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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逢不识     山海横流txt下载     山海横流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三五章 去留

    让刘知俊在武悼、霍青、高肃、郭奇佐等人的背影下成长,到时候,估计他不但不会担心被人嫉恨,还有可能会更加努力。www.uu234.cc

    因为朱璃心目中的那些人,无论任何一人,都比他强太多,他不努力,就会更加逊色,甚至都没有出头的机会。

    他自负才能,就将他放到更具才能的环境中成长,在环境的影响下,他追逐别人的脚步都来不及,还会担心有人嫉恨他吗?

    朱璃是这般思量的,若是放任刘知俊在徐州这里,朱璃不敢保证,这样的一个好苗子,会不会再次走上前生的老路。

    一见朱璃又重新提到了刘知俊,韩雉连忙道:“自从将军曾说,对他另有安排,属下就没有给他任何职务,不过他现在似乎有些不满,只是被解除了军权,不敢有所作为罢了。”

    韩雉的回答,显然经过深思熟虑的,这一世他显得十分小心,就说朱璃这段时间心情不佳吧,他同样不敢靠近朱璃身边半步,生怕又会落个兔死狗烹的下场。

    韩信在历史上,军事才能堪称“兵仙”、“兵圣”等等,可是政治才能,几乎为零,现在重生转世,他却不得不慢慢学习。

    想想他的前生,至死都没有人帮他求情,为什么呢,虽然有他阴谋自立的原因,但不可否认,也有他不会做人的原因。

    “不错,我打算带他前往朔州,稍后,你通知他打点行装,准备随我出发。”朱璃没有解释,而是继续吩咐道。

    “诺,将军已经决定北上了吗?”韩雉疑惑道,他事先一点消息都没有接到。

    “不错,大事已定,至于徐州这里,我全权交给你,这是一个不易守护的地方,除了你,我找不出更合适的人了。”朱璃感叹一声,回过头来看向韩雉,神情十分郑重。

    “至于宿豫县,我把李唐宾、许戡都留给你,你可以让他们两个出镇宿豫。”

    韩雉闻言,连忙拱手道:“诺,只是李唐宾,属下不了解,不知该如何驾驭此人。”

    韩雉对于许戡知道一些,这个人行事慎重,不投机、不冒险,勇武尚可,智略不足;可是对于李唐宾这个草军降将,他一点不了解,这才有此一问。

    “李唐宾机敏骁勇,但治军不严,是骁将;而许戡持重、谨慎,治军严厉,却冲劲不足,可让许戡担任主将,李唐宾辅佐他。”朱璃径直道。

    历史上,李唐宾这个人,就是因为一个手下,才死在朱珍的手中的,可以说此人义气很重,但治下不严。

    而且,他每次辅佐朱珍,都能取得良好的战绩,这也说明李唐宾很机敏、擅于抓住战机、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亦是良佐。

    朱璃这么一说,韩雉心中就有谱了,不过朱璃又是怎么知道的呢,他很好奇,却不敢问。

    就好像朱璃见到他时,就直接问他有没有兴趣执掌徐州,他当然认为自己有能力坐镇徐州喽,可这些朱璃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虽然韩雉十分好奇,却从没问过,要知道好奇心害死人。

    敲定宿豫县的出镇人选,朱璃再次开口道:“杨师厚是个良将,甚至将来有可能成为名将,你可重

    用,厚待。”

    “霍存有勇、敢战、治军严厉,只是武艺太差,我已经让荆铭暗中传他七杀剑了,你督促他勤加苦练即可;赵璋有谋,为人却贪婪,你看着用;常宏惜命,才能中庸,顺势可为骁将,逆势怕会叛变,你注意点就是了;至于陈珙、申及、许戡三人,你都比较了解,我就不说了。”朱璃将自己对这些人的印象,全都告诉了韩雉,也许是因为据有山海经的关系吧,他总是能够一眼看出别人的优缺点,尤其是武将。

    “诺”韩雉神情惊疑,却立刻应诺。

    韩雉知道,朱璃也是第一次和这些人接触,结果就能将这些人剖析得如此清晰,虽然不知真假,也足够韩雉惊疑的了。

    若这些都是事实,韩雉不得不怀疑,朱璃是否掌握一张十分可怕情报网,让他不得不更加小心,好在他没异心,他对朱璃似乎天生就有一种亲切、崇拜的感觉,让他有些莫名其妙。

    “杨师厚、霍存、陈珙、常宏、李唐宾、赵璋、申及、许戡、韩中这些人我留给你。”朱璃略显歉意地说道,毕竟这些人中除了杨师厚,其他人都很一般。

    “李罕之桀骜难驯,你控制不了,而在朔州,有的是能人,会让他心服口服的,我要带走;尚让是现存草军中,地位最高的一个人,即便不用,也要养起来,我也带回去。”

    “本来我打算让再兴留下来帮你的,可再兴的心上人在朔州,两人分开将近一年了,继续留下来,我于心不忍;至于梁缵,他的旧部、亲族,早已北上朔州,即便留他下来,他的心,也多半不在这里。”

    “以你的智计,严先生留下来,对你帮助不大,有韩中这个内政能吏帮你,已经足够了。”朱璃歉然地看着韩雉,希望他能理解自己的安排。

    可对韩雉来说,这完全没有必要,可朱璃还是一一解释了为什么,倒是让他受宠若惊,连忙拱手道:“一切但凭将军吩咐就好,韩某不才,一定尽力守护好徐州百姓。”

    “嗯,我相信你,我已经传信给郭先生了,他会暗中送来一批银子,尽快安顿好百姓,这里不但是我的故乡,也是你的。”朱璃郑重地看着韩雉道。

    朔州,王府。

    王月瑶坐在闺房中、梳妆台前,愣愣地发呆,整个人犹如雨后待绽的清荷,清濯而诱人、亭亭而冷傲,可远观,却让人不敢亵玩。

    自从离开富平,离开了那个人之后,她就经常会如此。

    突然,一名黑衣人猛地推开房门,闪身进入了房中,随后立刻又关闭了房门,。

    王月瑶听到响动,并未回头,眼中却腾起了一抹神彩。

    黑衣人环顾一圈,便发现坐在梳妆台前的王月瑶,连忙拉下蒙在脸上的黑巾,恭敬地走到王月瑶身后,拱手道:“翠微阁紫燕,见过娘子。”

    王月瑶闻言,点点头,望着镜中羞花闭月般的容颜,头也不回地问道:“徐州那边有什么消息了吗?”

    黑衣女子,也就是紫燕闻言,立刻回道:“尉迟槿保护李克用进入河东,使君已经获得了这个消息。”

    “什么?”王

    月瑶噌的一下站了起来,转过头来,一双迷死人不偿命的美眸,带着浓浓的兴奋、不可置信的望着紫燕。

    紫燕还从未见过这位玉人如此失态过,略一思忖便回道:“使君怕是不日归来。”

    此言一出,如果刚刚的王月瑶是一朵可远观而不可近嗅的青莲,那么此刻她就是一朵盛开到了极处的白牡丹,浑身上下,都洋溢着高雅而娇媚的欢悦之意。

    “他,终于要回来了。”王月瑶喃喃低语,继而又肃然道:“你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

    望着这位千变万化般的绝世尤物,即便同为女子,紫燕的脸上,都情不自禁地出现了一瞬间的痴迷之色,只是稍微回想一下,就立刻回道:“尉迟槿保护李克用进入河东,使君已经获得了这个消息。”

    “保护李克用进入河东?保护李克用进入河东!”王月瑶一句重似一句地重复着,这句耐人寻味的话。

    “这个消息可靠吗?”

    “娘子放心,我们隐在暗中,一直跟随着鬼武士才查到的,那荆铭似乎有点恍惚,一直都没发现我等;我们又询问了数位当时在场的汴州卫士,这才确定,绝不敢欺瞒娘子。”紫燕恭敬地道。

    王月瑶闻言,嘴角缓缓勾勒出一条优美的弧度,露出一抹浅笑,意味深长地道:“使君就什么反应都没有吗?”

    “有,我们通过买通徐州都督府的婢女,发现府中花园的石桌,在荆铭进入之后不久,就碎成了石砾。”紫燕知道这位娘子想知道什么,因此连这些细节她都调查得一清二楚。

    了解女人的通常都是女人,如果有男人说自己了解女人,那么这个男的,不是傻子就是白痴。

    紫燕的回答,令王月瑶非常开心,瞬间就大笑了起来:“哈哈,尉迟槿啊,尉迟槿,不作死就不会死,这可是你自找的,不过谢谢你的承让,我王月瑶就不客气了。”

    以前她还担心,以朱璃对尉迟槿的感情,她还没有信心争得过对方,毕竟,朱璃在十分弱小的时候,尉迟槿就慧目识珠,倾力帮助过他,这份感情若说朱璃不在意,就是王月瑶自己都不相信。

    可是现在呢,尉迟槿竟然蠢得去帮朱璃的仇人,朱璃要是没有一点想法才怪呢。

    更何况,尉迟槿出身比她好的多,官宦之家,母亲又是大家闺秀,而她只是一介商贾之女,可现在这些都不是问题了。

    自从到了朔州,她的父亲王满仓就一点点的进入了仕途,现在已经成为代州的一方县令,而这一年多来,她自己也没有少做功课。

    组建的商会,数次进入契丹、室韦、鞑靼等部落,从他们手中不但赚取了海量的财富,还买回了近万的汉人奴隶,也算兑现了当初对朱璃的承诺。

    要不是朱璃被朝廷列为叛逆,她的商队向南,根本出不了朔州的控制区域,她的成就还会更大,这就是她的资本。

    可惜她不知道,对于身份一说,朱璃从来就没有在意过,想想后世,新时代大学生,男性,最崇高理想就是:“农妇山泉有点田”,草根出身的朱璃会在乎身份吗?

第一三六章 家有贤妻

    晋阳,都督府。www.uu234.cc

    一身狼狈的李克用回到家中,慎重地嘱咐麾下,一定要好生安置尉迟槿主仆三人后,便一脸阴沉地向着府中走去,心里一直盘算着,要如何对付朱温,才能消解此恨。

    就是连他自己都没想到,一进大营后,他就昏了过去,弟弟李克修不敢违背他回师晋阳的命令,竟然一路将他带了回来。

    等他苏醒过来时,大军已经穿过潼关,抵达晋州赵城了,让他白白窝了一肚子气,无处发泄,却也没有理由为此惩罚李克修,毕竟他给李克修的命令就是回师晋阳。

    李克修是李德成的儿子,而李德成正是李克用的亲叔叔,这家伙的性格,看在李克用的眼中,简直一点都不像沙陀人,俭啬、柔弱,一点血性都没有,实在太丢他们老李家的脸面。

    其实,在外人看来,李克修性格简朴、为人温和,不失为一名谆谆君子,李克用会那么想,全是他自己的偏见。

    回到后院,李克用准备洗个澡、换身衣服,再召见麾下文武,商讨一下对付朱温的对策。

    “阿郎回来了,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李克用刚刚走进中堂,一名贤淑端庄的妇人便迎了上来。

    妇人年约二十四、五岁,形容十分典雅、慧致,如果说张惠是一朵让人沉静、倾慕的雪莲花,那么这位女子,就是一朵蕙质兰心、清香宜人的独占春。

    其人淡然而高洁、娴雅而恬静,典型的贤妻良母形象。

    女子正是李克用的正室刘氏,刘氏的身后还跟着一名美妇,火一般的美艳,身上的火热气息,似乎任何铿锵硬朗的铁汉都能融化,她就是李克用的侧室曹氏,后唐庄宗李存勖的生母。

    李克用的两个女人,相互之间的感情非常好,形若亲姐妹,刘氏精明能干,即便随军出征,也不输他人;而曹氏娇美、柔弱,简直就是女人中的女人。

    迥异的性格、不同的美貌,让李克用对二人极为迷恋。

    二人周围,簇拥着一大帮婢女、仆妇,似乎正准备出门迎接什么人似的,显然她们刚刚才收到李克用回来的消息,正准备前去迎接。

    看到自己最爱的两个女人,李克用心中的憋屈、愤怒,瞬间消散了不少。

    不过仍旧没有憋住,独目显得有些阴沉,咬牙道:“朱温狗贼,欺我太甚,不日我便挥军河南,将他碎尸万段。”

    丈夫的愤怒,让刘氏、曹氏神情一变,原本招展欲绽的曹氏,瞬间敛起了如火般的春 情,立刻温顺得犹如一只乖巧的小猫咪。

    而刘氏闻言,却眉头微皱,在她的印象中,李克用虽然为人嚣张跋扈,却很少在自己心爱的女人面前发火,如今怒不可遏,显然是朱温,对丈夫做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情,这才让他怒不可抑、几欲发疯。

    心中有了疑惑,刘氏便拉起曹氏的柔夷,一起走上前去,帮李克用轻柔地退下甲胄,刘氏这才疑惑地开口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把你气成这样?

    妻子温柔的话语,殷勤的慰问,让李克用再度平和了很多,沉默了少许后,李克用就将打败黄巢、朱温摆宴、诸将怼忿、以及上源驿馆朱温夜袭围杀他的事情,一股脑儿地吐露了出来。

    说着、说着,李克用的眼眶罕有地变得通红如血,隐有泪光闪现,这次可不关他个人的荣辱,还有四位忠心的部下,永远地留在了汴州,一想到四位老兄弟战死汴州,他就有种悲愤欲绝的心痛。

    刘氏默默地听着丈夫的诉说,任由其发泄大骂,她的神色一直十分宁静,犹如看尽世间愁苦的女菩萨一般。

    在男人发泄似的诉说期间,刘氏还不忘无声地示意婢女,快去准备热水,准备给丈夫沐浴。

    直到李克用发泄了一阵子,神情有些疲惫地靠在了在椅子上时,她才平静地开口道:“你准备发兵讨伐朱温?”

    “不错,不杀狗贼,难解此恨。”李克用阴狠地出声道。

    “我不赞成你举兵讨伐朱温。”刘氏不急不缓,似乎只是在和丈夫讨论,要不要把家里那条大狗卖掉一样从容。

    “什么?你.......”李克用骤然站起身来,怒气再度狂涌而出,独目闪烁,满脸赤红,那望向刘氏的眸光,显得极其不可思议、难以置信。

    他似乎都想扒开妻子的胸腹,看看妻子的那颗芳心,到底是什么颜色的,自己都被别人欺负成这个样子了,她竟然还不赞成自己去报复,这还是他的结发妻子吗?

    刘氏根本无惧他的目光,仍旧温柔如水地看着他,不过态度却十分坚定,不容置疑。

    “朱温都害死了仆骨、全忠、敬思、景铢四人了,那些可都是我的老兄弟,我岂能就此作罢?”李克用神情十分激动,好在他没有打女人的习惯,不然看那神情,吃了刘氏的心都有了。

    “即便我不在乎自己受到的屈辱,难道我的那些老兄弟就白死了吗,你到底是不是我的夫人啊?”。

    面对丈夫的满腔怒火,和那几欲将自己焚化成灰的目光,刘氏显得十分淡然,径直问道:“若是你讨伐朱温,以什么名义举兵呢?”

    “朱温夜袭上源驿馆,差点让我葬身火海,又杀我部下四人,难道还不够吗?”李克用声嘶力竭,几欲暴起。

    “若是夫君因为这个妄动刀兵,携私怨而祸乱地方,就会落个‘因私废公’的罪名,名不正则言不顺,若是有人趁机污蔑,夫君想过怎么应付了吗?”

    刘氏这么说,倒是让李克用的怒火稍微平息了一些,原来刘氏是担心有人会趁机构陷他啊,这个念头一涌现,他就沉默了起来。

    “兵者,社稷之重器也,非不得已而用之,夫君身为大唐臣子,因私废公,无视天子,是为大不敬,亦是欺君罔上,若是有人拿这个做文章,夫君打算怎么应付?”刘氏继续开口道。

    现在唐廷尚在,皇祚依存,肆意攻略地方,其罪甚大,看看朱璃就知道了,就因为暗中攻略河套,被揍得一

    年多都没敢冒头,这就是后果。

    欺君罔上的罪名也不是谁都能无视的,更何况不管别人怎么看他,李克用自己,却一直自诩为大唐忠臣,更加不愿获得这个罪名,刘氏的提点,让他的一腔怒气消弭殆尽,反而皱起眉了头。

    见到丈夫终于认真考虑后果了,刘氏继续分析道:“夫君妄动刀兵,祸加黎民,是为不仁;若是有心人趁机图谋,夫君必然会落得个图谋造反的罪名;更何况此去河南,劳师远征,非为公举,实属私怨,粮草、补给全由我河东负担,河东新定,民心未附,夫君远征,难保不会出什么乱子。”

    “还有,夫君即便实力雄厚,不怕奸人搬弄是非,乱扣帽子,可夫君不要忘了,我们的北面还有朔、忻、岚、代、云五州未复,阿郎大仇尚在,父仇不共戴天,夫君不报父仇,反而纠缠于自己的私怨,此为不孝;无论怎么看,都不是智者所为。”刘氏一点也没客气,直接给李克用扣了个不智的名头。

    听了妻子的分析,李克用没有一丝反驳,良久才赌气似地道:“那就这么放过朱温了吗?”

    刘氏细心地给他添了一些茶水,肃然道:“当然不可能,朱温此举,明显欲致夫君于死地,此仇铭心刻骨,不是不报,而是时候未到。”

    “我们必须先请动圣上裁决,若是朝廷首肯,夫君讨伐朱温就名正言顺了,即便是军粮也可以就地获取,甚至还能得到各方的支援,必须要有圣命,明白吗?”刘氏语重心长道。

    李克用最终还是平息了怒火,刘氏说得不无道理,讨伐朱温必须要有圣命,若是圣命不允,现在绝非报仇的最佳时机,他首先要做的就是稳定河东,继而北伐代朔,代朔可是朱璃从党,都是叛逆,随便讨伐,只要你愿意。

    “对了。”刘氏突然想到了什么,又继续道:“燕山海蟾子道长,传来消息说,你同朱璃之间的恩怨,他已经查明了,你们二人之间的恩怨,他以后不会再过问,只要你遵守承诺,他也不会计较你骗他的事情。”

    “什么?”李克用闻言,脸色立刻又苦了下来。

    那位高人既然查明了他和朱璃之间的恩怨,自然就会明白了是非曲直,而且海蟾子还声言,此后不再插手他与朱璃之间恩怨,这是否代表着朱璃还活着?

