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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逢不识     山海横流txt下载     山海横流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八零章 火牛夜奔

    范阳是一座历史悠久的古城。www.uu234.cc

    始皇帝建立大秦,范阳就矗立于幽州了。

    古城苍古而厚重,远远看去,就像一只远古巨兽,盘踞在范水北畔。

    三国时代,范阳曾隶属涿郡,乃是幽州少有的坚城。

    奚帅辖剌哥,以答应援助李匡威攻下范阳为条件,获得了入关的机会。

    最近这段时间,入关后的奚人罪孽滔天,几乎在前往范阳的路上,奚人的骑兵,就从来没有停止过劫掠。

    幽、蓟、平、檀四州百姓,屡屡惨遭奚人毒手。

    这些奚人,犹如草原上的鬣狗一般,肆虐地方、烧杀抢掠,沿途百姓,惨死在奚人屠刀下的,少说也有数万人,血流漂橹、积尸如山。

    从平州到幽州,从东到西,但凡侥幸存活下来的百姓,但凡知道奚人是怎么入关的黎民,无不对李匡威恨之入骨、诅咒不已。

    若是死人能够跳起来的话,相信李匡威的九百六时代祖宗,早就从棺材里跳了出来,一把就会将李匡威这个混蛋,塞回他娘肚子里去了。

    无良、无耻、家门不幸,累及数代先人跟着倒霉。

    对于奚人在卢龙地区的所作所为,李匡威也后悔莫及,可木已成舟,他还指望辖剌哥,能够帮助他们爷儿俩攻取范阳,怎么可能跳出来阻止对方的劫掠。

    可惜,他不知道辖剌哥打的什么主意,只要能够劫掠到财货、水灵灵的汉人美女、精壮的男人奴隶,李匡威是谁,去他大爷的,他算什么鸟东西。

    可想是这么想,当大军抵达范阳后,他还是会装模作样地表示一番的,至于是不是真出力,那就只有他自己知道喽。

    范阳城上,李可举望着无尽的叛军,面色阴沉。

    他的身边的尉迟信,脸色同样难看,对于站在叛军前方的李全忠父子,更是深恶痛绝。

    谁也想不到,在狄人入寇之际,在范阳所有大军都在北面抵抗狄人之时,李全忠竟然突然反水,兵袭范阳。

    这倒也罢了,可对方竟然为此,不惜勾结奚人,让人不齿的同时,愤怒得都想一把掐死这个汉奸。

    “李全忠,你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你生于大唐、长于大唐,却勾结狄**害唐民;家父在世,待你不薄,你不思报恩,反而图谋卢龙,权欲熏心,万死莫赎。”李可举站在城头上,指着叛军前方的李全忠,激动得胸口起伏,破口大骂。

    李全忠闻言,面色沉凝,丝毫没有羞愧的意思,沉声道:“李可举,卢龙九州之地,原有九军镇守,可你李可举,偏偏要成立了一支镇远军,而且一直指使镇远军,压制我威武军,你为何要如此欺我?”

    “为何成立镇远军?李全忠,你应该心知肚明吧,你若没有反意,李某又何苦多养一军?”对方提到镇远军,李可举更加愤怒,反口质问道。

    “李可举,正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你既然让我出镇威武军,就应该完全信任我,可你前脚令我出镇威武军,后脚就成立镇远军压制我,我岂能不顾忌?”李全忠咄咄逼人,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李可举和李全忠斗

    了这么久,谁是谁非,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早就扯不清了。

    “废话少说,若是攻城,就来吧。”李可举寒着脸,望向城下的李全忠,满眼都是森然的杀机。

    李全忠同样阴狠地注视着李可举,周身蒸腾着杀意,只见他大手一挥,高喊道:“李可举无道、枉顾民心,今日我李全忠,愿为卢龙百姓攻灭此獠,望诸位力同心,助李某一臂之力。”

    “攻杀李可举。”

    “攻杀李可举。”

    ......

    三军响应,四野轰然,震彻云霄的呼喊声,几乎都要将这方天穹击穿。

    站在城上的李可举,面色难看,满目复杂地转过头,看向尉迟信,苦涩道:“小郎,尽力而为,若事不可为,老夫绝不怪你。”

    尉迟信闻言,一脸肃然,铿然道:“李公放心,只要某家在,范阳就一定无事。”

    李可举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无言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股无形的情愫,萦绕在这对异姓叔侄之间。

    对于尉迟信,他没有什么好怀疑的,既然尉迟信这样说,他也绝对相信,对方会这样做的。

    范阳攻防战,瞬间爆发。

    李全忠所部五万人,进攻南面;李匡威、李匡筹兄弟,所部四万余人,进攻东面;奚帅辖剌哥所部三万人,负责攻击西面。

    对于辖剌哥来说,他可不会真的帮助李全忠父子拿下范阳,但做做样子,倒是无伤大雅。

    范阳攻防战打得十分激烈,朱璃一边收集着耕牛,一边派人暗中监视着这里的战况。

    三天,仅仅只有三天时间。

    双方战死的府卫,就高达三、四万人,即便距离范阳数十里地,都能听到范阳方向传来的喊杀声,以及嗅到淡淡的血腥气息。

    远在良乡的朱璃,三天时间,在燕云、燕霄兄弟的帮助下,搜集了近三千五百头耕牛,朱璃当即就给他们写了欠条。

    在古代,尤其是中原地区,耕牛是禁止宰杀的,牛肉的价格很便宜,因为这是黑货。

    可若是购买耕牛,那就另当别论了,一头耕牛的价格,少说也要几十两银子,朱璃一下搜集了三千五百头,二十两一头,也需要七万两白银。

    写欠条的时候,朱璃暗暗咂舌,打仗,不仅坑人,还坑钱啊。

    花了一、两天的时间,朱璃将一千五百头耕牛放到了范阳以西,至于东面和南面,他安排人手,各放上一千头。

    每一头耕牛吃饱喝足之后,都用马嚼子罩住了嘴巴,双目用黑布蒙住。

    每一头耕牛的尾巴上,尽皆系着油布,都是用桐油浸泡过的油布;而且它们的牛角上,还绑上了尖刀,用麻绳死死系在上面,很结实。

    每两头牛背上,当扛着一个木排,木排前段被削得十分尖锐,两侧死死地固定在两边的牛身上。

    准备行动的当天晚上,朱璃首先密令随军的鬼武士出手,剪除了散布的游哨,这才率部来到了范阳城西,在距离奚人大营两、三里地的远处,聚集了起来。

    李全忠、李匡威这对汉奸父子,朱璃虽然

    恨得牙痒痒,却可以暂且饶过,但对于进入关内,造成无数杀孽的奚人,他一定要做掉。

    看看辖剌哥到了关内,都做了些什么事,劫掠、还是劫掠,搞得幽、檀、蓟、平四州,生灵涂炭、鸡犬不宁,根本不当汉人百姓是人,肆意宰杀、冷血无情,这帮畜生,他岂能放过。

    夜,似乎为突袭蒙上了一层神秘的保护色。

    范阳西侧、南侧、东侧,距离李全忠、李匡威、辖剌哥的三处大营两、三里地的地方,静静地聚集着三波人马。

    这些人的前方,并排站着一群耕牛,每一头耕牛的前方,都有一名戍卫,站在一侧,耕牛的尾侧,同样跟着一个护卫,手里拿着火折子。

    月黑风高杀人夜,随着一道撕裂漆空的火箭,骤然急射入空中,所有府卫,立刻点燃了牛尾上的油布,同时站在耕牛前方一侧的府卫,麻利地摘下牛眼上的黑布。

    尾巴上突然传来巨疼,似有红艳的火光闪烁于后,让这些耕牛瞬间就疯狂了起来,它们拼命地向前冲,似乎想要甩掉背后的红火,让尾巴脱离火燎。

    “咚咚、咚咚、......”

    大地震颤,四野摇晃,数千头狂躁的耕牛,冲击而起,造成的动静,竟然比万马奔腾的动静还要大,还要猛烈。

    亡命奔逃、疯狂驰骋,这些企图脱离红火炙烤的耕牛,迅猛、剧烈地冲向直线上驻军大寨,一千五百多头耕牛,一共排成两排,军寨后方的栅栏即刻就被冲垮,几乎丝毫没有滞涩,牛群仿若从黑暗中冲出的洪荒猛兽一般,冲进了奚人的大营。

    在它们的眼中,对于一切阻碍它们逃窜的障碍物,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践踏而过,摧毁一切、冲垮所有。

    “啊,什么东西?”有奚人巡卫看到火牛冲进大营,一脸骇然地惊呼道。

    “牛,是牛,火牛,怎么这么多,这些牛全都疯了,快跑。”有机灵、经验丰富的老卒,立刻意识到了危险,连忙高呼道。

    ......

    火牛冲营,引起一片恐慌,清醒的奚人勇士抱头鼠窜,哭爹喊娘;至于还呼呼大睡的奚人,就再求多福吧。

    两条腿终究跑不过四条腿,有奚人勇士迎头撞上发疯的耕牛,直接耕牛被撞飞了起来。

    有聪明的奚人勇士,想从牛中间的缝隙中穿过,不想,几乎每两头牛之间,都有尖锐的木排,候在那里,他们甫一露头,就被木排上尖刺直接刺穿身躯,血流满地、哀嚎不已。

    狄人勇士都是穿皮甲,很少有人披挂铁甲的,一旦被木排尖刺撞上,那绝对是一扎一个对穿,鲜有例外。

    被穿在木排上的奚人勇士,在两头牛的奋力奔驰下,一直被拖拽了老远、哀嚎了很久,才会头一歪,就此死去。

    火牛驰过,四周一片狼藉。

    在公牛的身后,朱璃挥舞着双刃矛,率领八百牙兵,以及三千余雄武越骑,紧紧跟在后方,他们不需要冲锋,只需要捡漏就好。

    在这些骑兵的背后,还跟着数千府卫,他们同样分布开来,专门挑杀,那些被火牛冲撞后,还能活下来的奚人勇士。

第一八一章 攻灭奚人

    整个奚人大营,军帐一顶接一顶地倒下,很多军帐一旦沾染到了牛尾巴,就立刻会被点燃起来。www.uu234.ccwww.uu234.cc

    有狄人大将策马相拦,尚未来得及在耕牛身上插上两刀,一支羽箭就悄无声息地迎面而来;要不就是,在并行狂奔的另一头牛带动下,被双牛之间的木排扎个正着,下场自然不用多说,更何况耕牛背后,朱璃随时准备补漏。

    火牛冲击,三面战场同时发动,其他两方,朱璃只让那些负责放牛的府卫,释放了耕牛就跑路,不要追杀,毕竟那边的耕牛数量少,要对付的人也更多,还是保存实力要紧。

    至于奚人的营寨,他就不客气了,这些畜生,一定要血债血偿。

    三面大营同时受袭,朱璃根本不怕李全忠、李匡威发现这面的情况,他们自己一裤裆屎,都还没清理干净,绝对不会那么仗义,跑来这边救援的。

    “走水了,走水了。”

    “啊,不”

    .......

    吆喝声,哭喊声、惨嚎声、呻吟声,连成一片、交织成网,此起彼伏、络绎不绝。

    到处都是乱糟糟的一团,火牛奔过,很多奚人勇士还未睡醒,就被耕牛一蹄子踏在了身体上,瞬间就会完周公,接着就去找阎王叙旧了。

    正在这个时候,前方突然出现一伙奚人,数名大将,簇拥着一名贵族,胆战心惊、满脸恐惧地望向发疯似的耕牛,其中几人刀剑出鞘,满脸凝重地看向直线冲过去的这些火牛。

    而那个奚人贵族,不是别人,正是奚帅辖剌哥。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辖剌哥是和朱璃没有直接冲突,可是他祸害了无数汉人百姓,就是朱璃的生死大敌。

    看到这伙人,紧紧跟在火牛身后的朱璃,瞬间就运起了暴刺连击,虽然对付这帮人,朱璃原本并不用施展这等武将技,可对方好歹有十余位悍将,朱璃身边并无其他佐将,牙兵虽勇,但也绝非奚人大将的对手,何必让这些忠勇之士丧命呢?

    而朱璃前方的耕牛,可不管你是什么身份,径直一头撞了过去,只见两三名奚人大将,“伊利哇啦”乱喊一通,随即就是两刀一剑,径直刺向耕牛要害。

    正当他们兵器刺入第一头耕牛身体中时,那头耕牛,并未当即咽气,还在极力挣扎,愈发疯狂。

    而和他并行狂奔的另一头耕牛,凭着感觉,身体猛的一个倾斜,径直撞向簇拥在一起的其他奚人大将,以及辖剌哥。

    对方猝不及防,一下就被撞飞了三、四个人,其余之人,全都忙不迭地向一侧跳跃躲避开去,辖剌哥武艺不弱,自然也能轻松避开。

    可就在这个时候,从这两头耕牛的背后,一朵红云,犹如飞鸿冲天一般拔地而起,轻轻松松就凌空越过了两头耕牛的身体,冲向奚人堆中。

    同一时间,夜空中,一抹玄光乍现,迎着十月清冷的月色,显得格外凄寒,玄光层层叠叠、无穷无尽,似浪非浪、似花非花,炫美而清冷。

    人美多离难,花美总凋残,一矛断生死,一矛惊魂散。

    玄光倏然,笼向四周,几乎将所有大将的身影,全部笼罩其

    中,有花绽放,冷艳殷然。

    光倏停,红云歇,朱璃骑在赤兔上,钢矛斜指,稳稳地停在了辖剌哥的喉咙处,相距不过半指宽。

    辖剌哥四周的奚人大将,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缓缓转动着脑袋,都想在临死前,看看自己到底是死在何人的手中。

    可是这个愿望,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实现的,大多数的人,只是转到了一半,意识就永远跌入无尽的深渊中,“噗通、噗通、噗通......”,身体也接二连三地扑倒在地。

    奚人,东胡鲜卑的一支,多以畜牧、游猎为生,曾经也归附过大唐,为盛唐开拓领土,立下了汗马功劳。

    可是到唐末,唐室衰微,这些奚人就无法无天了起来,经常进入汉境打秋风,劫掠、杀戮,让边地汉民苦不堪言,生灵涂炭。

    而被朱璃遇到的第一支进入汉境打秋风的奚人,就是辖剌哥所部,不可否认,这位奚帅很年轻,看起来很英武,可惜长着一副人模狗样儿,却做着狼心狗肺的事情。

    制住了奚帅辖剌哥,对于接下来的杀戮,朱璃不再感兴趣,反而转过头来,看向了辖剌哥,漠然道:“你是哪个部落的?”

    看着十余位大将,只是一瞬间就死在了眼前这位小将的手中,辖剌哥早已骇得满头大汗,更何况,那收割掉所有大将性命的凶兵,现在就停在自己的喉咙处,他岂能不怕。

    闻言,立刻战战兢兢、结结巴巴地道:“本帅,不,本,在下,出自、出自西奚。”

    西奚,就是唐末时期,迁居怀来县一地的奚人,被人称之为西奚。

    “你们的首领是谁?”朱璃继续追问道。

    单凭一个奚帅,根本不可能决定出兵入寇汉境,奚人大军南侵,一定是他们首领首肯的,说不定,这个部落的首领,还是主谋之一。

    现在的辖剌哥,早被吓破了胆,他本来打算敷衍一下李全忠父子就算了,找个机会会,再劫掠一番,就准备返回草原了,可他没想到,只是稍稍贪婪了一点,竟然就落到如此境地。

    面前这个人,简直就是恶魔,只是一瞬,就杀掉了他身边所有的大将,他现在还活着,估计也是对方故意留下的,主要就是想弄清楚他的出处,这仅有的目的,要是他不满足对方的话,对方怕是会立刻杀掉他吧。

    这样一想,辖剌哥就非常配合,几乎有问必答,一听对方问自己的首领,他想都不想就把他们的首领给卖了,忙不迭地道:“我们西奚的首领是去诸。”

    朱璃闻言,眯着的眼睛,眼珠子一转,继续道:“那你知道东奚的首领吗,他叫什么名字?”

    其实,他也不过随口一问,没想到这个辖剌哥还真知道。

    只见他毫不迟疑地回道:“汉人的将军,东奚的首领叫时瑟,不过他已经老迈,下一任东奚的首领,很有可能会落在东奚大帅吐勒斯的囊中。”

    对于他的回答,朱璃很满意,淡然道:“你们本来生活在关外,与我们汉人秋毫无犯,这不是很好嘛,可你们偏偏要来欺负我们,我们汉人有一句话说得好,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呃”辖剌哥有些楞然,他虽然会说汉语,但这句话他真不知道什么意思,从朱璃的脸上,他看出了情况似乎不对,连忙惊疑道:“汉人的将军,这句话什么意思?”

    “哎”朱璃怜悯地看了他一眼,钢矛突然猛地刺出,“噗哧”一声,直接贯穿了对方的喉咙,这才望向死不瞑目的辖剌哥,淡淡地道:“这句话的意思是说,因果循环,报应不爽,有些仇怨,天不报,人自报。”

    话音刚落,只听“噗通”一声,辖剌哥的尸体,随着朱璃钢矛的抽离,立刻摔在了地上。

    杀了辖剌哥,朱璃一点感觉都没有,没有大仇得报后的那种畅快,有的只是深深的悼念,为那些无辜枉死的百姓,沉痛的悼念。

    朱璃驻立原地不久,一伙将近千人的府卫匆匆赶来,那是负责城南火牛阵的一伙府卫,领头的是一名都尉,见到朱璃,那人连忙一脸兴奋地拱手拜道:“将军,妥了,李全忠的大营,现在乱成了一锅粥。”

    “无数营帐被点燃了,被踩死、撞死的府卫,不计其数,属下还听到,有人大再喊走水了,好像是粮仓起火了,哈哈,真是痛快。”

    朱璃闻言,嘴角勾起一弯轻笑,赞赏道:“做的好,我承诺的赏赐,不日就会送到,到时候绝少不了你们的一份。”

    “多谢将军。”都尉闻言,更加兴奋,连忙拱手拜谢。

    “多谢将军。”余下的府卫,也跟着拜谢道。

    又过了盏茶时间,奚人大营的混乱已经平息了,辖剌哥战死,其余的奚人要么投降了,要么逃匿了,这些人朱璃没有继续屠杀,战场上的你死我活,那是应有之理,但战后杀俘,自从第一次被尉迟槿阻止后,他就再也没干过。

    这个时候,负责东面火牛阵的千人府卫,也匆匆归来,战况大概和南面的差不多,朱璃直接率领众人,押着上万的奚人俘虏,驱赶着缴获的马匹、牛羊,带着解救出来的数万普通百姓,向着范阳城进发而去。

    外面的动静,早已惊动了城中的巡逻府卫,当朱璃打着火把凑近西城城门的时候,站在城楼上的尉迟信,一眼就看到了他,二话不说,就让人打开城门,亲自迎了出来。

    “哈哈,我说谁这么牛气,竟然同时夜袭三方,要是知道是你,我就不奇怪了。”见到朱璃,尉迟信显得十分开心,上来就给朱璃一个大大的拥抱。

    正所谓,人无大落,不知挚友,大起大落之中,那些始终站在你身边,愿意帮助你的人,陪伴你的人,才是你生命中最珍贵的人,虽然这句话说的有些绝对,不过大底都是如此。

    北狄入寇,第一个前来增援李可举的人,是朱璃;范阳被围,第一个来给李可举解围的人,还是朱璃,对于尉迟信来说,还有比这个更真的情谊了吗?

