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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逢不识     山海横流txt下载     山海横流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四零章 请贼捉贼、身陷囹圄

    鬼卫有三个头目,荆铭被尉迟槿派出去协助杨再兴,围剿赤坞堡了。

    赵五也被下了死命令,待在将军府,隐在暗处,密切关注着将军府中的仆役动向,根本无暇旁顾。

    对于王月瑶离开将军府之事,下面的鬼武士,只好将消息上报给了王冲,他负责的就是紧急策应。

    王冲收到消息,眉头瞬间就皱成了川字型,十分不解地看向那名鬼卫道:“王家娘子,带着一名女侍出去了?”

    “是的,都尉。”那名上报消息的鬼武士立刻肯定道,神情一片肃然。

    站在王冲的角度,他是想不明白王月瑶这个时候,出去做什么的,脸上的神情一阵变幻,继续问道:“那你有没有看到,她们向哪个方向去了?”

    “东南闹市。”鬼卫想都没想,就立刻回应道,语气十分笃定。

    “闹市?”王冲更加狐疑起来,身体抱恙的王月瑶,即便离开将军府,也应该回到王府将养着才对啊,她去闹市做什么?

    虽然疑惑不解,可王月瑶没有回府,王冲就不能不管,因此立刻下令道:“走,你去叫上两队兄弟,我们立刻跟上看看。”

    “诺。”鬼武士闻言,不敢迟疑,立刻领命而去。

    不怪王冲紧张,现在可是关键时刻,这些朱璃亲近的人,谁都不能出问题,否则,朱璃若是醒了过来,他们将如何面对自己的主君。

    更何况,一直坐镇鄯阳的大将杨再兴,现在根本不在城中,让戍守鄯阳的府卫,无形中就少了一些威慑力,这个时候,更加不能轻忽大意。

    王月瑶出门也就罢了,若是多带一些府卫牙兵,他倒也不用如此慎重,可她就带着一名女侍,真不知道这位娘子是怎么想的,王冲十分费解。

    王月瑶走出将军府,并没有第一时间打道回府,而是不出朱丝所料地、直奔翠微阁而去,显然,她是打算借助翠微阁的力量,在这个时间段中,做点事情了。

    翠微阁,依旧还是老样子,前面是兜售女性贴身小衣的商铺,商铺后面的小院,就是雇佣密探和暗谍的地方。

    时值十月,小圃还在,只是生机勃勃的满园翠色,早已不再,到处都是寒冬将至的萧瑟之态,整个小院,都显得十分颓然。

    翠微阁的阁主,侍渔娘子,依旧一身朴素的装束,待在竹楼中,好似正在聚精会神地纺织着布匹。

    王月瑶是翠微阁的大主顾,几乎翠微阁的一应女婢,都认识她,很快她就在翠微阁女婢的指引下,来到了竹楼中,不等侍渔向她问候,她就一副急不可待地道:“侍渔娘子,奴家有两件事要拜托娘子。”

    对于王月瑶的请求,侍渔似乎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她的视线几乎都没有离开过织机。

    对方的这副形态,并没有让王月瑶感到不妥,兀自继续道:“第一件事,就是我河朔的军功技术,似乎走漏了消息,引得其他势力的觊觎,奴家想拜托娘子帮忙追查一下,到底是哪个势力这般下作。”

    “还有,两天前,有人在将军府投毒,毒死了将军新近提拔的赵书佐,奴家想拜托娘子一并追查此事。”

    “这两件事,娘子若是能够赶在尉迟槿之前,查出真相的话,我会付给翠微阁五倍的酬劳,绝不食言。”王月瑶说完,目光灼灼地望向侍渔,神情急切而又充满了期待。

    张口就是五倍的酬劳,这样的报酬着实丰厚,整个河朔,敢这么任性、能这么任性的人,还真是不多。

    仍旧是一身朴素打扮的侍渔,终于将视线从织机上移了开来,第一时间,她并没有看向王月瑶,而是皱了皱眉头,望向王月瑶身后的朱丝。

    朱丝出现在了这里,让她意识到大事不妙。

    将军府的一名书佐被人毒死,她一听到这个消息,就猜测出朱丝可能把事情给办砸了。

    现在正值将军府风声鹤唳、追查正紧的时候,朱丝却出现在了翠微阁,不用问,她就知道,对方是怕了,畏罪潜逃而来的。

    可惜,朱丝不走出将军府还好,她这一走出将军府,可就完全暴露了,连带着整个翠微阁,也将跟着倒霉。

    在这样一个敏感时期,河朔那两位多智近乎于妖的谋主,岂能放过任何一个擅自离开将军府的仆役。

    即便只是怀疑就够了,为了将军府的安全,侍渔相信,那两位绝对宁可错杀,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的人,不管河朔的百姓如何赞颂那两位,可永远不要忘了,他们的本质可都是谋士。

    谋士是什么样的人?

    他们来自于一群“学而优、却不能仕”的人,衍化到了后期,真正的谋士,除了主君,什么人都能算计、也敢算计,如果能够帮助主君成就大业,甚至包括他们自身,都可以用来设计,更何况一个极有可能对主君造成生命危险的人呢,朱丝又算得了什么。

    郭奇佐、郭崇韬二人,以前不动翠微阁,非是不能,而是不愿朝廷给朱璃扣帽子,现在有了朱丝这档子事,他们还会再有顾虑吗?

    当侍渔望向朱丝时,当着王月瑶的面,朱丝不敢贸然上前拜见这位顶头上司,只是谦恭地福了一福,神情略显急切。

    注意到了朱丝脸上的表情,侍渔思忖了片刻,心中暗暗地长叹一声,对于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属下,她本想撒手不管了,可即便如此,翠微阁能避免被剿灭的命运吗,答案显然不能。

    有了这番思量,只听侍渔悠悠地道:“北疆一行,转眼已有四载,说起来可笑,对于在这里生活,我倒是适应了,若是贸然离去,总是有点不舍。”

    “娘子何意?”侍渔并未直接回应王月瑶,反而感叹起其鄯阳的生活,让王月瑶一阵懵然。

    面对王月瑶的质询,侍渔依旧没有回应,而是对着小院的空出,朗声道:“既然来了,就请现身吧。”

    正在王月瑶迷惑不解之际,以及朱丝骇然回顾之时,只见原本宁静的小院,突然从墙外,“蹭、蹭、蹭.......”地飙射出无数的人影,个个犹如身轻如燕的侠客一般,径直翻过院墙,进入到了小院之中。

    “仓啷、仓啷、仓啷......”

    尚未站定,这些一身黑衣,面罩鬼面的不速之客,尽皆利器出鞘,近百人围成一圈,缓缓地向着竹楼逼来。

    看到了这一幕,王月瑶还处于混乱之中,可她身后的朱丝,瞬间就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脸色刷地一下变得苍白了起来。

    有道是狗急跳墙,朱丝只是一瞬间,就意识到自己应该怎么做了,一柄锋锐的匕首,突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的手中,只听“嗖”的一声,森然的寒光,划过一道电弧,瞬间架在了王月瑶的脖子上。

    被逼无奈,朱丝终于对王月瑶出手了,这个时候,她就是一头猪,也应该知道王月瑶的重要了,若无王月瑶在手,翠微阁今日绝对难逃覆灭的命运。

    随着鬼卫的出现,朱丝挟持的突然爆发,又有数道身影,从小院的楼阁中飙射而来,甫一靠近竹楼,她们就直接亮出兵器,满脸阴沉地戒备着包围而来的鬼卫。

    “侍渔娘子,你这是何意?”对于朱丝的突然反戈相向,王月瑶心下一凛,一个令她吃惊的可能真相,突然明悟在心。

    可她即便猜到了一些,王月瑶却仍旧不愿意相信,自己会那么愚蠢,既然会请贼抓贼。

    侍渔肃然地环顾了一圈,打量着那些从墙外翻进来的身影,这些人即便是在大白天,也是一身黑衣、面罩鬼面,手中的长剑、长刀,迎着阳光,映射出刺眼的银光。

    为首一人,异常彪悍,面带猩红獠牙鬼面、腰挎制式长剑,右手按在剑柄上,十分愤怒地看向竹楼中的侍渔,愤然道:“秘书监的贼子,我奉劝你们最好放开王家娘子,若是娘子少了一根头发,我保证整个长安城,都会鸡犬不宁。”

    出言之人,正是王冲,可惜他来晚了,他绝对想不到,那个在夫人身边的侍女,竟然是翠微阁的人,当朱丝亮出匕首,架在王月瑶的脖子上的时,他就明白了。

    王家娘子一定被人蛊惑了,这才有走出将军府,前来翠微阁的举动。

    面对王冲的愤然威胁,侍渔非但不惊,反而变得更加泰然了起来,王冲越是愤怒,那就说明王月瑶越是重要,有这么重要的一个人质在手中,她还有什么好顾忌的呢。

    只见她施施然地走向竹楼的窗口,不紧不慢地开口道:“鬼卫三大都尉,若是奴家猜得不错的话,荆铭正在右玉城,那阁下肯定不姓荆,不知姓赵呢,还是姓王?”

    待在朔州四年多了,若是连老对手的姓名都不知道,她这个翠微阁的阁主,也就白混了。

    “哼”王冲冷哼一声,他并不奇怪对方知道他们三人的姓名,毕竟他们三个的身份,也是半公开的,对方知晓并不奇怪。

    “知不知道我是谁,对于侍娘子有意义吗?”王冲眯着双眸,冷然回道,继而又阴恻恻地道:“若是你们放了王家娘子,我会考虑一下,给你们留个全尸;否则,我必将让这里的所有人,都尝尝什么叫万蛊噬心、什么叫千刀万剐。”

第二四一章 谋者无情、战者有义

    “哈哈哈,阁下果真有趣。”侍渔面对王冲的威胁,不屑一顾,反而发出一阵嘲讽似的狂笑。

    笑声方歇,她又转向王月瑶,看着对方那精致的无可挑剔的脸孔,意味深长地道:“据奴家所知,河朔的文武官员,背地里可都尊称娘子为二夫人,只是奴家不知道,你这位二夫人的分量,在河朔文武的心中,到底有多重呢?”

    “够不够庇佑我等,安然离开鄯阳呢?”这句话看似向王月瑶说的,其实却是说给王冲听的。

    听到这句话,王冲等人突然感到十分的刺耳和无奈,还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对方挟持了王月瑶,让周围的鬼卫投鼠忌器。

    王冲憋屈的同时,面具下的目光,突然变得格外的森然起来,他瞪着一双几欲冒火的双眸,怒视着竹楼中的侍渔,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吐出两个字:“无耻。”

    “哈哈哈,谢谢都尉的赞誉。”侍渔一脸淡然,继而喃喃道:“都尉可曾听说过‘奇货可居’这个词,王家娘子可正是这样的一件瑰宝啊,一件可以庇佑我等,走出河朔势力范围的瑰宝,都尉,你认为然否?”

