人,你若有良策,不妨直言。”

    马权眼珠转了两下,最熟悉的他德行的糜雄和糜贞儿却同时挑了一下眉毛。他俩都看得

    出来,马权厌烦张靖初和东郭师爷的表演了,如他这种性子的,张靖初若是坦言相告,他定然会直接就说出自己的想法。可对这样一个聪明人用一些官场的手段,那效果就会适得其反了。

    果然,马权拱了拱手,道:“大老爷,薛大人致仕告老海西,其女又逢大人照拂在县衙任职。若是大老爷将此事告之薛大人,想必薛大人不会坐视不理。即便大人抹不开面子,那由属下让薛玲儿说道两句也可。”

    听了马权的回答,张靖初失望地摇了摇头。这可跟他在整刁文龙时表现出的自在从容和阴诡急智完全不符,他这番的确也有试探马权的心思。毕竟如今县衙里对马权的传言甚嚣尘上,张靖初耳闻后说心境无波是不可能的。而且,他发现当自己猜出王丞、刁文龙之事都与东郭师爷没多大关系的时候,自己突然生出一种恐慌感,好像一有什么事儿,第一时间想起的就是马权。

    今日,他故意之前没唤马权过来,就是想试验一番,没有马权,他到底能不能解决一些难题。可想不到结果却是这个样子,自己竟然太高估那个少年了。一分轻松九分沉重地挥了挥手,示意众人可以退下了。

    当房间只剩下他自己跟东郭师爷的时候,张靖初才微微叹了一口气,开口道:“师爷,难道这次我真的要劳烦薛大人?己不所欲,勿施于人,我等这次将此事强加于薛老大人,未免有违圣人之训。”

    “东翁,我觉得我们刚才做错了,马权那小子恐怕不是没有主意,而是根本没跟我们说……”东郭老头儿皱着眉头,他跟马权交流远比张靖初要多,因此也有所察觉:“此子机敏无双,这点小事应当难不倒他。可也因为他太过机敏,对我等之前所为,有了厌恶之感,因此便不愿受此激将。”

    张靖初微微变色,既有愤怒也有后悔,但最终还是化作一叹:“有这样的下属,上司也不好过。可他训也训不得、骗也骗不过,更对县衙官位毫无兴趣,难道还要本官去求着他才好?”

    “彼狡童兮,不与我言兮。维子之故,使我不能餐兮。”东郭老头儿摇头晃脑念着这句诗,劝解道:“东翁,我们还是太将他视为狡童,便乱了方寸,不如在这个衙门,就当一忘年小友,坦诚以待,未见得不能换来他的一片真诚。至于德行操守一事,自有糜家主与薛大人担忧,我们又何必多此一举?”

    “哎,也只能如此了。”张靖初毕竟大雍命官,骨子里的清高还是去不掉,只能唉声叹气认命道。

第一百六十四章 不要侮辱我的品味

    职场中,领导与下属关系,是个永远难解的命题。UU小说

    表面上看,领导对属下有着指挥权,但扒开本质,结论其实很简单。若是领导不给下属发工资,下属哪会将领导当根葱啊?

    说到底,还是利益惹的祸。

    但这条规律显然不适合马权跟张靖初,马权本来就不想在国家政府机关上班,心中常埋跳槽下海的念头。至于说工资,马权更看不上县衙里发的那仨瓜俩枣,人家吃干股都赚得流油,又岂会在意那点死工资?