    “李公,和夫人如何了?”两人互相在对方上的背上拍了拍,随即松开,朱璃一边下令大军入城,一边迫不及待地问起了李可举和尉迟夫人的消息。

    “哎”尉迟信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喂喂,你有没有把我放在眼中过,我都活得好好的,李公和阿娘怎么可能有事?”

第一八二章 范阳远忧

    范阳都督府中,李可举收到朱璃破敌的消息,也赶紧从府中迎了出来。www.uu234.ccwww.uu234.cc

    老远见到这个曾经的老上级,朱璃连忙快走几步,拱手当胸,谦虚非常地道:“李公,晚辈来迟,让李公受惊了。”

    “哈哈,小郎有心,老夫欣慰不已,不要这么见外。”李可举连忙上前,双手扶起朱璃,开心地道。

    朱璃有了如今的成就,与李可举当初的扶持是分不开的,但主要原因,却并非他慧目识珠、精心培养,这个大家尽皆心知肚明。

    李可举只不过是在恰当的时候,接受了尉迟兄妹的建议,重用了朱璃,可带来的收益却是不可估量的,想到这里,李可举也不由得佩服起尉迟兄妹的眼光来。

    正所谓人心隔肚皮,谁又能一眼识忠奸呢?

    更何况是这个君非君、臣非臣、父非父、子非子、人心不古、悖伦忘义,层出不穷、数见不鲜的年代,也不怪他当初那般踌躇。

    一行人十分开怀地进入了前厅,至于那些跟着朱璃进城的牙兵、以及雄武军将士,自有人前去招待,当然不用费心。

    “朱璃小郎,你不是在镇守居庸关吗,怎么突然跑到范阳来了?”众人甫一坐定,李可举就好奇地问道。

    居庸关血战,李可举当然有所耳闻。

    可朱璃夜闯狄营、箭袭清凉谷的事情,最近才发生,兼且范阳被围,他却并不知晓,才会有此一问。

    朱璃闻言,当即拱手道:“托李公的福,不久前,晚辈设计清凉谷,狠狠地赚了敌人一把,耶律撒剌、慕容霸、拔剌,尽皆授首,一战斩首四万余,关外的狄人,已经不多了,现在有鹏举将军驻守那里足矣。”

    “奚帅辖剌哥入关,伙同李全忠父子图谋范阳,是晚辈倏忽所致,晚辈深感不安,担心李公、尉迟老夫人安危,便飞马来援。”朱璃言肯意切,歉然地道。

    在自己人面前,他却很直接,心中记挂着谁,就直接说了出来,搞得陪侍在侧的尉迟信醋意大发。

    加上闻听朱璃又一次大败狄人,心情大好之下,佯作不悦道:“哎,看来在朱璃兄弟的眼中,我这个大兄的安危,就无所谓了,是吧?”

    “哈哈哈,滚猢狲,这个闲醋你也吃。”李可举闻言,心情振奋,开怀大笑的同时,笑骂了尉迟信一句,继而道:“朱璃能在清凉谷再溃狄人,继而又用火牛夜袭李全忠三营人马,不知道给你减轻了多少压力。”

    这对异姓叔侄,相处无间、情若父子,那温馨的一幕,却是外人羡慕不来的,朱璃傻笑着挠挠头,心中却对二人由衷地祝福起来。

    “对了”李可举笑声方歇,立刻又一脸严肃地看向朱璃问道:“朱璃小郎夜袭李贼,不知战果如何?”

    “李公放心,李全忠、李匡威父子折损如何,晚辈虽然不知,却也可以猜得出,必然损失不轻。”

    “火牛夜袭,不算被疯牛撞死、践踏而亡的贼军,光是造成的混乱、引发的彼此倾

    轧,就不知要有多少人罹难了。”朱璃一脸自信地回道。

    “至于奚人,已经等于全灭了,光是晚辈收降俘虏就有万余人,马匹缴获上万,救下的汉人俘虏也不在少数。”

    “可惜,虽然晚辈千叮咛、万嘱咐,让麾下小心注意,但黑夜之中,那些被俘虏的汉人,还是有很多人被误伤,甚至惨死的都有。”说道这里,朱璃又有些难过,毕竟那些百姓都是无辜的。

    他们先是被奚人袭击,亲人惨死,自己又成了俘虏,火牛夜袭之下,即便有朱璃吩咐麾下照应,可耕牛疯狂的时候,却是六亲不认的,自然就有惨死在牛角、牛蹄下的百姓。

    看到朱璃的神色,李可举连忙安慰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在这个烽烟四起的年代,连老实活着,都不容易啊,小郎可不要往心里去,等李某查清他们的跟脚,若是他们还有亲人在世,李某必然厚加抚恤。”

    李可举之言,让朱璃打起精神来,但内心的负愧,可不是一时半会能好的。

    尉迟信看到这副情形,连忙转移话题道:“经此一役,李全忠在年前,怕是没有可能对我们形成威胁了,对方原本有十二万人马,朱璃一次夜袭,就让他们折损了四、五万人。”

    “他们以现在的七、八万之众,若是想要在年前攻下,有三、四守军的范阳,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不错。”李可举认同地点点头,“我们需要担心的就是年后,李全忠年前攻不下范阳,必然会撤往蓟州,来年他又会有什么伎俩,确实让人难以揣测。”

    说到这里,李可举眉头皱起、脸色阴沉,对于李全忠他丝毫善意都欠奉,自从他坐上卢龙节度使这个位置,这家伙就没安生过,他怎么可能不恨李全忠呢。

    李可举这么说,尉迟信也担忧了起来:“李公,李全忠父子,狼子野心,他们不但和渤海粟末有勾结,还和义武军王处存关系暧昧。”

    “若是粟末,和义武军一同支援他,范阳必危。”

    李可举闻言,神情更加阴沉,不过却出言安慰尉迟信道:“小郎莫忧,王处存这个人,李某比较了解,此人生于富裕之家,得父祖庇荫,做到了义武军节度使。”

    “在顺境中长大的此人,好谋无断、好大喜功,即便来犯也不足为虑;兼之此人对大唐忠心耿耿,前些时候,黄巢攻破长安那会儿,若不是李某勒令李全忠攻击沧州,他只怕早就南下剿贼去了。”

    “这样的一个人,不会无故攻略其他藩镇的,若是他要攻击幽州,必然首取定州,名义上,那里才是他的节制之地。”

    “可惜,定州和沧州之间,相隔数州之地,中间还隔着忠武军,王景崇死后,他的儿子王继承成德节度使,此子虽然年幼,却极其聪慧,断然不会借道于王处存。”

    “沧州和定州之间,隔着莫、瀛二州,现在都是王的辖地,王处存一旦得到定州,岂能甘心自己节制的地域互不相连,必然图谋莫、瀛

    两州,那两个州,以前一直可都是义武军的地盘,借道王处存,对于王来说,显然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朱璃、尉迟信闻言,频频点头,历史曾给无数后人上过生动的一课,假道灭虢的由来,大家都知道,王自然不会那么蠢。

    “那么李公认为,粟末会不会挥兵南下?”既然李可举这么肯定王处存不会北上支援李全忠,那么现在需要担心的就是族了。

    族盘踞在渤海,共有七部,粟末、白山、伯咄、安车骨、拂涅、号室、黑水。

    可不要小看这个种族,在早期被称为勿吉族,北魏年间,勿吉曾剿灭夫余,夫余族人,可是高丽族的祖先,可见这个种族曾经的彪悍。

    一族以太皇山为中心,向四周辐射,在唐末时期,就盘踞在渤海一带,至于人口中的太皇山,其实就是后世的长白山,这座山可是族的神山。

    听到族,就连李可举都皱起了眉头,唐朝人称呼北方的异族,统称北狄、或狄人,在李可举的眼中,这些狄人最是难以把控。

    有时候明明说好的约定,只要他们一个不爽,就会彻底撕破脸皮,管你什么约定不约定的,只要没有便宜可占,他们说翻脸就翻脸。

    “无妨。”看到李可举、尉迟信的担忧,朱璃开口劝慰道:“今秋狄人南下,二十余万大军,现在还剩不到五万,北地的寒冬来得快,晚辈料定,狄人不日便会北归。”

    “只要没有契丹人的牵制,鹏举兄就可以放开拳脚了,晚辈会让高远、张归牟一起留在幽州,帮助李公、和尉迟兄一同抵御李全忠的进攻,即便来袭,相信也能应付。”

    “高远?”一见朱璃承诺留下人马助他抵御李全忠,李可举非常开心。

    张归牟他还知道,毕竟这个人一直待在北口,虽然没有什么作为,但也没有出过差错,应该是个中规中矩的大将。

    至于高远李可举就不了解了,实不知,高远曾经也是他的麾下,不过那个时候的高远,只是李可举调派在北口的一个小小旅帅,根本就引不起他的注意。

    而现在的高远,却是朔州首屈一指的大将,麾下三千陷阵卫士,威震朔州、谁人不知?

    对于高顺的在世之身,这一世的高远,不管别人怎么品评,朱璃自己倒是非常满意,三国时期,有很多人的能力都被严重低估,高顺无疑就是其中一个。

    试问,吕布除了泡妞、武艺高绝、和杀干爹之外,他还有其他本事吗?

    也许有,但也寥寥了,生存在汉末那个混乱的年代,就连枭雄刘备,都曾丢妻弃子过,可见那个时代的混乱。

    而吕布每次撒野、到处闯祸之后,还能让家人都得以保全,这不得不说,张辽、高顺二人,绝对在私底下居功至伟。

    “陷阵之志,有死无生。”不仅是陷阵营的精神,也是高顺身为大将,马革裹尸的心声,他的能力,绝对不比张辽差多少。

第一八三章 战罢方歇风云涌

    古有诗云:“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

    幽州、代朔之地,风雪来得确实很早,虽然没有八月飞雪那么夸张,但十月末,一场突如其来的风雪,迫使交战各方,不得不罢战退军。UU小说www.uu234.cc

    遥辇枭雄耶律辖底、迭剌奸雄耶律释鲁,在大风雪来临之前,就黯然退去了,兴师动众、雄心勃勃而来,最后却折戟沉沙、损兵折将而归,这两人的心情,怕是已经糟透了吧?

    此番回去,还要面对嗷嗷待哺的部落老幼,以及满怀希望的各部贵族,让他们如何向这些人交代呢?

    这次南下,不但没有劫掠到粮食,还将人家的父亲、丈夫、儿子,全丢在了战场上,想想都够这两位头疼的。

    李全忠、李匡威父子,同样怏怏不快地撤出了幽州,即便没有朱璃的夜牛突袭,风雪之下,他们也不可能冒着风雪攻击范阳,无数的战例证明,冬季兴兵,绝对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更何况,朱璃的一次夜牛奔袭,搞得他们死伤惨重、骤失盟友,彻底粉碎了他们父子,趁火打劫、颠覆卢龙的野望,来日方长,对于他们父子来说,战争才刚刚开始。

    李全忠退走后,朔州很快就送来一匹银两,主要是用来支付买牛的钱银,还有朱璃承诺雄武军将士的赏钱,待银两到达后,朱璃就一一兑现了诺言,支付了欠款。

    李可举知道后,感激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不是他拿不出这些钱银,而是现在的幽州,几乎处处都要钱,他没有伸手向朱璃借钱,已经非常不错了。

    朱璃写了一封信让人快马传递给高远和张归牟,让他们暂时待在岳鹏举帐下听令,至于李罕之,就让他继续辅佐高远吧,高思继、高冕,以及二高的家人,朱璃准备带往朔州。

    高家还有三兄弟,在李全忠麾下听令,让高家这对兄弟待在幽州,他实在不放心;更何况即便二高死心塌地的效忠朱璃,也不能让人家兄弟对阵吧,于心何忍。

    在范阳叨扰了李可举十余天,等二高以及他们的家人先后抵达后,朱璃就决定返回朔州了,同行的还有五千匹战马,万余奚人俘虏,以及尉迟夫人、李可举的一些亲族数人,一起跟随朱璃远离范阳,前往朔州。

    可以预见,来年的幽州,必然成为是非之地,战火是免除不了的,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无论是李可举,还是朱璃,都不得不及早考虑,若是真有危机,再想迁移这些人,可就难了。

    中和三年,在风雪席卷北地之际,就缓缓地走到了尽头。

    这一年,发生了很多大事。

    但最有意义的大事,有两件,一是黄巢溃灭,退出了历史的舞台;第二件大事,就是僖宗幸蜀结束,回归到长安。

    不过,对于河朔地区的百姓来说,最大的事情,莫过于他们心目中的守护神,朱璃将军,终于昭雪平反了,从此河朔地区的百姓,再也不会被人称作逆民了。

    朱璃被平反,带来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刚刚回到朔州,就听郭奇佐、郭崇韬说起了最近的新鲜事。

    随着朱璃两度出任正三品将军,现在又节制河朔十余州之地,被平反后,大批的

    读书人涌入河朔,为河朔大治,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河朔直到现在为止,依然还是唐末时期,唯一文武并重的地区。

    读书人在别的地方混不下去了,或者混得不如意、比较惨的,统统都北上河朔而来。

    高级文人的到来,自然也包括一些饱学、干练之士。

    比如有个名叫罗隐的家伙,在读书人中,非常有名,号称“十上不第”。

    也就是说,这个人应试赶考,考了十几次,都没有考中,若是平时,这应该是个没有才华的人才对,可现在是唐末,郭奇佐都没有考上,别人考不上也见怪不怪。

    罗隐此人非常有才华,著名的《谗书》、《太平两同书》就是他编纂的,力图提炼出一套供天下人使用的“太平匡济术”,来济世匡民,隶属道家黄老思想。

    罗隐年龄不小了,已过知命之年,朱璃回来后,直接派他前往河套,出任胜州刺史。

    除了罗隐之外,还有一人,同样才华横溢,这个人就是韦庄。

    史载此人曾经担任过前蜀宰相,代表作有《浣花集》、《秦妇吟》等。

    不过,在历史上,他发迹的时候比较晚,若是按照正常发展,要到十年后才能展露头角,现在同样是个屡试不第的苦命书生。

    他的年龄同样不小,距离知命之龄,也只有一、两年的岁月了。

    河朔地区重用文人,这个年代,几乎所有的读书人,都或多或少听到过这样的消息,以前他们不来,那是因为朱璃是逆贼,投靠他就是叛国,谁愿意来?

    可现在朱璃被平反了,而且再次出任正三品的将军,阻拦文人北上的最后一道心理障碍,消弭无形,还有什么能阻止文人北上趋势的吗。

    有能人,就必须用,否则暴殄天物,朱璃也不含糊,同样将他派往河套,出任宥州刺史,分担王、严可求的压力。

    像罗隐、韦庄这样既有名气,又有才能的毕竟少数,大多数的文人,才能是有的,但达到什么程度,就大小不一了。

    郭奇佐、郭崇韬加急拟定考核内容,这些文人若想被选用,只要达到了标准,就能走马上任。

    文人北上之风,在中和三年的秋冬之季,愈演愈烈,也导致目光长远、有野心的枭雄人物,开始重视起文人来。

    先是淮南的杨行密,张榜招贤,以安文人之心、稳住淮南的饱学之士流失;继而又有河南朱全忠,在敬祥等人的建议下,开始着手恢复正常的文人应试程序。

    到了最后,就连沙陀人李克用,也在吴珙等人的劝诫下,开始恢复乡试、县试等应试程序,全国重文之风大盛,给予唐末以武为贵的邪风,予以重重的一棒槌。

    但总的来说,这些人下手还是晚了一步,等他们慌里慌张地将一切程序恢复差不多了,河朔地区考核已经完成,很多县令、县丞一级的佐官,已经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番了。

    尤其是那些贫苦人家出身、在这次考核中脱颖而出的,更是兴奋不已、踌躇满志。

    朱璃被平反,带来的最大收获,就是河朔地区,县级文人的缺口基本被补充完备了。

    河朔几个重量级人物,最兴奋的就属王、严可求、郭崇韬三人了,这三人,这些年来,一直忙得脚不沾地、寝不知味的,现在终于可以轻松下来了,也有时间,回家调戏调戏老婆了。

    风雪辞旧岁,昂扬迎新年。

    中和三年,在河朔人的欢声笑语中,在各地藩镇的悔恨莫及之下,在僖宗皇帝身体渐渐不支、依旧不知节制地顽闹声中,终于归于过往。

    中和四年,在河朔军政走上正常轨道的情况下,不知不觉地来临了。

    二月,河阳节度使诸葛爽先是声援昭义节度使孟方立,随后又屯兵泽州,对河东大军虎视眈眈起来。

    尉迟槿化名的韩槿,身为河东东进主帅,带领河东军已经攻入了上党,听到诸葛爽有意插手战事,只好驻兵上党,不敢轻举妄动。

    同月,进驻河中的王重荣,和河套地区的高肃达成和解,双方取消对峙的紧张状态;王重荣矛头一转,立刻趁着李克用、孟方立、诸葛爽对峙之际,轻取蒲、绛二州,这二州本就是隶属河中节度使节制之地,现在终于名正言顺地归他所有。