    随着话音,侍渔促狭地转过头来,有恃无恐地望向王冲。

    鬼卫的存在,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将近四、五年时间的发展,他们的制度、行动,都有着完备的考量。

    就像王冲带人冲进翠微阁一样,不管会不会发生意外,他都会预先留下几个人,守在外面,一旦遇到危机,这些人就会根据情况判断,是该回去请援,还是做些有益的事情。

    冲进小院的王冲,遇到了如此棘手的问题,事关王月瑶的生死,留在外面的鬼卫,显然不会无动于衷。

    他们几人只是简单地商议了一下,就立刻就决定派人回去,将这里的情况,向将军府汇报,以便获得下一步指示。

    就在王冲带人,和翠微阁侍渔对峙之时,一名鬼卫形色匆匆地回到了将军府。

    将军府正处于空前紧张的戒严状态,尉迟槿、郭奇佐更是忙得脚不沾地,郭崇韬还好点,毕竟,只要有郭奇佐顶在前面,很多大事都轮不到他来做决定。

    鬼卫没有找到郭奇佐,就将消息上报给了郭崇韬,郭崇韬得到消息,一瞬间,想到了很多。

    无论是对他来说,还是对郭奇佐来说,翠微阁的存在,他们都太没有放在心上,可是朱丝突然下毒,毒死了赵敬,让他们彻底的怒了,同时也后怕不已。

    若是朱丝下毒的对象不是赵敬,而是朱璃的亲人怎么办?

    若是下毒的对象是朱璃怎么办?

    要知道朱璃现在才十八岁,根本没有子嗣,河朔这么多猛将、贤臣能够汇聚在一起,可都是因为朱璃,一旦朱璃出了意外,大好基业,可就说崩就崩了啊,由不得他不害怕。

    而这个时候,王月瑶还在争风吃醋,不但让她自己身陷敌手,还有可能被翠微阁的贼子利用,从而让对方以王月瑶为人质,顺利退走,一想到这个结果,郭崇韬简直就要气炸了。

    若是再往深处想,以朱璃的秉性,一旦醒来,自然不会眼睁睁地看着王月瑶陷身险境;若是因为这个女人,而导致朱璃的决策失利,那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

    想到这里,只见郭崇韬双眸眯起,露出出一副十分危险的神情,淡漠地对着前来回报消息的鬼卫道:“回去告诉王冲,乱箭射杀,这些秘书监的贼子,一个都不准走脱。”

    那名前来汇报情况的鬼卫,正等着郭崇韬的指示,突然听到这样的指示,他就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望向郭崇韬,下意识地开口道:“先生,可是、可是王家娘子还在对方手中啊,乱箭之下,娘子必然不能幸免啊?”

    郭崇韬闻言,神情仍然清冷如霜,轻轻地斜睨了一眼那名鬼卫,依旧坚持道:“你将我的话,直接传给王冲就行,至于后果,我自然会来承担。”

    那名鬼卫闻言,不可思议地望了郭崇韬一眼,满脸苦涩地领命而去。

    翠微阁小院的对峙,仍在继续,侍渔不将王月瑶放下,王冲就不让他们离开,正如侍渔自己所说的那样,在很多河朔文武的眼中,王月瑶早就是朱璃的女人了,哪怕只有一丝机会,王冲和鬼卫们,都不会让侍渔等人轻易将王月瑶带走。

    王冲不放人,侍渔的脸色也难看了起来,对方既不攻击、也不放人,就是围着她们,让侍渔连同一众翠微阁的女细作,终于意识到王冲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了。

    对方分明就是要跟她们??耗到底啊,这里可是河朔的地界,更是处于鄯阳城中,彼此??耗,最后的结果,显然对侍渔她们不利。

    一想到这个结果,侍渔的从容淡定和有恃无恐,统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却是脸色阴沉、暴躁不已,不断地出言恫吓鬼卫。

    而王冲率领的鬼卫,只是不言不语,任你说的天花乱坠,只要不放人,就不让你走,情况一时之间,竟然僵持住了,侍渔虽然各种威胁,却不敢真的轻易伤害王月瑶,毕竟这可是保命符啊。

    现在的一切,已经再清楚不过了,王月瑶被朱丝利用了。

    俗话说佩韦佩弦、万事有度,急不来,也缓不来。

    王月瑶欲于尉迟槿争锋,这是由她自傲、好强的性格引起的,所为的,不过是欲得一人心罢了。

    可正是因为如此,她才被朱丝钻了空子,对方不仅利用她走出了将军府,还顺势将她控制在手,以此胁迫那些暗中保护她的人。

    知道了真相,王月瑶更加痛苦,她还想超过尉迟槿,没有想到,反而中了一个小侍女的圈套。

    危急时刻,力挽狂澜的梦想非但没有达成,反而将自己陷入生死两难的境地,不但如此,还成了那些忠心耿耿将士们的拖累,王月瑶的内心岂能好受。

    不同于尉迟槿,王月瑶肩不能挑、手不能提,一旦智计无法凑效的情况下,她赫然就成了一个任人宰割的小绵羊,可怜得犹如寒风中,那无家可归的小女孩。

    虽然面对眼前的局面,她也无动为力,可她的心中毫无来由得出现一丝庆幸,正所谓福祸相依、有失有得。

    在这次事件中,王月瑶无疑一败涂地、英明尽失,可也不是没有所得。

    朱丝这个在将军府中,隐藏得最深的细作,被她揪了出来。

    一想到郑氏那张慈祥和蔼的面孔,她的心就暖暖的,无论别人怎么数落、怎么指责,能保住心爱之人的母亲,无疑是一件值快乐的事情,反正王月瑶是这么认为的。

    一名形色匆匆的鬼卫,突然从鬼卫后面窜了出来,那人迅速地来到为首鬼卫的身边,凑过头去,小声地向着为首鬼卫嘀咕了几句,时而还会向王月瑶所在的方向,投来一抹复杂难明的目光。

    不知为何,这人的到来,倒是让王月瑶有种解脱般的释然,毫无来由、却又那么真切,好像那人就是是命运的驱使者一般。

    有这种感觉的,自然不止王月瑶一个人,侍渔以及她的麾下朱丝、紫燕、云霄、暮雨等人,尽皆都有一种命运将抉的预感,同样也是那么强烈而迫切。

    在河朔,郭奇佐无疑是鬼卫的最高长官,他的命令鬼卫执行力度最高,可以说除了朱璃,鬼卫就最是信服这位先生了。

    可除了他之外,郭崇韬、王?等人,同样也有权力节制鬼卫,河朔二郭,一般提到郭先生,大家都知道指的是郭奇佐;可是提到小郭先生,就是指郭崇韬了。

    如果说郭奇佐是鬼卫大档头,那郭崇唐无疑就是鬼卫的二档头,现在郭崇韬亲自下令,无差别地射杀翠微阁的贼人,自然也包括被对方控制住的王月瑶。

    这个命令,让王冲愣住了,他无论如何也不敢直接执行命令。

    王冲一听之下,还以为听错了,犹自不信邪地再次向传令鬼卫确定道:“你有没有跟小郭先生说过,王家娘子也在对方的手里?”

    “都尉,属下自然说过,可小郭先生说,一切后果由他承担,属下这才敢前来传令的。”虽然看不到对方的脸色,但鬼卫那异常坚定的声音,让王冲不得不信,这个命令竟然是真的。

    射杀翠微阁贼子,无须顾忌王月瑶的安危,这在王冲看来是无法接受的。

    王月瑶以绝世容颜屹立在河朔官场上,难道河朔的风气,竟然好到无数男子,都对这样仙子一般的人儿,没有想法了吗?

    自然不是,无论是出于敬重、畏惧、还是追捧,一直没有人敢追求王月瑶,那是因为大家都认为,她是朱璃的女人啊。

    现在这样的一个娘子,却要由自己来亲手解决对方的生命,无论王冲的神经有多么粗大,也感到一阵颤栗和悚然。

    得到属下的回应,王冲一瞬间想到了很多。

    他本身并非北方人,而是一名草军小卒,从武悼设计毕师铎的时候,他就一直跟随着朱璃南征北战了,后来被高肃看中,加入了鬼卫。

    朱璃的名声那么响,无数河朔将士崇拜他,这里有朱璃久战不败的功劳,也有河朔文武刻意鼓吹的成分在其中。

    可若说真正和朱璃共过事的人,还是军中的那些老卒啊。

    王冲就是一名老兵,老兵不需要别人知道他的名字,只需要知道他曾经征战过的战场就够了。

    正因为他是老卒,所以他比较了解朱璃,如果说曹孟德是“宁愿我负天下人,天下人莫要负我。”可朱璃却是一个恰恰和老曹相反的人,万事问心,但求无愧。

    若是王冲真的下了命令,真的杀了王月瑶,或许朱璃不会杀他,可也注定他一辈子都得不到朱璃的原谅了。

    一起扛过枪的兄弟,经历过腥风血雨洗礼的战友,他们之间的那种感情,是外人无法理解的,朱璃不愿看到的结果,王冲也绝不愿看到,哪怕为此丢掉性命,也在所不惜。

第二四二章 契丹求亲

    王冲最终以“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的理由,拒绝了郭崇韬的命令。

    在部下的提示下,他仍旧坚定不改,这才让王月瑶逃过一劫。

    不得不说,秘书监的人运气真好,她们也因此顺免除了一死。

    险些丧命后,侍渔终于受不了这种生死完全由人掌控的感觉,毅然夺过了朱丝手中的匕首,凶狠地在王月瑶粉嫩的脖颈上,划出一道血痕,以此来逼迫王冲让路。

    看到侍渔一副同归于尽的决绝之色,王冲妥协了,他承担不起王月瑶身陨的后果,只得勒令部下让开一条通道,放任这些女子离去,当然,侍渔还带着了王月瑶。

    翠微阁的众人离去不久,王冲再次毅然决定,只身尾随,期翼能够寻找到机会,救下王月瑶,其余的鬼卫,全都被他遣回将军府了。

    将军府的大殿上,尉迟槿皱着眉头,望向大殿中间的一群契丹人,正是这群人,让她和郭奇佐根本脱不开身的。

    两人若是有一人知道王月瑶的举动、以及遭遇,或许结果又是另一番模样。

    大殿上中间的一群人中,大部分都是契丹人,不过为首的一人却是汉人。

    此人身长六尺开外,生得唇红齿白、美髯虬目,俊逸非凡,想必年轻时,也是个一树梨花压海棠般的风流人物。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韩梦殷。

    说道韩梦殷大家可能不清楚这个人,他的两个儿子就是大辽名臣韩廷徽和韩知古。

    史载,耶律阿保机建立大辽,韩廷徽、韩知古功不可没,这兄弟二人都是大辽的开国功臣,在历史上,韩家可是辽国著名的官宦世家。

    作为韩廷徽和韩知古的父亲,韩梦殷同样不简单,他生于官宦世家,官至蓟州刺史,却因为李可举、李全忠爆发内讧,在蓟州大战连场,愤而举家投靠了契丹。

    契丹两战尽皆败于朱璃之手,内部又不平妥,才不得不派遣韩梦殷出使朔州,企图通过和平的手段,化解这段恩怨,从而救出岩母斤和月里辛二人。

    契丹人,不拜唐廷,反而示好朱璃,对于整个河朔来说,这都是历史性的第一次重大事件,由不得尉迟槿、郭奇佐不重视。

    韩梦殷望着主座上的那位小娘子,眉头微皱,他们出使朔州,主要就是为了拜见朱璃,可朔州一方,竟然派遣一位小娘子来接见他,他心中岂能舒服。

    不过,面对朱璃,契丹人毕竟两战两败,底气不足,即便他心存疑惑和不满,也不得不拱手拜谒道:“在下韩梦殷,出使河朔,主要是为了拜见怀化大将军阁下,不知将军他老人家......”