    这么一想,他就更头疼了,朱璃既然活着,很可能早就回到了朔州,当初只是一个下州刺史的朱璃,就那么难对付,现在手握河套、代朔数州之地的朱璃,岂不更加麻烦。

    朱璃既然还活着,他就更不可能和朱温发生冲突,两线作战,即便河东再富庶,也绝对吃不消。

    想到这里,李克用终于打消了挥军河南、报复朱温的念头。

    不得不羡慕五代最著名的两个枭雄,无论是朱温,还是李克用,这两个暴君,竟然都是如此好运,每人都获得一位即贤且靓的妻子,真是羡煞无数豪杰,可见成大事者,有一位贤妻,是多么重要。

第一三七章 归来

    家,对于每个人来说都意义不同。

    那是一个你可以彻底放松的地方,不用担心失礼、也不用担心唐突,那里有包容、有理解,有暖暖的关爱、还有你愿意为之付出一切,也要守护的人和事物。

    出身徐州的朱璃,他现在的家却在朔州。

    时近晌午,鄯阳的刺史府门前,簇拥着一大帮人,他们温和地低语着、亲切地交谈着,但毫无例外,每个人都会不时地向着南城门的方向,张望一下,眼中有期翼、有殷切、还有浓浓的关切。

    南城门口,驶来三、四辆马车,鱼贯而入,马车前方,还有数人手持缰绳,下马步行。

    当先一人玄盔重铠,伴马徐徐而行,一双顾盼生辉的双目,不时就会,好奇地四下里张望一番,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千里远归的朱璃。

    朔州鄯阳,这个原本不起眼的地方,现在却是朱璃的老巢。

    离开这里两年多了,没想到鄯阳变化这么大,以前稀稀朗朗的街道,现在人流如波、峰漪不息,虽然没有达到大都市那种熙熙攘攘、摩肩接踵的地度,至少这里的人流,在这个狼烟四起、纷乱不堪的乱世中,也是十分罕见的。

    街道两旁,店铺林立,叫卖吆喝之声、讨价还价之语,鼎沸喧嚣、不绝于耳,四下里,一片红火,充满了蓬勃的生机。

    朱璃一行的马车经过,好奇的人们,也只是惊奇地张望了一番,并没显得多么紧张和惊讶。

    街道上时而会有维持秩序的巡逻卫士经过,好奇的小童不免追逐、嬉戏一番,直到领头的火长或队正,佯作恶狠狠的模样,向他们瞪望过去,他们才轰地一下,大呼小叫地跑了开去,这和谐的一幕,让生活的气息,彰显得更加浓郁,。

    “将军,朔州比中原平和多了。”牵马走在朱璃身边的梁缵,望着四下里的氛围,情不自禁地感叹道。

    “是啊。”刘知俊连忙附和道,同样感慨连连,“这里的人,好像感觉不到外界的纷乱一样。”

    不仅是这两人,尚让、李罕之、严可求等人,也是一番感慨不已的神情。

    谁能想到,一直被誉为苦寒之地的朔州,竟然会变成这么祥和、安宁的地方。

    因为正处于是五、六月间,正是农忙的时节,一路走来,漫山遍野都是忙碌的身影,纤陌纵横、鸡犬相闻,实在令人不可思议。

    正在大家兴奋不已的时候,一名小将急奔而来,此人年约二十岁上下,肤色微熏,十分精悍,尚未来到朱璃身边,就大呼道:“将军,将军,你回来了,我,我是史俨啊。”

    史俨望着朱璃,神色激动,他永远忘不了,那个横刀当胸,逼着他赶快逃走的身影,自从渭水桥头,二人分别,迄今为止,也有一年光景了,他也终于等到了朱璃归来。

    “哈哈哈,史俨,大家还好吗?”一见曾经的兄弟,朱璃非常开心,放声大笑道。

    “好,好,都好,都在刺史府门口等着你呢。”再次听

    到如此爽朗的笑声,史俨忙不迭地回应道。

    “嗯,都在等我?那看来我们要快点了,史俨,你帮我照看着点大家,我先去看看阿郎、阿娘。”朱璃也显得异常激动,虽然他的灵魂和朱淳夫妇并没有多少交集,但毕竟是血浓于水的羁绊,一听到父母在家门口等待,就身不由己地兴奋不已。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游子远归,父母翘首以待的画面,似乎一直亘久不变啊。

    刺史府门口,朱淳夫妇搀着一个刚刚会走的小屁孩,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不时会向远处张望一眼,眼中充满了殷殷的期盼。

    在他们旁边,一位十来岁的小娘,趁着朱淳夫妇不注意的时候,不时伸出手,迅速地捏捏小屁孩的小脸。

    每当小屁孩吃痛时,就会不满地仰头瞪向她,而小娘却会佯作若无其事地望向远处,搞得小屁孩想发狠又发不出,想告状又没证据,十分憋屈,这位小娘就是朱凝儿了,那个活泼开朗的小女孩,终于又回来了。

    这一家人的四周,郭奇佐、郭崇韬、王月瑶等人,皆是一脸殷切,翘首以待着。

    突然,一名玄盔重铠、十分英武的少年将军,大步流星飞速奔来,隔着很远就喊道:“阿郎,阿娘,小妹,哈哈,我回来了。”

    听到声音,朱淳脸色有过一瞬间的激动,随后又被他迅速地抑制了下去,昂首挺胸,努力佯作淡然地道:“你这混蛋,还知道回来啊,长安不是早就收复了吗,还有什么事情这么重要,连刺史都不想做了吗?”

    显然,郭奇佐等人,并没有将朱璃遇险,差点身死的事情告诉他的亲人,直到现在,朱淳夫妇、以及朱凝儿等人,还都以为朱璃是在南方被事情牵住了。

    “你少说两句,能憋死吗,大郎这不是平安回来了吗,这不比什么都好。”郑氏没好气地瞪了朱淳一眼,不满地嘀咕一句。

    看到朱璃的身影,大家似乎说好似的,一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那悬在心口的大石头,终于被搬开了一样,相逢的喜悦,骤然融洽了不少。

    “大兄,有没有给我带礼物?”小丫头朱凝儿,可没有父母那般矜持,一看到大兄,就立刻飞奔了上去,嘴里还直嚷嚷要礼物。

    朱璃张开双手,直接将她接在怀中,继而举了起来:“哈哈,这个我怎么会忘记,都在后面的马车里,到时候你自己去挑吧。”

    “真的吗,太好了。”朱凝儿人在半空,雀跃得好似一只欢快的小燕子。

    朱淳夫妇手中的小屁孩,看到姐姐被那名亲切的男子举到了空中,眼中浮出一抹向往之色,怯怯地望向朱璃,想上前去,又有点后怕,犹犹豫豫、十分渴望,稚嫩的小脸涨都得通红。

    郑氏怜爱地看了小屁孩一眼,温声道:“二郎,那是大兄,长大了要像大兄一样,做个好刺史,你看朔州的乡亲,对咋们多亲切。”

    小屁孩扑扇着好奇的双眸,又是激动,又是迷惘,在他幼小的心灵里,起码

    种下了“好刺史”、“亲切”两个词汇。

    朱璃毫不介意妹妹朱凝儿,犹如树袋熊一般挂在自己的脖子上,就这么托着她,走向了父母,一眼就发现了犹豫的小屁孩。

    从对方漆黑发亮的双眸中,朱璃看到了一丝渴望,似乎他也想像姐姐那样,挂在自己的脖子上,只是二人不熟,现在小屁孩只好咬着食指,吧唧着嘴巴,干瞪眼。

    那向往无比的神情,十分惹人怜爱,两条毛毛虫很快钻出他的鼻孔,随着朱璃的注视,好像受到了惊吓,又“呲溜”一声,缩了回去。

    “这是?”朱璃心中似有明悟,却还是疑惑地看向父母。

    “这是二郎啊,你弟弟朱,忘记了吗,在富平军营的时候,你母亲不是怀着的吗,就是这个小混蛋。”朱淳望着小屁孩,眼中盈满了溺爱之情,却口不对心地说道。

    “有你这么埋汰儿子的吗,他要是小混蛋,你不成老混蛋了?”郑氏横了丈夫一眼,不满地反驳道,呛噎得朱淳老脸一青,狠狠地瞪了郑氏一眼。

    “咯咯咯,大兄,你看阿郎、阿娘,这是又要开始对喷的兆头。”朱凝儿似乎早已习惯父母的不对付,非但没有安慰二老,反而笑嘻嘻地准备瞧起了热闹。

    对此朱璃只能苦笑,却不敢帮腔,朱璃伸手抚摸了一下朱的脑袋,一股温馨的情感涌上心头,这就是血浓于水的感觉吧。

    问候完父母,朱璃这才看向郭奇佐,微笑道:“先生,近来可好?”

    郭奇佐还沉浸在朱璃一家和睦的氛围中,骤闻朱璃问话,连忙拱手道:“托使君的福,一切都好。”

    想了想,又补充道:“现在使君平安归来,就更好了。”

    “哈哈,多谢先生,还有崇韬兄。”朱璃又温和地转向郭崇韬,由衷地感慨道:“朔州可没有朱璃,绝不可没有两位先生。”

    “属下愧不敢当。”郭奇佐连忙拱手谦让道。

    郭崇韬也连忙拱手道:“使君过誉了,朔州若是没有使君,也就没有我们;若是没有武悼、高远、霍青、高肃等将军誓死坚守着关隘,四年来,不让狄人得以寸进,也就没有如今安定祥和的气象。”

    “近来有狄人入寇?”朱璃神色瞬间变得有些沉重。

    郭奇佐闻言,淡然道:“使君过虑了,都是一些打秋风的货色,虽然层出不穷,却一次都没有让他们得逞过。”

    “原来如此,大家辛苦了。”朱璃恭恭敬敬地拱手一礼,他是发自内心的,不管是为了自己的小家,还是为了朔州的大家,这些人当受一拜。

    朱璃大礼拜谢,以郭奇佐、郭崇韬为首的一众朔州佐官,连忙避让,没人愿身受此礼。

    对此,朱璃摇摇头,有些无奈。

    不过他也没有强求,继而望向王月瑶,歉然道:“我听荆铭说,因为我的原因,你组建的商队,根本出不了朔州军控制的区域,非常抱歉,我没能够兑现当初的承诺。”

第一三八章 会故

    自从见到朱璃,王月瑶就隐隐痴望着这名男子。www.uu234.cc

    见到他同家人寒暄,与郭先生等人问候,心中就有些羡慕,殷切地期盼着,对方问候自己,不想朱璃果然向她问候了起来。

    可一出口就是致歉,让她瞬间露出一丝慌乱的神情,连忙福了一福,轻声道:“将军无必须自责,这并非将军所愿,如今奸人当道,方使英雄失色,所幸奴家通商北狄,也解救了不少汉人奴隶,倒也不算一无所获。”

    “哈哈,娘子果然奇秀,巾帼不让须眉啊,辛苦了。”朱璃由衷地致意道。

    王月瑶闻言,连忙谦虚道:“奴家只是负责筹划,并不如何辛苦,具体行商,还是靠无数敢于深入北原的商家,不过有霍青、武悼两位将军帮忙,沿途派人护佑,也算是互惠互利。”

    就在王月瑶和朱璃说话的当口,不等王月瑶话音落下,鬼机灵一般的朱凝儿,立刻疑惑道:“咦,大兄,尉迟姐姐呢,她难道没有找到你吗?怎么没有跟你一起回来?”

    确实没有看到尉迟槿,朱凝儿非常奇怪,可是看到大兄和王家姐姐亲切地交谈,她又有点为尉迟槿抱不平,这才突然冒昧的问出声来。

    在朱凝儿的心中,朱璃接触过的女性,她最感激、最喜欢的还是庞家娘子和尉迟槿,用现在的话来说,她和庞家娘子那是一起扛过枪的“战友”,和尉迟槿,那是同甘共苦的交情,她当然希望自己的大兄,能和尉迟槿在一起了。

    虽然王月瑶对她很好,可是不知为何,她总是感觉差了那么一层,而且王月瑶长相极美,那种柔弱楚楚的美,望之让人生怜,不说男子,就是女子看到她,都会自惭形秽吧。

    一旦大兄和王家姐姐待得时间长了,说不准就没尉迟槿什么事了,虽然时下的男子,三妻四妾的大有人在,但即大兄将来也会如此,她也希望这正妻的身份,应给给尉迟槿。

    事实上,尉迟槿姿容不输于王月瑶,但尉迟槿是那种英姿飒爽的美,为人豪气、洒脱,她总是感觉,若是尉迟槿不小心,大兄说不定就会被这个王月瑶给抢走了。

    不过她提到尉迟槿,倒是让朱璃心中一痛,虽然他掩饰得很好,但还是被细心的人发现了端倪,如郭奇佐、郭崇韬等人,当然也包括王月瑶。

    “她找到我了,只是中途有点事情,可能要过阵子才能回来。”在没有查清楚尉迟槿为什么要救李克用之前,朱璃不会妄下决定,因此也不想让别人为此费心。

    除非找到尉迟槿,对方亲口对他说,她变心了;或者铁证如山,让他死心,否则,朱璃仍旧不愿妄加揣测,徒增烦恼。

    “有什么事,不能等成了亲再说?”郑氏不满地瞪了朱璃一眼,在她眼中,这尉迟槿、王月瑶早晚都是自家的媳妇,尉迟老夫人,他们夫妇早就见过了;甚至王夫人,郑氏也见过,大家都没意见,就等朱璃回来上门提亲了。

    朱淳夫妇对尉迟老夫人的印象,非常好,因此对尉迟槿也十分喜爱,人家这么一个有涵养、又善良

    的夫人,养出的女儿肯定不会差,现在朱璃回来了,那小娘竟然有事没回,让郑氏有点不舒服,在父母的眼中,抱孙子都是头等大事,那可耽搁不得。

    不过,郑氏又想到人家都等了一年多了,这种事情,当然不会怪人家小娘,要怪也只能怪自己的儿子,没有早点回来。

    即便尉迟小娘有事情要办,也该儿子替人家办得妥妥的,结果这混球竟然自己回来了,放任一个姑娘家去办事,简直气得她肺疼。

    “阿娘,人总有必须做的事情,您就别操心了;进府吧,都站在这里,成什么样子。”朱璃情绪显得有些烦躁,连声催促道,甚至连一众佐官,也顾不得先认识了。

    郭奇佐、郭崇韬多么精明的人,一眼就看出了朱璃的情绪不对,连忙示意一众佐官散去,至于引荐他们给使君,留待来日再说吧。

    一家人进入府中,小屁孩可不管朱璃的情绪,相反他变得非常兴奋,那个给姐姐举高高的男子,竟然抱起了自己,乐得他哈茶子都流了出来。

    怀中抱着自己的弟弟,一种油然而生的亲切感,充溢满他的全身,让朱璃的情绪瞬间平息了很多,这个时候,他才突然醒悟还有好多佐官没有认识。

    可是已经晚了,那些人在郭奇佐、郭崇韬的示意下,早已散去,现在后悔也没用,怕是只有改天再见了。

    不过看着怀中的弟弟,虽然亲切,却还是感觉有点别扭,朱璃已经十七岁了,而且带着后世的灵魂。

    突然有个一岁大小的弟弟,那心里的感觉,能不怪异吗,行由心起,连带着看向父母的眼神,都有些诡异了。

    而且他们兄妹三人的名字,十分有意思,朱璃、朱凝儿、朱。

    “璃”有远行、讨伐、寻求的意思;而“凝”有凝结、集中的意思;现在来个“”,代表着停止、风平浪静。

    是不是父母在生他的时候,四方纷乱、颠簸流离;而再生妹妹的时候,希望稳定、固定下来,结果没有遂愿。

    现在来到朔州,生活安定了下来,父母执念不改,希望生活从此风平浪静、再也不想漂泊流离了呢,当然这只是朱璃的臆想。

    “看什么看?”郑氏见到儿子诡异的目光,慈爱的容颜一肃,没好气地瞪了朱璃一眼。

    “呃,嘿嘿,没啥,弟弟,很可爱。”被自己阿娘训斥,朱璃连忙伸出一只手,轻捏了一下朱的小脸,傻笑道。

    朱淳回过头,同样横了他一眼,慨叹道:“当初生活艰难,有了你之后,我们怕养不活,就没敢再要。”

    “后来,我和你阿娘一番努力,才让生活好过了一点,这才给你添个妹妹。”

    “可自从小镇那场离乱,导致我们失散后,我们找不到你们,你娘更是每天以泪洗面,人也憔悴了很多,不得已下,我就想再给她找点寄托,这才有了你弟弟,不过现在好了,一家人终于团聚了。”朱淳看着眼前的三个孩子,脸上充满了唏嘘不已的神情。

    听了阿郎的话,朱璃瞬

    间明白了他们的苦心,几乎所有的父母,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孩子,千古不变,万年永恒。

    一家人团聚,朔州的官员并没有打扰,让朱璃度过了一个温馨、美好的晚上。

    天伦之乐,让人沉醉不已,而心中的那人,却不知身在何方?