    王重荣的突然改变战略,让他的兄长宁节度使王重盈对于河套的态度也缓和了不少,双方协定,只是象征性地驻扎一些兵力在边界。

    站在王重盈、王重荣兄弟的立场上,河套的实际掌控者朱璃,现在已经平反昭雪了,现在同为大唐臣子,就没必要再像以往那样紧张兮兮的了。

    河套南面只有延节度使朱玫依旧咄咄逼人,但也无可奈何、独木难支,对于河套已经构成不了威胁了。

    三月月初,徐州节度使韩雉,声称义成节度使王敬武,乃是黄巢余孽,其人驱逐原义成节度使安师儒,忘恩负义、天下共弃,这样的人,根本不配成为节度使。

    韩雉激愤之下,大发檄文,呼吁天下军阀,一起讨伐义成节度使王敬武。

    檄文发出第二天,根本就不等其他人有什么反应,韩雉就立刻派遣麾下大将杨师厚、陈珙、许戡等人,率部四万,攻入济州,一路东进,连下济州、齐州、淄州,进击青州,速度快得让人目不暇接,错愕不已。

    这哪里是义愤出击,简直就是蓄谋已久的谋取啊。

    同月,淮南节度使杨行密,派遣大将田、安仁义出兵宣州,剿灭叛逆毕师铎、郑汉璋等人。

    月中,秦宗权攻下许州,一边派遣贼将孙儒、殷铁林、石君和飞掠州县,一边整军秣马,攻入陈州,朱全忠仓促迎战,一溃千里,陈州眼看就要保不住了。

    三月末,西川节度使陈敬被李思恭、杨师立打得苦不堪言,损兵折将,军资奇缺之下,只好写信给权宦田令孜,让他这个太监弟弟,帮助自己想想办法。

    田令孜收到大兄的信件,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紧急搜刮民脂民膏,准备支援其兄,却在这个时候,发现了河中王重荣拥有一方盐池,靠着这个盐池,王重荣最近富得流油。

    贪婪之下,田令孜伸手索要,王重荣岂能答应,盐池可是他经济来源中,最重要的一笔,他岂能拱手让人,对于田令孜的索要,王重荣毫不理睬。

第一八四章 盐利动人心、枭雄啸如林

    凤翔,治所天兴。www.uu234.ccwww.uu234.cc

    都督府,正是节度使李昌符的住地。

    李昌符就是李昌言的弟弟。

    黄巢占据长安时,朱璃、郑畋、李思恭、李孝昌、王重盈对峙朱温之际,凤翔军行军司马李昌言鼓噪士卒哗变,架空郑畋,夺取了凤翔节度使职位。

    可惜,李昌言是个短命鬼,年初就去世了,将凤翔节度使的职位,留给了他的弟弟李昌符。

    一名面白无须,一看就是阉宦的年轻小公公,于初春之际的一个早上,鬼头鬼脑地前来拜见李昌符。

    李昌符不敢怠慢,来人是当今权宦田令的亲信,当初他大兄李昌言,还曾受到田令孜的蛊惑,陷害过郑畋,可以说,他们兄弟在朝中的靠山,就是田令孜,他岂敢怠慢。

    李昌符将太监请进府内,太监示意李昌符挥退众人,直到偌大的客房,只剩下他们两个的时候,这位阴人才扯开公鸭子似的嗓门,开口道:“李都督,田大家这次派奴家来,是有要事请都督帮忙。”

    李昌符一听,眉头一挑,连忙谦虚地道:“大家的事情,就是李某的事情,大家只需派人,快马送个口信即刻,何必让公公跑一趟呢。”

    “嘎嘎,都督果然是个秒人,都督的忠心,奴家一定禀报大家,好让大家在陛下面前,给都督多美言几句。”李昌符的话,让这位公公面子有了,里子也有了,非常开心。

    太监随口承诺一句,就继续道:“都督应该知道蒲州吧,这个地方去年还是河东节度使李克用的地盘,李克用全力攻伐孟方立,无暇他顾,王重荣那厮,就趁机夺取了蒲州。”

    王重荣身为河中节度使,占据了原本就属于自己的节制之地方,外人寻不出由头攻讦他,所以,对于眼前的这位公公,提到王重荣占领了蒲州,李昌符神色泰然,一副理所当然的神情。

    自己的节制之地被别人占据,只能彰显自己的无能,王重荣夺回节制之地,别人只能说他上进、有种,即便唐廷也不能说什么。

    “蒲州既然隶属于河中府,王重荣重新夺回自己的节制之地,应该没什么不妥啊,公公为何要提这个呢?”李昌符皱眉道。

    这位受命于田令孜,前来请求李昌符办事的公公,一看满脸疑惑的李昌符,怕引起对方的误会,连忙解释道:“按照常理来说,这确实没有什么不妥的。”

    “不过,都督可知蒲州有安邑,提到安邑,您就没有想到什么吗?”太监一脸殷切地提示道。

    “安邑?”李昌符眉头皱得更深,安邑有什么,安邑在大唐,最出名的就是食盐,因为安邑池,可是河东最大的盐池啊。

    一念恍然,李昌符双眸一亮,激动无比地道:“莫非公公说的是盐池?”

    “嘎嘎嘎,都督英明,正是安邑盐池,我大唐有盐池十八,而河东之地有大盐池、女盐池和六小池,安邑池,就是大盐池。”

    “都督可知道,光是河东盐池,每年上税朝廷,就能获利多少?”太监同样一脸兴奋,提到盐池,他好像看到了满眼白花花的银子似的,不仅眼睛明亮,还

    隐有一丝贪婪的幽光闪烁。

    唐时,河东盐池直属唐廷管理。

    由产到销,先后实行过两种办法:一种是民制、官收、官运、官销;另一种是民制、官收、商运、商销。

    所以对于一个地方节度使来说,很少有人能知道,盐池的收入是多少,但身为内宦的这位小公公,却门清得很,因为天子不管事,这些细务,一般都是阉人打理的。

    “多少?”李昌符好奇地问道,在他的眼中,食盐就是银子啊,怎么可能不好奇。

    “差不多一百五十万缗!”太监不无自豪地说道。

    “一百五十万缗?”李昌符惊呆了。

    一缗就是一千文,也就是一贯,一两银子,一百五十万缗,可就是一百五十万两银子啊。

    可不要小看唐朝的一两银子,唐时一两银子的购买力,约合后世的四千元。

    这笔收入,反正李昌符眼红了,就这样直勾勾地望向小公公道:“莫非王重荣那家伙,霸占了安邑盐池,没有给朝廷上税?”

    这个时候,他倒是聪明了起来。

    王重荣自从同河套达成和解后,便向蒲州挥起了长刀,一举夺下了蒲州,占据了盐池,有了这笔收入,现在他无论干什么,都感觉底气十足起来。

    田令孜现在想从王重荣手中,索要盐池的收入,王重荣当然不会理他,毫不夸张地说,有了盐池的王重荣,比朱璃有了银矿还自在。

    “都督英明。”小公公再次暗捧了李昌符一句,继而咬牙切齿、一副恨不得吃了王重荣的表情道:“王重荣那厮,霸占了盐池,所有收入,一个子儿都没有贡献给朝廷,所以大家才希望,都督你能够讨伐这个奸贼,助大家夺回盐池掌控权。”

    田令孜夺取盐池,一则河东盐池,本就应该归朝廷掌控;二来,这笔收入若纳入朝廷,他们这些太监,多多少少都能够混点油水,这帮太监岂能不同仇敌忾呢。

    李昌符心动了,可他并不鲁莽,担心道:“大家的吩咐,李某不敢推辞,可若肆意攻伐王重荣,天下人岂不会视李某为叛逆吗?”

    朱璃的前车之鉴,这些节度使可都有耳闻,朱璃最终能够昭雪平凡,依仗的可是河朔无数忠诚的下属。

    李昌符虽然自信颇得人心,但也不敢说一旦成为叛逆,这些昔日的麾下,还会死忠一般地拥护自己。

    到时候,狐狸没抓到,徒惹一身骚,甚至连小命都有可能不保,他岂能不慎重。

    李昌符的担忧,太监自然能体会,连忙安慰道:“都督现在是为大家办事,若是都督有难,大家会撒手不问吗?”

    “事后平反与否,还不是大家一句话的事情吗?”对于这点,太监很自信,这种自信,是长期将那位皇帝陛下,玩弄于股掌之间养成的,说得理直气壮,理所当然。

    小公公这么说,李昌符彻底放下心来,阉宦掌废立,在唐末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好,在下一切听从大家吩咐就是了。”李昌符最终还是咬咬牙,应承了下来。

    长安,大内皇宫,枢密院。

    大殿之中,依旧显得十分阴森。

    殿堂上,站着几位佩刀凝立的人影。

    曾经刺杀过朱璃的周承晦,也在其中。

    一名环目狮髯的大汉,拱手向着阴暗处一礼,恭敬道:“大家,属下得到消息,田令孜欲为其兄筹措军资,打起了河东盐池的主意。”

    随着此人的禀报,阴暗中,一股汹涌澎湃的寒意,骤然涌出,嘶哑、奸细、气急败坏的声音骤然响起:“混账东西,烂泥扶不上墙的阉货,大厦将倾,覆巢之下焉有完卵,这都什么时候了,还一心谋求私利,该杀、该死。”

    森寒的气息,瞬间充满了整个大殿,隆冬刚过,却让殿中诸人,再一次感受到了阴寒刺骨的寒冬气息,尽皆不敢妄言半句。

    一名年将就木的老阉宦,却丝毫没有理会暗中之人的怒气,立刻出列拱手道:“大家,今年的江淮岁供,直到现在依旧没有一点消息。”

    “另外,属下还探查到浙东刘汉宏、徐州韩雉、淮南杨行密等人,率部肆意攻伐其他藩镇,丝毫没有将朝廷放在眼中。

    老阉宦的话,无疑是火上浇油、雪上加霜。

    “混账,统统都是混账,这些狗屎,全都该死,全都该死。”暗中之人闻言,似乎气得不轻,隔着漆黑的暗色,似乎都能感觉到,那人拉风箱般的粗喘声。

    对于这位大家的脾气,殿中之人,不敢劝说,只能默然肃立。

    良久,暗中的之人,好像平息了下来,慨叹道:“人生,总要经历欢笑、痛苦、哀嚎,然后才能奋发,不在奋发中消亡,就在奋发中雄起。”

    “而社稷,大多也要经过强盛、衰落、征战、最后复兴,不在复兴中沉沦,就在复兴中崛起。”

    “田令孜谋夺河东盐池,必然引起混乱,周承晦。”

    “属下在。”周承晦一直不曾言语,没想到暗中之人,却点了他的名字。

    “你去通知朱玫,若时机得当,让他进入长安,扶保李。”暗中的声音,冷然而出,却说出了让人难以置信、大逆不道之语。

    李儇尚在,这位就要扶保李,其意不言而喻啊。

    只此一言,就有弑君造反之嫌,可在整个枢密院大殿,所有人闻言,似乎理所当然,好不动容。

    既然这位大人要扶保李,他们照做就是了,毕竟,就连当今天子李儇,当初都是在这位的授意下,才坐上了皇位的。

    “黄埔镛,朱玫实力不足,也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大将,你前往州助他一臂之力。”暗中之人,似乎担心朱玫实力不够,立刻就安排人手前往州支援。

    “诺”那名环目狮髯的大汉闻言,面色肃然,拱手应道。

    少顷后,暗中嘶哑的声音又道:“既然东面藩镇不想纳贡,咱家也不能让他们闲着,替我转告田令孜,敕封朱全忠为沛郡王、敕封刘汉宏为淮南王、敕封韩雉为钜鹿王、敕封王敬武为检校太尉,杨行密为汝南王,哼,既然他们一个个都想称王、称霸,那就让自相残杀去吧。”

第一八五章 畜狼以驱狄

    中和四年,三月末。UU小说

    唐廷突然敕令朱全忠为沛郡王、韩雉钜鹿王、杨行密汝南王、刘汉宏淮南王、王敬武为检校太尉、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异姓封王,而且一下敕封了那么多,朝廷出手了。

    这一招实在阴狠,而且是光明正大的阳谋,你朱全忠既然是沛郡王,封地就在沛县,你是东击徐州拿下封地呢,还是固守河南,关起门来称王称霸。

    对于其他人来说,同样如此,比如杨行密是汝南王,汝南在哪里,就在蔡州,对于被秦宗权占据的蔡州,你杨新密是进攻、还是不攻。

    就在关中藩镇各自戒备、蠢蠢欲动之际,凤翔节度使李昌符,以河中王重荣拒不岁供为由,悍然出兵攻入河中。

    延节度使朱玫,调兵遣将,虎视凤翔,大有趁火打劫之嫌。

    朔州,朱璃、郭奇佐、郭崇韬、王月瑶等人,信马由缰、惬意地游览于田边、渠畔,似乎非常悠闲。

    王月瑶当先开口道:“朝廷这次大肆封赏关东藩镇,耐人寻味啊。”

    “韩雉他们不上供,应该彻底激怒了朝中的某个老家伙了,这一招玩的漂亮,不费一兵一卒,就让韩雉、朱全忠等人,各自戒备起来,关中藩镇,一时之间,秣兵历马、风声鹤唳啊。”郭崇韬略有所思地出言附和道。

    坐在马上,陪在朱璃一侧的郭奇佐,却不为二人话题所动,径直拱手朝向朱璃道:“时近三月,将军应该拿定主意了吧,我们是向南攻略河东,还是向北扫荡北狄呢?”

    朱璃闻言,眉头略皱,就开口道:“无故攻伐其他藩镇,先生难道还想让我做一回叛逆吗?”

    没好气地白了郭奇佐一眼,就继续道:“高肃那边,似乎遇到麻烦了,党项余孽、回鹘骑兵、契丹勇士,骤聚丰州,意图不明啊。”

    “河间三块沃土,分别是云中、丰州、以及银川,现在云中我们已经吃下,银川郡不在我们辖地,丰州必须要拿下来,甚至将整个阴山周边地区,尽皆拿下,也未尝不可。”朱璃眯起双眸,十分坚定地说道。(唐代:前套隶属云中郡;后套隶属丰州;西套隶属银川郡。)

    朱璃决定北伐丰州,就是要将这块肥沃的土地纳归治下,后世被誉为“塞上江南”、“塞上粮仓”的宝地,岂能落入狄人之手。

    每次都是游牧民族,纵马万里,南下叩关,难道就不允许大汉的军伍,远征塞北,北拓疆土吗,有人说难,在朱璃的眼中,所有的困难,都是用来克服的。

    郭奇佐闻言,眉头微皱,斟酌少顷,开口道:“将军欲将丰州地区纳归治下,这个我们必然全力支持,如果属下没有猜错的话,将军似乎还有意远征塞外,不知属下有没有猜错?”

    身边有聪明人就是好啊,举一反三,闻弦歌而知雅意,朱璃怔怔地看向郭奇佐,反问道:“我正有此意,有何不可?”

    一见朱璃果然有意如此,郭奇佐神色倏便,语重心长地道:“辽原无尽,土地辽阔,却很难让作物在上面生长,夺而不用,非智者所为啊。”

    “是啊,将军,

    塞北酷寒,作物很难生长,即便打下偌大的疆土,却依旧是一片草地,也是枉然啊。”郭崇韬连忙纵马上前,附和郭奇佐道。

    看到两位大才一起劝说朱璃,王月瑶有些担心,毕竟她和两位先生接触的时间比较多,对这二人的能力十分认可,而二人一致认定的事情,通常都不会错,他就怕朱璃犯犟。

    这个家伙的性格,她可是领教过的,年关的时候,朱淳、郑氏,一致要求朱璃,让他和王月瑶先把婚给定了,可这个家伙硬是抗住父母的压力,就是没有应允。

    这个时代,十五、六岁的男子,大多都当爹了,可朱璃倒好,现在都十八了,依旧没有结婚的打算,害得她一个大姑娘,二九年华,仍旧茕茕孑立、孤身一人,岂能没有怨气。

    虽然王月瑶表面看上去很淡然,心中早已急得活蹦乱跳的了。

    她知道朱璃心中有个尉迟槿,若是能够赶在尉迟槿之前嫁给朱璃,以后一定可以稳压那个尉迟小娘一筹,这就是她的小心思。

    朱璃没有拒绝娶她,可也没有打算现在就结婚的意思,倒是愁苦了这位美娇娘。

    “两位先生就是因为辽阔的大地上,没有适宜的作物栽种,才反对朱某北伐的吗?”朱璃转过头,看向郭奇佐、郭崇韬二人,疑惑道。

    郭奇佐闻言,点点头,又摇摇头,慨然道:“将军只说对了一半,辽原浩荡,无所屏障,即便我们拿下这片土地,苦心经营,一旦那时狄人再来袭掠,百姓难免又要遭殃,狄人不绝,辽原不安呐。”

    朱璃闻言想了想,开口道:“北地苦寒,却并非不能成为耕地。”

    说到这里,他就想到了后世,在后世的很多农作物,都可以在北地大面积种植,而且产量还不低,比如:玉米、马铃薯、番薯、花生等等。

    可眼下毕竟是唐末,而且山海经上的作物,也大多是黄河流域的先民栽种过得,很少适宜大面积种植在北地,这才导致北原辽阔,华夏儿女却很少有人奢望将之纳归版图。

    不过适宜种植在北地的作物,虽然很少,却并不代表没有,比如萝卜、白菜、大豆、粟、黍等等,想到这里,他就开口道:“我们可以在这片地域种植萝卜、白菜、大豆等等,据朱某所知,光是萝卜就有春夏萝卜、夏秋萝卜、秋冬萝卜和冬春萝卜,萝卜的生长期很短,大概两到三个月,就可以收获一次。”

    “千年前的专著《尔雅》、北魏时贾思勰著的《齐民要术》、本朝苏恭著的《本草》,都谈到了萝卜,从栽种技术,到食用、药用,全都做了介绍。”

    “而且萝卜的产量不低,不但埋藏地下的果实可以食用,地面上的叶子也可以用来煮粥、做菜等等,只要我北地的百姓勤快一点,一年四季都可以在这里种植,再辅以种植粟、黍等作物,谁说塞北就没有适宜的作物可以种植呢。”

    郭奇佐、郭崇韬、王月瑶三人闻言,面面相觑,朱璃了解得这么清楚,说得头头是道,显然是下了一番功夫的,并非信口胡说,可见用这一条为理由,阻止对方北伐,显然行不通了。

    “即便有

    适宜的作物,可面对无处不在的狄人,百姓也无法在这个地方生存下去啊?”郭崇韬不死心。

    朱璃闻言,淡然地看了他一眼,不答反问道:“草原上的牧民最怕什么?”