    “哼”尉迟槿尚未开口,侍立在一侧的赵五,就冷哼一声,傲然道:“我家将军岂是你等说见就见的,上面坐着的这位,可是我们的将军夫人,夫人能够抽空见你们,是你们天大的福气,怎么,你难道还不满足吗?”

    “不敢,不敢。”一听这位小娘子竟然是朱璃的妻子,韩梦殷心里就平衡了。

    自封建王朝兴起,中原大地上,就开始提倡一夫一妻制了。

    我们在史册、典籍上,看到妻妾成群的现象,那是因为这些书籍记载的,都是达官贵人,若是记载平民百姓的史册,大家一定会看到另一番景象。

    一夫一妻制,在封建社会就提倡了,普通老百姓,很少有人纳妾的,大家若是不信,可以自己去查验。

    所以,在古人的眼中,妻子和丈夫的地位是平等的。

    若是朱璃有事,让他的妻子出来接见契丹使者,并不算失礼,正因为如此,韩梦殷才连道不敢的。

    “是在下有眼不识泰山,唐突之处,还请夫人见谅。”韩梦殷连忙致歉,他是来求和的,自然要将姿态摆得稍低一点,更不能贸然得罪朔州的重要人物,而尉迟槿在他看来,显然分量十足。

    赵五声言尉迟槿乃是朱璃的夫人,整个大殿的朔州文武,都觉得理所当然,可听在尉迟槿的耳中,显然又是另一番滋味,尚未出嫁,就被人称作夫人,饶是她一向坚强、勇敢,也俏脸染霞,心下一震。

    不过,朱璃正处于昏厥之中,朔州一应诸事,她必须扛起来,这个时候,她强忍着这种忸怩羞窘般的不适,朗然道:“说实话,你们的到来,令我很奇怪;去年九月,你们契丹人,伙同奚人、吐谷浑,兴兵二十万叩关居庸;今年年初,你们又联合党项余孽、以及述律部回鹘狄寇,肆虐丰州;现在却又登门拜谒,真是让人莫名其妙啊。”

    尉迟槿的措辞,不可谓不苛刻,似乎根本不将他们契丹人看在眼中。

    跟在韩梦殷身后,几名能听懂汉语的契丹悍将,听到尉迟槿话中,夹枪带棒似的讽刺,脸色瞬间涨得通红,眼看就要忍不住火爆脾气,爆发起来,不过,还是在韩梦殷的眼神示意下,最终还隐忍了下去。

    韩梦殷的态度摆得十分恭敬,哪怕听出了尉迟槿的讽刺,他依旧满脸堆笑,谦恭地道:“天下谁不知道怀化大将军的威名,河朔有大将军坐镇,我等岂敢造次。”

    “不过,我契丹八部,控弦之士数百万,放眼整个天下,能让我们契丹人视为朋友的,也不过大将军一人尔。”

    韩梦殷这话说得十分张扬,虽然将朱璃高高捧起,却丝毫不落契丹人的威风。

    话里软中带硬,意思十分明显,若是大唐换个人来坐镇这河朔,他们契丹可就不会这么客气了。

    面对能够两战两胜,大败契丹人的朱璃,他们会给足面子;至于大唐境内的其他藩镇,他们契丹人还真未放在眼中。

    一句话,契丹打不过朱璃,可不代表他们实力弱,可以任人揉捏。

    这句软中带刺的话,听在河朔一众文武的耳中,让大家受用的同时,又十分不舒服,可大家抬眼一看,为首的郭奇佐,依旧眯着眼、仿若睡着似的,不舒服的心情,自然就淡了。

    郭奇佐的神情,分明就是没将韩梦殷的话放在心上,他们还介意个什么劲,一句话,在郭奇佐的眼中,契丹人又算什么。

    郭奇佐可以不当回事,可尉迟槿却十分不舒服,继续揶揄道:“唔,既然契丹这么厉害,你们前来朔州,又是意欲何为,莫不是真的来交朋友的?”

    自从这帮人赶在这个节骨眼上,登门拜访,尉迟槿心中就十分腻歪,因此,说话也毫不客气。

    这里可是朱璃的基业,现在正经逢第一次严峻的考验,试问,哪个痴心的娘子,不爱惜丈夫的基业呢,当然,败家娘子除外。

    如今的河朔,狼卫成军,连弩批量生产,已经大规模地投入到边军之中。

    也可以这么说,河朔北伐异族,尤其是契丹人,已经万事俱备,只待朱璃一声令下了,尉迟槿敢这么说话,也是根本没将对方当回事。

    韩梦殷闻言,仍旧大度不介意的模样,拱手道:“夫人既然问起在下的来意,在下就要想夫人贺喜了。”

    此言一出,满殿皆惊,韩梦妍满脸堆笑地环顾了一下四周,对于自己造成的效果,十分满意,那神情,就好像是在说尉迟槿中了五百万,她自己还不知道似的,十分讨喜。

    尉迟槿闻言,凤眸微眯,冷然道:“道喜?为什么本......夫人不知道,这喜从何来呢?”

    “哈哈,夫人不知道,那是因为夫人还没有将在下的话听完,只要听完在下的话,夫人一定会乐见其成的。”韩梦殷似乎十分笃定。

    “唔,那就说来听听吧。”

    “谨遵夫人令谕,那在下就直言了,我家大汗,听说大将军有一妹,年方十一;而巧合的是大汗正好有一外甥,名叫耶律亿,现年十三岁,若是我们两家结为秦晋之好,互通有无、互相辅助,岂不传为佳话?”韩梦殷一脸微笑地开口道,好像事情真如他说的那般美好一样。

    原来如此,塞北异族,一旦表示屈服、或示弱,要么纳头便拜认干爹,要么就会求取贵女,这种现象由来已久,数见不鲜,这在中原的官员看来,都是是习以为常的惯例了。

    其实,在这些契丹人奉上千匹俊马、数箱珍宝、以及上百名塞外美女的时候,郭奇佐就已经猜到了他们的来意,现在真相终于从韩梦殷的口中吐出,他自然不觉得意外。

    只是他性格如此,若是早晚都会明了的事情,他也乐得糊涂,更何况,他本人对于这桩婚事,并不反对,若是趁着结亲的机会,出兵草原,也不失为一个良机。

    打着结亲的幌子,迷惑契丹人,暗中大军压境,打契丹人一个措手不及,郭奇佐当然不会有意见。

    可他不介意,有人介意啊,满殿的文武,若是对于结亲之事最反感的人是谁,那就非尉迟槿莫属了,她毕竟是一个女子,古来女子被当成政治的筹码事件还少吗?

    可在这背后,身为女性她们,真的心甘情愿吗?

    任何一位女性,只要她能站在一定的高度看问题的话,都不会对这样的事情有好感的,尉迟槿也不例外。

    更何况,朱璃曾还和她说过一些事情,那是关于一个王朝风骨的事,那个王朝,不和亲、不纳贡,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这样的风骨,这样的节气,想不被人传颂千年都难。

    用朱璃的话说,男人尚未死绝,岂能用一个柔弱的女子,来换取屈辱的和平。

    当然,朱璃本身就是一个有点小愤青的人,眼中揉不进沙子,有此一说,也不奇怪,可这句话,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尉迟槿就一直装在了心里。

    现在契丹人,竟然将主意打到了朱凝儿的身上,身为朱凝儿未来的嫂子,尉迟槿岂能不反感。

第二四三章 公主有泪、贼寇难饶

    尉迟槿心中反感,言辞就愈发犀利起来。

    只见她蹭的一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凤眸含霜,逼视着韩梦殷道:“景龙四年,金城公主远嫁赞普;时隔一年,就在景云二年,吐蕃人硬是逼着睿宗皇帝,割让了河西九曲之地归吐蕃。”

    “据记载:‘吐蕃既得九曲,其地肥良,堪顿兵畜牧,又与唐境接近,自是复叛,始率兵入寇’,这就是吐蕃求取公主之后,对于大唐的报答。”

    “还有,冷陉之战后,开元五年,固安公主下嫁奚人首领李大?、李鲁苏;天宝四年,宜芳公主下嫁奚人首领李延宠;可安禄山造反之际,无数奚人争相投奔,为其征战,肆虐中原,这就是奚人求取公主之后,对大唐的回报。”

    “安禄山势强,奚人畏惧,从而依附,何曾顾惜同大唐的修睦友好之情;和亲对他们来说,不过是享受一下大唐公主带给他们的荣光和温存罢了,该欺负大唐的时候,他们可从未手软过。”

    “至于你们契丹人,开元十年,燕郡公主下嫁契丹首领李郁于、李吐于;开元十三年,东华公主下嫁契丹广化郡王李邵固;开元二十五年,永乐公主下嫁契丹松漠郡王李失活;天宝四年,静乐公主下嫁契丹王李怀节等等。”

    “韩梦殷,这些公主你应该不陌生吧,其中有几位公主,还被你们契丹人残忍地杀掉了,另外几位又何曾得到善终?”

    “自大唐建立之后,你们契丹人,和大唐爆发的冲突还少吗,还要本夫人一一列举吗?”

    “以你们一贯的作风,和无耻的行径,谁会放心,将自己小娘送入狼窝呢?”

    事实胜于雄辩,盛唐、盛唐,大唐在历史上,强盛一时不假,可大唐也是历史上最屈辱的一个朝代,无他,大唐是嫁出公主最多的一个朝代,皇族与异族之间关系,最是混乱。

    我们在炫耀大唐的强大之时,也绝不应该忘记这些屈辱,毕竟,无论是大到家国,小到个人,只有承认了曾经的不足,才能取得更加辉煌的进步,知耻后勇,不是空话。

    据不完全统计,有唐一朝,公主下嫁,嫁吐谷浑一人、嫁吐蕃二人、嫁奚三人、嫁契丹四人、嫁拔汗那一人、嫁回纥五人。

    更可悲的是,有的公主嫁出去,未满一年,就被异族残忍地杀害了,但凡有血腥的男儿,听到这个消息,难道就不觉得屈辱吗,难道就不愤怒吗?