    几乎每每想到那张容颜,朱璃似乎都置身于无尽的孤寂之中,好在家人的陪伴,才冲淡了这种的晦涩情绪。

    相思成雨,潮湿了心底;忧郁如漪,离乱了思绪。

    曾经经历过一次,朱璃习惯性地想找点事情来做,第二天一早,逐个认识了一众佐官后,就带上郭奇佐、郭崇韬、严可求、史俨四人,前去拜访、问候,居住在鄯阳的麾下家属。

    他首先选择的就是谭二虎一家,毕竟他在最落魄的时候,就是这家人收留了他的。

    经郭奇佐介绍,朱璃才知道,谭二虎、岳鹏举、以及宋韫一家,全都住在将军坊,这是一处新建的官邸。

    随着涌入云朔人口的增加,鄯阳城在这两、三年,扩建了两次,整体上大了三、四倍不止,为了统一保护、照顾这些麾下家属,更是为了方便办公,鄯阳的文官、武将的府邸,都被安置在了两个地方。

    一曰将军坊,一曰崇文坊,都在刺史府的后面,位于城西,靠近城南军营的地段。

    这一块地方,就是郭奇佐专门为朱璃以后的麾下准备的,现在全都建了起来,将军坊在西,崇文坊在东。

    设计的理念,就是人住的地方,全都靠近军营,像城东的居民区也是,靠近北城军营;朔州毕竟是边镇,不能不防,而且,用来戍守鄯阳的府卫,全部都是出自城中住户。

    将军坊在最西边,众人刚刚走到谭二虎家院墙外面,院内就传来嬉闹的声音。

    “嘻嘻,哈哈,阿娘来抓我啊。”

    “岳云大兄,你不准来,你跑得贼快了。”

    .......

    听声音,显然是二虎家的小娘在嬉闹,似乎岳飞的儿子岳云,以及赵氏都在。

    不待朱璃吩咐,史俨就连忙上前叩门。

    “咚、咚、咚”

    声音刚响,院内就传来赵氏的喝问:“谁啊,当家的在县衙,有事去县衙找他吧。”

    赵氏还以为,是有人来找谭二虎的,门都没打算开,就回话道。

    “赵娘子,使君拜访。”史俨只得出声提醒。

    谭二虎在县衙,朱璃疑惑地看向郭奇佐。

    郭奇佐一见他的神色,就知道他想问什么,连忙解释道:“当初我们将岳鹏举送往范阳效力,考虑到他的亲人、故旧都在这里,家里不能不留个男人,就把谭二虎留下了,安排他在县衙当差,他有把子力气,就专职看押犯人。”

    这不就是牢头吗,朱璃嘴角勾起,一抹微笑悄然浮现。

    脑海中却浮现出一个粗莽、朴实的大汉,每天瞪着一双牛眼,巡视监狱的场景,别说,谭二虎干这个,还真是无比和谐。

第一三九章 管中窥教

    “蹬、蹬、蹬”

    一阵急促的奔跑声传来,众人脚下的地面,随着那人的奔跑,似乎都在微微的颤动起来。

    “咣当”

    府邸的大门,猛地一下,就被人从里面拽了开来。

    随着大门的打开,只见一名五大三粗、彪悍异常的妇人走了出来,她一出现,就瞪着一双漆黑的双眸,扫视起朱璃这群人来。

    看到来人,朱璃顿时体会到一股亲切感,脸上的笑意,也更加浓郁了起来,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谭二虎的妻子赵氏。

    赵氏一眼没有看到朱璃,神色变得狐疑起来,等她的目光,终于落在了朱璃的身上时,脸上才浮现出一抹兴奋之色,惊叫道:“啊哈,朱璃小郎君,果然是你,啊,不,是使君。”

    “哈哈,谭家嫂子,你们在这里住得还好吗?”朱璃同样开心,亲切地问候道。

    赵氏突然见到朱璃,还想改口表示尊重一下,不过一见对方,还是当初的脾性,刚刚萌生的一丝刻意,瞬间就被她丢到爪哇国了。

    只见她大步走上前来,一把拉住朱璃的胳膊,一边向着院内拽着,一边开心地大声道:“哈哈,大兄弟,托你的福,我家当家的,现在都当官了。”

    “还有我家小娘,也进入了私塾,现在跟着白白净净的读书人,嗯,就是那种体面的读书人,学起字来,这朔州还真不简单,总之,一切都很好。”

    “不过,你可算回来了,上天当家的还提起你,为你担心来着。”

    .......

    真诚的人开心起来,浑身上下、无不洋溢着雀跃的气息,嘴巴更像没有把住的水龙头,有的没的,说个不停。

    不过,她的这种欢悦,十分感染人,听的人不仅不会烦,反而觉得更加亲近,在她的滔滔不绝之下,就连郭奇佐等人,也泛起了微笑。

    被赵氏硬拽着迈进大门,迎面就见到几张熟悉的面孔,那位苍发鹤然的老夫人,正是岳鹏举的母亲,老人家容光泛发,显得愈发精神了。

    见到这位,朱璃不敢怠慢,连忙上前长揖一礼,拱手道:“见过岳老夫人。”

    能教养出岳鹏举这样品质的优秀人才,岳老夫人显然也不简单,对于朱璃的大礼,她自然地侧身让过,一脸微笑地开口道:“使君客气了,不要折煞老身,一直承蒙你们照顾,老身还没有上门道谢呢。”

    “应该的,应该的。”朱璃连声客套。

    岳老夫人身边傍着一位妇人,年纪和她差不多,端庄娴雅、祥和质朴,应该就是宋韫的夫人吧,朱璃对着她,同样大礼一拜,十分尊敬。

    宋夫人出身书香门第,待人接物,十分谦和得体,只是短短的一瞬间,就获得了朱璃等人的好感。

    站在岳老夫人右边的,是一位秀丽无比的女子,年约二十六、七岁,正是岳鹏举的妻子刘氏,

    她的怀中,还抱着一个大胖小子,应该是岳鹏举的第二个孩子吧。

    而宋老夫人身边,同样傍着一位女子,年约二、九年华,清纯秀美,还留着丫鬟髻,虽然朱璃第一次见到这位,也一下子就猜出了她

    的身份,这位应该就是宋福金,杨再兴的心上人。

    紧挨着宋福金的还有一位少妇,年约二十一、二左右,娴雅秀美、端庄恬静,应该就是苦命的宋福银吧。

    对于这些娘子,朱璃忙不迭地一一拱手致意,这些人可都是曾经共过事的故人,虽然其中有的人,朱璃连面都没有见过,但不妨碍他们之间的情分。

    除了一众妇人娘子,还有一位少女,和一位少年。

    少女年约十来岁,跟朱凝儿差不多大,依稀可以看出,正是谭二虎的女儿,那位名叫谭昙的小娘;至于少年,是一个年约七、八岁,负弓昂扬,十分壮硕的小郎,正是岳鹏举的儿子岳云。

    看到青春活泼、精致白皙的谭昙,朱璃真想问问谭二虎,这是你亲生的吗,怎么和父母一点都不像呢?

    “谭昙小娘子,还认识叔叔吗?”朱璃微笑地看向谭昙,逗弄道。

    谭昙倒是不怕生,更何况她们一家人,当初还和朱璃一起生活了一段时间,闻言立刻开心道:“朱璃叔叔,你是来看我的吗?”

    “嗯,嗯。”朱璃连忙小鸡啄米般的点头应道。

    “哈哈,太好了,告诉你哦,我现在已经会写自己的名字喽,我们先生还夸我写得很好看呢。”谭昙傲娇地开口道,似乎还记得朱璃以前逗她时的戏言、笑她连名字都不会写的事情。

    “哦,这么厉害,那能不能写给我看看啊。”朱璃顺其自然地怂恿道。

    “嗯,好”

    谭昙连忙找了一根树枝,就这样当着大家的面,在地上迫不及待地写了起来。

    只见她屏气凝神、下笔有锋、沉着有力,字未现,气势却十分饱满,就连郭奇佐、郭崇韬、严可求三人,看到她这副神情,都暗暗点头。

    朱璃看着,同样颔首不已,好奇道:“谭昙小娘子,是在哪个私塾读书的?”

    赵氏闻言,连忙道:“六要书斋。”

    “六要书斋?”朱璃疑惑地抬头看了赵氏一眼,可惜赵氏不知他的用意,朱璃无奈,只好又看向郭奇佐。

    郭奇佐会意,解释道:“自从当年,使君决定兴办私塾,属下自然不敢懈怠,随着政策的颁布与施行,很多文人涌入云朔,现在各州县,无数的私塾拔地而起。”

    “就在这鄯阳城中,就有三家非常出名的私塾,分别是洞庭学堂、六要书斋、以及秋夕文苑,六要书斋有位非常出名的先生,名叫荆浩,此人不但擅书,而且擅画,是个才华横溢之辈,想必谭昙小娘子,就是他的学生吧。”

    “嗯,嗯,我家小娘的先生,正是荆先生。”赵氏连忙肯定道。

    荆浩,朱璃闻言心中一惊,荆浩这个名字,也许当代人感受不到他的伟大,可是在后世,这是一个画圣级的人物,墨宝无价。

    根据后世的记载,在唐末,水墨山水画行家,就有南孙位、北荆浩之说,荆浩,就是北方水墨山水画的代表人物。

    荆浩曾言:“吴道子画山水,有笔而无墨,项容有墨而无笔。吾当采二子之所长,成一家之体。”

    这等豪言,他不但说了,而且做到了,

    所以,他的山水画“有笔有墨、水晕墨章”,残留的作品,在后世,无一不是瑰宝。

    堂堂大画家,跑去做个私塾先生,是不是太屈才了,朱璃暗暗地将这件事情,记在心中。

    就在朱璃、郭奇佐说话的功夫,谭昙已经写好了自己的名字,只见横平竖直、锋锐隐现,虽然力道不足,却也有了一丝名家的韵味。

    这一幕,倒是让众人看得惊叹不已,看到女儿这么厉害,旁边的赵氏,可开心得嘴都合不拢了。

    “哈哈,小娘厉害,这字写得好极了,加油哦。”朱璃忠心地夸赞道,谭昙写得确实很好,起码朱璃在她这个年龄,写出的字,给人家小娘作陪衬都不够格。

    得到朱璃的夸奖,谭昙异常开心。

    蹦蹦跳跳,一溜小跑,就去到了岳云的身边,双手拉着云小郎的手臂,使劲地摇晃道:“岳云大兄,看到没,朱璃叔叔都夸我的字写得好,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学写字呢?”

    小岳云闻言,摆起酷酷的小脸,冷哼道:“诗词文章皆小道,大丈夫要学,就要学那纵马沙场,保家卫国的本领。”

    这小家伙,一句话说得,就连严可求的脸都黑了,这是彻彻底底地鄙视纯文人啊。

    谭昙闻言,冷哼一声,显然很不爽,显摆没成功,她能高兴才怪呢,扭过小脑袋不理岳云。

    看着这一幕,朱璃感觉十分好笑,这小岳云毛都没长齐,还大丈夫,于是接口逗弄对方道:“纵马沙场,保家卫国,小郎好志向,不知道,你学到了这种本事了吗?”

    一见朱璃质疑自己的本领,岳云的犟脾气也上来了,十分傲气地道:“阿郎传授我的箭术,我已经练得百发百中了;还有他教我的三十六路轰天锤,我也练熟,书院很多人都不是我对手,不过......”

    好似意识到了什么,傲气的神情,突然扭转直下,变得沮丧起来.。

    “不过什么?”朱璃好奇地问道。

    岳云鼓着两腮,欲言又止,不过他倒是个实诚的孩子,最终还是道:“可惜上好的大锤太贵了,我买不起,平时只能用短棍来代替。”

    “唔”朱璃闻言点点头。

    俗话说穷文富武,就在这里,古代的冶炼技术比较差,上好的武器十分昂贵,若不是朱璃幸运,正好碰到了师傅武悼,以他的出身,那个时候,他也买不起钢矛。

    岳云现在的生活条件,比朱璃那个时候强多了,但若是说到练武的条件,就根本没法和后者相比。

    武悼那是一件兵器、接着一件兵器拿出来,让朱璃随时都有趁手的武器使用,不仅如此,还有药浴供应,还有山海经辅助;岳云冲天了,也就每天打磨完武艺,能泡泡药浴罢了。

    岳鹏举虽在范阳当差,有俸禄可拿,可他还有家人要养活的,朱璃当初赠送给他的金子,一到了朔州,他可就一丝不剩地,全部上交给郭奇佐了,这个人的修养,有点好得让人无语。

    不过凡事有两面,岳云的这种情况,正好可以引导他奋进,如果让一个男孩觉得什么都来得比较容易,反而会毁了他。

第一四零章 将门虎子

    一念至此,朱璃想了想就开口道:“那你的箭术也不错喽?”

    “射箭吗?”岳云疑惑道,毕竟箭术、剑术有时候会混淆。www.uu234.cc

    “对,若是你的箭术能够让我满意,你需要什么武器,我来帮你搞定,怎么样?”朱璃引诱道。

    “啊”岳云惊喜莫名,不过仍旧征询似地看向祖母和阿娘,岳夫人连忙摆手道:“使不得,使不得,使君,等鹏举攒够了钱,再给他打一副就是了。”

    “是啊,使君,不必惯着孩子。”月老夫人也帮腔道。

    “哈哈”朱璃大笑一声,摆摆手肃然道:“无妨,我可是要考验他的,若是他能通过,这就是奖励,老夫人、岳夫人,二位不必介意。”

    一听朱璃这么说,岳老夫人、岳夫人全都沉默了下来,彼此对视一眼,心下自有思量,岳飞现在虽然效力于范阳,可说到底也是朔州刺史府的决定。

    他们此来朔州,就是为了投奔朱璃的,既然是上有所命,岳鹏举这么做,只是依命行事,仍旧算是朱璃的麾下。

    若是云小郎真有出息,将来肯定也是要为这位使君效力的,岳家的男子,绝不是那种朝秦暮楚的劣档货,既然使君有意培养,那就不能拂了他的好意。

    有了这个考量,岳老夫人、岳夫人,也就不再阻拦了,一见阿娘,祖母没了意见,岳云神气了起来,高兴道:“请使君出题。”

    朱璃一见岳云斗志昂扬了起来,就环顾了一下四周,不得不说这个院子非常大,比常人家的府邸,至少要大两、三倍。

    听郭奇佐说,当初考虑到他们有三家人,就打算每家人,分给他们一套院子的,可是岳鹏举考虑到朔州的情况,坚持只要一套。

    无奈之下,郭奇佐就命人将三套院子的隔墙打通,合三套院落成一座,将这套重新构造的大院子,送给了他们,难怪看起来这么大。

    在朱璃的观察下,突然发现距离众人聚拢的所在,大概五、六十米远的地方,有一方小池,池畔的假山旁边,有一颗手腕粗细的柳树,迎风矗立在那里。

    时值六月,正是杨柳依依、扶风摇曳之时,浮动的柳枝,犹如情人惜别时的离情,婀娜而依依不舍。

    这一幕让朱璃眼神一亮,就指着那颗柳树,对着岳云道:“你站在我这里,只要射中,那棵柳树随风摆动的柳枝,就算你通过考验,怎么样,敢吗?”

    对于岳鹏举的儿子,朱璃不敢小觑,故意出言相激。

    “那有何难,使君可不要后悔哦。”岳云生怕朱璃反悔,连忙走到朱璃身边,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道。

    “后悔?我岂会诓骗你一个小郎,你就射吧。”朱璃微笑道。

    “好。”岳云一见朱璃确定,就连忙腰板挺直,摘弓搭箭,双眸直视前方。

    恰在此时,有风拂过,柳枝飘舞、摇曳不定,岳云并没等风停下,几乎弓满弦绷之时,就立刻松手,只听“嗖”的一声,利箭破空,一如流星掠天。

    身为一名武将,朱璃的听力十分敏锐,只听一

    道细微的“咔嗒”声,倏然传来,随后又是“噗哧”一声响起,一箭双响,一根柳条应声而落,飘飘扬扬,一如鸿毛。

    “好”朱璃毫不吝惜地大声称赞道。

    “好”史俨同样大赞道。

    场中只有他们二人是武将,也只有他们知道,射中飘动的柳条意味着什么,这是弓术初成的标志,七、八岁的小郎,就将弓术练成,当得盛赞。

    朱璃一脸赞赏地望向岳云,双目之中尽是赞叹的神色,岳云能在这个年龄,能在五、六十米远的地方,一箭射断柳枝,就不愧将门虎子之誉。

    而好事的史俨,一见朱璃打赌输了,就一脸兴奋地跑了过去,准备从假山的乱石堆中,捡回那支箭矢,可是跑到近前,尚没有俯身捡箭,就突然发出一道惊叹:“靠,这是真的吗?”

    朱璃闻言,疑惑地看向史俨,史俨正好回头望来,眸中尽是难以置信的神色,恰好被朱璃看了个正着,只见他连忙向着朱璃招手道:“使君,快来看,你来看看这小家伙,他都干了什么。”

    朱璃闻言,疑惑不已,不过仍旧伙同众人,向着小池岸边走去,众人来到近处,放眼一看,只见一支羽箭,齐头插进了假山中的一块石头中,羽箭的箭头完全没入石中,一点包钢都看不到。

    “一箭穿石”

    几乎同时,众人的心底,不由自主地全都冒出了这个词来,就好像约定好似的,刷的一下,一起回头望向跟在众人身后的岳云,神情说多惊讶就有多惊讶。

    谁能想到一个七、八岁大小的孩子,竟然能做到一箭穿石,即便是在军中,一些二、三流的武将都做不到吧。

    其中神色最复杂的就要数史俨了,这种程度的箭术,他也是刚刚达到,史俨可是一直以齐射名扬军中的,可他箭法的准头早就够了,但力量始终没有达到,也是在不久前,才刚刚达到这等程度的。

    就在今天,他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乳臭未干的小郎,达到了自己拼命奋斗五、六年才达到的程度,他的心情不复杂才怪呢。

    “你用的弓,可以给我看看吗?”朱璃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看向岳云,征求道。

    “哦”岳云没有迟疑,连忙将手中的长弓递了过去。

    朱璃接过长弓,用力一拉,面色瞬间变得惊异了起来,这起码也是二石弓啊,这小家伙竟然用二石弓,朱璃一脸便秘的神情,望着岳云惊叹不已。

    古人形容武将勇猛,在箭术上有一个不成文的对比,那就是看这个武将能开多少石弓,虽然各个朝代,对应的弓石力量不一,但也相差不是很大,就是查遍所有记载,也很难找到七、八岁的年纪,就能开双石弓的人吧。

    更何况,唐代的一石弓,可代表着一百一十八斤气力,双石弓就是二百三十六斤气力,一个七、八岁的少年,双臂之力,竟然高达两百三十六斤,这不是耸人听闻是什么。

    苦笑了一声,朱璃递回长弓,温和道:“小郎,你赢了,你需要什么样的武器,具体有什么要求,现在可以对我说了。”

    这是一个绝代猛将的坯子,但凡不是二百五的主君,都知道培养,朱璃又何吝钱财呢,要知道这个世界上,最昂贵的永远都是人才。

    朱璃在朔州兴办教育,就是为了培养人才,现在突然发现一个武道奇才,他岂能不倾力栽培。

    岳云一看朱璃准备兑现诺言,连忙道:“使君,我想要两把大锤,很重的那种。”

    “大锤,很重,需要多重?”朱璃耐心地问道。

    岳云毕竟是个少年,犹豫了一下,小心道:“正好适合我用就好了。”

    这话一说,朱璃就皱起了眉头,不过他突然想到了武悼,曾经朱璃跟随武悼习武,武道每次给他配备的兵器,都是恰好适合他用,这种神奇的能力,朱璃可不会,看来得去麻烦师傅武悼一趟了。

    想了想,朱璃出声道:“好,你这段时间,就好好读书练武吧,过段时间,我带你去个地方,到时候,就可以给你配备适合你的武器了。”

    “真的吗,那太好了。”岳云兴奋得一蹦三尺高,雀跃得犹如撒欢似的的狼崽子。

    “对了,你的长弓,是你阿郎给你制造的吗?”