    三人闻言,神情俱是一愣,王月瑶满腹心事,自然懒得动脑子,直接望向二郭,郭奇佐不愧在北方呆了数年,了解的情况细致而广博,稍一思忖就道:“草原的牧民最怕的就是瘟疫和天灾,尤其是畜疫;其次就是火灾和狼群。”

    “不错”朱璃赞许地看了郭奇佐一眼,继续道:“草原仗之纵横四方的依仗,就是快马、长弓和弯刀,可是面对敏捷、迅猛,又以群居为主的狼群,他们的这些依仗,就发挥不了太大的作用了。”

    “三位可知道,狼和狗,性情本就十分相似,我们可以喂养狗,自然就可以饲养狼。”说到这里,朱璃环顾三人一圈,傲然道:“牧民可以蓄养牛马,我们就可以蓄养凶狼,而且专以草原上的牛羊为猎食对象。”

    “如果牧民在我们这一代放牧,就会遭受到狼群的袭击,甚至我们还可以令人带着群狼,经常袭击他们的部落,久而久之,他们还敢在这一代放牧吗。”

    朱璃自信地看向三人,他还有一句话没说,狼肉卤酱出来,其实非常美味,后世《隐息居饮食谱》有言:“补五脏,御风寒,暖肠胃,壮阳填髓”,可见狼肉是个好东西。

    蓄养狼群,也是他一时之想,前提是狼群必须可控,这就需要专业人士来操作了。

    “畜狼?”郭奇佐皱起了眉头。

    郭崇韬、王月瑶同样十分新奇,听到畜狼,王月瑶甚至连满腹心事都忘却了一些,俏脸一副不可思议的神情,看向朱璃。

    自己挑选的男人,果然不凡,真是想人所不想。

    “不错,就是畜狼,这些狼群蓄养起来,对于游牧民族,就会形成一定的威慑,若是我们在一定的时间内,将攻占的土地经营起来,辅以狼群守护,只要度过艰难岁月,吸纳足够的人口,就可以铸城居住,当一座座的城池,在塞北的草原上拔地而起之时,那时候,再想抵御狄人,就更加容易了。”

    郭奇佐、郭崇韬、王月瑶三人闻言,全都沉默了起来,二郭仔细地思忖着,朱璃这个设想的可行性,而王月瑶则在犯花痴。

    唐末的关外,狄人的种族众多,他们彼此之间互不统属,比较出名的就有契丹、奚人、吐浑、鞑靼、室韦、白、于厥、娘、女直、、回鹘、吐蕃、鬲昆等等。

    而朱璃准备肃清阴山,必然要直面契丹、鞑靼、室韦等游牧民族,在阴山北面,这三个种族,几乎都有族人栖居在那里,畜狼成害,让这些人迁居,才是他的目的。

    “好,若是将军能够畜狼有成,属下支持将军北伐草原,异族一直徘徊在关外,对我中原百姓,早晚都是祸害。”

    “将军若是畜狼有成,我们在面对游牧民族,一直处于被动防守的局面,将会大大改观,在一定程度上,将掌握了主动性,狼可是肉食猛兽,希望他们的牛羊够用才好。”郭奇佐眯着双眼,率先出言支持道。

第一八六章 契丹女将

    “狄人部落那么多,若是我们一个一个的攻过去,即便终我等一生,也不见得消灭、或逼走他们。www.uu234.cc”对于朱璃的计划,郭奇佐同意后,郭崇韬也就不再反对了,转而又抛出了另一个难题。

    这倒确实是个问题,可是不等朱璃想好如何回应,郭奇佐就开口道:“无妨,对于狄人,我们一样可以采取远交近攻的策略。”

    “属下听闻,渤海英勇善战,而且他们地处东北,和契丹各部犬牙交错,将军不妨拉拢他们,设法挑起这样的部族,同契丹之间的冲突,我们再从中渔利,这样就能够节省大部分时间。”

    “更何况,当代粟末的首领大玄锡,同李全忠有联系,将军结好大玄锡,不但可以化解卢龙之危,还可借由之手对契丹发动征战。”郭奇佐肃然认真地建议道。

    “粟末?”朱璃好奇。

    他的神色看在郭奇佐、郭崇韬的眼中,二人也不足为奇,毕竟很多人知道分七部,但具体是哪七部,大家就不清楚了。

    郭崇韬连忙出言解释道:“将军,分七部,其中最有名的两部,就是粟末和黑水。”

    “黑水以勇武之名,威震渤海之北;圣历年间,粟末首领大 祚荣,曾在渤海建国,玄宗时,被唐廷敕封为渤海郡王,势力非常强大。”

    郭崇韬说道这里,郭奇佐即刻插言道:“不错,将军若是结好,这两支皆要结好,当代粟末首领大玄锡、和黑水首领阿布利稽,将军最好派人全都送上厚礼,并和他们相约一同攻伐契丹。”

    大玄锡,渤海国第十三代君主;阿布利稽,乃是酋倪属利稽部族的后人,开元十年,酋倪属利稽被唐廷敕封为勃利州刺史。

    粟末、黑水虽然源自同一人种,相互之间却并不融洽,大 祚荣之子,渤海国第二代君主大武艺,曾一度想要北伐,这才迫使黑水向唐寻求政治保护。

    幽州以北的关外草原,最强大的几股势力,分别就是契丹、、回鹘、突厥残部四股,其中类似鞑靼,就是突厥灭亡后,残留下来的一族。

    听了二郭的建议,朱璃当即决定,派遣刚刚来到朔州,目前还没有什么事情可做的赵敬,出使,悍将高冕率领数百精锐越骑,沿途保护,暗中自然还有鬼武士随护。

    中和四年四月初,中原以河东为中心,正闹得不可开交。

    凤翔节度使李昌符攻击王重荣受挫,请援延节度使朱玫帮忙,朱玫当即应允,兵出州,杀向丹州;而王重荣也不是坐以待毙之徒,厚着脸皮向李克用请援,李克用竟然答应了。

    同一时间,朱璃从朔州选拔越骑三千、府卫一万人,出兵阴山,开始征讨塞外;郭奇佐、郭崇韬继续坐镇鄯阳,调原桑干大将吕勇,进驻偏头砦,杨再兴率部坐镇中央。

    一同前往阴山的,还有悍将高思继,他现在摇身

    一变,成了朱璃的牙将;当然还有另一位能人,就是莘七娘。

    莘七娘可不是泛泛无名之辈,悬壶济世的美名,直到后世还有记载。

    朱璃当初承诺,将这位娘子介绍给高肃的,可一转眼就跑到幽州去了,这次前往阴山,一定会和高肃相聚,自然要带上这位娘子一同。

    阴山,东起河北东部的桦山,西至狼山,是一座古老的断块山脉。

    阴山以北,就是茫茫戈壁,乃是狄人都不愿轻涉的地域,自然不在朱璃的征伐范围,他打算先到丰州会和高肃,拿下丰州后,再做打算。

    唐廷在景龙二年,设立在阴山附近的三座受降城,现在中受降城、东受降城已经被高肃占领了,还剩下西受降城,不在控制之下。

    不过原振武军节度使契绊的弟弟契璋,以及天德军大将宋瑶,在高肃进攻前、后两套冲击平原的时候,二人就率部投降了。

    投降之后的二人,高肃并没有动他们,而是勒令宋瑶继续驻守中受降城,契璋驻守东受降城,他则独自一人进驻九原,进攻党项、契丹、回鹘联军。

    高肃的军营,驻扎在一片辽阔的草原上,朱璃率部甫一进入这里,就感觉眼前一亮,放眼处,远空悠悠、绿茵连天,让人心旷神怡、胸怀大畅。

    高肃得知朱璃前来的消息,大喜过望,飞马迎出了数里之遥。

    河套很早以前就被高肃拿下,朱璃这还是第一次来到这里,根据了解的情况,河朔大军已经完全控制了云中郡,也就是后世的后套平原。

    “丰州的情况如何了?”二人纵马飞驰在辽阔的原野上,向着高肃的驻军大营驰去,朱璃转过头来,看向高肃,直接问道。

    “将军,你来得正好,这帮狄人,太奸诈了,欺负属下兵少将寡,将骑兵分成数股,鬣狗一样地骚扰不休,害得属下一直不敢走远。”高肃见询,略显郁闷地应道。

    朱璃闻言,好笑地看了对方一眼,这家伙干什么都喜欢冲在最前面。

    河套地区的大将也不少,他竟然每个人都委派了驻守地点,却自己一个人跑来跟狄人开战,真是佩服,“对方都有哪些人,实力如何?”

    “党项余孽,差不多万余人;回鹘人最多,大概有四、五万的骑兵;其次就是契丹人,大概两、三万左右。”面对朱璃,高肃倒是有问必答,坦诚相告。

    “回鹘人?”朱璃眯着眼睛,狐疑出声。

    “将军不知回鹘人吗,回鹘又称回纥,史载,回纥曾配合太宗陛下击溃薛延陀,在我大唐的支持下,他们的势力逐渐强大了起来。”

    “天宝三年,回纥首领骨力裴罗自立为可汗,建立回鹘政权;会昌四年,回鹘和鬲昆发生冲突,四年后,鬲昆击溃骨力裴罗,回鹘政权自此灭亡。”

    “回鹘政权灭亡后,大部分族民向西迁徙,例如高昌回鹘汗国、甘州回鹘汗国、喀喇汗王朝、河西回鹘等等,

    都是回鹘遗民建立的国度,现在同我们对峙的这支回鹘骑兵,是河西回鹘流窜过来的,来自归义军节制的地区。”高肃耐心地解释道。

    朱璃点点头,继续问道:“那契丹人呢,他们不是主要集中在东北方向吗,这里怎么会也有?”

    “属下也不知道这伙人是怎么来的,只知道这伙契丹人,领头的是个女的,叫岩母斤。”

    “本来我军驻扎在五原,一切进行的非常顺利,可就从今年二月中旬开始,这个岩母斤突然率部出现在丰州,刚一到达这里,这个女人就立刻联络了党项余孽,又和回鹘达成协议,三方联合在一起,一副要吞并我军的势头,让属下再也不敢驻扎在五原了,只好跑到九原这里来。”高肃神色讪讪,有点惭愧地说道。

    毕竟被一个女人吓跑了,说出去很丢人,可他却没有丝毫隐瞒,坦然道出。

    “岩母斤?”朱璃神情同样十分迷惘,“她有没有说什么?”

    经朱璃提醒,高肃好像想到了什么,连忙道:“这个女人气势汹汹,一副跟属下有着深仇大恨一般似的,对了,她身边好像还有一位女将,叫做,叫做月里辛,这个女人更加凶狠,满口叫嚣着要杀光河朔所有人。”

    无论是岩母斤,还是月里辛,朱璃都没有什么印象,甚至一点头绪都没有,看来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

    二人说说讲讲,就来到了高肃的军营,这里驻扎着将近三万余河朔将士,其中越骑大约一万两千人,其次就是排矛手、刀盾兵、步射三部,每部六千余人。

    进入帅帐,朱璃指着高思继,向着高肃道:“高兄,这位是朔州牙将高思继,出自幽州高氏。”

    “幸会。”高肃连忙拱手,向着高思继谦让道。

    “拜见高将军。”高思继不敢怠慢,连忙谦逊地回应道。

    朱璃又走到莘七娘的身边,指着她对高肃道:“这位是我们的匠作丞,莘囿丞。”

    高肃诧异地看了朱璃一眼,又诡异地看了莘七娘一眼,这才拱手道:“在下高肃,幸会。”

    莘七娘一早就暗暗地打量着这位河朔的壮武将军,果然如朱璃所说的那样,十分英俊、十分健全,不过至于十分英雄,她倒是没有看出来。

    毕竟被两个女人吓跑的壮武将军,她还是第一次见到,闻言福了福,谦虚道:“奴家莘七娘,还望将军,以后多多包涵。”

    对于莘七娘几乎要将自己里里外外看个透彻的目光,高肃虽然感到非常怪异,却并没说什么。

    朱璃看着二人,突然插言道:“高兄,莘囿丞以后的安危,就交给你了,这位娘子,可是我好不容易请来的,以后连弩能不能重现就看她的了,一定不能有闪失,你们不妨多多亲近、亲近。”

    亲近、亲近,啥意思,高肃有点懵了,而看着朱璃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他也看不出什么子丑寅卯来,只得和莘七娘一起拱手领命。

第一八七章 诡异的咳嗽

    至于契丹的那两个女人是谁,既然查探不到,就被朱璃放到了一边。www.uu234.ccUU小说

    用罢晚饭,朱璃又和高肃聊起了畜狼的事情。

    高肃和郭奇佐、郭崇韬二人不同,两位先生虽然才智惊人,却并没有进驻过草原,而高肃这个壮武将军,却在草原上,同狄人厮杀多年了,对于草原上生物的习性,多少会熟悉一些。

    “将军,属下坦言,狼一旦成规模的蓄养,那就不是真正的狼了。”高肃严肃地道,“不知将军有没有听说‘七匹狼’这个词汇?”

    七匹狼,朱璃自然听过,在后世,这可是一款非常时尚的服装品牌,一想到这个,朱璃就点点头。

    见朱璃默认,高肃继续道:“既然将军听说过这个词汇,就应该知道他的含义吧,狼群的数量,正常的都是七匹,一般都是以家庭为单位,家庭中最强健的一对配偶,或者是最壮的一匹狼,就是所谓的头狼。”

    “狼群与狼群之间,存在着强烈的竞争,最小的狼群三、四只,最大的三、四十只,一个狼群,不可能和其他狼群合作,至于成千上万只凶狼汇聚一起、袭击目标的事情,那是纯属子虚乌有的事情,只有说书的才会这么说。”

    “没有残酷的优胜劣汰竞争,狼群很快就会就会失去野性,没有凶残、嗜血的野性,狼群并不能对牧民形成威胁。”

    朱璃闻言,眉头微皱,疑惑道:“你的意思,狼群没办法蓄养喽?”

    高肃闻言,慎重地沉思了少顷,这才接着道:“有,不过,必须让蓄养他的人,在训练、调教它们的同时,也必须像狼一样的生存在野外。”

    “只有这样,才能在保证野性的前提下,将真正的狼群蓄养成功;这个过程中,蓄养之人,还可以帮助狼群去兼并其他狼群,从而不断壮大狼群本身,但一个族群最好不要超过四十只。”高肃诚挚地建议道。

    “将军若是想要拥有成规模的狼群,用以袭扰草原狄人,必须培训专门的府卫,每一名府卫,负责一个狼群。”

    “进攻的时候,可以选取不同的方向袭击,绝不要试图统率它们一起袭击,狼这种猛兽,族群之内不但阶级分明,领域性也十分强。”

    “若是强行汇聚,不等它们攻击目标,反而就有可能彼此先干起来了。”高肃说的十分郑重,显然对于草原狼的习性颇为了解。

    朱璃闻言,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若狼不能形成规模蓄养,倒是给他的计划带来不少麻烦,从高肃严肃的神情可以看出,对方的话显然不是乱说的,一定有所依据。

    “朱某曾闻,汉武时期,有乌孙王昆莫,喝狼乳长大,十分神异,当时的匈奴以为他是神裔,盖因为狼;朱某还曾听闻,突厥的先祖就是狼,乃是狼同人结合之后,留下的后代;游牧民族如此崇拜狼,都是因为对狼的恐惧。”

    “狼是牧民的天敌,若是不能善加利用,实在可惜。”朱璃扼腕而叹,十分不爽。

    这副神情看在高肃眼中,让他灵机一动,进而开解道:“将军,属下之言,并非劝慰将军

    打消畜狼的念头,属下的意思是说,想要畜狼以驱狄人,就必需训练一支专门的府卫,类似于鬼卫的存在。”

    “这支府卫,每个人都必须身手矫健、十分机敏,还要适应野外生存,每一个府卫都有充当狼王的能力,只有这样才能达到将军想要的效果。”高肃耐心地解释道。

    朱璃闻言,神色一动,立刻道:“依你之见,我们有没有可能训练出这样的府卫?”

    “有。”高肃肯定道。

    “唔,何以见得?”

    高肃闻言并没有立刻回应,而是思忖了少顷,这才开口道:“将军认为鬼卫如何?”