    “这个、夫人,我们大汗可是赤城一片,对于求取凝儿娘子,也是一片真心,决然不会发生类似夫人所说的事情。”韩梦殷眼神闪烁,连忙保证道。

    只是他的保证,连他自己都没有信心真正兑现,说得粗俗点,真是屁都不如,放屁还能制造点效果,他的这个保证,可以预见,连一点效果都不会有。

    “哼,既然你们契丹的大汗一片赤诚,正好我家将军也有一弟,年方两岁,想必你家可汗不会光生儿子,不生闺女吧,就让你们大汗挑选一名适龄的女儿,和我们小将军结亲,岂不更好。”大殿中,贺回鹘、程怀信新降,自然不敢贸然出言。

    杨再兴出兵右玉城,自然不可能在这里发言;说话的人显然就是赵五了,这个鬼卫的都尉,现在扮作一名大将,一脸哂笑地看向韩梦殷,促狭道。

    赵五同样是老卒,而且没怎么读过书,可他听出了尉迟槿话中反感,想都不想,就向韩梦殷发难起来。

    “呃”赵五的贸然出言,赫然噎住了韩梦殷。

    无论是尉迟槿、还是赵五,二人表达出来的意思非常明显,那就是求娶朱凝儿,门都没有,除非契丹人,愿意将女儿嫁入河朔,否则免谈。

    而且河朔方面,也没有适合的人选,赵五不是说了吗,朱璃只有一个弟弟,现年两岁,即便联姻之事再荒谬,也没有两岁就联姻的记载吧。

    联姻不能成行,倒是让韩梦殷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十分难看,本以为十拿九稳的事情都没办成,那么顺势救援岩母斤、月里辛二人的事情,就更加棘手了。

    更何况,在不明白尉迟槿态度之前,他就将话说得那么满,现在被人家当面拒绝,这个耳光可算响亮,他脸色能好看才怪。

    不过,他有任务在身,有些事情由不得他不出言,神情闪烁了一阵,韩梦殷再次拱起手来,硬着头皮道:“夫人的意思,是不赞成这桩婚事?”

    “怎么,难道我不赞成,你们契丹人还敢强求不成?”尉迟槿眯着双眸,冷冷地回道。

    对于尉迟槿的意思,满殿文武,无人置喙,现在河朔的势力,面对契丹人,还是处于上风的,主动权在手,再加上这些文武个个都精明得很,犯不着在这个时候,故意和尉迟槿对着干。

    对于和亲的争论,千古不决,即便是在后世,史学家也仍旧分为两派,河朔的文武中,有些不认同尉迟槿决定的人,自然也是有的,不过,他们没有反驳而已。

    “在下岂敢左右夫人的决断,只是觉得一段佳话,就这么没有促成,心中难免有些惋惜。”韩梦殷半真半假地感慨道,意兴阑珊,其声怏怏。

    “夫人既然不同意此事,在下也不敢过于纠缠;只是我契丹第一强部,遥辇部宰相剔剌的爱女,岩母斤,因为任性嬉闹,不幸被大将军所擒,不知道,夫人能不能考虑一下,为了我们双方以后的和睦关系,将岩母斤交还给在下,好让他们父女团聚呢?”

    和亲不成,韩梦殷的语气软了不少,不过仍旧带有一丝强硬在里面,提出契丹第一强部,未尝没有威胁的意味在其中。

    可惜他的措辞,瞬间就激怒了河朔的文武。

    一名生性耿直的老者,立刻怒气冲冲地走出队列,“蹬、蹬、蹬......”地来到韩梦殷了的面前,满口吐沫星子喷薄而出,直接溅得韩梦殷一脸,愤然道:“任性嬉闹,你是说岩母斤任性嬉闹?”

    突然看到一名苍发花白的老者,一副被人骗了棺材本似的神情,冲到了他的面前,韩梦殷心下一凛,不过还是拱手客气道:“不知阁下是......”

    “哼,老夫窦分菟净В?愀詹潘笛夷附锸侨涡枣夷郑?愀以偎狄痪渎穑俊瘪??桓蹦愀以偎狄痪洌?揖透腋?闫疵?募苁疲?y煤?我蟀胩於疾桓铱猿鲆簧??/p>

    “哼,任性嬉闹,那老夫就要问问你,丰州原有百姓八千六百户,岩母斤这一‘嬉闹’,竟然将丰州八千六百户百姓,‘嬉闹’得只剩下不到六千户,这也算嬉闹吗?”

    “高肃将军驻守丰州的三万将士,连同张敬达将军北上支援的三万精锐,被岩母斤这一‘嬉闹’,两万人将士再也回不来了,这还不算重伤不治之人,这也算嬉闹吗?”

    “若是这样也叫‘嬉闹’,那何不让我们将军,带上人马,到你契丹部落去‘嬉闹’一番呢。”窦惩ê臁1?3骞冢?谡庑┑胰说难壑校?甭雍好瘢?ヂ砸??汲闪恕叭涡枣夷帧保?先思铱墒懿涣苏庵值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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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曾经的大佬,现在却沦落成一名小小的司户了呢,这还要从这个人干过的一件糗事说起。

    这位老先生,上任河东节度使的时候,河东正好发生暴乱,对于无兵无势的他来说,面对暴乱,确实让他愁得寝食难安。

    正所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必有一得”,这家伙被逼急了,灵光一现,他想到了个主意。

    主意好不好,他不知道,可这是他想到的唯一主意,立刻就被他施行了出来。

    于是轰轰烈烈的重金雇人镇压叛乱的布告,就贴满了河东的大街小巷,不要说,还真的将叛乱给镇压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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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此,这位老先生,成了一个史无前例的、天天被债主追上门的河东节度使。

    这件事被唐廷知道后,就认为他是一个无能的节度使,于是就对他一贬再贬,最后被贬成了一名无足轻重的小吏,跟着老友郑从谠混口饭吃。

    郑从谠兵败太原,逃往朔州,他也巴巴地跟了过来,一直在朔州担任司户之职,而且干得十分认真。

    河朔这一亩三分田里,提到口户的变化,他的脑子,简直比后世的电脑都好用。

    这么一个认真的人,都被韩梦殷一个“嬉闹”的字眼给激怒了,可想而知,其他人又岂能不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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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群情激愤之下,声讨之声如波似浪、滚滚而起,被围在中间的韩梦殷,神情十分精彩,脸色青一阵紫一阵的,比走马灯变幻的速度都快,即便如此,他半天都不敢再吭出一声了。

    看到乱糟糟的一团,郭奇佐轻咳一声,沉声喝道:“好了,大殿之上,形若闹市小贩、市井侩妇,成何体统。”

    随着声音,河朔的一众文官,这才不甘地闭口不言,擦了擦脸上的唾沫星子,悻悻地归到原处。

    见到众人归位,郭奇佐转头看向韩梦殷,冷然道:“岩母斤、月里辛二人,在我们大汉子民身上造下的孽,我们将军会亲自向契丹人讨还的。”

    “至于你们索要岩母斤的无理要求,请恕郭某代替我家将军,不能答应;契丹八部实力强大,但欠我河朔百姓的血债,也必须用血来还。”

第二四四章 苏醒

    契丹使者,就在郭奇佐充满硝烟的口气中,拂袖而去了。

    当尉迟槿、郭奇佐走出大殿,这才接到王月瑶被秘书监贼人劫走的消息。

    二人听到这个消息,脸色瞬间就变得十分难看起来,尉迟槿立刻回头看向赵五,疾声厉色般地喝令道:“赵都尉。”

    “属下在。”赵五也知道事情严重,立刻恭声应诺。

    “现在将军府周围,还有多少鬼卫?”

    “原本有八百人,王冲兄弟,若真是只身一人向贼人追去,并未带上一兵一卒,现在应该还是八百人。”赵五只是略一思忖,就立刻回应道。

    “你立刻率领四百弟兄,前去支援王冲,无论如何,都要救下王......王书佐。”尉迟槿一脸肃然,神情十分凝重。

    “诺”赵五想都不想,就立刻拱手领命而去,救命如救火,希望能够来得及,他心中暗暗思忖道。

    王月瑶出事,在场最急的人,不是郭奇佐,也不是河朔文武的任何一人,这个人就是尉迟槿。

    王月瑶对于朱璃的心思,河朔的文武谁人不知,尉迟槿更是知之甚深,这二人,可是从当年的富阳,就开始互看不对眼的。

    正如王月瑶将尉迟槿当成生平头号大敌一样,尉迟槿也将王月瑶视作心中头等大患。

    可二人再怎么相争,争的也不过是,朱璃心中的一个位置,谁都没有奢望对方能够离开,或者退出。

    时下可是唐末,朱温、杨行密、陈敬?、王建、李思恭等人,哪一个不是妻妾成群的,在两个传统的女子心中,都认为对方也会成为朱璃的女人,她们相争不过是谁大谁小而已。

    如今尉迟槿执掌将军府,王月瑶恰好又在这个期间出事了,以后朱璃醒来,他会怎么想?

    那些街头巷尾、不明真相的普通百姓会怎么想?

    若是王月瑶真的不测,一个善妒、阴狠的罪名,尉迟槿怕是怎么也脱不掉的。

    朱璃作为河朔首屈一指的人物,他的情事,更是百姓津津乐道的韵事,谈起他们爱戴将军的情事,这些百姓不怕曲折、更不怕惊险,就怕太简单了,这是绝对可以肯定的。

    若是王月瑶在这个期间出现意外,尉迟槿绝对会被杜撰成无数版本的毒妇,而且越传越邪乎,只要能让百姓听得过瘾,那些说书的什么不敢说。

    一旦到了那个地步,即便尉迟槿本着“清者自清”的念头生活着,可是她的家人呢?

    她的母亲一定会被人冠以“教女不淑”的恶名;她的兄长也会被人指指点点,戳脊梁骨,走到哪里都比别人矮上半头。

    千万不要小瞧流言,流言是一把杀人不见刀的锐器,不但会摧残别人的精神、折磨别人心灵,最后还能夺走别人的性命。

    “心不妄念,身不妄动,口不妄言,君子所以存诚”,就是这个道理,少搬弄一句是非,有时候真的可以挽留一条生命。

    尉迟槿即便不为自己着想,她也要为家人着想啊,她又怎么可能不急呢?

    在者,尉迟槿和王月瑶是情敌,却并非死敌;面对温柔似水、娇美如莲一样的王月瑶,谁又会真的舍得让她凋零呢?