    岳云的长弓,朱璃看过了,这把长弓,粗略一看,非常普通,就是一把一石弓。

    只有用力拉开的时候,才知道这是双石弓,显然有着迷惑的作用,而且制作上非常精巧,反正朱璃制造不出来,军中更没有如此怪异的双石弓。

    朱璃答应了岳云的要求,让岳云现在看向他的目光,十分顺眼,一听他询问,就连忙道:“这可不是我阿郎制作的,是莘先生帮我特制的,哦,对了,他让我不要乱说,使君一定要替我保密啊。”

    莘先生,朱璃好奇了起来,环顾郭奇佐、郭崇韬一眼,发现二人同样一脸迷惑,就开口道:“他是什么人,是铁匠吗?”

    “不是,他是教我读书、识字的先生啊。”岳云坦诚道。

    “你不是在六要书斋读书的吗,难道你没有和谭昙小娘子在一起?”朱璃比较诧异。

    “原先他们两个是一起的,可是云儿说那里小娘子太多,就跑到莘先生那里去了。”岳夫人闻言,接过话头回答道。

    一听岳夫人这么说,朱璃就迷糊了,一个教书先生,竟然有这等制作弓弩的手艺,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教书先生呢?

    不过,不管怎么样,此人怕是不同凡响吧,有空要去拜访一番,也好给自己弄把好弓,朱璃暗暗决定道。

    朱璃是这么想的,就连身为武将的史俨,听到这个消息,神色也显得跃跃欲试起来,若不是他还要陪着朱璃继续拜访官邸,估计他现在就拽起了岳云,让小家伙带着他去拜访这位莘先生了吧。

    哪有大将不爱弓马的,只要身为武将,无不好上这么一口。

    “岳家嫂子,这位莘先生住哪里?”朱璃拱手向着岳夫人问道。

    “就在东城稷下书院。”岳夫人爽快地回道。

    朱璃点点头,记下了这件事情,转而问起了宋韫来。

第一四一章 尉迟信找上门

    宋韫身为宋福金的父亲,宋家的当家人,竟然没有出现在这里,倒是让朱璃十分好奇。www.uu234.cc

    而杨再兴作为宋家的准女婿,宋福金的心上人,竟然也没了踪影,同样让他不解。

    朱璃回来后,杨再兴自然就被放假了,也该让他休息一下,将近一年的四处奔波,也累得够呛,更何况他的心上人就在这里,他就不趁机温存一下吗?

    郭奇佐一见朱璃问起了宋韫,就连忙拉了拉他的衣襟,解释道:“使君,宋公现在出任这鄯阳的县令,他现在一定在县衙,很多事情属下没来的及向你汇报,等回去之后,属下在详细跟你说说。”

    什么情况,宋韫竟然当了县令,而朱璃竟然不知道,闹了个乌龙,搞得他连想要询问杨再兴的念头都打消了。

    既然正主都不在,朱璃同几位妇人寒暄一番,让牙兵送上礼物,就此拜别离去。

    趁着今天,他还要拜访曹狮雄、王重隐、李重霸、孟绝海等人的府邸,还要看看刘知俊、尚让、李罕之等人,看他们是否被安置妥当,有什么需要没有,每家府上都要看看,送上礼物,寥表一下心意。

    路上,朱璃问向郭奇佐、郭崇韬二人,出声道:“那个六要书斋,真有一个教书先生叫荆浩的?”

    二人不明所以,连忙齐声道:“是的,使君。”

    “他从什么地方来的?”

    郭奇佐闻言,连忙道:“好像是从太行山来的,那时候新政刚刚颁布不久,他就来了,一开始只是四下走走,后来,就在城中当起了教书先生。”

    一听这个荆浩是从太行山来的,朱璃就觉得这个荆浩,应该就是名传后世的那个荆浩,被誉为北方水墨山水画名家的大画家。

    出生于这个时代的文人,很多能人志士,有感于大唐的日益衰落,虽然一心想要为国出力,却不得门径,久而久之,很多人不是遁入了空门,就是隐居在了山野之中。

    传闻荆浩出身士大夫之家,在战乱四起、烽烟满地的唐末,为了躲避战乱,就隐居在太行山,精研绘画,这才有了那么大的成就,名字、出处都能对上。

    笃定其人的身份,还必须落实,若真是那个才子,朱璃自然会给他留有门径,更何况,朔州最缺的是什么,就是高级知识分子啊。

    郭奇佐、王、郭崇韬三人主政朔州时,一直致力于发展教育,三年多来,培养的基层文吏勉强够用。

    像中坚、和高层的文官,缺口依然很大,朱璃出身太低,古人看重出身,兼且他现在还顶着叛逆的名头,虽然节制一方,可你再厉害,人家看不上你,根本就不来投奔你,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那洞庭学堂、秋夕文苑,还有什么特别的教书先生没有?”朱璃略有所思,继续追问道,这个时代,有门路的,肯定不会选择投靠朱璃,朱璃能得到的,就是那些有才、却被埋没的人。

    “这个都有记载,这两家私塾比较

    有名,他们中比较有名的教书先生,自然声名在外,洞庭学堂有个叫许棠的教书先生,文采斐然;秋夕文苑有个叫张乔的先生,诗才锦绣。”郭崇韬毫不迟疑地回答道。

    毕竟教育这一块,郭奇佐插手的比较少,以前主要还是他和王负责的,因此知之甚详细。

    “许棠,张乔?”朱璃感觉整个人都有些止不住震颤了起来,不会这么巧吧,这二人同样都是名人。

    唐末文人,比较出名的就是“咸通十哲”,巧合的是,许棠、张乔正好名在其中。

    许棠一生求官无门,最后潦倒而逝。

    张乔好点,好像中了进士,不过由于黄巢起义,他最终也只好隐居于九华山,直至老去。

    若真是这二人,就十分好理解了,毕竟他们都有一腔报国的热忱,在中原四处碰壁、一头血包,而朔州的新政、大力提倡教育,让他们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毕竟在整个大唐天下,如此提倡教育的,朔州这里都是首例。

    最不济,朔州这里,至少还能让这些文人,凭自己的能力混口饭吃。

    若许棠、张乔二人,果然是历史上的那两个人,朱璃同样会为他们大开方便之门,量才取用。

    “对了,郑从谠不是来到了朔州了吗,他人呢?”可以说,在整个朔州,除了郭奇佐、郭崇韬、王、严可求以外,郑从谠就是唯一的一个高级知识分子,就这么几个宝贝疙瘩,朱璃自然要问。

    “郑公现任代州刺史,早就上任去了。”郭崇韬随口回道。

    当了刺史了啊,朱璃了然,以经国济世之能来看,郑从谠比起郭奇佐等人,要差上老大一截,对于各州事务的处理,自然不能如郭崇韬、王这么得心应手。

    经过一番询问,朱璃终于打听清楚了,现在王坐镇夏州,河套七州的内政,全是他一人在遥控;至于二十四州之地,被武悼攻克的桑干地区,庞家娘子都快成了武媚娘,所有政务,全都由其一言而决。

    至于忻、岚、云、朔四州,全都是郭崇韬在打理政务,一句话,朱璃掌控的区域,缺乏大量的知县、刺史之类的文官。

    这些人才的缺口,赫然就是朱璃的软肋。

    不过,在朱璃控制的区域,在郭奇佐三人的坚持下,一直都是军政分家的,所以刺史在朱璃的眼中,才只是文官。

    提到桑干地区,朱璃自然想起了自己的师傅,好奇道:“我在南方,都以为师傅完全攻克了二十四州,可是听你们这么一说,他只是攻克了原单于都护府的中心区域,也就是桑干一带,师傅的人手够用吗?”

    当初朱璃只是掌控朔州,除了武将,人手都捉襟见肘,更何况武悼,他麾下可只有庞家娘子、吕勇等人可用,这么久了,都不知道师傅怎么撑过来的。

    “不够用又能怎样,谁让他吃着碗里的、还看着锅里的,不过你不用担心他,你师傅能力大着呢。”郭奇佐随意地回了句。

    一天时间,朱璃终于拜访、慰问完,所有官邸,和郭奇佐、郭崇韬、严可求相约隔日再见后,就带着牙兵走向刺史府。

    刚刚抵达刺史府门前,迎面就碰到一个人,而且这个人,是朱璃现在最不想见的人。

    只见刺史府门前屹立着一道身影,此人年约二十一、二岁,唇厚口阔、鼻如悬胆、长眉入鬓、魁梧如虎,不是别人,正是尉迟信,尉迟槿的兄长。

    看到尉迟信,朱璃十分无奈,挥手散去一众牙兵,一脸无奈地走上前去,拱手道:“经年不见,尉迟兄风采如昔,更显英雄了。”

    “少给我来这套,我问你,我妹妹被你丢到哪儿去了?”尉迟信长眉皱起,入鬓的长眉,几欲凝成了一线,神情阴冷地向着朱璃质问道。

    一看到这个人,朱璃就知道他是为何事而来的,尉迟槿可是去找自己的,结果失踪了,尉迟信没有见到他,就拔剑相向,已经显得非常客气了。

    无以言对,朱璃歉然地看了一眼尉迟信,从怀中掏出一封信,就是尉迟槿留给严可求的那封信,叹了口气,双手捏着,递了过去,交到尉迟信的手中。

    尉迟信神情狐疑,不过还是寒着脸接过信件,展开之后,就当着朱璃的面看了起来,及至看到最后,他那凝成一线的眉毛,颤抖得几乎都快成了波浪线。

    一看完这封信,尉迟信就对于尉迟槿失踪的原因,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明白了原因,他再看向朱璃的神色就更加不善了,就好像自己精心呵护、成长喜人的嫩白菜,眼看就要被这头猪给糟塌了一样,而且他还毫无办法、还得跟着牵肠挂肚。

    自己的妹妹,自己还能不了解吗,尉迟槿为什么不辞而别,保不准就是为了去看眼前的这小子了,只是人没看到,她自己却没了踪影,这让他找谁说理去,简直就是无妄之灾啊。

    尉迟信还算冷静,强忍着一拳轰在朱璃脸上的冲动,肃然道:“你有线索吗?”

    朱璃闻言,脸色闪过一丝不自然,不过面对尉迟信这样的坦荡之人,他也没什么好隐瞒的,犹豫了少顷,就开口道:“如果我猜测得不错的话,她现在应该身在河东。”

    “什么,河东?”尉迟信闻言,一把抓住了朱璃的衣襟,差点把朱璃提了起来,满脸的都是难以置信的神情。

    朱璃没有反抗,任由他撕扯着,却依旧直视着对方,冷静地道:“不错,朱温在上源驿馆设局,阴谋围杀李克用的当夜,有人亲眼目睹他们三人出现在战场上,保护着李克用,逃往河东大军而去。”

    说到这里,朱璃就没再理会尉迟信那惊疑不定的眼神,继续道:“李克用既然安然无恙地逃回晋阳,那么尉迟小娘子她,她应该也在河东吧。”

    这句话说得有些艰难,那可是他的准媳妇啊,却救了自己的仇人,跑到敌人的地盘上了,身为一个男人,他怎么可能不满腔苦涩呢?

第一四二章 偶闻五虎

    听的人难以置信,说得人十分艰难。www.uu234.cc

    尉迟信显然不是瞎子,一眼就能看到朱璃眼底深处的那抹黯然,这才讪讪地松开了朱璃的衣襟,心中却暗自嘀咕了起来。

    男人的情绪很难表现出来,这不是他们善于伪装,而是他们无论何时何地,都会努力给人以刚强的感觉,因为他们是男人,是耕牛的代名词。

    可情绪一旦承受不住,表现了出来,就说明真的痛到极处了。

    朱璃既然说有人亲眼看到,尉迟槿三人护着李克用逃出了汴州,那就应该真有其事,有道是“君子可欺之以方,难罔以非其道”。

    朱璃绝不可能拿这种只要仔细查探,就能获得真相的事情来欺骗他,不是不敢,而是没有必要。

    难道妹妹,真的变心了吗?

    尉迟信不敢相信,不,这个念头刚刚萌生,就被他否决掉了,他的妹妹绝非那种见异思迁的人,这一点,尉迟信还是很自信的。

    可若尉迟槿没有变心,却为什么做出这种让人匪夷所思的事情来呢?

    难道她不知道朱璃和李克用,是不死不休的关系吗?

    明明知道,却还是救了李克用,这又是为什么呢?

    想不通,两个大好青年,就这样默默地站在刺史府门前,皱眉寻思了起来,过了良久,尉迟信才一脸复杂地望向朱璃,沉声道:“朱璃,凭良心说,我妹妹对你如何?”

    朱璃闻言一愣,不过立刻神色肃然了起来,一脸坦荡地道:“尉迟娘子对在下心意,无需赘述,一言以盖之,没有尉迟娘子,就没有在下的今天。”

    朱璃一脸正色,掷地有声,略一思忖,又接着道:“实话说,若是槿......尉迟娘子,没有失踪的话,这次回到朔州,在下只怕早已到尉迟府登门求亲去了。”

    “有句老话说的好,‘妻在贤、而不再美’,槿儿娘子既贤且美,若能有幸同她比翼连理、共度一生,乃是在下几辈子修得的福气。”朱璃一脸认真,态度诚恳,肺腑之言,必然无伪。

    望着朱璃一脸中肯的神情,尉迟信突然放弃了初衷,一个人,不昧着良心说话,起码证明此人是个真人,坦坦荡荡、可昭日月。

    既然如此,他又有什么理由为难对方呢?

    更何况朱璃并没有辜负他的妹妹,朱璃那句欲向尉迟一门求亲之事,想来也不是信口开河的,从对方失落、黯然的神色中,就可以看出,他确实动了真情。

    世界上美好的事物很多,可最美的还是真情,那种有伊在侧、别无所求的满足;那种你若安好,我便无谓的豁达,最真、也动人。

    同是男人,而且尉迟信的年龄也不小了,自然经历过那种爱恨离合的洗炼,也能够理解朱璃此刻的心境,既然明白,男人又何必如此为难男人呢。

    若是再行指责、再行不依不饶,尉迟信自己都感觉亏心,没有兄长不疼爱妹妹的,为了她的幸福,很多人都愿意付出自己的生命,尉迟信自然不例外。

    可是看到一位,和他一样为妹妹担心、黯然的男子,虽然就是因为对

    方,才让尉迟槿身处险境的,他心里不埋怨朱璃是不可能的,可埋怨、牵连过甚的话,他也不忍心。

    若尉迟槿没有变心,那么她是无辜的;而对于尉迟槿的作为,毫不知情的朱璃,难道就不无辜吗?

    想通了这些,尉迟信长叹道:“我这妹妹,从小就非常有主见,很多方面,即便是我这个兄长,都自愧不如,我能做的,只有在她还待字闺中的时候,尽最大的努力让她顺心、幸福罢了。”

    “一旦她心有所属,非君不嫁以后,作为兄长的我,就无法再插手她的一些事情了,既然你们彼此有情,我也并非不谙情理之人,感情方面我不会管,可她现在的安危,我却不能不问,希望你能理解。”

    朱璃点点头,尉迟信能做到这一步,已经无愧长兄之名,对方即便揍自己一顿,自己也认了,毕竟把人家妹妹弄丢了,是个人都不会不闻不问吧。

    “不过。”尉迟信的神色,突然变得十分坚定起来,毅然道:“我妹妹绝非见异思迁之人,这里肯定有误会,你不必庸人自扰,当前最紧要的是找到她,把她带回来。”

    朱璃闻言,毫不犹豫地点点头,直视着尉迟信附和道:“我也这么认为,所以事情没有大白之前,我不会做任何决定。”

    朱璃的回答,让尉迟信暗暗地松了一口气,神情看起来欣慰了很多,看来还是妹妹有眼光,这家伙虽然在感情方面,迟钝愚鲁,却是那种一旦决定,就会一棵树上吊死的脾性,有好处,也有坏处。

    自古以来,自命风流、恣意花丛的名士、才子,无一不是能说会道、嘴甜讨喜的男人;而像朱璃这样内蕴、闷骚型的男子,不是老光棍,就是方外僧侣,下场几乎可以预见。

    想到这里,尉迟信的神色有些怪异,这么沉闷的男人,怎么会被冰雪聪明的小妹看上,而且还是一见倾心的那种,任他想破头颅都想不通。

    世间的感情,哪有什么道理可言,能够找到证据、得出理由的感情,大多不是真感情,岂是他一个糙汉子能够想得通的。

    面对脸色诡异的尉迟信,朱璃根本不知道尉迟信在想什么,见对方沉默,就没话找话道:“鹏举兄,在范阳吃得开吗?”