    高肃提到鬼卫,朱璃不明所以,不过他却知道鬼卫最先成军,就是始于高肃之手。

    认真地想了想,这才肃然道:“鬼卫大多都是从军中挑选出来的精锐之士,如今又辅以修炼《七杀剑》,个体实力绝对不容小觑。”

    “哈哈,不错,将军,我们可以先从鬼卫中,再次挑选精锐,能在鬼卫中堪称精锐的,个体能力,应付起一个狼群绝对不难,只需培养他们的忠诚、以及野外生存能力,那么,使之成为狼卫,就不难了。”高肃拱手建议道,神情十分自信。

    毕竟要说对鬼卫的了解,就连郭奇佐这个鬼卫头目,也不一定有高肃了解。

    计议已定,朱璃只是思虑少顷,就拍板决定道:“好,就这么办吧。”

    “这件事情,由你负责,选出来的精锐鬼卫,就用你刚说的狼卫来命名好了,我和郭先生说一下,你尽管挑人、训练。”

    “诺”高肃立刻拱手应命,对于培养出一批狼卫,他还是十分有信心的,毕竟鬼卫就是他创建的。

    草原的夜,昼夜温差很大,尤其现在还是刚过隆冬,初春刚至。

    进入晚间,军营之中除了巡游的卫士,所有人几乎都早早地进入热被窝,不然真的受不了深夜的寒冷。

    莘七娘身为匠作丞,负责研究弩箭,所率领的属下,也是她亲自挑选的,皆是心灵手巧的女子,穿上软甲,个个显得英姿勃发。

    军营中,骤然涌现一群女兵,很容易引起骚动,这在古代都是十分少见的事情。

    在朱璃、高肃的安排下,偌大的军营,单独开辟出一个大约近百亩的空地,用来安置她们,和其他的府卫,远远的隔开,并下达了严令,凡接近、靠近女营的其他府卫,一律处死。

    只有这样,才能让朱璃安下心来。

    莘七娘没有什么架子,她和小丫头炎儿,还有数名临时征召的属下,都老老实实地待在自己的一亩三分田中。

    偌大的帐篷,大铺同眠,莘七娘并没有特立独行,独居别地。

    夜间,大约亥时左右,突然大帐外面传来一阵声响。

    “咳咳”

    一阵若有若无的咳嗽声,断断续续地传入大帐,害得比较警醒的娘子,相继醒来。

    起初她们还以为这是巡逻卫士路过,可是声音响过之后,大家都没有听到脚步声,而那“咳咳”之声,仍旧断断续续地

    传来。

    这下可惹怒了莘娘子,没想到自己第一次进驻军营,就碰到了好色之徒,这咳嗽声,既然不是巡逻府卫发出的,就定然是不轨之徒,在悄悄地靠近她们的大帐,竟然还一直恋栈不去,简直色胆包天。

    这个时候,大多数身为属下的小娘子,全都惊醒了。

    黑暗的大帐之内,她们彼此适应了一段时间,直到相互之间,都能看到对方的身影时,莘七娘立刻对她们打了个手势,大家会意,就摸摸索索地穿衣起身,准备活捉这个胆大包天的“色狼”。

    众人收拾停当,循着咳嗽的声音,悄悄地靠近“色狼”的蹲伏地点。

    “咳咳”

    刚刚靠近那里,那咳嗽之声,正好响起,一众娘子手脚麻利地突然掀开帐篷冲了出去。

    可这一冲出去,所有人都不禁打了个寒颤,外面温度太低是一个原因,更重要的是大帐之外,四处空荡荡的,根本连半个人影都没有。

    这一发现,让众人瞬间从头凉到了脚后跟,甫一冲出,就立刻犹如受惊的兔子似的,猛地一下簇拥在了一起。

    莘娘子胆子稍微大一些,再说她好歹是个官,岂能弱了威风,强打精神,带着众人,绕着大帐搜了一圈,仍旧没有发现半个人影。

    一行人脸色煞白,战战兢兢地进入了大帐,可刚刚进入大帐,那“咳咳”之声,骤然再次响起,而且众人听得十分清晰,声音传来的方向,就是众人第一次冲出去的地方。

    众女心惊胆战,不过还是强装坚强,等那“咳咳”之声再次响起的时候,她们又一次找准了方向冲了出去,情况依然,四周还是空荡荡的,别说人了,连个鬼影都没有。

    这个时候,众人心中,无不涌出一抹寒意,这诡异的遭遇,莫非她们撞鬼了不成。

    还好,这些娘子都经过训练,并没有人发出类似尖叫,或是歇斯底里般的惊呼,再次进入大帐时,众人面面相觑,却一个个瑟嗦得犹如秋风中的枫叶一样,两股战战、难以成眠。

    女营距离其他府卫的大帐,距离相当远,直线快步疾走,也要花上一刻钟的时间,在夜间,即便举目望去,也只能影影绰绰地看到一些巡逻府卫的身影,所以这里的动静,并没有引起其他府卫的注意。

    莘七娘安慰了众人一番,硬着头皮道:“大家先待在这里,我去找人来看看,是不是撞邪,等下自然就会明白。”

    “诺”众女皆是她的属下,对于她的吩咐,自然遵从不怠。

    想了想,她又感觉不放心,再次叮嘱道:“大家汇聚在一起,不要冲出去了,临行前,将军给我们配发的防身武器,都装备在身上,危机时刻,也好应急,明白了吗?”

    “明白。”众女轰然应诺,语音很大,似乎胆气也壮了起来。

    “咳咳”就在这个时候,那诡异的咳嗽声,再次响起,让刚刚还有点胆气的众女,瞬间再次变成了一只只瑟缩的小鹌鹑,这无奈、悚然的一幕,看得莘七娘直皱眉,不过,她还是决定早点找人来看看为妙。

第一八八章 虚惊一场

    诡异的咳嗽声,实在令人惊悚,莘娘子虽然担心这些小娘,但还是决定独自离开将佐大帐,前去中军帅帐,寻求朱璃的帮助。www.uu234.ccUU小说

    对于她此次来到九原,真正想要见的人高肃,她倒是没有心思去找了。

    不管朱璃再怎么夸奖高肃,在她心中,那个连女人都能吓跑的壮武将军,就是个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实不知她真的想左了。

    大帐之外,冷风徐徐。

    四周黑漆漆的,明知自己身处军营之中,远远的中军,还有火把照着,微弱的亮遥遥可见,可这个时候,由于内心焦急,莘娘子仍旧看不清道路,只能循着心中的感觉,向外疾走而去。

    这一走,可又出事了。

    近百亩的范围,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用个盏茶时间,应该就能走出这片范围了才是。

    可是由于心中焦急,莘娘子任由着心中的感觉疾走,时而还会向四周、身后等方向,张望一下,好似担心有什么东西跟着她似的,这一走,她竟然足足走了半个多时辰,竟然还没走出这片区域。

    越是如此,她就越急,可是越急,脚下的速度就越快,转头张望的频率就越高,这样一来,就更走不出这片范围了。

    又过了半个时辰,莘七娘惊悚地发现,她竟然又一次回到了大帐旁边,而且那“咳咳”的声音,此时正好又传了出来,在这冰冷的夜里,这突兀的声音,显得异常恐怖,骇得她冷汗涔涔而下,身体颤抖不已。

    一个陌生而熟悉的字眼,突然涌现在了她的心头,“鬼打墙”,难道这是鬼打墙?

    想到了那个词语,想到那恐怖的传说,她骤然感到浑身凉嗖嗖的,一身的鸡皮疙瘩,悄然而生。

    这个时刻,估摸着时间,已经到了子时左右,现在让她向外走,她真的怕了,可若让她就这样灰溜溜的回到大帐之内,她又放不下面子。

    就这样,莘娘子进退两难,独自屹立于风中,瑟瑟发抖,可怜得犹如丈夫不疼、婆婆不爱的小媳妇似的。

    莘七娘是个勇敢、好强、倔强的姑娘,做事情也十分执着,既然没脸回到大帐,那就勇敢地冲出去吧,一念浮现,她毅然转头,再次向着外面走去。

    这次她走的更加慌乱,大概一个半时辰之后,她再一次骇然的发现,自己又走了回来,这个时候,她都有种崩溃的感觉,都想不顾面子,一头冲进大帐算了。

    也许是两次的蹊跷,让她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泄气,反而平静了下来,即便真是传说中的鬼打墙,至少她还好好的,这就是她的底气,静下心来的她,就选择一个火把为目标,直接奔向火把的方向而去。

    也许是老天有眼,她终于顺利地走出那片匠作区域,只花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就走出了那里,回头看看那片困住自己将近三个时辰的黑暗区域,莘七娘心有余悸的同时,也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终于出来了,可算出来了。

    这个时候,巡逻的府卫也发现了她,对于这个小娘他们不认识,可他们认识莘七娘身上的官服,一看就知道是个囿丞,巡逻的一位队正,就连忙走了过来,客气道:“是莘囿丞

    吗,你怎么半夜不睡觉,跑出来瞎晃悠?”

    莘七娘抬手擦拭了一下虚汗,迫切地道:“本囿丞有要事禀报将军,还请这位将军帮个忙,带下官过去。”

    这个时候,打死她,她都不敢一个人走黑路了,因此才贸然请求道。

    “拜见将军?”队正满脸惊讶,半夜三更的,一个女囿要丞拜见将军,想不让人想偏都难。

    队正带着诡异的目光,望向莘七娘,连忙道:“好,在下乐意效劳,莘囿丞这边请。”

    这位队正,也是朔州老兵,在给莘七娘指路的同时,心中止不住臆想起来。

    众所周知,朔州有一位巾帼夫人,听说现在还在河东跟别人打架玩呢;将军麾下还有个美得不像话的书佐,听说就等着将军开口,就能纳入房中了。

    现在又突然冒出个莘囿丞,这个小娘也不错,颀长的身段,妖娆的身姿,加上绝美的脸蛋,保不准又是一个将军夫人啊。

    莘七娘可不知道这货一瞬间,就想到了那么多,一见队正答应,连忙道谢不已,仿佛带个路就是多大的恩惠是的。

    弄得这位值勤队正,感慨连连,多和善的娘子,将军真有福气啊。

    对于莘七娘半夜三更前来求见,朱璃并没有什么不悦,很快就穿戴整齐,在帅帐中接见了这位娘子。

    甫一见到朱璃,莘七娘就犹如走失的孩子,骤然见到亲人一般,殷切而焦急地道:“将军,将军,我们住的方闹鬼啊,还请将军带上些人手,将我的属下都接出来。”

    “闹鬼?”朱璃闻言,神情一愣,对于灵魂来自后世的朱璃来说,他可不信真有什么鬼神,可看着莘七娘一副惨白的脸色,又不像是再说谎。

    狐疑少顷,朱璃只好温声问明情况,莘七娘倒是没有隐瞒,将大帐之外听到咳嗽声,出去找看不到人影,以及她前来求援,一直“鬼打墙”的事情,倾倒吐苦水一般地,一股脑全都说了出来。

    这边动静,也引起了高肃的注意,少顷之后,他就忙不迭地赶了过来,不过对于他的到来,莘七娘可没给他什么好脸色。

    理由很简单,三人中,朱璃和她都是昨天刚到,根本不熟悉这里环境;对这座军营最熟悉的人,当然是高肃了,可高肃划给她们匠作坊的地方,闹鬼,她岂会给高肃好脸色。

    听了莘七娘的诉说,高肃同样略有所思。

    对于莘七娘说的咳嗽声,却看不到人影,朱璃也想不通,可对于“鬼打墙”这件事,他倒是可以解释一、二。

    因此,他平静地问道:“娘子,你从大帐出来,前来请援的时候,第一次、第二次,是不是没有选择参照物,就是没有以某个具体的东西,作为指引的方向?”

    莘七娘不明所以,不过还是点了点头。

    “而第三次,娘子之所以能够走到这里,是因为你选择了一个火把作为参照物,才得以成功的,是这样吗?”

    朱璃的提醒,倒是让莘七娘意识到了有些蹊跷,连忙再次点点头。

    见她承认,朱璃脸上浮现出一抹微笑,淡然道:“那朱某可以保证,娘子并非遇到了‘鬼打墙’。”

    “啊,可属下确实在黑暗中绕了两、三个时辰啊?”莘娘子后怕不已,却依旧倔强地坚持道。

    朱璃举手下压,示意她稍安勿躁,认真地解释道:“人有两只脚,通常情况下,右脚的步子,总是比左脚大。”

    “若是在黑暗中,没有具体的目标,就到处乱走,很容易就会在一个小区域内绕圈。但只要选择了一个具体的物体,作为参照,就不会出现这种情况了。”

    “还有这种说法?”莘娘子难以置信地惊叫道,说完还仔细地打量了一下自己的双脚,仿佛想立刻验证一下,右脚是不是真的比左脚的步子大一样。

    不过她仔细回想一下,第一次、第二次,她确实没有选择参照物,结果绕了两大圈;可第三次,她静下心来,选择了一个火把参照,结果就很快走了出来。

    这个事实,不正好验证了朱璃的话了吗?

    而站在她一侧的高肃闻言,却用一副佩服的神情看向朱璃,以前他还没觉得朱璃怎么样,可是越是和这位将军相处,就觉得对方的不凡。

    比如这个“人的右脚步子比左脚大”的说法,他就是第一次听到,从而也解释了无数年来,“鬼打墙”到底是怎么形成的,让他不得不佩服。

    佩服的同时,他也转向了莘七娘,拱手道:“莘囿丞,在下可不可以请教个问题?”

    莘七娘对于朱璃的话,正处于惊疑不定中,闻言横了他一眼,不耐道:“有话就说吧,什么请教不请教的。”

    高肃看着对方一副没好气的样子,心中有些不舒服,不过他性子比较温和,这种不舒服来的快,去的也快,兀自淡然地道:“娘子听到的咳嗽声,是不是‘咳咳’这样?”

    听到高肃学的“咳咳”声,莘七娘突然浑身一颤,骤然转过头来,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确认对方只是学习那暗中的声音后,她这才不满地点点头。

    一见对方承认,高肃也微笑了起来,温声安慰道:“那娘子就无需害怕了,如果高某猜的不错的,娘子的大帐外面,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不速之客?”这也叫安慰人,有什么不速之客,是连鬼影都见不到的,莘七娘回过头来,秀眸怒意勃发,瞪着高肃那张迷死人不偿命的脸孔,心中突然有一巴掌呼过去的冲动。

    “正是,不过这位来‘客’,是草原上十分常见的小动物,它就是刺猬。”高肃耐心地解释道,“刺猬喜欢将自己的窝,健在野草繁茂的地方,娘子等人查看,不可能找到人影的,因为他不是人,只是一只可爱的小动物而已。”

    “刺猬发出的声音,有时候像打喷嚏,有时候又像咳嗽,所以才惊扰了娘子等人。”

    对于朱璃、高肃的解释,莘七娘并不完全相信,为了让这位娘子安心,朱璃、高肃带上几个牙兵,亲自前往莘娘子的大帐,在大帐附近,果然找到了一只刺猬,这也验证了高肃的解释。

    同时朱璃又让几个人,以火把,或某个帐篷为参照物,从大帐前往前方大营,果然再也没有碰到鬼打墙的事情,事实胜于雄辩,所谓的闹鬼,不过是这帮娘子,自己在吓唬自己罢了。

第一**章 定策破敌

    一场闹剧,在科学解释和论证下,消弭于无形。www.uu234.ccUU小说

    因为闹鬼一事的解决,也导致莘七娘,看向高肃的眼神,变化了很多,总之,比以前顺眼了多了,在朱璃的暗中撮合下,两人待在一起的时间长了,一个有心,一个无意,逐渐朝着有情、爱情方向,蓬勃地发展了起来。

    几天后,鬼卫打听到了党项、契丹、回鹘几方势力的虚实,帅帐中,朱璃、高肃、高思继等人,全部汇聚一帐。

    朱璃面色肃然,淡淡地道:“现在已经探查清楚了,这个叫做岩母斤的契丹女人,就是契丹达腊卜耶律撒剌的妻子,姓萧,乃是遥辇氏宰相剔剌的女儿,睿智通达。”

    “至于那个叫做月里辛的女人,就是慕容霸的妻子,颇通军伍;耶律撒剌、慕容霸二人,都死于清凉谷,也是我一手断送了他们的性命,这么看来,这一路契丹人的来意,就不难揣度了。”

    高肃闻言,神情泰然,玩笑似的道:“人家都是打了小的,老的出来找麻烦,将军是打公的,母的跑出来算账,哈哈,真是有趣。”

    朱璃闻言,不禁莞尔,随即面色一正,继续道:“岩母斤和回鹘首领述律婆姑签订盟约,结为儿女亲家,述律婆姑出兵,为亲家公报仇,这就是回鹘人出现在丰州的原因。”

    “对了,高兄不是说述律婆姑是河西回鹘的一支,而河西回鹘应该隶属归义军节制;既然他们隶属归义军节制,现在又和契丹人勾结在一起,归义军就没有什么反应吗?”朱璃十分疑惑地看向高肃,不解地问道。

    河西回鹘,既然隶属归义军,那么归义军就是他们的老大,自己的小弟跑出去勾结狄人,若是追究起来,归义军这个老大,也难免要担责任。

    这伙回鹘人跑出来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若是按照常理推算,归义军应该早知道这伙回鹘人的动向了才对,现在归义军竟然对此事不闻不问,就难免让朱璃好奇了。

    “将军,归义军现在可不比当年了。”高肃连忙开口解释道,“大中二年,沙洲豪强张议潮组建归义军,反抗吐蕃暴 政,收复瓜州。”

    “他一边派人向朝廷表函,一边继续驱逐吐蕃,先后又收复西州、伊州、河州、甘州、肃州等数州。”

    “咸通八年,唐廷敕封张议潮,为河西十一州节度、金紫光禄大夫、检校吏部尚书、兼御史大夫、河西万户侯,将整个河西都归在张氏的掌控下,也就在那个时候,部分滞留河西的回鹘人,投靠了归义军的。”

    “不过面对张议潮这样的民族英雄,唐廷宣召他前往长安受封,虽然名为加官进爵,实际不过是变相软禁罢了;张氏在骤失张议潮这根顶梁柱之下,只能推选张淮深兼任归义军节度使。”

    “张淮深能力虽然不错,但比起张议潮就差远了,乾符三年,西州回鹘入寇,于伊州击败张淮深,张氏在河西的势力大减,控制力一落千丈,现在的河西回鹘人,根本就不将归义军看在眼中,归义军自然也管不到他们。”高肃详细地解释了,现在的回鹘人胆敢勾结契丹人的原因,以及归义军置之不理的苦衷。

    这么说来,河西大部分州郡都落入回鹘的手里喽?”朱璃闻言,脸色难看。

    他出征北伐,就是为了扫荡北狄,如今扫荡北狄还在谋划之中,突然又获知河西也在异族手中,这让有点愤青的他,怎么能够咽的下这口气呢。

    “是的,张淮深势力衰减,举步维艰,更不要说节制其他州了。”高肃坦然道。

    朱璃沉默了少顷,最终还是将河西这边先放下,等将丰州肃清了再说吧,毕竟发要一口一口的吃。

    “那个党项人的首领李仁福,他是怎么回事,你应该清楚吧?”

    攻略河套的主帅,就是高肃本人,这个李仁福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高肃闻言,连忙愧然道:“启禀将军,这个人,在下确实了解,李仁福乃是李思恭的亲侄子,当初李仁带领党项精锐,突围而去的时候,我们大部分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他的身上,没有想到这个李仁福,也选在那个时候趁机北逃了。”

    “由于李仁一路南下,逃往长安,而李仁福率部一路北窜,当时属下立刻决定放弃李仁福,而选择追击了李仁,结果李仁没有追到,反而让这个李仁福也跑掉了,这是属下的失职。”高肃神色一片赧然,颇有负荆请罪之意。

    他当初可是拍着胸脯打包票的,决不让一只苍蝇飞出宥州的,可最终呢,不但李仁逃掉了,现在还多了一个李仁福,这就尴尬了。

    “我可是听郭先生说,你曾拍着胸脯保证,李仁福只是一条杂鱼,只要你伸伸手,就能手到擒来,事情过去了这么久,怎么现在李仁福的人马还在?”朱璃皱着眉头,白了高肃一眼,不满道,对于高肃这样事无巨细,亲力亲为的大将,朱璃着能舍得怪他吗?