    最了解你的,通常都是你的对手或敌人;最敬重你的,也是你的对手或敌人,正因为这样的人存在,自强者才能不断进步、不断地改过自新,变得更加强大。

    历史上很多著名的政敌或对手,在一方遇难,另一方都会毫不犹豫地伸手拽上一把,将其救起,这样的佳话数见不鲜,这才是胸怀、这才是风雅。

    王月瑶要求自己,只要尉迟槿具备的优点,她就一定也要具备;可对尉迟槿来说,她又何尝不暗暗地在向王月瑶偷师呢,所以从这一方面来说,尉迟槿也不希望王月瑶出事。

    更重要的是,朱璃是否喜欢王月瑶,尉迟槿不清楚,可在她想来,一定是喜欢的,既然朱璃喜欢王月瑶,她就不能让醒来后的朱璃伤心,王月瑶就更不能出事了。

    基于这种考虑,尉迟槿才会如此焦急,几乎当即立断,就让赵五支援王冲而去。

    见到尉迟槿如此做派,无论是郭奇佐、还是河朔的文武,都微微地点点头,继而又略显担心地皱起了眉头。

    点头,是他们对尉迟槿,将来成为河朔主母的认可;皱眉,是为鄯阳的安危而担心。

    在以前,鄯阳外有杨再兴坐镇,内有荆铭、赵五、王冲暗中策应,可以说是固若金汤。

    可现在,为了剿灭朱温的赤梁卫,杨再兴、荆铭被尉迟槿派往右玉城;王月瑶事件爆发后,王冲只身跟随,暗中寻机驰援;现在连赵五也被尉迟槿派去营救王月瑶了,整个鄯阳城,已经没有一个重量级的大将了,他们自然就十分担心。

    担心之余,众人不免看了看贺回鹘和程怀信二人,无他,这二人新近才投降,众人不放心他们,也是人之常情。

    这种担心显然是多余的。

    尉迟槿的厉害,河朔的文武可能不清楚,可贺回鹘怎么可能不清楚呢?

    上源驿站的那场大火,若不是有尉迟槿这位娘子,河东节度使还不知道会落在谁的头上呢,至少肯定不会是李克用。

    在贺回鹘的眼中,尉迟槿绝对是一个上马能战、下马能治、红妆为良妇、戎装冠三军的娘子,文武全才,巾帼豪杰。

    众人的神色,尉迟槿自然看在眼中,她只是微微地向郭奇佐点点头,示意无需担心;毕竟,郭奇佐也算是她的老朋友了,河朔的其他文武或许不知道尉迟槿的厉害,郭奇佐却一定知道。

    见到了尉迟槿的示意,郭奇佐转瞬就变得云淡风轻起来,转身就走,一派洒脱和悠哉,他的这副神情,看在其他的人眼中,倒是让很多人皱起的眉头,渐渐地舒缓了起来。

    连郭奇佐都不担心,他们瞎操那个闲心干什么,很快这些人都十分悠然地告辞而去。

    朱璃还在沉睡、王月瑶尚未救出,追踪的鬼卫只传来一个消息,声言侍渔等人,被他们堵在了太行山,现在动弹不得,就没有了下文。

    就在尉迟槿担忧王月瑶、并忙碌于河朔政务的时光中,中和四年缓缓地流逝在岁月的风雪中。

    唐末的历史翻去了旧的一页,新的一年终于开始了。

    中和五年,后世的僖宗,大唐的皇帝李儇临幸凤翔,为了给唐室挽留最后一点民心,李儇施行大赦,改年光启,中和五年,也就是光启元年。

    二月,群臣给僖宗奉加了尊号,尊称为至德光烈皇帝。

    同月,蔡州贼秦宗权暗通杨行密,并于双丘大败朱温,朱温和秦宗权势力,瞬间发生逆转,沦落到被蔡州贼压着打的份儿了。

    三月,自李克用北归晋州后,势单力孤的王重荣,不知许诺了什么好处给朱玫,朱玫突然调转矛头,率部反攻李昌言。

    同月,盘踞在河西的归义军,在镇将张淮深的率领下,出兵凤翔,凤翔告急,求告无路;大太监田令孜破格提拔博野镇将宋文通,为神策军指挥使,并赐名李茂贞,率部迎击归义军。

    徐州方面,韩雉倒是安分,一心稳定地方,同时小心防备的东面的朱温,以及南面的杨行密。

    川蜀,王建后来者居上,不但偷袭斩杀了陈敬?,还打败了李思恭、杨师立的大军,将二人彻底赶出了西川,王建自封西川节度使,率部对峙东川的李思恭和杨师立二人。

    鄯阳将军府,朱璃的卧室之中,突然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穿衣之声,侍候在外间的一名小丫头,听到声音,蓦然瞪大一双黑葡萄般的大眼睛,刚要前往内室查看一下,一道虎威凛然的嘱咐声,就赫然从内室传了出来:“菁儿,去将阿娘、阿郎请来,就说我有事情,要和他们商量一下。”

    只是听到那道声音,小丫头菁儿的脸上,就立刻腾起了两片红霞,激动得脱口惊呼道:“将军,将军,是你醒了吗?”

    说着就要伸手去拉门帘,准备冲进去看看,是不是朱璃真的醒了过来,可是,不等她完成动作,朱璃的声音就再次传了过来,带着一副急切的口气道:“不要进来,菁儿,我还没有穿好衣服,你进来不方便;拜托你先去请我阿娘、阿郎吧,对了,只叫他们两个人过来,对于其他人,先别声张。”

    “嗯,好的,将军,我这就去。”小丫头菁儿,虽然没有看到朱璃的面,但依旧兴奋异常,立刻小鸡啄米般的自顾自地点点头,开心地跑出了房间。

    卧室中,两道身影相对而立,他们彼此看着对方,正在不放过任何地方地相互打量着。

    其中一人漆发如瀑、星眸凝威,大有一股威凌四海、威加海内般的凛然之气,这人不用说,正是朱璃本人了。

    另外一人,同样漆发如瀑,只是生得一双烨烨生辉般的凤眸,雄壮得犹如一只成年老罴一般,他的面容,除了眼睛之外,倒是和朱璃十分相似,此人正是山海经器灵,塑造出来,准备预防不测的火种。

    贸然多出一个,和自己几乎一模一样的人来,朱璃必须要跟父母通个信,也好对这个冒牌货有个安置,最重要的是身份。

    盏茶功夫,朱淳、郑氏就匆匆赶来,刚一进屋,就看到两个几乎一模一样的儿子,站在了卧室的床边,这下可真将二老吓得不轻。

    朱璃看到二老怔怔的神色,立刻解释道:“阿娘,阿郎,这位是.......,是我的一位兄弟,他是个孤儿,我看他和我长的十分类似,就将带了回来。”

    这漏洞百出的谎言,朱璃不仅说得支支吾吾的,还言辞闪烁不已,这样的神情,朱淳只是看了他一眼,就知道这个说话的小郎,就是他的蠢儿子没错了。

    虽然不知道另外一个十分神似自己儿子的人是谁,但儿子要替这个人隐瞒,朱淳自然也不会点破,轻轻地点点头,转向火种道:“好雄壮的小郎,若是不嫌弃,你就在府中住下吧,我们府中,断断不会少得了一口吃的。”

第二四五章 新生的朱琊

    经过和父母商议,父母认下火种作为他们的义子,对外宣称就是朱璃的弟弟。

    父母还给他取了个名字,叫做朱琊,语出本朝大诗人孟郊的诗句:“山中琉璃镜,物外琅琊溪。”

    这还要多亏鄯阳文韵墨香的影响,朱璃的父母,现在也已颇通文墨了。

    翌日大殿上。

    朱璃一身玄甲、腰挎长刀,和一身红装的尉迟槿,并列站在上首。

    刚出生的朱琊,一身明光铠,兜鍪罩颅、护项高竖,只露出一张和朱璃十分相似的面孔,手持乌金流光霸王枪、腰挎泰阿剑,站在朱璃、尉迟槿的右手边上。

    众人只是凭借着二人站立的位置,这才判断出,谁才是他们真正的将军。

    对于这个第一次路面的家伙,竟然长得和朱璃一模一样,倒是让无数人,向他投去了好奇的目光。

    刚刚见到二人时,就连尉迟槿都是一阵迷惘,好在她印象中的朱璃,十分深刻、清晰,瞬间就通过二人的眼眸,区别出了二人。

    “给大家介绍下,这是我二弟朱琊,从现在开始,他将加入军中历练,目前就从牙兵做起吧。”朱璃隆重地介绍了一下朱琊,无论以后如何,这一步总要做出的。

    不过朱琊这家伙,面对河朔文武的目光,不但不紧张,反而洋洋自得,好像能够成为别人眼中的焦点,是一件非常开心的事情一样。

    河朔的文武,对于朱璃的介绍毫不怀疑,只看二人面向,朱璃说他和朱琊是双胞胎,大家也都不会怀疑。

    殿中唯有一人,心下腾起一抹疑虑,这人就是郭奇佐。

    郭奇佐和朱璃相识于微末,从武悼带着朱璃逃往洪州的时候,郭奇佐就跟他在一起了。

    朱璃还有个弟弟的事情,他从未听说过,一朱璃对待身边人的坦诚,他不认为朱璃会隐瞒这个兄弟不说,那这个神似朱璃的人,身份就值得怀疑了。

    只是朱璃没有解释,他也不好当众询问。

    “我昏迷了这么久,发生了很多事,非常抱歉。”朱璃坦然地道,“那就先说一下鬲昆的事情吧,李汉去年随我抵达丰州,他们一行人现在这么样了?”

    郭奇佐闻言,连忙出列道:“将军去年从太原归来,昏厥得十分突然,很多事情,属下都没来得及跟你商量。”

    “李汉不远千里越过大戈壁,来到中原,主要就是为了求援;将军昏迷后,属下擅自做主,勒令王?坐镇河套,让高肃、张归厚两位将军,率领狼卫、以及燕山骑兵,于去年十月末,发动对回鹘人的蚕食和吞并行动。”

    “李汉也在那个时候,原路返回鬲昆部落了,以便以后和我们形成呼应。”郭奇佐认真地汇报道。

    “好,有劳先生了。”

    朱璃歉然地看了郭奇佐一眼,河朔的很多大事,都是这位一手操办的,可以说是功高劳苦;鬲昆之事是朱璃首肯的,最后还要郭奇佐来收尾,他自然感到抱歉。

    既然鬲昆之事办妥,朱璃自然不会继续下去,接着道:“契丹、室韦、??,这些异族有什么动静没有?”

    “去年秋冬之际,塞北异族还算老实,并没有肆意叩关;只是契丹遣使曾向将军求亲,他们的目的,很可能是想要救回岩母斤和月里辛。”郭奇佐再次回应道。

    “求亲?”