    对于岳鹏举前往范阳效力,朱璃也是回来之后才知道的。

    不过这是郭奇佐的主意,他相信郭奇佐必然有他的理由,倒是没有多问,现在见到从范阳赶来的尉迟信,难免就顺口打听一下。

    “岳鹏举?”尉迟信思绪被打断,也回过神来,继而略显羡慕地道:“放心好了,那个家伙,可是能人,现在很得李公看重。”

    “不但武艺高强,而且兵法韬略无所不精,混得能差吗?”

    朱璃闻言,露出了一丝微笑,岳鹏举当然不会差,那可是南宋一段时期,唯一抗衡金人的绝代统帅,能不厉害吗?

    提到岳鹏举,尉迟信的话显然多了起来,满脸赞叹道:“之前,李全忠麾下的‘高家五虎’无人能制,即便是我,也不是他们其中任何一人的对手,我们一方真是被他们打压得彻底没了脾气,连带着麾下很多

    卫士,都生出了异心。”

    “可自从鹏举来到范阳,搦战高家兄弟,单打独斗,对方竟然无人是其对手,一战成名,瞬间就打压下了李全忠等人的气焰,这才让我们一方军心大定,重燃斗志。”

    “高家五虎?”朱璃疑惑地看向尉迟信,这个名头,他确实没听过,还是第一次听人提起。

    尉迟信看到朱璃一脸迷惑的神情,耐心地解释道:“在幽州那片地方,高家乃是将门大户,其祖上,可追溯到顺宗时的兵部尚书高郢。”

    “高家历代出猛将,高郢的两个儿子高定、高岳,皆是勇冠三军的人物,祖传高家枪法,压得幽冀之地,无数英雄抬不起头来;而这一代的高家,有五子出世,被好事者誉为‘高家五虎’。”

    “高思纶、高思继、高思祥、高思绪、以及高冕;这兄弟五人,原本并不是为李全忠效力的,自从当年你在李公的夜宴上,三招击败李匡威,让他抬不起头来,李匡威就花费了大代价,招揽了高家五兄弟。”

    “鹏举兄未到范阳时,这五兄弟煊赫一时,无人能敌,好在是你有心,向李公举荐了鹏举兄,这才压住了对方的气焰。”尉迟信赞叹地望着朱璃,由衷地感激道。

    李可举当他是子侄,他自然投桃报李,视对方为亲叔;岳鹏举是朔州推荐给李可举的,而且一到范阳,就帮助了李可举弹压了李全忠,这也就等于帮了他啊,他自然感铭在心。

    也可以说,正因为岳鹏举前往范阳效力,才使得李可举、尉迟信这对叔侄,对朱璃刮目相看了起来。

    朔州初立,同样正是用人之际,朱璃能将如此猛将举荐给李可举,无疑是倾囊以报了。

    可是,对于这二人的另眼相看,朱璃受之有愧,这可都是郭奇佐在操作,跟他一个铜板的关系都没有,可他又不能明说,只能略带愧色地垂下脑袋。

    对于李可举的恩情,不是他忘记了,而是他压根就没想到,要用这种方法去报答对方,纯属巧合,才促成这样美丽的误会。

    夸完了岳鹏举,尉迟信终究还是忘不了此来的主要目的,若不是为了妹妹,他哪有时间特地跑来朔州,最终还是将话题带了回来。

    “小妹的事情,你多多费心,我这个做兄长的,明知妹妹失踪,现在却有心无力,范阳的形势非常紧张,大有风雨欲来的兆头。”

    “李全忠狗贼,不仅买好了王处存,现在还和盘踞在渤海族,有所勾结,所图甚大,我们不得不全力以赴,拜托了。”尉迟信拱手一礼,神情十分恳切。

    “尉迟兄客气了,即便兄长不来,对于槿......槿儿的事,我也会全力以赴的。”朱璃神情肃然地应承道,同样情真意切。

    “哈哈哈,好,若是我真能替小妹拿主意,我还真的就挑你做妹夫;可惜,我当不了小妹的家,最后你能不能成为我的妹夫,就看你自己的了,哈哈。”一见朱璃终于不再称呼自己妹妹“尉迟娘子”了,尉迟信显得十分开怀,拍了拍朱璃的肩膀,转身洒然而去,这也表示他对朱璃的承诺,十分放心。

第一四三章 改造纯文人

    翌日。

    朱璃在刺史府客厅,摆宴会客。

    一共派出牙兵邀请了四人,分别是六要书斋的荆浩、洞庭学堂的许棠、秋夕文苑的张乔、以及稷下书院的莘先生。

    四人中,荆浩、许棠、张乔欣然而至,而那位神秘的莘先生,却推脱身体不适,并未前来赴宴。

    饮宴之上,朱璃坐在上首,凝儿小娘坐在他的右边,鼻涕虫朱,一抽一搭地,瞪大一双清澈的双目,装模作样的坐在朱璃的左边。

    这可不是朱璃的安排,而是这两个小家伙非要跟来的。

    三兄妹一起出场,另外还有郭奇佐、郭崇韬、严可求三位高士作陪,已经算是朔州最高规格的宴请了。

    彼此客套落座后,朱璃起身,举樽向着荆浩三人,朗然道:“诸位皆是当今高士,今日莅临寒舍,朱某不胜欢喜,仅以薄酒一樽,略表敬意。”

    “使君客气,此来朔州经年,如今有幸,能同使君把酒畅谈,荆某一样不胜欢喜。”荆浩连忙起身举樽,客套一番。

    “许某亦然。”许棠起身举樽。

    “张某惭愧。”张乔同样起身遥致。

    众人一杯饮尽,再次落座后,朱璃径直道:“自古有言,十年寒窗苦,货与帝王家,如今阉宦当道、圣人不鸣、狼烟四起、魍魉纵横,致使天下无数贤达,空有满腹经纶,却投效无门。”

    “朱某不才,愿以微薄之力,守护一方黎民,然在下一介布衣,名不闻于士阀,才不睐于贤达,苦心经营、寡力少智,渴求高士,殷望点拨,今日诚邀三位,就是想请三位出山,助在下为河朔父老做点实事,不知三位意下如何?”

    荆浩等三人闻言,相顾对视了一眼,受到朱璃的邀请,他们就知道了朱璃的用意,现在肯来,也都抱着探一探这位刺史的志向和为人的。

    可是尚未等他们出言试探,朱璃就直接对他们抛出了橄榄枝,这突然的一幕,彻底打乱了他们的计划、和筹算。

    三人毕竟皆是当代才子,只是略一沉吟,许棠就当先拱手道:“‘章句非经济,终难动五侯’,使君之请,我等纵有殷殷之心,只怕也是有心无力啊。”

    三人中,就属许棠碰壁最多,别人大多欣赏他的才华,却不满他做实事的能力,因此,历史上许棠做过的最高官,就是一方县尉。

    无论是许棠,还是张乔,二人皆是流芳百世的大诗人,可是诗词写得再好,却不能经国济世,又有何用呢?

    “哈哈。”朱璃闻言,大笑一声道:“千里之行始于足下,魏武帝曹孟德曾言: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

    “许兄、张兄亦有拳拳报国之心,兼且才高八斗,基础雄厚,朱某可先以一县相托,只要二位用心经营,功成圆满之际,朱某绝不吝惜,必以一州相委,如此可好?”

    朱璃对许棠有所了解,虽然不是十分清楚,但在后世,许棠的作品要么遣怀消愁,要么忧国忧民,如“青云知有路,自是致无因。”一句,也道出他有心报国,却不得门径之苦。

    来自后世的朱璃,一直都相信一句话,有心、肯努力,即便最后的结果没有你想的那么好,也绝不会太差,既然许棠有心,那朱璃就给他

    平台,看看他能做到什么程度。

    以一县之地相托,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朱璃肯放心,还是因为无论是郭奇佐、还是郭崇韬,都是可以扶大厦于将顷的大才,有这两个人罩着,他不怕这二人失败。

    而张乔同许棠又不同,许棠现在三十四、五岁,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只要肯上进,最后坐上一州刺史,甚至出将入相都不成问题。

    张乔现在已经年近知天命了,而且其人做过京兆府解试,别的不说,就光说教育方面,此人肯定有一手,即便他县令当不好,朱璃还可以让他回来,为云朔之地选拔人才。

    而且此人渴望天下太平,但凡这样的人,至少不是一个坏人,让他先试做一方县令,又能有什么问题呢?

    朱璃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意思很明显,机会我双手奉上,能做到什么程度,就看你们的能力了。

    而且二人今日前来,也是抱着有没有门路的目的来的,这样的机会,怎容错过,自然就顺理成章地答应了下来。

    一见二人答应,朱璃也不含糊,立刻敕封许棠为忻州五台县县令,敕封张乔为岚州阳曲县县令,择日即可上任。

    许棠、张乔之事解决,朱璃的目光就看向了荆浩。

    其实让不让荆浩出仕,朱璃内心十分矛盾,这位可是后世著名的画师,若是出仕,会不会影响他的创作,可若是荆浩出仕,能够干出一番成绩,福泽一方百姓,应该比做个画师更了不起吧。

    见朱璃望向自己,荆浩拱手道:“使君若是让我出任县令,荆某自然是愿意的,可荆某有个不情之请。”

    一见荆浩没有推脱,朱璃大喜过望,客气道:“先生客气,有什么难处尽管直言。”

    荆浩看了看许棠,继而转过头来,再次看向朱璃,拱手道:“使君能不能将五台县令,让在下担任呢,改任许兄出仕别处可好?”

    此言一出,在座的其他人或许十分疑惑,可朱璃瞬间就明白了对方的心思,山水画啊,有山、有水的地方,才是荆浩最向往的地方。

    五台山就处于五台县境内,隶属太行山一系。

    显然,在荆浩的心中,福泽一方他乐意之至,但绘画的爱好,他也不打算丢掉。

    “好,我这里没问题,许兄你看呢?”朱璃爽快地应道,随后又看向许棠。

    许棠自然无所谓,拱手道:“一切但凭使君做主,属下无论身在何地,皆会倾尽全力。”

    “好。”朱璃闻言非常开心,继而出言道:“那就让荆兄出任五台县县令,许兄就出任怀仁县县令吧。”

    怀仁县,隶属云州。

    “诺”三人连声应诺,一经应允,他们的身份就不是教书先生了,而是一县之尊,自然也就成了朱璃的麾下。

    朱璃将三人分任于三州辖地,用意不言自明,云州、忻州、岚州的刺史,现在名义上都是郭崇韬,也就等于是空悬无人的,只要他们三人干得好,就是刺史,这一点,相信三人心里也十分清楚。

    朱璃对他们的期望,可不是一县县令,至少也是一州刺史啊。

    诸事完满,众人无不开怀畅饮,饮宴非常热闹,在座除了朱璃兄妹三人,无一不是一方名流,只是片刻功夫,

    彼此间就佳句层出、妙语连珠、觥筹交错、放声欢呼。

    县令这个职位虽然隶属七品,但也算是地方上响当当的人物了,做官做到县令,才算上层次,三人中,荆浩虽然出身士大夫之家,却从未入仕过,甫一做官,就是县令,心中自然开心。

    宴会结束,送走了三位大才,又让朱凝儿带着吃饱喝足的朱回转内院后,朱璃这才苦笑地看向郭奇佐三人,自嘲道:“若是换成别人掌管了这么大的地盘,根本就不会为一个县令发愁,为什么我就要挖空心思,甚至不惜将画家、诗人,全都改造成县令了呢?”

    “哎,好在人家答应了,要是不答应,也没辙。”

    看着朱璃一副苦涩的模样,郭崇韬出言安慰道:“使君不必忧虑,以朔州教育的发展势头,不出几年,我们就不会缺少县令一级的人才了。”

    这句话不仅是安慰,同时也是自信,郭崇韬可还管着教育这一块的,什么时候,什么样的人才够用,他怕是门清得很吧。

    “不错,代朔这边还好,若是使君到了河套,看看王那家伙忙碌的样子,就会感觉,其实我们这边还不算太吃紧。”郭奇佐附和道,轻点辙止,似是无意,实则点醒。

    朱璃闻言,倒是想起了王,那家伙可是遥控七州之地啊,虽然说小事他也不太会管,可七州之地,民政事务能少得了吗,现在没累死,已算邀天之幸了。

    想到这儿,朱璃自然而然地就望向了严可求,一脸期翼道:“严先生,少不得,可能要麻烦你了,必须要有个人前往河套,否则王就是铁打的身体,也受不了这般折腾。”

    “使君尽管吩咐,属下敢不从命。”严可求倒是当仁不让,他跟随朱璃来到朔州,就是前来效力的,岂会怕做事。

    “好,如今王坐镇夏州,主政河套七州,太辛苦了;我想让严先生主政灵、宥、盐三州内政,帮助王分担一下,可以吗?”朱璃一脸征询地看向严可求。

    “诺”严可求连忙拱手应命道。

    “现在孟绝海坐镇宥州,王重隐出镇盐州、曹狮雄戍守灵州,三人皆是草军降将,对于政务,懂得很少,我任命先生为宥灵盐三州观察使,不仅主政三州,还要节制三人,军政要事先生可一言而决。”朱璃郑重地看向严可求,认真的说道。

    军政一把抓,这在朱璃控制的区域,绝对是首例,可见朱璃对严可求能力认可到了何种程度,信重又到了何种程度,现在大唐境内,很多节度使都没有这等权势吧?

    严可求闻言,一脸肃然地拱手道:“使君放心,属下定然不会让使君失望的。”

    “好,我会派史俨率领六千卫士,直接归你统率,一同前往河套。”朱璃毅然决定道。

    孟绝海、曹狮雄、王重隐三人,朱璃虽然放心,也相信他们不会背叛自己,可严可求不一样,他们对严可求,可不会像对朱璃这样心悦诚服,骤然被一个文官压在头上,指手画脚的,就怕他们接受不了。

    将史俨派给严可求壮势,一则,谁都知道史俨是朱璃的亲信,史俨为严可求保驾护航,肯定是出自朱璃的授意;二则,严可求有兵在手,居中策应三人,对于三州的安全来说,也更加稳妥。

第一四四章 大肆提拔

    严可求的事情敲定后,朱璃又想到了李罕之、杨再兴、梁缵、刘知俊、尚让、林黑儿等人,这些人带回朔州,还是及早安排的好。UU小说

    林黑儿好说,她的年龄比凝儿大不了多少,又是尉迟槿收留的,就先将她安置在凝儿的身边吧,跟着着凝儿一起读书,以天性开朗的凝儿,为发光发热的光源,帮助可怜的黑儿,慢慢驱散她心中曾经的阴霾吧,朱璃这般想,也就这般决定了。

    至于其他几人,必须和三位先生商讨一下。

    一念至此,朱璃望郭崇韬、郭奇佐二人,开口道:“我带回来的几个人,详细资料,荆铭有没有派人呈给两位?”

    二人闻言,点点头,郭奇佐望向朱璃,疑惑道:“使君准备如何安排这些人?”

    “我想先听听三位的意见。”朱璃好整以暇地看向三人。

    三人彼此对望了一眼,严可求开口道:“我初到朔州,对这边的情况不是很了解,还是两位郭先生拿主意吧。”

    朱璃闻言,点点头,继而再次看向郭奇佐和郭崇韬。

    郭奇佐示意郭崇韬先说,郭崇韬就不再客气了,出言道:“使君可以这样安排他们,让李罕之、刘知俊前往桑干,这二人,一个桀骜不驯,一个自负才能,正好让武悼将军压压他们的傲气,顺带着熬练一下他们的性子。”

    “雁门是重关,卡在代州、朔州之间,现在反而不是那么重要了;梁缵将军年龄偏大,但作战经验丰富,可让其出镇雁门,正好和归霸将军,相互探讨一下实战经验。”

    “至于尚让,这人以前在草军中,位高权重,骤然失去权势,想必心中不平衡吧,使君不妨敕封尚让、杨再兴为左、右牙将,利用再兴将军的锋锐,挫挫他的傲气,若是有所改变,再重用不迟。”郭崇韬认真地建议道。

    “郭先生的意见呢?”朱璃听了郭崇韬的建议,并没有马上拍板决定,而是再次转问向郭奇佐。

    郭奇佐看了一眼郭崇韬,发现对方神情泰然,正一脸认真地准备聆听自己的意见,就开口道:“崇韬之言,虽然合乎情理,却有不妥之处。”

    “唔,先生有何高见?”朱璃眉头一扬,认真地问道。

    郭崇韬、严可求也立刻摆出一副洗耳聆听的架势,皆是一副原闻高见的样子。

    “自三皇治世、五帝垂拱之际,河东就是我炎黄后裔繁衍生息的重地,纵观我大汉领土,自关中、河东、河洛一线,皆是黎民汇聚、生民稠密之地。”

    “李克用如今节制河东,而我们却偏据于代朔,就可以想象得到,若是河东有军事行动,除了出陉图谋幽冀之地,就是北伐河朔;因此,防御李克用、甚至将李克用作为南下必须的突破阻碍,是我们现在必须考虑的首要大事。”

    朱璃、郭崇韬、严可求闻言,尽皆点点头,对于三皇五帝,是否曾经真的兴治于河东过,朱璃不知道,可他却知道,唐末的河东非常富裕,这个倒是真的,毋庸置疑。

    朱璃如今占领的区域,横向战线太长,这是兵家大忌,若是妄图靖平天下,他们只有两个选择,第一,就是从河套方向

    ,向西、向南拓展地盘,那样会将战线拉得更长,非不得已而不会那样选择。

    至于第二个选择,就是南下攻取太原,只有这样才能将节制的区域,连成一片,让地盘坚守起来,更加稳固。

    而且,站在朱璃的角度来看,无论从私仇旧怨,还是从战略民生考虑,攻取河东都是最佳选择,郭奇佐着眼于全局,心中最是明了。

    若只是从用人的方面考量,郭崇韬的意见非常中肯,相互钳制、彼此互补,不失为上策;可若是通考全局的话,就有待商榷了。

    见到其他三人领略了自己的意思,郭奇佐继续道:“纵观历史,无论是始皇帝挟关中之盛,平定六国;还是高祖皇帝兴兵中原,向西席卷天下,河东都是扼要之地,大战历来难免。”

    “现在李克用势强,若是北上,名正言顺;我们势弱,现在要考虑的,只能是以守代攻,等待时机,所以,防御李克用北伐,就显得十分迫切了。”

    “假若我们是李克用,意欲北伐代朔,我们会选取哪些进攻路线呢?”郭奇佐望着三人,提出了疑问。

    三人闻言,无不皱眉沉思,少顷后,严可求出言道:“首取宁武,破岚州,直捣朔州;其次就是叩关石岭,先破忻、代,再取朔州。”

    “不错,不过李克用还有两条进攻路线,他还可以先取幽冀,借以迷惑我等,再取忻、代,直至攻伐朔州。”

    “亦或是攻陷幽冀,直取居庸关,穿过军都陉,从朔州东面攻击我等。”郭崇韬听了严可求之言,立刻又补充道。

    郭奇佐听了二人之言,点点头,淡然道:“如今宁武、石岭两关,皆在我们手中,严防死守之下,李克用若是强攻两关,吃力不讨好,所以他最有可能的攻取路线,还是崇韬说的两条路线。”

    “居庸关在范阳李公手中,我们就是想要派人镇守,也不可能;我们同李公之间的军都陉,一直无人镇守,为了预防万一,这里必须有人出镇。”

    “以前没人,又是夹在幽州和我们之间,我们觉得也没什么,可谁能保证,李公就不会被他人所取代?”