    这家伙,无论做什么都拍着胸脯打包票,现在终于让朱璃抓住篓子,岂能不寒碜几句。

    事实摆在面前,高肃无言反驳,只能尴尬地挠挠头,若是只有李仁福这些人,高肃拿住他们,那是早晚的事。

    现在又突然冒出来一股契丹骑兵,以及回鹘精锐,这李仁福也精滑,一看有大腿,立刻就抱了上去,让高肃根本无从下手。

    朱璃点到即止,立刻转移换题道:“对方兵力如何部署的,这个你应该清楚吧?”

    “这个属下怎么可能不知道呢。”高肃苦笑一声,“乌拉山将云中和丰州分开,现在我军驻扎在九原,乌拉山的东面,而狄人联军,驻扎在五原,就在乌拉山的西面。”

    “乌拉山山势高耸,高达数千米,从云中到丰州,只有临河一条道路可走,这条道路位于乌拉山头,和黄河河道之间,是一处窄地,我们两方,现在都在这里驻下重兵,彼此想要攻到对面,十分不容易。”高肃苦涩道。

    “朔方节度使李玄礼呢,他对我们进攻丰州,抱有什么态度?”朱璃突然想到朔方郡就在左近,既然李玄礼是朔方节度使,应该也在左近吧。

    提到李玄礼,高肃惊疑地看了朱璃一眼,奇怪道:“将军还不知道吧,朔方节度使,就是灵州节度使,如果属下没猜错的话,现在他应该驻扎在银川郡,根本不在这里

    ,此地的朔方郡,已经被属下收复了。”

    朱璃闻言,脸色有点涨红,搞了个乌龙,轻咳一声道:“既然情况明了,就定策吧。”

    “我们就给他来个一而再,再而三好了。”朱璃眯着眼睛,阴沉地说道。

    “啊,什么意思?”高肃懵然。

    朱璃抬眼看了一脸迷惑的高肃一眼,解释道:“岩母斤是个聪明人,她肯定能猜出你若请援,必然会从河内调兵。”

    “不错,若是属下站在岩母斤的立场上,属下也会这么想。”高肃颔首道。

    “既然她能猜到这一路援兵,那我们这一路援兵,就必须有;这叫一而再,她猜到了,那就让她见到。”朱璃解释道。

    高肃闻言,略有所思,少顷后,立刻道:“将军莫非打算再安排一路骑兵,来个奇兵突起?”

    朱璃闻言,赞许地看了他一眼道:“不错,岩母斤能估测到的援兵,让她看到,那么想要胜她,就必须要在她想不到的地方,突起一支奇兵。”

    “王重荣现在和李昌符打得火热,驻扎在绥州的张敬达、李重霸应该也空了下来。”

    “宥州既然有刺史韦庄在,就不需要孟绝海了,高兄,你派人传我命令,让孟绝海进驻灵武,以防银川郡的李玄礼;让王重隐进驻温池,以防会州、原州。”

    “调张敬达北上,隔河练兵,威逼狄人,等待我们从九原西进之际,让他度过黄河,从侧面夹击狄人。”朱璃肃然地下令道。

    “诺”高肃恭然应命。

    如果朱璃不来,他也会这么干,毕竟现在靠他一个人,拿下丰州的希望十分渺茫了,必须借助外力。

    而隔着黄河,陈兵五原对面,威逼狄人,这是必然之举。

    高肃应命后就准备起身前去传令,朱璃再次开口道:“慢着,等下我要领兵度过黄河,前往南岸,我将高思继留给你,西进之时,你们两个尽量冲锋,再加上张敬达从旁威慑,狄人必然不敢全力攻击。”

    “我会趁着这个机会,夺取丰州最西面的怀朔、沃野两座军镇,顺势东进,三面夹击他们联军,在我尚未准备好夺取两镇之前,你们暂时不要发动进攻。”朱璃慎重嘱咐道,“还有,对于狄人不要手下留情;你知道吗,在大唐的最北边,广袤的戈壁以北,和我们处于同一个蓝天之下,有一个国家,他们是怎么对待狄人的吗?”

    武悼闻言一愣,他没有想到在茫茫戈壁的北边,竟然还有一个强大的国家,他们的百姓,难道也曾饱受过狄人的欺凌吗?

    不过最让他惊奇地还是,朱璃怎么会知道这个国家的,这个让他备生好感的心中主君,以前不过是个小民啊,他是怎么知道的呢。

    虽然不理解,但他还是立刻追问道:“那他们是如何对待狄人的呢?”

    朱璃双眸眯起,看向高肃,冷然道:“以牙还牙,这个国家,曾收伏过很多游牧民族,他们靠着比狄人更加野蛮、更加血腥的手段;靠着强行将这些游牧民族融入国度的办法,一个接着一个,将肆虐在他们周围的游牧民族,强行收伏、纳归治下。”

第一九零章 轻取二镇

    朱璃所部一万三千人,越过黄河,一路西进,历经三天,日夜行军,悄悄地摸到了库结沙西北角,同黄河北畔的怀朔、沃野两镇,隔河相望。www.uu234.cc(库结沙:今:库尔奇沙漠)

    早在三天以前,朱璃出发之际,就派人快马传讯宥州刺史韦庄,让他秘密搜集渡船,以备朱璃北渡黄河,攻略丰州。

    同时,朱璃还让韦庄准备一些壮丁,要求以有军伍经验的民壮为主,这些人,将会成为朱璃主力大军的辅兵。

    朱璃这次亲自充当奇兵,自然早就有了自己的通盘计划,不但嘱咐了韦庄做了一些事情,还从东受降城镇将契璋的麾下,征调过来一支回鹘府卫。

    而这支回鹘府卫,将是他拿下两座军镇的关键。

    怀朔、沃野,两座军镇,就坐落在后世巴彦淖尔所在的区域,唐时,这里隶属五原,两座军镇互为犄角,共同拱卫着丰州西南。

    大军刚刚抵达目的地,在不显眼的坑凹处驻扎下来,朱璃就迫不及待地将那支回鹘府卫,拉过去特训了。

    朱璃首先让他们脱下甲胄、放下长刀、长矛;继而又让他们穿上皮甲、拿起了事先准备好的弯刀,这些弯刀都是高肃的战利品,被朱璃要了过来。

    一波回鹘游骑就此形成了,无论怎么看,都货真价实的回鹘游骑。

    人种,都是回鹘人,连半个其他种族的都没有;快马,清一色的西戎特有的马种;再加上长弓、弯刀,说他们是回鹘游骑,谁能挑出毛病来?

    各种需要注意的事项,以及到了河对岸要怎么做,朱璃不厌其烦、反复灌输,直到这些回鹘人,都牢记在心、并伪装得惟妙惟肖后,朱璃才放他们归队。

    几天后,韦庄收集了足够的船只,并悄悄地送到了朱璃军营,征召的辅兵也全部到位,朱璃即刻传令高肃、高思继,让他们立刻对乌拉山西面的狄人发动攻击、越猛越好。

    乌拉山是阴山支脉,是从阴山主体向西南倾斜、延伸出来的一块山脉,山脉的尽头临近黄河河道,乌拉山、黄河河道之间的区域,是一块窄地,也是双方重兵驻守的要冲。

    这块狭窄所在的区域,就是双方争夺的焦点。

    大战爆发的非常突然,对于狄人联军来说,突然爆起来的战斗,让他们尚未回过味来,就遭受到了极大的损失。

    俗话说咬人的狗不叫,真正狠的人,从不跟你耍嘴皮子,要想揍你,一声不吭,直接开揍。

    大战之前,连一点征兆都没有,河朔将士直接捋袖子,冲着狄人就干了起来。

    对于狄人联军来说,战斗爆发得非常突然,可对于河朔将士来说,却一点都不突然。

    早在几天前,高肃、高思继就已准备妥当,麾下将士也都接到了密令,一接到朱璃的命令,河朔将士就立刻突击而起,打得狄人猝不及防、莫名其妙。

    河朔军先下手为强,占据了上风,只见战场之上,河朔的刀盾兵居中,顶着大盾抗在最前方,悍不畏死地向前突袭、拼杀着;河朔的步射,跟在刀盾兵后面,万箭齐发、抛射满空。

    高肃、高思继两人,率领着武装到牙齿的重装骑兵,护佑在左右,短兵相接之际,冲撞得对方人仰马翻、骇然不已。

    尤其是高肃、高思继二人,

    一人白马长槊,逢人就砸、见人就杀、人见人死、马见马亡;一人白马银枪,挥抢如雨,道道银幕,纵横交织,二人身周,处处血花迸现、飞溅八方。

    狄人虽然猝不及防,但在岩母斤的指挥下,很快就稳住了阵脚,一名面色凶狠、曲发深目的回鹘大将,纵马迎上了高肃。

    来将是高肃的老相识,正是述律部首领述律婆姑,此人勇猛非常,高肃几次同他搦战都没有占到半分便宜,否则,只凭岩母斤、月里辛这两个女人,怎么可能迫使高肃退出五原、撤往九原呢,想想都不可能。

    后人对高长恭的评价是“性格温良敦厚,貌柔心壮,音容兼美,为将躬勤细事......”。

    在高长恭的战绩中,邙山之战,他就曾光靠武勇,解除金墉城之围;而且他历任尚书令、录尚书事、大司马、太保、太尉等,从而也可看出,前世英雄,今生怎么可能是孬种?

    前世的高长恭,今生的高肃,尽皆都是勇毅果敢的大好男儿。

    他之所以退守九原,是由很多原因造成的,一则,他的兵力没有对方多,契丹、回鹘、党项三部合兵,兵力几乎是他的三倍,而且皆是精锐。

    二则,岩母斤并非泛泛之辈,这个女人智计、韬略,比起高肃丝毫不逊;还有就是这个述律婆姑,回鹘述律部的首领,武艺之高,竟然和他不分伯仲。

    无论从任何一方面比较,高肃尽皆不占胜场,能保全麾下退守九原,已经是邀天之幸了,更何况,对方还有一个实力虽然不及他,却也差不了多少的悍将,党项人李仁福。

    如此阵容,如此强劲的对手,高肃岂能不认怂,该认怂的时候,必须怂,硬撑只会坏事。

    述律婆姑、高肃二人,甫一交手,就是最激烈、最凶狠的硬碰硬,一人长槊乱舞,一人长戟纵横,“乒、乓......”之声不绝于耳,二人身周,火星四溅、煞气肆虐。

    他们两个,任何一个都不敢小觑对方,尽皆全力以赴、聚精会神,惊险之处,哪怕是一根头发丝挡住了视线,都有可能胜负骤分、一念生死。

    另一边的高思继,也对上了党项大将李仁福,高思继如此悍将,竟然也和李仁福拼了个不相伯仲、半斤八两,可见狄人二将,尽皆不是善茬。

    大将争锋不下,也导致双方将士死战不退。

    只是一刻钟不到,殷红的血色,就侵染了这片大地,黄沙变成红砂,粘稠而血腥的红砂,不小心踩到,就会沾黏在脚上,举步投足都稍显困难。

    回鹘、党项勇士抵住了高肃、高思继,岩母斤、月里辛自然也不会闲着。

    张敬达大手一挥,数百艘楼船、艨艟、车船、拍舰等等,全都杨帆横渡,一副就要从黄河南岸,横渡黄河,出击狄人中军的架势。

    对于张敬达这个人,很多人可能不知道他是个怎样的人,能力如何,武艺如何?

    从史载的一句话就可窥见一斑,“张敬达少年时,以善骑射事奉后唐庄宗”。

    用后世的话来说,能以武勇之能,陪在国家头号首长身边的,他的身手能弱吗?能力上,若是没有两把刷子,李存勖也看不上他吧,他又不是伶人。

    一见高肃率先发起冲击,张敬达就想强行渡河,可惜他几次努力,

    都被岩母斤、月里辛率部击退,张敬达率领的部众可不少,少说也有两、三万人,这样一股生力军,完全可以改变大战的战局,岩母斤怎么可能让他得逞。

    万般无奈、心急如火的张敬达,最终只好横渡半河,让楼船、艨艟、车船等战船,在黄河中间就地下锚,一字排开,用弓箭和契丹人对射起来,借此牵制契丹人,让他们不敢疏忽,无暇前去攻击高肃等人。

    就在乌拉山脚下的战局,一度胶合,难分难解的时候。

    朱璃率部,已经在黄河河段的最西角,悄悄地渡过了黄河,甫一登岸,他就立刻派出伪装成回鹘游骑的那波府卫,前去骗人,当然是骗怀朔、沃野两镇的镇将了。

    这伙游骑早就知道了自己的使命,心中也早已有了谋划,只见他们将自己弄得风尘仆仆、狼狈不堪的模样,无头苍蝇一般地,一头钻进了怀朔镇。

    他们是回鹘游骑的装束,而且人种也是地地道道的回鹘人,驻扎在怀朔的狄人镇将,并没有怀疑他们的身份,直接对他们放行了,还狐疑地上前询问他们如此狼狈的缘故。

    领头的是一名队正,十分机警,见对方询问,立刻一脸焦急地道出了乌拉山的战况。

    声言不但高肃率领的云中唐军,对岩母斤所部发起了进攻;还有黄河南岸,张敬达的河内唐军,也已渡过了黄河,岩母斤所部,受到两面夹击,已有不支之态,顺势请求怀朔镇将前往增援。

    怀朔的狄人镇将,并非笨蛋,对于那位队正的话,他只是半信半疑,最后还是向麾下的斥候询问了一番,岩母斤、高肃对峙,身为一镇镇将,他岂能不时刻派出斥候打探消息。

    这一问,还真对上了,那些狄人的斥候,对于张敬达驻军黄河南岸的消息,早就探知,对于回鹘队正的说辞,斥候们并没有提出怀疑。

    两相对照、无懈可击,让怀朔镇将信以为真。

    救兵如救火,既然情况属实,狄人镇将连忙调兵遣将,率部奔出怀朔,一路向东,前去支援岩母斤、李仁福等人。

    可他们刚刚驰出怀朔,就在相距怀朔不足二十里的一处密林处,遭受到了朱璃等人的突然伏击。

    骤遭伏击,怀朔镇将,只见迎面突然飙来一抹红云,红云之上,一抹玄光闪现而出,犹如划破天际的一道寒芒,倏然之间,就风过无痕似的,划过了他的脖子。

    接下来,就见这名镇将一头栽落马下,如果这个时候,有人过去翻过他的尸体,就会发现,他的喉咙处,多出了一个血洞,鲜血犹如一道汩汩涌动的泉眼一样,渗流不止。

    胜败只在一瞬间,大将被杀,余部岂能再起风浪?

    结果自然不言而喻,战斗结束的非常迅速,所有反应慢的,没来得及投降的狄人,全部都被斩杀殆尽。

    至于沃野的镇将,这家伙更该死,他一下子就听信了回鹘队正的话,也一下子就步入了怀朔镇将的老路。

    攻破两座军镇,朱璃分别派出两名都尉,各自率领一府精锐人马,配上两千壮丁,分别镇守一方军镇,而他自己,径直策马朝着五原的方向,狂奔而去,那里才是朱璃的主要目标。

    至于收降的七、八千俘虏,自然有韦庄这个刺史,派人来接收、安置,根本不劳朱璃费心。

第一九一章 俘虏月理朵

    在怀朔和沃野驻兵,那是朱璃为了以防万一,免得被别人抄了后路。

    五原,是一座古老的城池,地处丰州腹部。

    相传,大禹治水时期,洪水退去后,在高埠出现众多丘状原所,其中有五个较大的原所,华夏的先民们,就在上面辟田、造屋、繁衍、生息、耕作等等,五原之称,自此而来。

    开唐之初,这里被突厥占据,贞观四年,李靖、徐茂公驱逐突厥,五原重归中原治下。

    可是现在,这座历史悠久,承载着无数汉人血泪的古城,再一次落入了狄人的手中。

    五原必须拿下,现在的岩母斤、月里辛等人,皆在乌拉山对峙高肃、张敬达二人,五原空虚正是夺取古城的最佳时机。

    天赐良机,岂能不取。

    朱璃故技重施,亲自混在回鹘游骑中,前去诈开城门,城头守军见到了这队回鹘人,加上他们身上,有着明显厮杀过的痕迹,根本就没有质疑他们的身份,立刻就打开城门,准备放他们入城,毕竟现在,在这座城中坐镇的人,就是回鹘一族的族母,述律婆姑的妻子。

    城门打开之际,朱璃连人带马骤然化作一道飞鸿,径直杀向城门两侧,鱼贯而出的狄人勇士,顷刻之间,数十名蜂拥而出,准备接应他们的狄人勇士,甚至连朱璃的身影都没看到,就捂着脖子,满脸诧异地轰然倒了下去。

    城门洞口,一片殷然,冷艳的鲜血,飞溅飙起,骇得无数张望过来的狄人勇士,一片错愕,继而惊呼迭起、骇然不已。

    在他们的眼中,只见一片红云,拖着一抹玄光掠过,就见前去城门口例巡的兄弟,以及那名城门守将,顷刻就倒在了血泊中,丝毫没有还手之力。

    那名守将也太废物了,竟然跟其他勇士一般,丝毫没有一丝挣扎的机会,就率先倒在了地上,看得其他回鹘勇者,扼腕不已、大骂守将无用。

    实不知,以朱璃现在的武艺,普通悍将,在他眼中,和一般府卫、小卒根本没有什么区别。

    与此同时,跟在朱璃身后的回鹘府卫,立刻射出响箭,通知暗中埋伏的朔州牙兵,以及越骑、府卫。

    上万大军,瞬间奔腾冲出,城头的狄人守军,这个时候才醒悟过来,立刻有人大呼道:“不好了,中计了,他们是唐军假装的。”

    “啊,唐军怎么会杀到这里来了,快,快拦住他们。”有人还犹自不信,对于唐军骤然杀到五原,他们还恍在梦中。

    ......