    “是凝儿,这些贼人,竟敢将主意打到了凝儿身上,我当时就拒绝了。”站在朱璃身侧的尉迟槿,一脸不善地回应道。

    朱璃闻言,侧过头来,微笑地看着她,赞许道:“很好,和亲根本解决不了冲突,若想解决中原和这些狄人之间的对峙,最好的办法就是融合。”

    “当不同种族,进入到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时期,大规模的武装冲突,才可能被杜绝。”

    其实很好理解,比如两个三口之家,比邻而居地过日子,偶尔会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吵吵闹闹的。

    过个十多年,这两家的儿女相恋,结合在了一起,那么两家人就会变成一家人,一家人之间,对于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自然不会吵闹起来。

    在这个情景中,很多人看到了儿女结合,才带来的和睦。

    其实不然,儿女结合只是手段,成为一家人才是目的,只有成为一家人,才能和睦相处。

    得到朱璃的赞许,尉迟槿俏颜如花,一阵得意,不过转瞬又消失得无影无踪,她突然又想到了王月瑶,不知等下该怎么和对方提起此事,这是一个槛,不得不过的槛。

    “对了,李公那面的情况怎么样,李全忠还没有铲除吗?”既然境内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朱璃很快关心起范阳那边的情况。

    这不是朱璃多事,狄人活动的范围,自燕山向东北方向延伸,一直可以蔓延到大、小兴安岭附近,也就是后世的整个东北地区;若是幽州不安定,朱璃的大后方就会受到威胁,这可是用兵大忌,由不得他关心。

    郭奇佐知道朱璃担心的是什么,就示意了一下郭崇韬,郭崇韬连忙出列拱手道:“将军,李全忠占据的平州,和营州接壤,营州现在被奚人占据,李全忠和奚人坑壑一气,这才导致岳将军和高将军一时无法竟功的。”

    “奚人?”朱璃神色不善,思忖着要不要前往营州走一趟。

    “将军,营州的奚人隶属东奚,他们现在的首领是吐勒斯;吐勒斯麾下,有两只极其善战的精骑,分别被大将乌知义和屈突诠统率,岳将军和高将军之所以没有攻下平州,就是因为,李全忠得到吐勒斯的全力支持。”郭崇韬连忙接着解释道。

    “我倒是想会会那个什么秃了死,大兄,让我去营州看看。”站在一侧的朱琊立刻拱手请命,这家伙刚刚露面就请战,真没当自己是外人啊。

    正在朱璃犹豫着要不要将朱琊放出去,看看他到底有什么能耐的时候,一道清朗的激越之声,骤然传来:“将军,二将军身娇肉贵的,还是呆在鄯阳比较安全,属下请战,不平营州,提头来见。”

    循着声音,朱璃抬眼望去,只见一身甲胄的杨再兴,不知何时,早已拱手立于大殿中间,一脸恭谨。

    “放屁,姓杨的,你说谁身娇肉贵呢?”朱璃尚未回应,身旁的朱琊倒是莫名其妙地火了,主要是杨再兴说他身娇肉贵,这在朱琊看来,简直比骂他懦弱无能,还让他受不了。

    要知道这家伙的全身组成,可都是来自山海经中异兽,骨子里就蕴含一股暴虐、凶蛮之气,最见不得别人小看他了。

    杨再兴的能耐,朔州文武都是知道的,可这位突然冒出来的二将军到底如何,大家都不知道,若是万一派出去,一战就被人给砍了,谁也担不起这个责任。

    杨再兴这么说,可没有讽刺他的意思,只是一片好意。

    再说,杨再兴坐镇鄯阳,也有很长一段时间了,他现在不但娶了宋福金、宋福银姐妹,还在年前,有了一双儿女,也许是“奶粉”太贵,这位当爹的,准备搏命了。

    吐勒斯的出现,对于杨再兴来说,无疑是个好机会,他岂能放过,这才主动请战的。

    看着朱琊一副气急败坏的神情,杨再兴愕然之余,哭笑不得,这朱琊和朱璃虽然是兄弟,可这性子却迥异得很啊。

    大将抢战争锋,哪有不肆意损对方几句的,平时大家都当这是玩笑,可这位倒好,立刻就炸了。

    “二将军,属下只是担心你的安危,像清理奚人这种粗活,有属下就够了,就不必劳驾二将军动手了。”杨再兴无奈地解释道。

    “什么粗活不粗活的,姓杨的,不如我们比划比划,胜者出击,败者看家。”朱琊一脸认真地看向杨再兴,挑衅似的说道。

    对于比划比划这种事情,是武将的都喜欢,杨再兴自然不例外。

    可这里是议事大厅,若想动手,还必须得朱璃同意才成,打架这种事,杨再兴最喜欢了,根本无需赘言,只见他立刻转头,一脸征询地看向朱璃。

    郭奇佐眉头微皱,他对于朱璃突然冒出来的这个弟弟,倒是有点担心,脾气火爆,一点就炸,偏偏他又是朱璃的弟弟,以后让他办事,可真要小心一点才是了。

    直炮筒子,品性不坏,大家其实都心知肚明,可这样的人,很少会有人喜欢啊。

    原本一句玩笑的话,突然引起对方的集火攻击,不但自己灰头土脸的,还让别人看笑话,谁会喜欢。

    若是外人敢这么当堂喧哗,他早就呵斥了,可现在朱琊这么做,他却不好说什么了,毕竟朱璃是君,他是臣,朱琊是君弟,他就要把握分寸了。

    站在主位上的朱璃,同样略有所思地看着朱琊,对方继承了异兽的火爆和憨直,虽然让人不喜欢,却也不会让人太讨厌,因为大家都知道这种性格不坏,只是不愿意和他接触罢了。

    器灵说不是说朱琊的秉性和天赋,应该跟他差不多吗,这也相差太多了吧。

    无论是朱璃,还是器灵,他们都忽略了外界环境对人的影响,而刚出生的朱琊,他的性格,难免就带有一种天性,在没有得到外界环境的打磨前,他表现出来的都是人之初,最本真的率性。

    沉不住气、爱逞强、没有城府,这才是大多数人,天生就带有的特质。

第二四六章 范阳惊陷

    朱琊、杨再兴要比试,正当朱璃要答应的时候。

    突然,两名戍守将军府的牙兵,火急火燎地架着一名满身是血的府卫,一脸惶然地闯进大殿。

    “将军,将军,祸事了。”

    “将军,幽州急报,范阳沦陷了。”

    三人甫一进入大殿,两名负责架人的牙兵,就急不可待地喊出声来。

    这突然的一幕,让大殿中的文武无不震惊莫名,范阳沦陷,这怎么可能?

    而听到这个消息的朱璃、尉迟槿等人,立刻放弃了对朱琊、杨再兴的关注,疾步迎向闯入大殿的三名将士。

    “范阳沦陷,到底怎么回事?”朱璃双眸凝煞、面沉如水,森然地望向两名牙兵。

    就在刚才,他们还谈到幽州的战事,这一转眼就接到范阳沦陷的消息,朱璃等人能不吃惊吗,要知道,朱璃刚刚还有意挑选一人,前去帮助岳鹏举平定营州的,这个消息来的太突然了。

    在朱璃的心中,范阳沦陷的消息,对他来说,简直就是天方夜谭;居庸关有张归牟坐镇、蓟州有高远、岳鹏举二人,范阳就突然沦陷了,这个玩笑开打了吧?

    对于朱璃的疑问,两名牙兵倒是没有回应,二人一左一右,突然转头看向中间,也就是那名被他们架持着的名府卫,显然这个消息,源自这名府卫。

    循着二人的目光,朱璃立刻望向中间的府卫。

    这名府卫,铠甲糜烂,身上沾满了血迹、以及灰尘,嘴唇干裂得一如盐碱地的裂缝似的,他的神态不是太好,精神十分萎靡,显然是一路马不停蹄地狂奔所致。

    “快,给他拿点水来,快点。”看到对方这副模样,朱璃一边吩咐人去取水,一边立刻走上前去。

    一把将府卫接在怀中,将他半托着、平铺在怀中,这个状态,一定是因为过度疲劳造成的,最好的方法就是让他立刻休息。

    只是事态紧急,大家还等着消息,朱璃只能先缓解一下他的身心。

    这名府卫确实口渴得厉害,他急奔三天三夜,从幽州出发,半路上还要躲避无数的狄人,一路奔向鄯阳,三天以来,除了干粮,几乎滴水未进,能不渴吗。

    一连喝了三、四碗水,这名府卫的神色,才恢复一点神气,这个过程中,满殿的文武,包括朱璃,都一直都巴巴地望着他,神情虽然焦急,却没有一人开口询问。

    直到府卫有了一丝精神,他才望向朱璃,急促道:“将军,祸事了,范阳沦陷了,我们败了,好多狄人,到处都是。”

    此言一出,大殿众人的神色,更加难看了,郭奇佐立刻插言道:“范阳是怎么失陷的?”

    “我也不知道。”府卫一愣,继而就有点羞愧地回应道,满眼都是后怕以及震惊的情绪:“原本高将军驻扎在永济务、岳将军驻扎在丰南,我们正在和平州的高家三兄弟、还李匡威兄弟对峙。”(永济务:现丰润)

    “就在几天前,无数狄人突然从无终方向冒了出来,漫山遍野、杀不胜杀;岳将军只好率领我们且战且走,可是狄人太多了,不断地有狄人从东北方向策马赶来,我们刚刚杀溃一波,又来一波,没完没了。”(无终:现遵化)

    “太惨了,很多兄弟累得,最后连长枪都举不起来了,死伤惨重;等我们退到幽州的时候,碰到了同样溃败下来的高远将军,也就是那个时候,我们才发现范阳陷落了的,我们连是谁攻下范阳的都不知道。”说道了这里,府卫满脸苦涩。

    无论是谁都会心里发苦的,他们在前方拼死厮杀,为了就是保护幽州的百姓,和范阳首府;可当他们退到幽州时,却发现首府早就沦陷了,这对他们来说是多么大的讽刺和打击啊。

    “两位将军当即就做出了决定,岳将军率部撤往莫州,高将军退往易州,同时派出数名信使,前来鄯阳报信,属下只是其中一人。”府卫将他知道的,全都吐露了出来。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了朱璃等人措手不及,也就是说,范阳到底怎么沦陷的,连岳鹏举、高远都不知道,竟然还会发生这种诡异的事情。

    郭奇佐脸色同样凝重,开口道:“对方都是狄人?是契丹人,还是奚人?”