    郭奇佐一句话,让朱璃三人无言以对,这个时代,哪个节度使能保证自己坐得长稳,谁也不敢保证,若是李可举被人取代,军都陉无疑就会暴露,成了有心人攻伐朔州的坦途。

    一见朱璃三人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郭奇佐就继续道:“所以属下建议,使君可以拨给梁缵三千卫士,连同他的以往旧部,出镇军都陉;让尚让、刘知俊前往武悼将军麾下听令;敕封李罕之为亲兵牙将;敕封杨再兴为朔州司马。”

    郭崇韬闻言,仔细体会了一下郭奇佐这样分配的用意,随即了然。

    在这些被分配的人中,最让朱璃放心的无疑就是杨再兴和梁缵二人。

    梁缵的旧部、亲族全部北迁至代朔,用心十分明朗,他已经打算在朱璃的这棵树上吊死了,忠心自然不必多说。

    杨再兴单枪匹马,一路守护着朱璃,在外逃亡整整一年,不离不弃,忠诚自然无二。

    而这两个人,郭奇佐一个让其独镇一方,一

    个让其节制朔州直属卫士,可以说这个提议,一定深得朱璃之心。

    至于不稳定的三人,尚让、刘知俊全都送给武悼打磨,武悼什么人,那可是朱璃的师父,不但武艺奇高无比,而且韬略、兵法更是深不可测,就连理政都有自己独特的见解。

    让这两个人跟随武悼,其实和直接让他们跟随朱璃磨砺,一点区别都没有。

    至于勇猛、桀骜的李罕之,直接让朱璃带在身边,在朔州之地,内有朱璃弹压,外有杨再兴掣肘,相信很快就能压得对方没脾气了。

    想到了这里,郭崇韬看向郭奇佐的眼神贼亮,他跟在郭奇佐的身边这么久,自以为已经和对方相差不远了,可如今看来,还是差距不小啊。

    无论是从揣摩人心,还是布局、筹谋,都明显高出他不止一筹;至于严可求,自然也想明白了其中的关窍,那望向郭崇韬和郭奇佐的眼神,同样大为佩服。

    这两个人,在中原一点名气都没有,没想到却深不可测、老成谋国,难怪朱璃在外流落两、三年,一点都不担心老巢会出事,有这两个人在,想出事都难啊。

    听了郭奇佐之言,朱璃几乎想都没想,就直接道:“既然是先生的安排,那就这么办吧。”

    只是简单的一句话,就让郭崇韬、严可求对于郭奇佐的羡慕和拜服,又拔高了一筹;与其说这是一句决定之言,还不如说这是一句附和之语,其中的信重、肯定,毋庸置疑。

    翌日。

    刺史府军令,敕封梁缵为宜威将军,领兵五千出镇军都陉,即日出发,关隘筹建一应物资,皆可自领。

    敕封李罕之为牙兵大将,执掌刺史府三千牙兵。

    敕封杨再兴为宣威将军,节制朔州五千府卫。

    敕封严可求为宥灵盐三州观察使,史俨为明威将军,率部六千,前往河套,戍卫灵州。

    敕封尚让、刘知俊为归德中郎将,不日随朱璃前往桑干效命。

    二十四州之地,被武悼攻打下来的,就是桑干河一带,至于河套地区以北的地方,高肃正在攻伐。

    同时,刺史府还对以前旧将做了提拔,如:高远、周德威、霍青、孟绝海等人,全领归德中郎将一职,这些都是从四品的武官,和梁缵、史俨等人官职平级。

    至于高肃,朱璃敕命他为壮武将军、武悼为忠武将军,王、郭崇韬、郭奇佐皆领中州刺史之衔,这些都是正四品的官。

    理论上朱璃只是一个刺史,还是下州的,根本封不了这么高的官,要封也轮不到他,可谁让他顶着叛逆的名头呢,叛逆也有叛逆的好处,那就是任性啊。

    这番大肆封赏,是必然的,官员领俸禄,可都是根据官位来的,现在日子比以前好过了许多,难道还让曾经的老人吃糠咽菜吗,根本不可能,再忠心的麾下,吃不饱、穿不暖,也没力气效忠了吧。

    朔州布防基本完成,基本上就增加了梁缵一路镇将,毫不起眼。

    是该去拜见师傅武悼了,朱璃有了这个打算,答应小岳云的事情,非师傅武悼不可,更何况,他真的有点想念对方了。

第一四五章 千里找挨揍

    客舍并州已十霜,归心日夜忆咸阳;

    无端又度桑干水,却望并州是故乡。www.uu234.ccUU小说

    这是一首描写渡桑干河的诗篇,由唐代诗人刘皂所作。

    桑干河,在永定河的上游,旧时的桑干都督府,就在桑干河一带,桑干都督府,又称羁縻都督府,是在高宗时设立的。

    在武悼没有攻破这里之前,这里是由振武军节度使契绊控制的,武悼历经两年奋战,活捉了契绊、俘虏了他部落的大部分贵族,直接掌控了这里,现在契绊只是武悼麾下的一名别将而已。

    说起来这个契绊,也够倒霉的,振武节度使节制的区域,包括东受降城、麟州、以及胜州等地,就是后世内蒙古,乌兰察布盟南部、伊克昭盟东北部,以及陕西的神木、府谷两县所在之地。

    他先是毫无来由的被武悼攻伐,正忙着跟武悼对峙的时候,又被高肃趁机攫取了胜州、以及东受降城区域,最后落得个兵败被俘的命运,也算倒霉到家了。

    三年来,桑干河一带的州县,尽皆归降了武悼,在庞家娘子的辅佐下,此处的百姓,比之契绊统治时,生活水平提高了数倍不止,这也是为什么很多异族生活在这里,却没有人暴起反抗的原因。

    朱璃带着刘知俊、尚让、李罕之、岳云等人,到达这里时,武悼似乎早已得到消息,已经带着庞家娘子,并亲随、牙将一大帮人,迎出了都督府大门。

    “师傅、师傅我来看你了。”双方相距还有上百米时,朱璃就从马背上跳了下来,一边向着武悼拼命地挥手,一边非常开心地奔跑了过去。

    这一幕让武当看起来非常温馨,这家伙都多大了,还这么毛糙,虽然心中叹息,可止不住精神振奋,心情大好之下,一双虎目,同样也盈满了笑意。

    不过,武悼依旧背负双手,屹立在远处,尚未等朱璃靠近,就揶揄道:“听说在渭水,你差点没被人揍死,是不是没有好好练习我教的武艺啊,真给我涨脸!”

    正一脸兴奋,准备给武悼,来上一个大大拥抱的朱璃,骤听此言,突然一个趔趄,险些摔了一个大跟头。

    任谁在心情大好、十分激动的情况下,突然被人提到糗事,怕是都会进退失据吧,除非城府特别深沉的人,而朱璃显然不在此列。

    什么叫差点被人揍死,要不是有山海经,这个神奇的宝物,朱璃可就真的死翘翘了。

    心下郁闷,朱璃心中憋屈,那可是李存孝啊,恨天无环、恨地无把的人物,能在他的手下逃脱,已经足以自豪了好吗?

    可惜武悼不认识李存孝,要是他和李存孝交过手,自然就会懂得,不是自己的徒弟差,而是对方太变态了。

    武悼的揶揄之言,让朱璃看起来有点讪讪,好在庞家娘在,只见她妩媚地白了武悼一眼,开口道:“你不是一天到晚都在担心他吗,怎么才一见面就给人家上眼药,高兴就表现出来不好吗,

    装模作样地端着,不累吗?”

    那神情、那语气,怎么看,怎么有点嗔嗲之意。

    这突然的一出,看在朱璃的眼中,怎么那么熟悉啊,对了,这不是他阿郎、阿娘经常拌嘴的情景吗,现在大娘子和师傅武悼上演的一幕,怎么看、怎么都像是夫妻拌嘴啊。

    嗯,有情况,朱璃古怪地看看师傅武悼,又惊奇地瞅瞅庞家大娘子,神情显得懵懂而又揶揄。

    武悼、庞家大娘子一看着朱璃的眼神,自然就感觉到了一种古怪的气氛。

    可就在这时,一道清脆、奶声奶气的声音突然响起:“阿娘,这个叫阿郎师傅的家伙,是谁啊?”

    循着声音,朱璃这才发现,庞家娘子的小腿边上,还依傍着一位小娘,小娘也就一、两岁大小,比朱大不了多少,身高只有庞家大娘子的小腿那么高,虽然稚气未脱,却已有了美人坯子的模样,这是什么情况,大娘子什么时候有了这么大的女儿了?

    等等,“叫阿郎师傅的家伙”,说的不会是自己吗,好像从见面到现在,也只有他开口称呼过武悼师傅。

    一想到这里,朱璃瞬间明了,心中极为惊叹,看来要向师傅学习的地方,还真有很多啊,比如,这不声不响就把女儿养大的本事,确实值得他学习。

    朱璃的目光,让大娘子的脸上,罕见地腾起了一抹潮红,嗔怒道:“看什么看,这是你小师妹,还不送上礼物!”

    一语说完,就俯下身来,一把将小萝莉抱在怀中,示威似的看着朱璃,朱璃苦笑了一下,挠挠头,无奈地看向武悼,有些讪讪地道:“师傅,你怎么不早点说,什么时候我就有了小师妹了,害得我都没来得及准备礼物。”

    朱璃的抱怨,让武悼看起来十分忸怩,不过他却双眸一瞪,佯怒道:“只是一次南下,就差点被人揍死,看来我确实该认真检查一下你的功夫了,不然,以后出去还会丢人。”

    一句话说完,不等朱璃反驳,他就直接转身向着府内走去,远远的还传来一句催促:“快点,直接去练武场吧。”

    朱璃一听,暗叫糟糕,管天管地管住手、不如管住一张口,即便武悼不声不响就将庞家大娘子那个了,连女儿都养这么大了,也轮不到自己好奇吧,这下惨了,合该挨揍啊。

    朱璃想解释,可惜武悼已经率先进入了府中,根本就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至于李罕之、刘知俊等人,都很是懵懂,只能眨巴眨巴着眼睛,怔怔地望向朱璃。

    “嘻嘻,皮痒了不是,以前被揍得还不够吗?”大娘子幸灾乐祸,抱着小萝莉,一转身进入了府中,一点替朱璃说情的意思都没有。

    朱璃脸色发黑,转过脸来,祸水东引般地看向李罕之等人,一本正经地道:“这是我师父,好像要摸摸你们的底细,等下你们先上去让他摸摸看。”

    这是啥情况,无论是作为亲兵牙将的李罕之,还是丈二和

    尚摸不着头脑的刘知俊、尚让等人,皆是一脸不明所以,唯一脸色如常的,应该就是岳云这个小家伙了吧,不用想也知道,武悼肯定不会揍他就是了。

    一行人虽然一脸懵懂,可还是的进入了府中,朱璃前来拜访武悼,总不能连门都不进、放下礼物就走吧。

    而刘知俊和尚让,以后还要在武悼手下混饭吃呢,更不可能不进去,大家彼此对视了一眼,闷头迈入了武悼的府邸。

    甫一进门,一眼就看到,练武场上,横矛屹立着一道身影,不是武悼是谁?

    看到那人,以及对方那不可一世、睥睨天下的气势,立刻激起了李罕之的战意,这个好斗的家伙,最见不得别人比他还嚣张了,即便这人是朱璃的师父也不行。

    可惜他不知道,在朔州有两个人最不能招惹,一个是郭奇佐,动动嘴皮子就能让人吃不了兜着走;至于第二个就是武悼了,揍了你,你还找不到人说理去,这可是连朱璃都照揍不误的猛人。

    看到战意澎湃的李罕之,朱璃心中一喜,真是瞌睡就有人送枕头,李罕之既然想战,那就让他去吧。

    似乎见到了武悼,朱璃的心思都比以往活泛了不少,现在正抱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心思。

    一念萌生,朱璃肃然地看向李罕之,正色道:“罕之,你想上去试试吗,不要婆婆妈妈的,上吧,我保证你能战得‘酣畅淋漓’。”

    李罕之闻言,眉头一挑,双眸一亮,连忙道:“好,那属下就去领教一下武将军的身手了。”

    “嗯,嗯,快去吧,我支持你。”朱璃连连点头,一副我看好你的样子。

    一看朱璃这副神情,李罕之岂会犹豫,连忙横棍而上,一直走到武悼的身前,拱手道:“在下李罕之,特来向武将军讨教一、二。”

    朱璃刚才的一番怂恿全都被武悼和大娘子看在眼中,倒是让武悼很欣慰,这个笨蛋也终于学会偷奸耍滑了。

    他这么想,可就冤枉了朱璃,他也是人,也怕被揍啊,既然有一个不怕揍的,当然就让不怕揍的先上喽。

    练武场上,武悼看着比周德威还黑的李罕之,淡然道:“你出手吧,不然等下别说我欺负你。”

    武悼如此无视的神情,倒是激发了李罕之的犟脾气。

    欺负他,能欺负他的人,起码到现在他还没碰到吧,嗯,不对,除了那个阴险的韩雉,李罕之心中想着,手上却不客气。

    只见他不再继续开口,镔铁大棒抡起,一棍擎天、却快到极致,犹如挟裹着滔天巨浪一般,悍然砸向武悼。

    看到这一幕,朱璃暗自点点头,怪不得李克用曾将李罕之比作吕布,此人身手即便不如吕布,但那股霸烈绝伦的彪悍、以及有我无敌的傲气,应该也不会必吕布差多少。

    可惜他今天注定要倒霉,朱璃叹息一声,可怜的孩子,他还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样的存在吧。

第一四六章 武悼的新招

    只见练武场上,武悼面对李罕之的凶悍无比一棍,眉头一挑,似乎有点兴趣了。

    只见他双刃矛轻轻一横,如苇横江、若电经空,似是无力,又似随意,速度却快到极致,后发先至,瞬间就将钢矛举过头顶,及时拦住了这一击,只听“咣”的一声。

    拼尽全力攻击的李罕之,反而立刻“蹬、蹬、蹬”地退三步,只见他双眼骤然瞪得滚圆,那看向武悼的眼神,犹如见鬼了一般,要知道,李罕之就是以大开大合的招式著称,全力之下,谁敢正面硬接。

    当初和杨再兴比试之时,杨再兴也不敢和他一直硬碰硬拦,大多都以技巧和他纠缠的。

    可他今天甫一出手,就被人漫不经心地硬接了一记,这还不算,可对方阻拦一击,竟然就震退了他,这种情况,简直闻所未闻。

    而这一幕看在朱璃的眼中,同样让暗暗心惊,武悼只是一招横栏,并没出击,竟然就震退了李罕之,这简直超出了他的想象,这是什么招式,自己怎么做不到,要知道武悼当初,可是对他倾囊相授的,他做不到,就说明他没有学到家。

    朱璃自信,对于李罕之刚才的那一棒,他同样可以举重若轻般地挡下,可若想依靠阻拦,就震退对方,他绝对没这个本事。

    而作为当事人的李罕之,体会就深了,双方武器相击,对方钢矛就有一股力量,好似惊涛骇浪一般,一浪接一浪,层层叠叠,向他狂涌而来。

    如此汹涌磅礴的力量,却又好像隐在暗中,好比雨夜里的一场狂风骤雨,迅疾而侵略无形,不仅让他双臂发酸,还有一股绵绵的崩震之力,顺着他的镔铁大棒,传递到了他的身上,让他不得退,否则,根本无法化解那狂涌而来的力量。

    一招就被震退,惊骇不解之余,也让李罕之无法接受。

    而反观武悼,一招过后,长身而立,淡淡地看向李罕之,并没有趁机出击。

    这番情景,更是让李罕之脸红,对方这是什么意思,指教他吗?