    五原城头上,骤然乱做一团,有自恃悍勇、忠心可嘉的狄人,径直跑下城墙,向着城门洞口的方向奔杀而去。

    还狄人的部分弓手,就直接站在城墙上,对着城下的朱璃等人,举箭就射,当然也有看到刚才、朱璃秒杀守将一幕的部分狄人,此时却变得战战兢兢、犹豫不决,不知是该冲上去呢,还是就此逃窜比较好。

    朱璃暴刺连击施展而出,顷刻之间就清掉了,前来打开城门的一波狄人勇士,肃清障碍,他立刻马不停蹄,带着身后的回鹘府卫,瞬间闯进了城门洞中,从而也避开了城头上的弓矢。

    对于那些从城头上冲下来,杀向城洞

    的狄人勇士,朱璃自然不会手软,钢矛频挥,玄光乱舞,在那交织如网的玄色光幕中,冷艳的鲜红,频频飞溅抛洒,置身其中,犹如置身于一片雨幕之下,不同于天空的雨幕,这里是一片血雨的世界。

    这些普通狄人勇士,即便来得再多,对于朱璃来说,也只是动动手而已,不足为患。

    少顷之后,轰鸣的奔袭之声,从背后传来,震得整个城门洞,都震颤不已、簌簌落尘。

    刚刚还蜂拥如潮、前赴后继杀向朱璃和回鹘府卫的狄人勇士,一看大势已去,五原城破已成定局,认知到这个事实,所有人立刻轰然一下,四下奔逃起来,那狼狈的样子,比起被人踩到尾巴的丧家犬,也好不到哪里去。

    大军入城,朱璃直接杀向都督府。

    都督府门外,朱璃又遇一波悍不畏死的回鹘勇士,但这些冲杀,对他来说,依旧没有形成阻碍。

    不过,看对方的势头,似乎城主府中,有着什么重要人物似的,只可惜,悍不畏死,只是勇气可嘉罢了,却根本阻止不了朱璃的深入。

    都督府的后院门口,一行匆匆奔逃的女眷被朱璃等人,堵了个正着,为首的一名女子,漆发如墨,深目高鼻,面容白皙,若是放在后世,绝对是个网红级的美女。

    妇人的手中,还牵着一名五、六岁大的小女孩,她同样黑发深目,面容白皙,只是她的头发和妇人不同,妇人的发丝笔直垂落,而这名小女孩的头发,自然弯曲,显得十分温柔,但二人相貌却十分相似,极有可能是母女。

    “你是何人,回鹘人,还是契丹人?”朱璃看了看二人的形貌,直接问道。

    二人不可能是党项人,李仁福当初仓促北逃,随行的也只是一些勇悍的党项壮汉,在那种混乱的厮杀中,带出妻女的可能性非常小。

    因此,朱璃判定,这二人极有可能就是述律婆姑的亲眷,述律婆姑作为回鹘的一支,却是非常特别的一支,因为他的这个部落,有和契丹人通婚的传统。

    “大唐的将军,我是回鹘述律部首领、述律婆姑的妻子,耶律鲁婆,同时也是契丹迭剌部、南院大王磨鲁古的孙女,将军攻破五原,还请放过我等不通文武的女子。”耶律鲁婆看着包围自己等人的唐军,看那阵势,肯定是逃不掉了,反而让她冷静了下来,直视着朱璃恳求道。

    什么述律婆姑、什么南院大王磨鲁古,朱璃通通不认识,可他对首领一词却十分敏感,既然对方是回鹘首领的女人,那么这个女人的分量就不轻了。

    朱璃并没回应耶律鲁婆,而是双眸微眯看向耶律鲁婆身旁的小女孩,这个小女孩,面对他这种浑身杀气,满手血腥的战将,竟然也能神色泰然,显然心性不错。

    遥想当初的朱凝儿,她在这个年龄,可就没有这份镇定,还是一个只知讨要好吃的小吃货罢了。

    不过自己的小妹,比起这个小女孩,显得更加正常,而这个小女孩,如此表现,就显得十分突兀了。

    朱璃的目光,让耶律鲁婆脸色稍变,再次出言道:“大唐的将军,只要你放过我们母女,我可做主,让这次出击丰州的回鹘勇士,撤回河西,同时还会向将

    军,奉上一份不菲的厚礼。”

    “厚礼?”朱璃闻言冷笑一声,“你回鹘的厚礼,不会都是从我大唐百姓身上搜刮到的吧,回鹘出兵攻略丰州,我汉人百姓,有多少人死在你们的铁蹄和弯刀下,又有多少百姓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当你们将这种伤害,加诸在别人的身上时候,就应该想到,你们自己总有一天,也会落入这样的境地的,毕竟,杀人者,人恒杀之。”朱璃冷然而对,毫不客气。

    血债必须血偿,别人给你一个甜枣,你可以还之以鸭梨,这叫礼尚往来;可别人给你一刀,你何须考虑,直接还他一刀就好,狼心狗肺、丧尽天良之徒,讲道理有用吗?

    想到这里,朱璃已经动了杀机,不过,对于这些人手无缚鸡之力的妇孺,他还犯不着屠戮,毕竟人和牲口还是有区别的,不过,他可以将这些异族女人全部丢到辖地境内,让汉人的男子娶回家,为汉人养儿育女,这就是强行融合。

    不过正在他打算下令,将这些人俘虏看押起来,留待战后处理的时候。

    耶律鲁婆再次开口了,也许她是见到朱璃神色不善,生怕对方会下令杀了她们,所以才急着讨饶的吧。

    “大唐的将军,你不能杀我们,我是契丹贵族,我的女儿述律平也和契丹贵族啜里只,定下了婚约,你如果杀了我们,就等于同时结仇迭剌、述律两大部落,我相信明智如你,绝不会做出如此不理智的事情的。”耶律鲁婆十分忐忑,似在哀求,又似在威胁。

    “啜里只?”朱璃闻言一愣,他并非是因为耶律鲁婆的威胁而发愣,而是因为“啜里只”这三个字。

    史载,辽太祖耶律阿保机,姓耶律,名亿,乳名啜里只,这个啜里只,难道就是那个啜里只?

    “你刚说的啜里只,是契丹迭剌部的人吗,他是不是还有一个名字叫做耶律亿?”心中有了怀疑,朱璃就立刻问道。

    耶律鲁婆闻言,愣了愣,没想到这个大唐将军,对于她的威胁,竟然丝毫不放在心上,反而提到了她的侄子,那个现在不过十来岁的小勇士。

    对于朱璃是怎么认识一个十来岁的契丹小孩,耶律鲁婆可没有心情关注,她惊喜的是,事情终于有了转机,这才是她在意的。

    闻言,耶律鲁婆连忙点头道:“正是,啜里只是我的亲侄儿,他的生母,就是岩母斤,而我的女儿月理朵,就是他的未婚妻,将军既然认识我那侄儿,就不会再妄动我们母女了吧。”

    朱璃闻言,双眸晶亮,不可思议地看向那个,头发有点自然弯曲的小女孩,没想到这个小丫头,就是历史上非常有名的“断腕太后”。

    月理朵应该是女孩的乳名,而述律平才是她的大名,这位小丫头,在历史上可不简单,辽太祖耶律阿保机死后,小丫头称制摄政,掌理军国大事,间接统治大辽长达二十一年之久。

    获得小丫头的身份后,朱璃心下惊喜莫名,他在得知岩母斤是耶律撒剌妻子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个女人一定是辽太祖的生母,当时,朱璃就想抓住这个岩母斤,现在还没有抓住辽太祖的母亲,倒是把人家的未婚妻给俘虏了,他岂能不开心。

第一九二章 纵横无敌

    攻破五原,除了堵死岩母斤等人的后路,最大的收获,就是生擒了述律平这个小丫头,如果按照正常的历史发展,这个小丫头就是未来的大辽太后啊。www.uu234.cc

    知道了小丫头的身份后,朱璃并没有虐待她们母女,而是将她们软禁在了五原都督府中,还派出了数名精锐牙兵进行看守。

    除此之外,朱璃还留下五千府卫,以及三名比较机智、勇悍的都尉,让他们镇守在五原城。

    并勒令他们暂时不要换下狄人旗号,等朱璃击溃乌拉山狄人大部,狄人回逃五原之际,那个时候,再换下狄人旗号。

    旗号不变,必然会引起逃窜到此,狄人的侥幸心理,这个不关聪明才智问题,而是人的本能反应,求生本能,只要有了侥幸心理,狄人溃卒就会靠近五原。

    只要对方稍稍迟疑,就能给朱璃抓住岩母斤,提供更多的时间和机会,抓住未来辽太祖的生母、以及他的未婚妻,即便养在朔州,将来说不定都能起到大作用。

    就像朱温的兄长朱存一样,自从被岳鹏举挟持到朔州后,朱璃就一直好吃好喝地供着他,只是限制了对方的自由,说不定哪天就会起到作用。

    乌拉山下,血战已经持续了三天,双方将士尽皆十分疲惫,硬拖下去,两败俱伤的可能性非常大,可即便心知肚明,岩母斤也丝毫没有办法,高肃、张敬达不罢战,她还能投降不成?

    第四天,刚刚用罢早饭,高肃、高思继就像和狄人卯上了一样,十分准时地再次发动了进攻,而且甫一冲击,就拼命三郎似的展开了血腥杀戮,那凶神恶煞的模样,即便站在远处,总览全局的岩母斤,都看得直皱眉头。

    这三天以来,光是死在高肃、高思继手中的狄人勇士,就有数百人之多,这两个魔头,绝对是契丹勇士的噩梦。

    站在岩母斤的立场上来想,她都不知道高肃吃错了什么药,完全一副不死不罢休的架势,甚至连唐军将士的死伤,都不再顾忌了。

    大将拼命,麾下将士,岂能不奋不顾身,那席卷一切、碾碎一切的架势,让兵力上占据绝对优势的狄人一方,都心寒不已、甚至一直被压着打。

    有道是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仅仅三天,双方战死的将士,都已超出了三万余人,这还不算伤者。

    对峙以来,每死去一名河朔府卫,几乎都能拼掉两名狄人勇士,这就是大将带头搏命的效果。

    述律婆姑、李仁福同样在拼命,可是看在双方将士的眼中,这二人只是被动抵抗罢了,而高肃和高思继,那才是拼命的冲杀,怀着不同的心境,带动的士气,自然就不一样。

    月里辛率部,一度缠住了黄河南畔的张敬达,双方箭矢用完,竟然隔着河水抛射起石头来,只见黄河河道上空,成人合抱大小的石块,呼啸往返,交织如雨,契丹勇士和河内唐军,抛石大战,对轰得不亦说乎。

    站在远处高台之上,岩母斤秀眉微皱,她隐隐感到不安,唐军没道理如此拼命,这样做,对他们也一点好处都

    没有。

    可是苦苦思索了三天,设想过无数的可能,她甚至都曾假想过,对方还有第三支大军,可这支大军在哪里、会从什么位置出现,直到现在,她都没想明白。

    西边的怀朔、沃野二镇,有将近两万的勇士戍守,在她的想法中,应该不可能被拿下,即便有人攻打那里,她也会得到消息。

    除了最西边,整个丰州南部,都在她的掌控之下,根本就没有风吹草动,到底哪里出了问题了呢,她想不明白。

    可就在这个时候,只见黄河边的狄人大军背后,突然斜刺里冲出一支彪悍的骑兵,这波骑兵出现的特别诡异,竟然是从丰州覆地的方向,飙射而出。

    怎么可能,看到这支大军,岩母斤的第一反应就是如此,怎么可能会从腹地的方向冒出来,她想到了无数可能,就是没有想到会发生这种情况。

    只见这支骑兵,数量不是很多,撑死了也就三、四千人,可对方选择的时机,却十分刁钻,正好卡在月里辛喝令搬动扳机、发射投石车上的抛石之际,这帮人就悍然地冲向月里辛的身后。

    当此时,很多契丹人的注意力,还在黄河中央,那些楼船、艨艟、车船上,根本就不曾注意身后的动静。

    只有几名反应比较快的契丹勇将,突然发现唐军从背后冲了出来,虽然十分惊异,却丝毫不敢怠慢,立刻吆喝着带人迎了上去。

    可是,这支骑兵非常凶悍,领头的是一名小将,站在远处的岩母斤,甚至都能清晰地分辨出,对方的年纪,绝对不超过二十。

    可就是这样一位小将,挥舞着手中的钢矛,出矛如电、挥刺如雨,只是一个照面,五、六个契丹悍将,顷刻之间,就被他干净利落地斩落马下。

    这悍然、惊艳的一幕,骇得站在远处观战的岩母斤,下巴都差点掉到了地上,怎么可能,绝不可能。

    那刚刚冲上去的几名悍将,可都是在部落中横着走的勇士,他们怎么可能,连那小将一击都接不下。

    这个事实,让她接受不了,心中不禁疑神疑鬼了起来,那小将到底是人是鬼,用的是什么妖法?

    那一瞬间的奔刺,犹如夜空中,突然冲上夜空的烟火一般,绚丽而璀璨,还有一种说不出的冷艳之美。

    刺击极美,却也十分致命,好似白驹过隙,又如戎马倥偬;似是积蓄千年,却在一瞬惊艳,冲上去的所有契丹大将,都在这一瞬间,犹如枯萎的鲜花,骤然凋零。

    岩母斤瞪大美目,惊呼出声:“此人是谁?”

    一名契丹斥候,听到惊呼,才从刚才的惊艳的一幕中,缓缓回过神来,梦游似的道:“三麽格,那人就是大唐怀化大将军朱璃。”(麽格:夫人的意思)

    “朱璃?朱璃!”

    岩母斤突闻朱璃之名,双眸瞬间殷红,俏美的容颜上,立刻显得有些扭曲,咬牙切齿、不可置信地看向朱璃,对方怎么可能如此年轻,这真是杀了她丈夫的凶手吗?

    目之所及之处,在岩母斤的眼中,朱璃

    仿佛魔神一般,仅仅凭着三、四千人的骑兵,就悍然冲入了万余人的契丹军阵之中,只见那手中的钢矛犹如死神手中的镰刀,纵横捭阖、狂猛无比,不断地收割着契丹勇士的生命,数万契丹勇士,竟然无一人是其寥寥几合之敌。

    朱璃率部凶猛如虎、悍勇如狮,长矛所向,契丹军阵七零八落,这煞神、鬼骑一般的劲旅,瞬间就引起了契丹大军的恐慌。

    这些跟随岩母斤、月里辛出征的契丹勇士,皆是契丹精锐,对于骤然遭逢袭击,他们刚开始并不如何慌乱,还准备组织起来,一同抗击朱璃的冲击。

    可是,几番遭遇后,但凡敢上前阻止的契丹勇士,无不头破血流、横尸遍地,赤兔驰过之地,只留下无数的断肢、残臂,哀嚎遍野、惨烈非常。

    强敌不可怕,可怕的是无敌的对手,这种敌人,让人心中生不起任何胜利的希望,精锐的契丹勇士也怕了、胆寒了,骇然欲绝、惶然无措的神情,堆上了他们越来越多地人的面庞上。

    “去,调集弓箭手,给我射死他,我一定要他死。”岩母斤站在高台上,颤抖着指着朱璃,声嘶力竭向着一名裨将大喊道。

    “诺”那名裨将受命,立刻领命而去。

    对于岩母斤的恨意若狂、诛杀如炽的心情,朱璃并不知道,他打算先破黄河之畔的契丹人,从而接引领张敬达率领的河内军上岸,只要谋划能够成功,河内军配合云中军,里应外合之下,大败这波狄人,就指日可待了。

    因此,他决定全力以赴、毫不留情,古语有云“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若不是岩母斤身周,围拢的契丹人最多,朱璃怕是一早就窜了过去,直接擒拿这个狄人统帅了。

    既然生擒岩母斤的希望不大,看来只好擒拿或击杀月里辛了,这个女人,正是拖住张敬达的主将,只有杀了她,才能解放出河内军。

    心有决定,朱璃立刻展开了行动,纵马就像月里辛冲杀了过去。

    而站在河畔边的月里辛,也发现了朱璃,她抬眼望去,只见一名唐军大将,纵马无敌,血杀八方,一路披荆斩棘,径直向她杀来。

    沿途的契丹精锐,犹如旋风过境的麦子一样,纷纷飞倒向两边,那溅射血花,犹如车轮碾过水坑时的泥水一样,纷纷飞溅向两侧长空。

    虽然月里辛是契丹第一悍将慕容霸的妻子,这样惨烈的杀戮景象,她也是第一次遇见,从其骇然的眸光,可以看出,她内心的不平静,似乎早已心旌摇曳、胆寒无比了。

    朱璃此刻,虽然没有杀到她身前,但那远隔数米,就牢牢锁定她的杀机,让她如置冰窟,血液凝滞,整个人仿佛突然变成了雕塑,连妄动一根小指头都做不到。

    朱璃那不带一丝感情的眼眸,冰冷得犹如万年冰川,森寒无情的杀机,似乎让她嗅到了死亡的气息,骇然、窒息之下,她的俏脸憋得通红,身体却不敢妄动分毫。

    近了,更近了,朱璃早已蓄势待发,只需一击,月里辛就必死无疑。

第一九三章 神来一矛

    月里辛的身边,数名契丹大将、无数牙兵勇士,踊跃冲出、悍不畏死,为的只是想给她争取一点点逃离的时间,朱璃的杀意这么明显,傻子都能出来,这些月里辛的心腹大将、亲近牙兵,又怎么看不出来呢。www.uu234.cc

    可这些人冲到朱璃近前,甚至连他的衣角都碰不到,所有契丹勇士,不管你是契丹大将,还是部族猛汉,对于朱璃来说,根本就没有任何区别,尽皆一击诛杀。

    十来米的距离,也是赤兔纵跃一次,就可以达到的距离,朱璃和月里辛之间,只剩下这要命的十来米了,几乎可以预见,下一刻就是朱璃发出致命一击的时刻,而一代红颜,契丹第一悍将慕容霸的妻子,就将倒在这致命一击之下,永远地香消玉殒,此刻,没有人觉得月里辛还能幸免。

    可就在这时,无数的破空声,突然响彻在朱璃的背后,听声辩位,早已成了朱璃的本能,一听风声,他就知道,有无数的利箭向他袭射过来。

    以赤兔马的速度,以朱璃的身手,他尽可以不加理会,那些利箭绝对伤不到他,因为等利箭落下的那一刻,朱璃恐怕早已不在目标的地点了。

    可他又不得不回头,因为他的身边还有无数的朔州牙兵,利箭破空、嗡嗡作响,绝非一波冷箭那么简单,而是覆盖性射击,即便朱璃能躲开,他身边的牙兵也肯定躲不开。

    回过头来的朱璃,只见漫天的羽箭,扑头盖脸地向他这片区域袭射过来,范围之内,还笼罩住数十名的朔州牙兵,这种关乎袍泽生死的事情,他岂能不管。

    几乎就在一瞬间,朱璃长矛迭出,那些靠近朱璃身边的契丹勇士,就被他用钢矛不断挑飞起来,刹那一瞬,契丹勇士的身体,犹如群鱼出水一般,不断有人腾空飞起,飞上了半空,四仰八叉、大呼小叫地,迎向了那铺天盖地的羽箭。

    “噗、噗、噗......”