    “都有。”府卫闻言,想都没想就回答道。

    “张归牟一直坐镇居庸关,若是狄人大批入寇,我们不可能什么消息都没接到。”朱璃紧锁眉头,疑惑地沉吟道。

    “将军所言极是,骑兵奔行,动静浩大,绝不可能避开我们的斥候;最有可能的是,狄人并非纵马而来,而是轻身入关。”郭崇韬似乎想到了什么,双眸一亮,出言道。

    他这么一说,倒是立刻引起了大家的注意,大殿中,包括朱璃在内的所有人,全都刷的一下看了过去,那疑惑的神情,显然是期待他继续说下去。

    这个时候,郭崇韬自然不会吊众人胃口,立刻接着解释道:“天宝元年,朝廷在无终设置了一个买马监。”

    此言一出,就立刻引起了很多文臣的沉思。

    “去年,鹏举将军伙同高将军,攻进蓟州,兵临无终之际,发现那里的买马监早空了;当时我们就猜测,一定是李全忠,将买马监中的战马迁移到了平州后方。”

    “现在可以肯定的是,李全忠勾结了奚人;而这位壮士又说,这次参与袭击的狄人中,奚人、契丹人都有,可见,李全忠也勾结了契丹人。”

    “若是李全忠有方法,接引轻身而来的狄人大部,再加上无终的战马,蓟州、幽州,凭空出现这么一大批狄人的骑兵,就不足为奇了。”郭崇韬缓缓地分析道。

    只是正如朱璃所说,居庸关、喜峰口都被他们的人给把持住了,即便轻身入关的狄人,他们又从什么地方入关的呢,这个连郭崇韬也想不明白。

    “水路。”郭奇佐突然眯着眼睛开口道。

    “水路!”郭崇韬闻言,立刻恍然,“不错,看来一定是水路了,平州东靠大海,而营州亦和大海毗邻,若是李全忠派人乘船去接运,那么,这些狄人突然出现在平州、甚至蓟州境内,就可以理解了。”

    久处内陆,让很多人的思维都固化了,水路成了他们的一个盲点,不过,一经郭奇佐点拨,众人立刻就明白了过来,算来算去,也只有水路才有这个可能了。

    “两位先生言之有理,狄人突然出现在蓟州,已成事实,多思无益。”朱璃沉声开口道,“现在的关键是范阳,范阳突然被攻陷,甚至直到现在,我们连敌人是谁都不知道,诸位难道不觉得,有这么一条隐在暗中的毒蛇,更加可怕吗?”

    众人闻言,一阵默然,连郭奇佐、郭崇韬都不清楚,更遑论他们呢,鬼卫可是掌控在这二位的手中的。

    情况显然很糟糕,可这个时刻,却必须要当机立断,否则谁也不知道,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

    朱璃只是稍一犹豫,就直接下令道:“传令,雁门关、偏头关、军都陉,全部进入紧急备战状态。”

    “杨再兴。”

    “属下在。”这个时候,杨再兴早失去了和朱琊比试一番的兴趣,听到朱璃点名,他就立刻拱手应诺道。

    “鄯阳也要进入备战状态,这里的防务,没人比你更熟悉,你继续坐镇鄯阳。”朱璃一脸凝重地嘱咐道。

    “诺。”

    虽然朱琊刚刚还和杨再兴争取出击的机会,可这个时候,见到杨再兴被敕令坐镇鄯阳,他一点也高兴不起来,朱璃的忧虑的情绪,自然也感染到了他。

    他和朱璃有着相同的血脉,彼此之间自然会有影响。

    “朱琊、贺回鹘、程怀信。”嘱咐完杨再兴,朱璃又看向朱琊三人。

    “属下在。”贺回鹘、程怀信立刻拱手道。

    “我也在。”朱琊有样学样,立刻道。

    “你们三人,立刻随我赶往易州。”朱璃果断、毅然地决定道。

    范阳陷落,若是李可举等人还活着,他们逃亡的最佳路线,应该就是西撤易州,不管有没有希望,朱璃都要去看看,那两个人,都是他心中的牵绊。

    “诺”

    “我也去。”尉迟槿连忙出声道。

    朱璃回头看了她一眼,焦距微微一凝,果断地拒绝道:“不行。”

    “为什么,李公和我大兄不知生死,难道我不应该去看看吗?”尉迟槿小脸涨得通红,极力反驳道。

    “我知道你担心李公和尉迟兄,可这个时候,你去不方便。”看到对方这副形态,朱璃心下一软,耐心地劝慰道。

    “攻陷范阳的敌人,我们现在还不清楚,此去易州,随时都有可能遇到危险,你和两位先生,还是坐镇鄯阳为好。”

    “可是.......”

    “没有可是。”朱璃强硬地开口道。

    范阳陷落,实在莫名其妙,让朱璃的心中,总有一种被毒蛇盯上的感觉,这个危险说不清,道不明,可以理解为一种直觉吧。

    他是军人,无论前方有多么危险,他都必须要冲,有进无退、虽死无怨。

    可尉迟槿不必跟着他冒险,男子汉,生而为家、为亲人,若是连珍爱的人都遇到了不测,那拼搏还有何意义,更遑论带着对方去冒险,脑子有病才会那样做吧。

    “先生。立刻集中鬼卫,尽快调查出攻陷范阳的那人是谁?”几乎强硬地拒绝了尉迟槿后,朱璃又转向郭奇佐殷切道。

    “诺”郭奇佐不敢怠慢,立刻应命。

    范阳城中并非没有鬼卫,可现在连一点消息都没有传回来,可想而知,这个攻陷鄯阳的人,必然封锁了城门,甚至动用了一些手段,让鬼卫连消息都送不出来。

    若这个人是李全忠,他根本就不用多此一举,毕竟整个幽州,谁不知道李全忠和李可举不对付;李全忠没有理由这么做,那攻陷范阳的人,必然另有其人,这个人到底是谁,郭奇佐也十分想知道。

第二四七章 疑云密布

    朱璃向来是个行动派,嘱咐完众人之后,他就直接走出将军府。

    当贺回鹘、程怀信调来五千牙骑后,朱璃二话没说,当即就翻身上马,策马就向鄯阳城外冲去,丝毫没有一丝犹豫。

    在这个过程中,尉迟槿几次欲言又止,可当她看到朱璃一脸的决绝之色,到了最终,她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王月瑶虽然重要,可是范阳一地的百姓更重要;更何况范阳城中,还有她最尊重的李可举,还有她的大兄,现在全都不知生死,你让她如何选择。

    她即便说了又能怎样呢,与其让朱璃难以选择,还不如不告诉他,所有的过错,就让她来背好了。

    自己的心上人,除了是这个家的天,也是整个河朔的天,为了千家万户的平安,秣马生死、几度余生,已经够不容易的了。

    只是她这副纠结、释然的表情,全都看在了郭奇佐的眼中,只见他自然地走到尉迟槿的身前,故意拱手问道:“娘子是不是在担心令兄和李公?”

    尉迟槿回头看了他一眼,无奈道:“哎,既成的事实,我担心又有何用?”

    “放心吧,娘子,攻陷范阳的绝非李全忠,只要不是李全忠,李公和令兄,就有活着的希望。”郭奇佐认真地开解道,继而又道:“如果娘子是在担心王月瑶娘子,那就更加不必了。”

    “什么意思?”尉迟槿心下一凛,迟疑地望向郭奇佐。

    “赵五、王冲,曾于今早传来消息,王家娘子贵人多福,遇到了徘徊在太行山的玉华仙子;玉华仙子仗义出手,将王小娘子从细作手中救了下来。”

    “啊,真的吗,那、那真是太好了。”一听到王月瑶被自己的师姐所救,尉迟槿立刻放下心来,以师姐的武道造诣,想必王月瑶应该不会再有什么大碍了吧。

    正在她心中得到一丝慰藉之时,只听郭奇佐继续道:“不过,一个叫做鱼翠微的秘书监高手,率领一批秘卫,也赶到了太行山,现在双方正在山中对峙。”

    “鱼翠微?”尉迟槿惊呼一声,这个人她有印象,汾州高壁岭下,那两道曾向义兄赵子龙,还有吕奉先将军偷袭的身影,其中就有一位叫做鱼翠微。

    虽然在那一战中,两人的下场似乎很凄惨,可尉迟槿并未因此就小看过他们,毕竟号称秘书监的王牌,身手能弱吗?

    “不错,据说这是一个了不起的娘子,武艺奇高;我已经派人向坐镇汾州的赵将军求援了,请求他立刻前去相助。”郭奇佐肃然道,“等赵将军赶到,以他的身手,再加上麾下将士的辅助,救回王家娘子,应该绝非难事。”

    “那就太好了。”一听郭奇佐这么说,尉迟槿这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她的义兄赵子龙,已经破关入玄,一个入玄高手前往,救下王月瑶,应该绝非难事吧。

    再说朱璃,率领牙骑,一路疾驰,直奔易州。

    兵临蔚州时,竟然发现城门口,连一个值守的府兵都没有,这诡异的情形,看得朱璃直皱眉头。

    蔚州地处太行、横山、以及燕山交汇之处,乃是一处军事重镇,无论是谁坐镇这里,都不会轻忽大意,现在城门口竟然连个巡卫都没有,情况能不诡异吗?

    常年驻扎在这里、有着“刘窟头”之称的刘仁恭,竟然在城门口不设一兵一卒,他想干什么?

    不用朱璃吩咐,贺回鹘就打马前去打听,盏茶功夫,贺回鹘就回到了朱璃身边,拱手道:“将军,不但城门口的巡卫全部消失了,似乎连蔚州城中,所有的府兵、牙校,全都失去了踪影,整个蔚州城内,放眼看不到一个府兵。”

    此言一出,几人无不悚然,如此的一座重镇,竟然连一个府兵都没有,这种情况不仅诡异,还骇人听闻。

    “大兄,莫不是刘仁恭接到范阳沦陷的消息,带上所有的人马,支援范阳了吗?”朱琊挠了挠头,愣愣地看着朱璃道。

    “不可能。”朱璃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就肯定回应道。

    镇将驰援他处,自己的老窝一定会率先打理好,否则敌人一个后抄,就有可能全军覆没,这是连一名小校都明白的道理,刘仁恭不可能不知道。

    刘仁恭这个人,朱璃虽然接触不多,却知道对方是一个极其看重权利的人;当年,对方只是李可举的一名裨将,正是由于朱璃让他挖地道,大败傅文达,这才得到李可举的青睐。

    李可举、李琢等人,平定沙陀叛乱后,朱璃因功被擢升为朔州刺史;而刘仁恭也成了蔚州镇将,掌控近万麾下,坐镇一方。

    放弃蔚州不守,这可是重罪,刘仁恭若是没有特别的原因,绝对不会、也不敢犯这样的错误,除非他想造反。

    想到了这个可能,朱璃脸色一阵难看。

    他是熟知历史的人,这么一个枭雄驻扎在蔚州,一直都被他忽略了。

    历史上,刘仁恭先反李匡筹,被揍跑后,又投靠了李克用。

    当李克用攻下幽州,将幽州让给他来坐镇后,他就直接背叛了李克用,还揍了李克用一顿,要不是一场大雨,李克用差点就被他给宰了。

    可以说这是一个脑后长反骨、过河拆桥的典范人物。

    莫不是刘仁恭真的反了不成,不然,很难以解释蔚州无人戍守的诡异现象啊;若是刘仁恭真的反了,那就不知道,他是在范阳沦陷之前造反的,还是在范阳沦陷后造反的了。

    多想无用,朱璃即刻留下一千牙骑,勒令程怀信坐镇蔚州,同时派人给郭奇佐传去消息,让他紧急调派一万府卫进入蔚州,协助程怀信戍守这里。

    安排妥当后,朱璃带着满腹疑惑,继续策马向着易州进发而去。

    提到易州,就让人想到“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这一句悲壮苍凉的慷慨悲歌。

    易州,因易水而得名,春秋时属燕、战国时属赵,乃燕赵故地。

    高远退驻易县、岳鹏举退驻莫县;二人都没有闲着,立刻整肃残部,就地征发民壮,在板城、易县、容城、莫县之间,筑起了一道从西南方向,半包围幽州的防线,以防幽州狄人进攻。

    进入易县,朱璃迎面就看到了高远、李罕之等人,甚至就连戍守居庸关的张归牟也在这里。

    相互见礼后,朱璃疑惑地看向张归牟,疑惑道:“三兄,你驻守居庸关,就没有发现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不对,什么不对?”张归牟疑惑地看向朱璃,“将军是说范阳陷落的事情吗?”