    什么时候,他鼎鼎大名的李罕之,竟然沦落到要被人考较的地步了,他非但不感激,反而大为光火。

    只见他双手骤然加力,镔铁大棒猛然捣出,好似困龙出海、黄龙冲天,冲破一切,直接戳向武悼的面门。

    对方运力的法门太过诡异,若是擂击,他多半还落不到好,看来只好运用穿、插、戳、捣等技巧了。

    他这么想,可就大错特错了,并不是他攻击的方式有问题,而是双方的境界,根本就不再同一层次上啊。

    境界不同,对于攻击的理解,自然就不同,招式的运用就更加迥异。

    果然,面对李罕之这直面一击,武道仍旧不慌不忙,及至镔铁大棒距离他咫尺之差时,只见他面庞一侧,头颅随之一转,就避开了李罕之的一击。

    不待李罕之,因为逼闪对方而高兴,武道早已拧腰回旋,双刃矛抡起一个大大的圆弧,疾如狂风扫落叶,猛若兽王啸山林,迅猛绝

    伦地向着李罕之的屁股上抽去。

    这一式势大力沉、运兵长远,武悼竟然在这个时候,眼都不眨一下就用了,实在让人难以理解。

    要知道,高手之争,生死顷刻。

    类似武悼这样的招式,很少有人会使用,主要是其蓄力太久、攻击途径太长,很容易被对方钻了空子,若是旗鼓相当的对手,瞬间就会招致败亡。

    可是现在武悼非但用了,而且速度也快到了极致,根本让人应不暇接,甚至你根本感觉不到,他曾经蓄过力,即便以朱璃现在的武道修为,捕捉武悼的攻击路线,都十分困难。

    李罕之更是措不及防,只听“蓬”的一声,李罕之的屁股,就被结结实实地抽了一记,他本人更是应声前扑,以一个标准的狗啃屎之势,“噗”的一声摔趴在地上。

    这一下可丢人丢大了,只见李罕之脸色涨红,更加不甘,他一向自诩勇猛,结果只是两招,就被人给揍趴下,他岂能服气。

    不服好啊,武悼最喜欢不服气的人,因为只要这种人,才能让他揍得过瘾。

    接下来的一幕,不堪入目。

    见者无不怵目惊心、几欲掩面而走,只见练武场上,沙包似人影不断地飞来飞去。

    “蓬”

    “噗通”

    “砰”

    ......

    那凄惨的一幕,甚至连小萝莉都看不下去了,只见她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好奇地问向庞家大娘子,天真无邪地道:“阿娘,那个黑炭头,是不是很喜欢被揍啊?”

    “屁股应该很疼吧,要是幼娘,早就藏起来了,让阿郎找不到,就不会挨揍了。”

    童言无忌,童言无虚,听到这个自称幼娘的小丫头之语,朱璃等人,暗暗都为李罕之感到不值,他的不服,看在小丫头眼中跟傻子似的,能不让人羞愧难当吗。

    “幼娘乖,不要乱说,你看光头叔叔多......多经揍啊,了不起。”大娘子神色一肃,随即一阵古怪,半天才想到“经揍”这个词,用来搪塞女儿,可见李罕之的惨状。

    出现这样的情况,不是李罕之不强,在唐末五代时期,可以说李罕之的身手,已经站到了武力巅峰的程度,能胜他的人,真的不多。

    可是也要看看他的对手是谁,不是吗?

    孟绝海不强吗,在李罕之不出的情况下,草军之中几乎无人能挡,可根据记载,他依旧被李存孝一招成擒,不是他们不强,而是要看跟谁比。

    天王冉闵那可是公认的千古第三,跟他比,就是找虐,正因为如此,所以朱璃才一见武悼就有点发怵,谁都不喜欢被揍啊。

    李罕之只是武悼的开胃菜,他说过要检查、检查朱璃的武艺进度的,正主都还没揍,他能算了吗?

    直到李罕之再也爬不起来了后,武悼才结束了对他的操练。

    继李罕之之后的就是尚让,这家伙倒是鬼精,还没被武悼揍几下,就服软了。

    紧跟着就是刘知俊,这家伙同样自负得厉害,可落得的下场,竟然比李罕之还惨,这个时候他才知道,不是李罕之不强,而是武悼太变态了,脾气越犟的人,吃亏反而越大。

    吃一堑长一智,古人诚不妄言。

    前来桑干的一众麾下,尽皆折戟沉沙、狼狈不堪,朱璃无奈,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上去接受检验。

    师徒二人皆是惯用双刃矛,只不过眼下,朱璃只能用长矛代替,武场之上,长矛穿空、钢矛掠空,穿、插、挑、刺、扫、划、劈、剁,看得人眼花缭乱、应接不暇,好一场龙争虎斗。

    要说经揍这门功课,李罕之差朱璃就太远了,他可是从练武之初,就是被一路揍过来的,加上他对武悼的招式,十分纯熟,一开始倒是并没有像其他人那么惨。

    朱璃对战师傅武悼,足足耗费了两个多时辰,甚至最后还是武悼喊停,他才罢休的,不过最终的结果,显而易见,朱璃同样十分狼狈。

    一行五人,除了小岳云,其他四人个个鼻青脸肿,形容简直惨不忍睹。

    可师徒二人的较量,看在李罕之、刘知俊等人的眼中,却充满了不可思议,他们都知道朱璃很强,却没想到他竟然那么强。

    只有亲身体会过武悼的变态,才更能知道在他手底下支撑,是多么艰难的事情。

    朱璃虽然下场很凄惨,可也是几人中,唯一能够跟武悼走上近百合的存在,他的修为比之李罕之还不如,却能跟武悼拼到这样的境地,可见其勇悍,关键是他气力雄浑,反应极快,皮粗肉糙、十分坚韧。

    不服气不行,看在其他人眼中,这就是天赋异禀啊。

    脸色最难看的,还是刘知俊、尚让二人,现在都快变成了苦瓜脸。

    这两个可是要在武悼麾下做事的,若是武悼哪天兴起,再给他们来上这么一顿,虽然不至于要命,但也够他们消受一顿的,一想到这里,他们就觉得尾椎发凉、两股战战。

    这个时候,朱璃反而十分淡然地走向武悼,虚心请教道:“师傅,我发现你的钢矛,好像无时无刻不带有一股震动,这是什么技巧?”

    武悼闻言,并没隐瞒,坦然道:“这是我最近研究出来的运用之法,我曾跟你说过,气力的运用。有明、暗之分,而我现在的这种运用之法,就是暗劲和内息的相互作用的效果,混合气力、内息于一体,作用于自己的兵器,使其不断震动。”

    “临敌对战,只要对方的兵器和我的武器接触,这股混合异力就会作用于对方的兵器,进而作用于敌人的身体,达到每时每刻都在攻击敌人的目的。”

    朱璃闻言,皱眉不已,他现在连暗劲都还没练成,而武悼已经将暗劲、内息整合到了一起,这就是境界的差距。

    气力、速度、反应、武学修为相同的两个人,若是相互对峙,高明的技巧,就显得尤为重要;若是其中一人掌握了暗劲,另一人没有掌握,那么一定有败无胜。

第一四七章 麒麟在心,赤兔相近

    武学修炼境界,分为内壮、外壮,破限,天关,以及入玄,以武悼现在的境界,即便没有入玄,应该也相去不远了。www.uu234.cc

    而朱璃、李罕之、杨再兴等人,大多也都处于突破天关的阶段,理论上他们和武悼的修为程度,处在同一个大阶段,可实力的差距却那么大,这就是天赋和境界的差异。

    当初遇到武悼的时候,他就已经掌握了暗劲的使用方法,虽然这种运用方法,有可能是他在前世的记忆中得到的,但武悼现在又研究出了震击,就不能不说他天赋非凡了。

    至于境界,理解起来非常玄乎,打个比方吧:瓜熟蒂落,是一种自然现象,看到这种现象,普通人就知道瓜果成熟了;而在牛顿的眼中,他不仅知道瓜果成熟了,还知道是万有引力的作用,才促成这一现象的最终完成。

    在对这种现象的理解中,大部分都处于第一境界,而牛顿却处于第二境界。

    武悼的修为在阶段上,并不比朱璃、李罕之等人高多少,但是他的天赋、境界却远远高于二人,这才导致实力相差那么大,想必那李存孝,应该也和武悼的境界差不多吧,朱璃暗暗地猜测道。

    朱璃能战胜李罕之、杨再兴等人,不是他的境界高,而是他在山海经的辅助下,气力、速度、反应等基本素质,都较常人高出数倍,非常类似于天赋异禀,这才能够脱颖而出。

    正在朱璃沉思之时,武悼略带感伤的声音,突然传来:“你现在的兵器也没了,良驹也折了,就没有想过要重新铸造一柄钢矛、寻找一匹好马吗?”

    “身为武将,趁手的兵器、通灵的良驹,都是实力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可惜啊,可惜,可惜你的那匹玉麒麟啊,好马难求,失之令人痛心疾首啊。”武悼有感而发,连声叹息。

    “玉麒麟绝对是异种良驹,可遇不可求;我在这北方辽原,蹉跎三年时间,发动了无数异族寻求,费尽无数心血求 购,也才找到了两匹好马,可见绝世良驹之罕见,得之艰难啊。”

    良驹之于名将,犹如手足之于人体,当初渭水桥头,致使玉麒麟身亡,同样是朱璃心中的一处伤痛,只是他性格内蕴,伤痛一般都会深深地隐藏在内心,不易让人察觉。

    一听师傅提到良驹,朱璃瞬间就想到了玉麒麟,那是一匹通灵的战马,虽然在平时极其事故、狡猾,可是每逢战阵,却从未懈怠过,和它待在一起,就犹如带着一个邻家弟弟一般。

    玉麒麟之殇,犹如丧弟之痛,怎能遗忘。

    昔日蔚州战,有马云中穿;

    相逢亦偶然,相处俱欢颜;

    渭水遭罹难,长风碧血溅;

    至今忆长安,至死未鸣怨;

    长刀寒光炫,铁躯日更坚;

    再至渭水畔,屠尽天下奸!

    想到了玉麒麟,朱璃就想到了两千余战死在渭水桥头的府卫,想到了权宦田令孜,想到了李克用、李思恭、以及李孝昌这些阴险的小人,神情瞬间黯然起来,悲愤莫名,恨不得立刻杀光这些奸邪之人。

    说到底,还是他当初太过幼稚、不谙世事了,是他的实力不足、思量不完善,才横遭此厄,连带着害了很多人呢,每每想起,都让他

    痛恨欲狂。

    比较细心的大娘子,瞬间就察觉到他神色的不对,立刻横了武悼一眼,嗔怪道:“都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现在还提那个做什么,你不正好有两匹好马吗,送给你宝贝徒弟一匹,不就好了吗?”

    武悼这才注意到徒弟的神色,不禁有些讪讪,知道这小子重感情,结果还哪壶不开提哪壶,这不是找不自在吗。

    自知失言,武悼连忙安慰道:“逝者已矣,我辈还需勇往直前,为师获得两匹好马,带你去看看,相中哪匹,直接牵走。”

    对于朱璃,武悼可不是客套,一句话说完,就拉着朱璃直奔马厩的方向走去,一边走,一边还殷切地道:“我这两匹良驹,一匹名叫赤兔胭脂兽,一匹名叫万里烟云兽,皆是不可多得的旷世良驹,比之玉麒麟丝毫不差。”

    赤兔胭脂兽,不就是赤兔马吗?

    这可是天下闻名的终极好马,威震三国,无人能敌的吕布就曾骑乘过;关二爷,也曾有幸相伴过,盛名在外,千古流芳。

    至于万里烟云兽,同样大名鼎鼎,盛传开唐第一好汉李元霸,他的坐骑就是万里烟云兽。

    一行人来到马厩,两匹神俊异常的良驹,就走进了众人的视线。

    只见其中一匹,通体黝黑发亮,前额一簇白毛,犹如童子额前的一撮毛,十分讨喜,身高八尺有余,胸宽腹小,腿高蹄大,日行千里不在话下,通灵谙性,慧黠顽皮。

    而另外一匹,通体火红,犹如新妇的红妆,没有一根杂毛,身高同样八尺开外,头尾一丈,那望向朱璃的目光,犹如好奇的稚童,纯净而灵慧。

    朱璃毫不犹豫地就选择了赤兔马,无论是对吕布绝世悍勇的敬仰,还是对于关二爷义薄云天的钦佩,以及赤兔那纯净不含任何杂质的目光,都让朱璃第一眼,就爱上了它。

    更何况是师傅武悼所赠,朱璃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师徒如父子,老爹给儿子的东西,有什么心理负担。

    说来也奇怪,这匹赤兔马和朱璃非常投缘,朱璃根本没有像当初降服玉麒麟那般费力,两者只是相互凝视了一瞬间,赤兔马就乖乖地跟在了朱璃的身边,即便除下了辔头、缰绳,它还是兀自跟着,就像一个喜欢跟着大人遛欢的小孩子一样,黏在朱璃身边。

    抚摸着这匹小红马的兔形头颅,朱璃暗自决定,一定勤加苦练,再也不能让这匹良驹,步入玉麒麟的后尘了,只有自己强,才能保护珍爱的人和事物。

    “看来这匹赤兔和你有缘啊,它可是我最先获得的,在我这马厩待了两年多了,竟然愣是没有给过我一次好脸色。”看着朱璃和赤兔,人马相得的一幕,武悼颇为郁闷地慨叹道。

    朱璃轻抚着小红马,不由得想到了尉迟槿,尉迟槿的爱骑,同样是一匹枣红马,如今自己也获得了一匹小红马的青睐,这是巧合,还是冥冥中的定数呢?

    “师傅神武,应该和烟云兽更加相得益彰把。”朱璃随口糊弄了一句,脑海中却浮想联翩,竟是有些痴了。

    武悼闻言,瘪瘪嘴,要是让朱璃知道,非但赤兔没给过他好脸色,就连烟云兽同样对他爱答不理的,估计就不会这么乱说了。

    “好了,现在良

    驹相得,就差武器了,我抽点时间给你铸造一把,不过你要留几天,我要测测你现在的适应度。”看着朱璃和赤兔相亲相近的情景,武悼有些羡慕地开口道。

    “好的,师傅,不过还要麻烦师傅,帮这位小郎铸造两把大锤。”朱璃突然想到了岳云,便顺手拉过他,向武悼请求道。

    武悼点点头,他的眼光非常毒辣,一眼就看出岳云的不凡,朱璃将其带来,想必就是有事相求,现在道明,他自然不会拒绝。

    谁能想到,大名鼎鼎的武悼天王,在这一世,还是一名巨匠。

    几天后,看着岳云拿两把重达一百二十斤的大锤,喜不自胜的神情,朱璃露出了会心的笑容,代朔之地,又有一名将星,冉冉升起了。

    朱璃也获得了一柄新的双刃矛,重达两百四十斤,全部是由百锻钢铸造而成的。

    桑干河畔,武悼送别朱璃、李罕之、岳云等人。

    师徒二人走在前头,武悼郑重地开口道:“契丹内斗已久,不出二十年必然有人一统诸部,若是契丹一统,而朝廷尚未靖平天下,对我汉人来说绝不是好事。”

    朱璃闻言点点头,历史上,契丹大概就在二十多年后,由耶律阿保机平定各部的。

    这些古代智者,眼光确实独到,郭奇佐就曾经预测过,契丹的内斗会在二十年内结束,草原必有枭雄崛起;现在武悼再次提起,所思所料竟然和郭奇佐出奇的一致。

    武悼可不知道朱璃心中对他的赞叹,继续道:“你目前的首要目标有三个,第一:正名,名不正则言不顺,必须尽快摘掉头上的叛逆之名,只有这样,才能吞纳四海、席卷八方人才,为我们所用。”

    “嗯,师傅所言甚是。”朱璃皱着眉头,连声附和道。

    “你心中有数就好,其次,朔州的军政有些紊乱,各自不成统属,几乎分成三部分,河套、代朔、以及这桑干地区,你回去尽快和郭先生商讨一下,尽快构建一个完整的体系出来。”武悼认真地嘱咐道。

    “好的,师傅,先生已在筹划,应该要不了多久,就会有完整的章程出 台了。”

    “嗯,那就好,最后就是河东,李克用掌控河东,对我们十分不利;现在我们处于弱势,必须严防死守,以窥时机。”

    “上党、太行,自古就有天下之脊的赞誉,如若占据了上党、太行的地利,就可以囊括三晋,跃马幽冀,挥戈齐鲁,问鼎中原,大业可期;若有机会,不要犹豫,直接挥军南下,将这块宝地纳入手中。”武悼转过头,殷切地看向朱璃,其实最后一句,才是他最想告诉朱璃的。

    他可没有忘记朱璃当初的志向,只是简单的守护好一家人,平平安安地过一生。

    若是没有人督促他,这家伙说不定就会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田,得过且过了吧。

    对于师傅武悼的嘱咐,朱璃暗暗记在心中,现在让他攻打李克用,他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这家伙不但差点杀了他,现在还“拐走”了他的准媳妇,此仇岂能不报。

    拜别师傅武悼,朱璃让李罕之带着岳云先回去,他骑着赤兔,带上十余名牙兵,直奔北口,很久没见到归牟兄了,无论如何都要去看看他。

第一四八章 主动请缨

    晋阳,都督府。www.uu234.ccwww.uu234.cc

    李克用举办了家宴,宴请尉迟槿。

    在座的有他的两个女人刘氏、曹氏,义子李嗣昭,亲弟李克恭、李克宁,从弟李克修,以及亲信重臣吴珙等人。

    酒过三巡,李克用举樽遥遥对着尉迟槿,殷切而感激地道:“韩贤弟,上源驿馆一事,李某感激不尽,当初李某有言在先,只要李某不死,就与贤弟结为混血兄弟,生死相携,富贵与共。”

    “今日举宴,一是为了答谢贤弟拼死相救之恩;二来,也是为了兑现当初的承诺,不知贤弟意下如何呢?”