    这样的事情,在前世绝对不会发生。前世马权这样的私营大业主,最佳的选择就是同政府部门合作而不是投效。由此,马权如今的所为也一直朝这个方向努力。

    所以,他对待张靖初,并不会跟其他人一样一味的服软,甚至卑躬屈膝。那样张靖初根本不会尊重自己,只会将自己当成一件工具,自己出多大力也不会感激,有了麻烦还会拿自己当替罪羊……

    这不是张靖初薄情,也不是他无义,只是在这个社会,政府领导和下属从来都是这样的关系。

    马权没能力从根本上改变这种关系,但却可以在已有的资本下,改变张靖初对他的态度。毕竟,如今的马权已经积攒好了这样的本钱。

    如今海西县官府正跟海西粮长大户展开决战,而马权又初步确定张靖初已经对他形成依赖、且自己的作用不可替换时,他就可以如今天一般适当表露出一些情绪,让张靖初意识到,自己也是一个有尊严的人,在这里得不到尊重那就会毅然决然另谋高就,不会在官府这一棵树上吊死。

    只有这样,张靖初才会重新审视马权的价值,仔细思量确认马权是不可替代却可能会流失时的重要价值后,自然会调整对马权的态度。哪怕是假装出来的尊敬,对马权都是异常重要的……因为只有花费心思考虑给人足够的尊重,才会正视那人的付出,认真考虑给那人的回报。否则,一个价值极高的下属视习惯为自然后,永远只能是上司的一个马桶!

    当然,这其间也有一个度,也需要一份圆滑。就如马权今日回复张靖初一个已知不会被选用的建议,却不能直接说自己不知道一样。一旦撕破脸,张靖初毕竟是封建时代的县太爷,所谓‘破家的县令、灭门的府尹’,马权一旦真不在县衙当差,且惹恼张靖初后,张靖初绝对挥挥手就可以让马权灰飞烟灭。

    就如那些在海西盘踞百年的豪门大户,也不敢直接否认张靖初拿出的白册,只能靠着自家的关系请来御史

    来对付张靖初一般。因为,他们也知道,单凭他们没有功名、没有官身的地位,若是跟张靖初硬碰,只有破家灭门的下场。

    所以,跟张靖初耍耍心眼儿可以,但真不帮张靖初,马权是没有那个胆子的。

    也所以,糜贞儿听了马权这番话后,最终撇撇嘴,赏马权一个白眼:“还以为你真的不看重县衙的职位,原来从头至尾,都是虚张声势。”

    “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人斗,更是其乐无穷。这种聪明人的游戏,像你这样胸大无脑的大小姐是根本玩不转的,不信你写个辞呈看看,我保证张靖初一点头就会同意。”马权同样翻了了一个白眼,他很庆幸今日的耍心眼儿,能换来糜贞儿的美人娇嗔,实在是意外之喜。

    可欣喜也到此为止,确认马权说的都是实话,且会帮张靖初解围后,糜贞儿也懒得还击马权,起身就想离开户房的值班。

    “哎,你别走啊……”马权赶紧拉住糜贞儿,手还没伸出,就被糜贞儿冷目一瞪就缩了回去,但嘴里的废话仍旧不停:“我要出去一趟,你得陪着我。”

    “去哪里?”保护马权是糜贞儿这位锦衣卫的主要任务,她没有拒绝的理由。

    “芙蓉楼。”马权嘿嘿鬼笑,也不解释,直接抬腿开门。糜贞儿无奈,只好跟上。但似乎不甘心每次都被马权占得上风,微微一笑后,对着马权的背影道:“你去芙蓉楼最好也跟解决张大人的事有关,因为这位御史不见得就是冲着张大人而来……”

    “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这位御史大人是两月前更调任到长安的,而之前的官职,是徐州府的通判!”说罢,糜贞儿让过呆立在一旁的马权,终于还是比他先走出了值房的门。

    马权苦笑了一下,他哪能不记得‘通判’这个官名,尤其是徐州府的通判:记得马权第一次面见张靖初的时候,就在糜家的酒宴上。那个时候,张靖初装着酒醉,道出他全力调查马文渊身死的悬案,可就是徐州通判的一纸书信,隐晦威胁让张靖初停手!

    不过,想到这里,马权嘴角上最终还是浮出一丝笑容,望着糜贞儿那杨柳款摆下的翘臀,露出啧啧的赞赏之声:这样也好,马文渊的谜案到丁狱卒那里就彻底断了线索,这次既然有人主动送上门,难道自己还会拒绝不成?