    箭矢入肉、声响四起,冷艳的血花,迸射满空,身临其下,只能瞥见满天血雨。

    借助这些狄人勇士的身体,挡住了铺天盖地的箭雨,朱璃再次回头寻找月里辛的身影。

    可这一回眸,入目处,却是一片空空,让他神情突怔,帮助袍泽挡下箭雨,对朱璃来说只是一瞬间的事情,谁能在这个时间将月里辛弄没?

    可事实上,永远不要小看任何人,就在刚才的一瞬,月里辛的身后突然窜出一人,那是一名契丹大将。

    只见他纵马如飞,于电光火石之间,突然拦腰抱住了月里辛,打马就向契丹的中军大营方向,狂驰而去,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中间连半分迟滞都没有。

    望着那人飞驰的背影,朱璃恨得牙痒痒,到手的肥羊,就这样飞走了,这事情放在谁身上,都会感觉十分不舒服。

    虽然郁闷,但这次突袭,并未白费,黄河北岸的契丹勇士,已经被他击杀得七零八落,四处奔逃,连月里辛都跑了,剩下的狄人勇士根本无心阻拦河内军了。

    河畔的契丹大军溃逃,张敬达岂能不趁机进军。

    黄河之中,

    无数的楼船、艨艟、车船、拍舰等,风涌而上,趁机靠上河岸,在朱璃率领数千越骑的接应下,河内军将士,终于迅速地登陆上了北岸,并在极短的时间之内,就站稳了脚跟。

    张敬达上岸后,只来得及向朱璃点点头,就连忙指挥起这些登陆的府卫,追杀四散奔逃的契丹人。

    此间事了,朱璃毫不停留,立刻调转马头,率部向着山脚下的狭窄区域冲去,河畔的战局,显然也惊动了述律婆姑和李仁福二人。

    二人急在心里,却又毫无办法,不得不拼命地抵挡高肃、高思继的纠缠。

    朱璃终于出现了,这个时候,无论是高肃、还是高思继,尽皆精神振奋,关键时候岂能掉链子,哪能放走这述律婆姑和李仁福二人。

    “将军就在狄人身后,大家冲啊,杀光这些狄狗。”高肃一边将长槊挥舞得犹如雨打芭蕉一般,一边竭力吼上了一嗓子,其用意不言而喻,就是鼓舞河朔大军的士气。

    “冲啊,将军杀死了对方的女将,此时不冲,更待何时?”高思继更加阴损,没影的事情,都被他喊得跟真的似的。

    河边的契丹人,早已溃乱不堪,云中方向的河朔军,早已注意到了。

    再加上两位无良大将的蛊惑,河朔将士脸色,骤然涨得通红,两位高将军口中的将军是谁,也许狄人不明白,可是河朔将士没有一个不明白的,当然就是他们的怀化大将军朱璃喽。

    朱璃自从出道以来,就以勇武著称,现在更是亲自杀到了狄人的背后,身为大将军的朱璃都以身作则,奋不顾身,他们这些小府卫还有什么理由不效死命呢。

    无数将士,突然好像吃了大力丸一样,亢奋得无法自抑,尽皆疯狂了起来。

    只见一名盾卫,突然举起数十斤重的大盾,猛地拍在了一名狄人的脸上,顷刻之间,就将对方的脑袋砸烂掉了。

    而他自己为了击杀此人,身上也被其他狄人砍破了七、八道口子,几乎每道口子之中,都有殷红的鲜血涔涔溢出,即便这样,他都好似浑然不觉一样,依旧一脸兴奋地奋勇拼杀、舍生忘死。

    还有一名排矛手,被狄人一刀砍在了脸上,鲜红的鲜血混着惨白的脑浆,剧流而下,这种情况下,这名府卫几乎必死无疑。

    可是此人,根本就不在乎,不但趁机一矛捅死了那名回鹘人,濒死之际,他连长矛都不要了,仰着一张血肉模糊的脸,直接合身向着狄人冲了过去,用身体挡住了狄人的弯刀,协助身边的战友,再杀一名狄人。

    .......

    如此悍勇、亡命的拼杀,几乎处处都有,每时每刻都在上演着。

    仅仅就在高肃、高思继喊声未落,不足几个呼吸的时间,河朔大军硬是逼着狄人退后数步。

    这边的惨烈战况,看得朱璃眼角抽搐不已,他当然不是愤恨狄人被压制了,而是看着那些英勇的府卫,他们奋不顾身拼杀的英姿、以及舍命杀敌的影像,心中就一阵抽痛。

    正在此时,朱璃瞥眼就看到了和高肃纠缠在一起的

    述律婆姑,这个该死的回鹘大将,就在朱璃看到他的那一瞬间,此人竟然还冷不丁地将一名河朔府卫给击杀了。

    也该那名河朔府卫倒霉,冲得太猛,杀红眼了,一不小心,就窜到了述律婆姑的战马一侧,还悍然地举刀就向述律婆姑砍了过去。

    一名小小的府卫,竟敢向自己张牙舞爪的,述律婆姑岂能咽下这口气,只好随手杀掉了他。

    可这一幕落入朱璃的眼中,就不是那回事了,这帮狄人,冲进丰州,杀了多少汉人兄弟姐妹,现在竟然当着他的面,仍然肆意杀戮,是可忍孰不可忍。

    愤怒之下,朱璃骤然感觉心种沉郁着一口不吐不快的郁气,只见他纵马飞跃,单手高高举起,将手中的钢矛当做标枪,猛地一下,就向述律婆姑飞掷过去。

    一矛飞纵,好似鸿雁穿云,又似霹雳横空,划过一道刺目的玄光,风驰电挚般地飞射向述律婆姑的后心。

    述律婆姑前有高肃纠缠,后有朱璃投枪飞刺,情况岌岌可危,眼见就要被击杀当场了。

    可是回鹘也有忠诚之士,他的麾下牙兵牙将时刻打起十二分精神,虽然述律婆姑来不及回头。

    这个时候,却有数十个回鹘牙兵,以及三、四名回鹘悍将,骤然纵身而起,奋不顾身地冲向述律婆姑的身后。

    “噗哧、噗哧、噗哧......”

    利器穿身的声音,急速响起,连成一片,从朱璃飞掷钢矛,一直到钢矛飞射到述律婆姑身后,这段长达百米的距离。

    整整数十名回鹘牙兵,被钢矛洞穿身躯,甚至还有一名牙将挡在了最后,同样没有逃脱被钢矛刺穿的下场。

    彪悍无比、横贯长空的一矛,最终插入了那名回鹘牙将的身体中,带着他的身体,猛地撞在了述律婆姑的背后。

    “砰”

    正在跟着高肃对峙的述律婆姑,一个猝不及防,就被这股汹涌的冲力,撞带着向前飞去,此刻,他甚至连高肃的侧击一槊,都没有时间去阻挡,只听“砰”

    “咔嚓、咔嚓......”

    一阵脆响,距离近的,都能十分清晰地听到肋骨断裂的声音,被朱璃飞矛撞飞,又被高肃一槊击在肋处,述律婆姑,不死也丢了半条命了。

    高肃什么人,乃是久历沙场的大将,如此机会他怎么可能放过,立刻纵马而上,长槊横摆,侧过锋刃,顺手一槊,就直接拍在了述律婆姑的后脑勺上,直接将其击晕了过去。

    同一时间,只见他长身探出,一抓一个准,立刻就将述律婆姑生擒活捉了,随手就丢给身边的牙兵,让他们先将此人绑了起来。

    朱璃的神来一矛,帮助高肃生擒了一名旗鼓相当的悍将,让他骤然一身轻松,从那名被钢矛击杀了的回鹘偏将身上,替朱璃拔出钢矛后,就长槊挥起,杀向李仁福,就是那名,还在和高思继缠斗不已的党项头子。

    朱璃钢矛投出,随手就抽出胯间长刀,刀如匹练、银光漫天,赤兔四周,顿时抛溅起无数的血花,几乎无人能够抵挡他的一刀。

第一九四章 蓄谋一击

    遥远的高台上,一脸铁青的岩母斤,搀扶着一脸惨白的月里辛,难以置信地望向远处,望向战场之中,那个犹如凶悍狂龙一般、纵横无忌的朱璃。www.uu234.cc

    述律婆姑到底有多么勇悍,岩母斤心知肚明,耶律撒剌在世的时候,与之对战,几乎从来没有胜过对方。

    这也是岩母斤千方百计,邀请他出山,仗之对付朱璃的王牌,可就是这么一个悍勇的人,现在却被朱璃一矛猛掷,坠马受擒了,可想而知,这个朱璃到底有多悍勇,他还是人吗?

    “三麽格,我们败了。”月里辛目无焦距地望向前方,苦涩无比、有气无力地出言道。

    即便月里辛不说,岩母斤也能看得出来。

    乌拉山下,述律婆姑被擒,李仁福立刻变得岌岌可危,这个党项人的首领,现在根本就不敢再和高思继纠缠,高肃的增援,让他惶恐无比、惊惧莫名。

    只见他拼命一击,拼死逼退了高思继,趁机拔马就走,那神情,犹如火烧屁股似的,哪里还有心思,帮助岩母斤等人抵御唐军。

    至于黄河之畔,张敬达长矛在手,早已有条不紊地指使着河内唐军,追杀起契丹溃兵来。

    这些契丹精锐,在失去月里辛的指挥下,惶惶犹如丧家之犬一般,现在只落得鸡飞狗跳、抱头鼠窜的份了,很多人,甚至连抵抗的勇气都丧失了,彻底吓破了胆。

    正所谓兵败如山倒,月里辛率领的契丹人,率先溃败;加上蛮龙一样的朱璃,横冲直撞、所过之处人仰马翻,哀嚎遍地,促使着这股溃败之势,急速到来。

    岩母斤不甘心,却也不得不承认,她们败了,自从这个朱璃,这个杀了她丈夫的唐人将军,甫一出现在战场上,河朔大军就疯魔了,不仅顷刻就扭转了战局,还有一股撕破苍穹、冲杀九霄之势。

    人的名、树的影,朱璃的盛名,对于河朔将士来说,就是神话般的存在,只要听闻他在前方,河朔将士立刻就会变得气焰炽烈起来,甚至连蛊惑、怂恿都省了。

    一名横冲无敌的大将,果然有可能影响一场大战的结果,如此想来,她的丈夫耶律撒剌、以及月里辛的丈夫慕容霸,憋屈地死在清凉谷,对于契丹人来说,绝对是无法想象的损失。

    悍将的重要,绝非空言,史载,五代时期,契丹一位高姓大将,仅仅以五百精锐,就冲垮了后唐二十万大军,斩杀后唐数名大将,这就是铁一般的史实啊。

    “撤吧,立刻撤往五原,无论如何,我们都要带上鲁婆、和月理朵那个丫头,只要述律婆姑的妻女,还在我们手里,即便他被唐人生擒,也应该不会为其所用吧。”岩母斤望向朱璃,一脸苦涩地安慰自己道。

    她身为契丹宰相剔剌的女儿,身份尊贵,又嫁给了耶律撒剌,这个契丹第二大部族的勇士,一切都很完美,美好的人生一片绚烂。

    可不想,一次惯例似的南下劫掠,就让她的丈夫就葬身关外,美好的一切,随之成为泡影。

    丈夫的身死,带给她的影响是巨大的,她不甘心,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

    幸福,就这样夭折掉。

    既然丈夫战死,那本来属于丈夫的荣耀、以及他的威名,就让她这个做妻子的来维继吧,岩母斤满腹野望。

    “女本柔弱,为母则刚”,天下所有母亲,大多都是如此,岩母斤同样是一个坚强而倔强的女子。

    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

    所以岩母斤来了,来到了丰州,她要杀掉朱璃,为丈夫报仇的同时,也要证明自己,自己绝不输于任何男儿。

    只是“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她踌躇满志而来,结果还是败了,不但在智计上败了,在勇武上,更是败得彻彻底底。

    看来,传闻朱璃曾击败慕容霸的消息,并非空穴来风,如此悍勇的男人,绝世少见,也只有这样悍勇的男人,才能让慕容霸败北吧。

    岩母斤感慨不已,却深深惋惜,为何如此英雄的男子,却偏偏生于日薄西山的大唐了呢。

    随着岩母斤的命令,契丹大军率先逃离,至于头领被抓的回鹘人,现在的岩母斤和月里辛,根本就没办法照应周全,回鹘溃卒们,也只好自求多福了。

    岩母斤、月里辛带头逃窜,整个狄人大部轰然溃败,至于党项人,逃得比契丹人还早,能活着离开的,早就跑得个没影了。

    一看岩母斤逃跑了,朱璃就纵马来到了高肃的身边,从其手中接过钢矛,一脸肃然地开口道:“这里的后继事宜,你和张敬达商量着处理,我去追岩母斤。”

    话音未落,朱璃不等高肃回应,就风一般地冲了出去。

    同行的,还有两千余牙兵,以及牙将高思继,只留下高肃、张敬达二人,一脸懵懂地站在风中,徒自凌乱、迷惑不已。

    “将军为何要追岩母斤,只是个死了丈夫的寡妇而已,有什么要紧的?”张敬达不明所以,疑惑地看向高肃,不解地问道。

    高肃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不要问我,我也不知道,不过,我相信将军不会做无意义的事情的,既然将军要追那岩母斤,那只能说明,这个女人绝非一个寡妇那么简单。”

    “好了,赶紧收降俘虏,整军进发,如果高某所料不差的话,五原应该早被将军拿下了。”高肃望着朱璃远去的背影,高深莫测地出言道。

    “何以见得?”张敬达不服气地顶了一句,似乎埋怨他没有解释清楚似的。

    高肃抬起手,猛地拍在了对方的后脑勺上,对于这个和朱璃差不多大的小郎,他确实喜欢的紧,没好气道:“将军只带两千余越骑,如是没有拿下五原,怎么可能会贸然追上去,骑兵虽然是战场上的大杀器,可凭借两千月余越骑,就想要拿下五原,绝对不可能,更不要说抓住岩母斤了。”

    张敬达闻言,煞有介事地点点头,似乎认同了高肃的猜测。

    岩母斤、月里辛带着契丹残余的万余骑兵,一路西北,直奔五原而去。

    远远看到那城头上飘扬的旗帜,依旧还是回鹘的哪杆大旗,岩母斤、月里辛不知为何,尽皆松了一口气,二人不约而同地扭头对视了一眼,神情

    十分复杂。

    是她们两个一度唆使,让述律婆姑率部出击丰州的,可现在大仇未报,却把述律婆姑给赔了进去,心情怎么可能不复杂。

    在五原城中,还有述律婆姑那倚门殷望的妻女,她们又将如何面对她们呢?

    细说起来,岩母斤和述律婆姑还是亲戚,他们两家,既是未来的亲家,也是姑婿和兄嫂的关系,耶律鲁婆是耶律阿保机的姑姑,岩母斤和耶律鲁婆正是姑嫂啊。

    现在一着不慎,姑爷都被人给活捉走了,这种尴尬、愧疚心情,确实不足为外人道哉。

    一路疾行,岩母斤一行,终于来到了五原城下,不用岩母斤示意,一名契丹裨将就打马上前叫门。

    “喂,三麽格率部回城,尔等还不赶快打开城门,放我们进去。”

    大喝一声后,裨将突然发现,好像没有人搭理他,疑惑的同时,他不禁又次大喝道:“你们这些天杀的夯货,三麽格回城,还不赶紧出城来迎接、活腻了吗?”

    只是一语未落,就见城头上那迎风飘荡的回鹘大旗,倏地一下,就掉了下去,继而一面冽风凛凛的唐军大旗,冉冉高升而起。

    这诡异的一幕,看得翘首以待的所有契丹勇士,都傻眼不已,心中无不暗自嘀咕,这些回鹘人,在搞什么?

    尚未等他们回过味来,城头上,突然涌现无数的弓箭手,这些弓箭手,无一例外,几乎个个都是一身轻甲,弓矢在弦,赫然正是唐军装束。

    甫一露面,就听“绷、绷、绷......”之声不绝于耳,继而漫天箭雨、扑头盖脸地向着城下笼罩而下。

    这突发的一幕,骇得岩母斤、月里辛等人,脸色骤白、目瞪口呆。

    突逢巨变,最先反应过来的还是那些契丹宿将,二女身边,立刻窜出几名悍将,只听“仓啷、仓啷......”之声骤响,他们腰间的弯刀瞬间出鞘,顷刻之间就将二女簇拥在了中间,保护了起来。

    “两位麽格,五原被夺,还请速离。”一名契丹大将,一边挥刀格挡羽箭,一边大喝一声,提醒二女。

    “快走,两位麽格,我们断后。”另一名契丹悍将,一边打马窜到岩母斤、月里辛前面,将手中的弯刀,耍弄得泼水不进,一边头也不回地大喝道。

    ......

    大将呼喝,相继而起,让城下的其他契丹人,这才明悟过来,五原已失,城中的是唐军,打出回鹘大旗,只是为了诱使他们靠近,真是阴险。

    只是明悟到这一切的时候,稍稍晚了些,很多归来的契丹勇士,因为那面回鹘大旗的缘故,一早就放松了心神,猝不及防之下,满天箭雨落下,“噗”、“噗”、“噗......”响作一团,无数血花,立刻迸射而出,在五原城下,上演一出喷泉齐涌的壮景。

    “啊,怎么会这样。”有契丹勇士,濒死之际,不甘心地嘶吼出声。

    “快逃啊,阴谋,阴谋,这是唐人的阴谋。”有契丹人,声嘶力竭,骇然惊呼。

    ......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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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海横流介绍:
名为朱璃的失恋青年,以德报怨,救人惨死,灵魂回到了唐末乱世,脑中竟然多了一本山海经的书影,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世道呢,山海经的书影又有什么用呢? 刚刚穿越的朱璃,差点被三个市井无赖吃掉,刚刚逃脱虎口,又好巧不巧地一头扎进义军之中,莫名其妙地成为了草军一员,且看主角如何在乱世之中挣扎求存,拜得英雄冉闵的在世之身为师傅,收得智计无双的郭嘉在世之身为麾下,驱除鞑虏、卫我中华,“只要是我汉人的土地,一根手指头大小都不容失去。”山海横流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山海横流,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山海横流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