    尉迟槿闻言,秀眉微皱,她佯称韩雉的弟弟韩槿,只是为了去见朱璃那个木头,现在竟然弄巧成拙,不但救了李克用,还被他带到了晋阳。

    晋阳和朔州虽然相隔不远,可她们三人若想回去,显然不是那么容易的。

    现在她救了李克用,不但李克用将她视作腹心,李克用麾下的大将,对她更是敬重有加,尤其是那些,在浚仪县和她一起出生入死过的人,例如李存璋、李存信等人,更是将她视为手足袍泽。

    这些人,不但为曾经诓骗她的事情道了歉,每人还都赠送给她不菲的厚礼,让她左右为难。

    就连李克用本人,在回来后的第二天,就赠送了一栋丝毫不比都督府小多少的院子给她;另外,李克用还亲自从鸦儿军中,挑选出五百精锐,赠给她当牙兵,可见礼遇深重。

    要知道,每一名鸦儿卫士,都是李克用重金打造的,忠诚不说,还特别悍勇,出手就赠五百人,这份礼确实不轻。

    李克用平时带在身边的,也最多不过三百人左右,五百鸦儿卫士非比寻常。

    站在李克用的角度来说,像韩槿这样,有勇有谋的良将,岂是钱财等物可比的。只有穷人才会吝惜钱财,在豪杰、枭雄的眼中,钱财永远比不上情义和人才。

    可尉迟槿能做李克用的兄弟吗,当然不能,正在尉迟槿绞尽脑汁,想要找个理由推搪之时,大厅门外突然闯入一员牙将,来人形色匆匆,焦急中还带着一丝惶恐,似乎有着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情,不得不报似的。

    李克用正巴巴地望着尉迟槿,等待对方的回应,不料竟被来人给打断了,怒气上涌之下,正要出声呵斥,不料却被她身边的刘氏瞧见,立刻暗中拉了拉他的衣襟,这才让他按捺下了火爆脾气,沉闷道:“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什么事情让你丢了魂似的,连起码的礼节都忘了吗?”

    来将似乎顾不得李克用的怒火,只见他“噗通”一声,单膝跪地,拱手急切道:“总管,大事不妙了,贺将军兵败铜,急需支援,还请都督火速发兵,不然潞州危矣。”

    “什么?”李克用闻言,噌的一声站了起来,一脸难以置信的神情。

    来人口中的贺将军,乃是李克用麾下的大将贺公雅,在没有出兵南下讨伐黄巢之前,李克用还以贺公雅为大将,并三部人马讨伐了孟立方,现在竟然败了,他岂能不吃惊。

    有知道内幕的将军、重臣闻言,立刻肃然了起来。

    李克用心腹重臣吴珙,立刻出列拱手道:“都督,贺将军大败,必须马上支援,潞州决不能落在孟方立的手中,上党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对于我们实在太重要了,还请总管火速发兵驰援。”

    “请总管火速发兵。”李克修、李克宁等人也一并出列,沉着请命道,神情尽皆十分迫切。

    这突然的一幕,让尉迟槿一愣,只见她美眸一转,便计上心来,出列拱手道:“李总管,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竟然让你们如此惊惶。”

    不待李克用回答,李克用身边的刘氏就无奈道:“阿郎出镇河东的时候,正逢孟方立祸乱地方,试图将昭义军治所从潞州,迁往龙冈,搞得天怒人怨、迷乱不已。”

    “我家阿郎应昭义监军祁审诲之请,果断遣大将贺公雅、李均、安金俊三部人马,出击孟方立,不想大战连场、耗费日久,竟然还是大败亏输了。”

    “太行、上党乃天下脊梁,占据潞州就等于掌握进军的主动权,若是失去潞州,我们就会变得十分被动,所以阿郎和诸位才如此紧张。”刘氏倒是没有隐瞒,直接据实已告,而他边上的李克用,也未阻止,似是默许。

    听对方这么一说,尉迟槿心下明了,看来河东境内也不平妥,不过这样最好,原以为山穷水尽了,没想到转瞬就又柳暗花明了。

    想到这里,尉迟槿灵机一动,这倒是个机会。

    而正在这个时候,李克用也终于有了决定,只见他脸色难看,神情十分阴沉,凝重道:“克修,我令你统率一万卫士,三千越骑,即刻南下上党,驰援贺公雅,不得有误。”

    “诺”李克修同样面色沉凝,轰然应诺。

    正当李克修应命转身,就要离去之时,尉迟槿突然一声呼喝:“且慢。”

    一声突兀的“且慢”,彻底引起了其他人的惊疑,刷的一下,所有人的目光,突然全都转向了尉迟槿,神情有吃惊、有不解。

    要知道李克用可是出了名的令行禁止,谁敢在他下令的当口,出声喊停,是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不过等众人循着声音看到尉迟槿的时候,虽然脸上还留有惊疑之色,却也放下心来。

    韩槿,这个名字几乎同时浮现在了这些人的心上,这段时间,这个名字在晋阳可是炙手可热、非常红火,无他,这个名字的主人,冒死挡住了汴州大将王彦章,救下了李克用,只此一条,就比其他人奋斗一生都强。

    既然是他,想来李克用也不会拿他怎么样吧,众人无比如此认为。

    果然,听到有人打断自己的命令,李克用怒容勃发、几欲暴起,可一看是尉迟槿扮作的韩槿时,他的脸色瞬间就缓和了起来,只是有点精彩,好像还没转过弯来,好奇道:“贤弟,莫非你对为兄的决定有异议吗?”

    尉迟槿没有立刻回应,而是拱手一礼,肃然道:“孟方立此人,韩某倒是略知一、二,当初,前昭义节度使高浔,战黄巢不胜,反被部将成邻所杀;这才让孟方立趁虚而入,一举坐上了昭义节度使的位置,可见其人是个投机之辈。”

    “小弟不才,对付这种人,颇有心得,李兄若是不介意,小弟愿为李兄平定此贼,将孟方立的势力,彻底赶出潞州,兄长认为可否?”尉迟槿佯作一脸自信,十分坦诚地请示道。

    李克用闻言,神情一震,欣喜之色溢于言表,韩槿可是勇冠三军的猛将,经过这么长时间相处、闲聊,他还知道此人颇有智计,眼光长远,能文能武,实在是不可多得的将才。

    李克修同样不错,不过他心里对于李克修,颇有芥蒂,若不是实在情况危急,他绝不想立刻委任李克修为将。

    他今日设宴酬谢韩槿,一来是为了兑现当初的承诺;其实最大的目的,还是想将此人绑在自己的战车上,让韩槿为他所用。

    现在对方既然主动请缨,是不是代表着什么呢?

    这么一想,李克用要是不答应才是傻子,心里早已千肯万肯,不过他还是故作体贴地道:“贤弟和为兄,这才从汴州归来不久,若是连这点小事都要贤弟操心的话,为兄这心里......”

    尉迟槿自然看出了李克用的故作矜持,不待李克用客套完,就出言恳切地道:“李兄不必为难,小弟正想出去走走,还望李兄成全。”

    闻言李克用眼中欣然非常,却还是皱了皱眉头,片刻后才佯作不情愿地道:“好,那就有劳贤弟走上一遭了。”

    这么一位文武双全的大将请战,若是因为他一再故作坚持,万一弄巧成拙就得不偿失了,所以故作忸怩之后,他就应允了。

    既然应允,李克用也不含糊,立刻道:“那就请贤弟为主将,克修、存璋为别将,统领一万卫士,三千越骑,即刻出击上党吧。”

    “诺”众人轰然应诺。

    俗话说救兵如救火,当天晚上,尉迟槿就调集大军,南下上党而去。

    路上,趁着别人不注意的时候,谢天、谢地闷不住了,谢天打马凑到尉迟槿的身边,一脸担忧地小声道:“娘子,我们为什么还要帮那独眼龙啊,若是让使君知道了,肺都该气炸了吧。”

    尉迟槿还是那副装扮,一袭亮银凯,高领直遮脖颈,不伦不类的小胡子,将她的美貌破坏掉三、四分,提着凤翎大刀,正无精打采地骑在马上。

    闻听谢天的担忧,没好气地道:“还不是你们两个夯货,当初要不是你们强出头,我何至落到这般境地?哎,我何尝不知道,那个木头要是知道我现在的所作所为,估计杀了我的心都有了吧。”

    “可我能怎么办呢?”尉迟槿一脸苦涩道,“难道要我应承李克用,和他义结金兰?还是不顾后果,一路杀回朔州?”

    “呃”谢天、谢地虽然比较冲动、莽撞,可不代表他们不懂这个理,说到底,还是他们两个的原因,害得自家娘子现在左右为难的。

    主仆三人,在没人注意的时候,总是苦着脸,却毫无办法,一路随着大军开赴潞州。

    潞州也是唐末五代时期,梁、晋争夺比较激烈的地方,正如武悼所说,太行、上党,天下脊梁,谁占领了这里,就有了跃马幽冀、挥戈齐鲁的便利。

第一四九章 暗流

    南诏都城,阳苴咩城。www.uu234.cc

    一处普通的民居院落中,一名头罩鬼面、腰佩长刀的鬼武士,站在中间,他的周围还有十余名鬼武士分立四周。

    中间的鬼武士环顾众人,目光倏然落在一名鬼武士的身上,严肃地问道:“查清楚了吗,上次狙杀使君的那个人,到底是什么来历?”

    被询问的鬼武士,没有迟疑,立刻拱手道:“上次狙杀使君之人,是一名巫女,名叫龙伽,出身巫神教,乃是巫神教这一代三大圣女之一。”

    “巫神教?”中间的鬼武士一阵迷惑。

    被问话的那名鬼武士,一见队正迷惑,就连忙开口继续解释道:“赵队正,南诏国内教派众多,但总体上,可分为佛教,和上古流派两大类。”

    “巫神教隶属上古流派,教中之人以巫神为图腾,虔诚供奉;只是不知什么原因,他们如今却效忠于久赞郑买嗣了。”

    中间的那名鬼武士,也就是赵队正闻言,只手撑着下巴,沉吟道:“使君和郑买嗣素未谋面,不可能产生仇怨;若是这样的话,郑买嗣之所以派人狙杀使君,看来必是受到李思恭的唆使,李思恭不能留。”

    声音充满了阴森的寒意,让听到此言的众人,一阵悚然。

    赵队正目光逡巡,又落到了另一名鬼武士身上,出言问道:“李思恭,是否还在南诏国?”

    那名鬼武士闻言,立刻拱手回道:“还在,不过他和郑买嗣之间,似乎闹得并不愉快,就在今天下午,属下亲眼看到他怒气冲冲地走出了久赞府。”

    “哼”赵队正闻言,冷哼一声道:“应该是郑买嗣没有完成约定,所以才会这样吧”

    继而接着道:“大家都知道,我们这一支鬼卫,原本就是为了接应使君,才来到川蜀的;前不久我得到消息,使君早已回到朔州,先生有令,我们现在的任务,就是挑起郑买嗣和李思恭之间的矛盾。”

    说道这里,他停顿了一下,审视了一番周围的其他人,发现他们似乎并没表现出异议,这才放下心来,继续道:“按照先生的意思,李思恭一行,除了李思恭本人外,其余人全部除掉,而且一定要让他以为,这是郑买嗣干的,明白吗?”

    “诺”众人轰然应命。

    “我们若是出手,最好佯作郑买嗣的手下,既然郑买嗣暗中收伏了巫神教,那么动手就要使用巫师的手段了,明白了吗?”

    “诺”众人再次应命。

    一名鬼武士疑惑地开口道:“先生如此大费周折,以我们现在的能力,即便全部将李思恭等人击杀在此,应该也不是难事吧?”

    “哼,多嘴。”赵队正狠狠地瞪了那人一眼,厉然道:“先生这么做,自然有他的用意,哪是我们这些人可以揣度的,记住,按令行事就好,不该问的,不要问。”

    “诺,属下知错。”问话的鬼武士连忙诚惶诚恐地告饶道。

    赵队正满意地看了他一眼,立刻下令道:“第一火、第二火前去收集巫毒、毒蛊等物品;第三火、第四火继续探查消息,若有异

    常情况立刻汇报,不得有误;第五火,今天轮休,清楚了没有?”

    “诺”众人应诺,即将散去,赵队正连忙道:“等等,我先透露点消息给你们,也好让你们有点动力,使君在扬州,这才可是获得一门极其高超的剑术。”

    “使君神武大度,将这门剑术交由我们鬼卫修炼,若是我们这一队能够完成任务,达到先生的要求,每个人都可以修炼那种剑术,希望大家可不要错过这个机会哦。”

    “剑术,什么剑术,有多厉害?”有人忍不住问道,像他们这种游走在黑暗之中,随时都有可能丧命的人来说,当然是本领越高越好喽,谁不想修炼强大的武技呢。

    看着一众麾下,那渴望的眼神,赵队正这才慢条斯理地道:“这门剑术名叫七杀剑,传闻,若是修炼到大成境界,即便对战使君都不落下风,使君多厉害,你们知道吧。”

    “真的吗,竟然可以媲敌使君,使君可是勇冠三军的猛将啊,若是能够达到他老人家那种程度,我仝二黑做梦都能笑醒了。”一名鬼武士艳羡不已。

    “这么牛的剑术,真的会传授给我们吗?”有鬼武士艳羡的同时,似乎有点不敢置信。

    “傻叉,使君什么时候失信过,别忘了渭桥之战,你竟然怀疑使君,真是没良心。”有人摇摇头,不屑道。

    “不错,使君不会欺骗我等的,七杀剑,必须得到。”有人坚定地说道。

    “既然有这样的剑术,这次没什么好说的,直接干翻李思恭就是了。”有人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番。

    ......

    一看彻底挑起了麾下的兴趣,赵队正满意地点点头,鬼武士的成员非常复杂,其中大多都是从军中挑选出来的精锐卫士,显然很多人都是当初的老兵,对朱璃深信不疑。

    “好了,干活去吧,一定要小心,不要阴沟里翻船了。”赵队正挥手示意他们散去,也许只有他知道,这次任务的真正目的,可他却不能对麾下直言,毕竟这可是机密,有关那位郭先生的筹谋。

    长安,大内皇宫,枢密院。

    一身白衣的周承晦,恭敬地站在大殿中间,神情淡然、异常沉静地拱手肃立着;阴暗中,阴沉奸细的声音不断传出,似乎正在絮絮叨叨地发着牢骚。

    “咱家得到消息,朱璃已经回到了朔州,现在再想动他,恐怕更难喽。”

    “竟然连你和董凝阳先后出手都拿不下他,他是不是已经入玄了?”

    周承晦见询,淡然道:“不曾,只是那小子太变态了,属下分明感觉到,他只是初入无双境,可他的气力之大,属下见所未见;速度之快,属下亦是闻所未闻。”

    “天赋异禀?”

    “应该如此,不然解释不通。”周承晦脸色难看,生平第一次失手,竟然是栽在一个修为层次、根本不如自己的人身上,甚至连他自己都差点丢了性命,说不郁闷,是不可能的。

    阴暗奸细的主人,闻言沉默良久,这才开口道:“我让你去盘问田令孜

    ,他怎么说?”

    “田令孜一口咬定,他是先获得朱璃暗侵河套的消息,这才召集人手,展开逼杀朱璃的行动的。”周承晦拱手回应道。

    如果朱璃只是一个小刺史,杀了也就杀了,可现在朱璃非但没死,还回到了朔州,直接掌控了十余州之地,已经不是谁都能够轻视的了。

    这个时候即便是秘书监的首脑,也不得不小心应付。

    一个掌控这么大地盘的人物,他的每一步举措,都可能造成天下更加糜乱。

    到了这一步,对于当初田令孜、李克用等人,围杀朱璃的真正原因,他们就不得不调查清楚了,可是田令孜就是一口咬定,他是先接到李思恭禀报,获知朱璃暗中侵略河套的大逆不道行为,才决定出手对付朱璃的,这么一来,秘书监想要深挖真正原因的企图,显然就搁浅了。

    只是周承晦似乎语意未尽,回完话,嘴角仍旧不断蠕动,似乎欲言又止。

    “你好像还有话要说?”奸细的声音十分疑惑。

    “是的,大家,属下暗中打探到一些消息,不知当不当讲?”周承晦似乎有所犹豫。

    “唔,有话就说,难道连你也要知情不报吗?”奸细声音的主人,十分不满。

    “属下不敢,据属下所知,当初长安刚复,田令孜欲认朱璃为义子,被朱璃拒绝了;在富阳,李孝昌欲强抢民女,亦被朱璃破坏了;如果在加上李国昌父子,同样是因为朱璃的原因,才折戟云朔的,那么这些人集合在一起,一起对付朱璃的原因,就十分明了了。”周承晦坦然道。

    听了周承晦的话,大殿中瞬间陷入了沉寂,隐有粗重的鼻息之声,不断传了出来,似乎那人正在暴怒,亦或是情绪起伏得太大。

    少顷之后,奸细之声再度响起,只是任谁都能听出,那声音带着咬牙切齿的愤恨:“田令孜是为泄愤,李孝昌是为出气,李克用是为公报私仇,唯一的苦主只有一个李思恭,桀桀桀,可笑、可叹、可悲啊,这些朝中大员,将我秘书监当成什么了呢,他们泄愤、出气的打手吗?”

    声音虽然奸细晦涩,却充满了悲哀,可是唯一听他怒喝的周承晦,却将头颅垂得更低了,他知道这位老公公愤怒了,不过他却无法劝解。

    现在天下烽烟四起,朝廷号令几乎不出国门,即便传达到了地方,各方节度使也会视情况而定,有利可图,他们就假皇室之命行事;无利可想,就阴奉阳违、不了了之。

    整个天下,真心想兴复唐室之人,要么不得门径,要么处处制肘,更有甚者,一味被人愚弄,例如这位老公公就是这一类人,想想都让人悲哀、让人愤怒。

    “算了,翠微已出,银刀将现,若是朱璃还不死,老奴也没办法可想喽。”话音似是自嘲,又有一股悲凉的落寞之意。

    “对了,朱玫在延已经适应了一段时间,让他尽快做掉李孝昌,接掌延三州吧。”暗中人突然转化了话题,似乎不想在纠结于这个话题了,直接吩咐周承晦道。

    “诺”周承晦泰然领命。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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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海横流介绍:
名为朱璃的失恋青年,以德报怨,救人惨死,灵魂回到了唐末乱世,脑中竟然多了一本山海经的书影,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世道呢,山海经的书影又有什么用呢? 刚刚穿越的朱璃,差点被三个市井无赖吃掉,刚刚逃脱虎口,又好巧不巧地一头扎进义军之中,莫名其妙地成为了草军一员,且看主角如何在乱世之中挣扎求存,拜得英雄冉闵的在世之身为师傅,收得智计无双的郭嘉在世之身为麾下,驱除鞑虏、卫我中华,“只要是我汉人的土地,一根手指头大小都不容失去。”山海横流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山海横流,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山海横流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