    当初自己一无所有的时候,也可以从丁狱卒手下逃得一命。如今手中也稍有本钱,难道还会望而却步?

    现在,就先给那位

    御史大人准备一份上好的见面礼吧!

    可惜,心中的盘算豪气干云,但一走到路上,马权还是忍不住往人多的地方钻。糜贞儿自然明白马权的用意,御史言官在明,还有一位高手在暗,马权就是想借着各色人群避免被那高手盯住。只不过,他却不知,这样胡乱瞎走,已经让大家上的人怒目而视了。

    大雍因为有个不着调的太祖陛下,所以游乐之风也甲于汉朝。正月自不用说,二月花市,三月蚕市,四月锦市,五月扇市,六月香市,七月七宝市,八月灯市,九月药市,十月酒市,十一月梅市,十二月桃符市……那位太祖陛下恨不得每周都有庆祝的理由,无奈条件不允许,却也让他每月都想出了游玩的借口。

    如今九月药市,往来商贾自然熙攘不绝,但其中也不乏一些小姐闺秀出来玩耍。马权胡乱扎堆儿,不是搅了人家的生意,就是让那些小姐丫环愠怒目视。偏偏他还看不到,双眼直勾勾乱扫,像极了登徒浪子。若不是一身青衫昭明了他是县衙司户,恐怕早就招来一顿臭骂。

    可惜,最终还是出了误会。

    马权身子随便算钻没有问题,但问题是他的手自然会随着身体的摆动也回来摆动,一个不注意,就摆到了一位小姐的后臀上。这点误会,在前世就会换来一耳光,在这个时代,自然效果更要加成!

    “登徒子!”那小姐回头尖叫,气得脸上的横肉都颤了三颤。马权被这份尊容一惊,也突然大叫起来:“二师兄啊!”

    怪就要怪那位太祖,这个时代的《西游记》已传遍大街小巷,二师兄的含义也早已路人皆知。那小姐被马权辱为猪八戒,当下连马权那身青衫都不顾忌了,跳脚大骂:“好你个无耻的采花贼,莫要以为穿上一身官衣就没人制得了你。我姐夫就是徐州府的推官,今日我胡金花定要为我们海西姐妹讨回个公道!”

    “大姐,你可以侮辱我的人格,但你不能侮辱我的品味!”马权也傻了,只觉这个时代的女权太兴盛,谁给她的自信啊……等等,胡金花,这个名字好像有些熟……我的天,这不就是海西最出名的霸王花嘛!单烁枫同学的一生名誉,就毁在了此女子手中啊!

    一想起这个名字,马权真好好仔细打量了胡金花一眼,可随后他就感觉腹部一阵难以遏制的干呕冲动涌来,赶紧将目光投向别处,狠狠抽自己一巴掌,才将那恐怖的视觉冲击从脑海中驱除。

    单烁枫同学,真亏你那一次是晚上,你看不清胡金花这如花的容貌……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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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倾朝野介绍:
何为权? 武功加身冠名,十步杀一人,为权力。 知轻重,度长短,衡量万物保全自身,为权变。 神谋世间,宝剑出鞘,机锋无双摧敌胆,为权威。 霸凛天下,彪炳千秋,生杀予夺之,再铸辉煌,为权柄。 力、变、威、柄,权之四相,得此四相者,胸怀大志,腹有良谋。初则隐介藏形于市井;升则风云变动,化身为龙,遨游于宇宙。 现代青年穿越大雍国,蓦然发现这座王朝的太祖竟然是与他一样的穿越者,悲愤莫名之间,只有从底层一步步爬将上来,靠着天生对权力的灵敏嗅觉,一步步化险为夷,最终——权倾朝野! 《三国新马超》后传,敬请大家关注。权倾朝野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权倾朝野,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权倾朝野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