    “属下也是收到麾下的消息,才知道范阳陷落的,一听范阳陷落,属下还没来得及派人向将军汇报,就有无数狄人从关后杀了过来,没办法,属下只好先保命要紧,就率领部下,火速退到了易州。”张归牟十分坦然回道。

    范阳陷落,狄人从背后出现,居庸关已经失去了作用,张归牟第一时间率部撤往易州,保存了实力,是非常正确的选择,朱璃赞赏他还来不及,怎么可能责怪他呢。

    看来,张归牟同样不知道范阳落在了谁的手里,朱璃满脸担忧地叹息道:“范阳陷落,李公、尉迟兄,也不知道怎么样了,这范阳,丢的也太诡异了吧!”

    朱璃的慨叹,又何尝不是列位将军的疑惑呢?

    没有人知道范阳陷落在何人之手,如今范阳四周,聚集了无数狄人,攻陷范阳的显然不是李全忠,不然他也不会率军围困范阳了。

    “对了。”张归牟好像想到了什么,再次拱手向着朱璃道:“将军提到范阳,倒是让属下想起了一件事情。”

    朱璃闻言,双眸一亮,立刻来了精神,连忙道:“什么事?”

    张归牟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因为他也不知道这件事情,和范阳失陷有没有关系,不过这个消息,他是必然要告诉朱璃的。

    于是立刻认真地禀报道:“去年冬月,李公亲自莅临居庸关,属下原本以为,他是来慰劳我等的,可惜是属下想多了。”

    张归牟神色讪然,继续道:“原来李公早就和回鹘阿布思部有联系,他前往居庸关,就是迎接阿布思部首领葛舒禄入关的。”

    “回鹘,阿布思部?”朱璃闻言,神色难看了起来,李公为什么迎回鹘人入关呢,这个消息,让他听起来十分不舒服,自己一直敬重的人,竟然和回鹘人有勾连,他岂能没有一点感觉。

    他的神色,自然落入了几位战将的眼中,高远看到朱璃的神色,连忙拱手道:“将军,情况可能并非你想的那样,李公原本就是回鹘人的后裔,当年李公的父亲李茂勋,就曾在阿布思部担任过叶护,后来率领一部分回鹘人投向了朝廷,才与汉人女子结合,诞下了李公。”

    “李公迎阿布思首领葛舒禄入关,或许是因为亲缘的关系,毕竟李公直到现在,膝下无子,眼看李全忠要被彻底铲除掉了,他能不为幽州的以后着想吗?”高远坦诚地劝诫道。

    列位众将,也只有高远知道,朱璃对李可举是如何的敬重。

    不惜将重将岳鹏举等人派往幽州,帮助李可举镇守治地,若是千古之后,这难免会传为一段佳话,如此美好的事情,高远可不愿意出现什么瑕疵,这才开口劝诫朱璃的。

    听高远这么一说,朱璃倒是释然了,李可举身具异族血统,这个他是知道的。

    以前,一直不知道属于哪个民族的,现在一听高远解释,倒是让他清楚了,原来李可举还是半个回鹘人,难怪会迎接葛舒禄入关。

    是自己想多了,朱璃暗暗告诫自己,也为自己刚刚的不舒服,感到惭愧。

第二四八章 黑手弄弦

    燕山,横亘在幽州北部。

    古来多少英烈,用他们的热血和铮铮铁骨,在燕山奏响了不朽的凯歌,也让燕山之名,响彻了中原的大江南北。

    燕山,在普通百姓、和热爱民族人士的眼中,就是苍凉、肃穆的代名词,是无数英烈的埋骨陵园。

    滦水,一条横贯南北的古老溪流,百川入滦,北截燕山,这才在燕山中段,开辟出喜峰口这个天然豁口,让塞外异族南侵中原,多了一条坦途。

    滦水汤汤,一如奔涌的豪情,激昂浩荡;细流处,又似恋人的柔情,绵远流长。

    滦水畔,一名黑纱笼身、面罩黑丝的女子,独自伫立在风中,凹凸有致的身段,彰显无遗。

    有人说世上最温柔的是清风,最流氓的也是清风,是它揭开了许多羞涩、尴尬的瞬间;是它,让保守、传统的女性,展露出她们不为人知的绝美。

    风依然,人磐立。

    女子不言不动,似乎在远眺,又似乎在等候,等候着那未知的来客。

    时间,总是在不经意间滑过,穿过你的发间指隙、穿过你的峨领高毡。

    转眼就是一个时辰过去了,远处几道身影疾行而来,辗转腾挪之间,彰显个个身手非凡。

    若是朱璃在这里,一眼就能认出为首之人,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周承晦,秘书监除了王智兴、鱼翠微之外,武艺最高的一人。

    跟在周承晦身边的几人,尽皆黑袍髡发,一看就是契丹人。

    几人极为迅速、很快就来到了黑纱女子的身后,尽皆恭恭敬敬地向着女子躬拜一礼,神情虔诚得犹如礼拜神佛一般。

    女子没动,似乎早知有人到来,黑丝之下的檀口轻起,脆若黄莺一般声音响起:“事情都办妥了?”

    “是的,宫主。”周承晦立刻回应道。

    “人手安排得怎么样?”

    “放心吧宫主。”周承晦恭敬道,“刘仁恭麾下的刘敖;契丹的大将拓跋翼、沮渠蒙逊二人;奚人的悍将乌知义、屈突诠等,这五人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其中武艺最差一人,也和属下相当。”

    黑纱女子闻言点了点头,慎重地道:“不要小看朱璃,若他只是一个普通人,也用不得我亲自出手布置一切,可这个人十分特别。”

    “特别?”周承晦不懂。

    “你无需要知道,也不必再问;对了,范阳陷落,朱璃必然亲临易州,朔州那面你布置的怎么样?”女子似乎不想跟周承晦谈论过多,绕开话题,直指鄯阳。

    “偏头关守将吕勇,早就被我们收买了,契丹人为了给朱璃一个教训,这次,一下子就派出耶律欧里思、萧辖剌、耶律佐虏三员名将,统率二十万大军入寇朔州,只待吕勇打开关门,即便那鄯阳是铜墙铁壁,契丹人如此兵力,也能将之轰碎凿穿。”周承晦十分自信地说道。

    仅仅从二人的对话,就可看出,范阳陷落,只是一个局,一个诱使朱璃走马幽州的局。

    而在局中,类似刘仁恭、李全忠等人,全都是被人利用的棋子罢了,即便是契丹人和奚人,充其量也只能算是黄雀而已。

    以契丹、奚人、李全忠、刘仁恭四方诸雄编织的罗网,就等着朱璃这只飞蛾自投而去,可见幕后之人,杀朱璃之心,是多么的强烈。

    那人,不仅要将朱璃一举击杀,还要直捣黄龙,直下朱璃的老巢鄯阳,不可谓不狠。

    合纵北方不甘寂寞的李全忠、刘仁恭不算,还并入了契丹、奚人,这两支和朱璃有过节的塞外势力,其人手段通天、鬼神莫测。

    这不是捧杀那人,除了先知先觉的朱璃,试问天下,谁知道刘仁恭的不安分呢?

    可就在这个局中,刘仁恭显然也被算计其中,天下镇将那么多,为何单单选他刘仁恭呢?

    利用了朱璃和李可举之间的恩义,收买了朱璃资格最老的宿将吕勇,等等,至于其中还包含着其他什么,局成之日,或许就会明朗。

    而操纵这一切的幕后黑手,显然就是这位黑纱女子,鬼神一般的手段,不但秘书监的周承晦,欣然受命,就连塞外的契丹人,都对她敬若神明。

    易县,县尊府邸,会客大厅。

    郭奇佐终于派人来了,送来了范阳的最新消息。

    “启禀将军。”一名摘下鬼面,看起来有些面生的鬼卫,拱手向着朱璃拜谒道。

    朱璃看对方一眼,随口道:“荆铭呢,他怎么没来?”

    那名鬼卫闻言一愣,不过立刻回应道:“荆铭都尉事务繁忙,先生派属下前来给将军送信。”

    习惯了一个人,突然换成另外一人,确实有点不适应,朱璃只是觉得奇怪而已,也没当回事,继续开口道:“说吧,占据范阳的到底是谁。”

    “诺”鬼卫立刻应道:“将军,范阳是被刘仁恭拿下的。”

    “刘仁恭,果然是他。”朱璃双眸虚眯,意料之中,却又略感意外。

    “如果我没料错的话,范阳城中,常驻府军也有三万多人;刘仁恭只是区区一名镇将,麾下人马不足万余,他是如何攻陷范阳的?”朱璃灼灼地盯着鬼卫,直接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鬼卫连忙道:“将军,刘仁恭进入范阳,未带一兵一卒,一行只有七人。”

    “什么?!”朱璃“蹭”的一下站了起来,满脸尽是难以置信的神情。

    旁边的高远、李罕之等人,也倏的一下瞪大了双眼,同样都是不可思议的惊诧。

    七个人,竟然就攻陷了范阳,而且一丝消息都没有走漏,甚至扮作普通百姓的鬼卫,都没有办法将消息外传,要做到这一步,简直骇人听闻。

    震惊一瞬,朱璃双眸一眯,已经笃定,其中必有隐情,继续问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鬼卫闻言,稍稍整理了下思路,这才肃然道:“将军,刘仁恭能做到如此程度,其中是有原因的。”

    话毕,他抬眼看了朱璃一眼,朱璃望着他,示意他继续,鬼卫这才接着道:“这还要从卢龙总管李可举说起。”

    “去年,李总管突然迎阿布思部首领葛舒禄入关,葛舒禄不仅自己来了,还带上一部分精锐的回鹘骑兵,其中悍将就有数名。”

    “李总管大摆宴席,席间当着范阳所有到场文武的面,郑重地委任了葛舒禄为范阳三军总帅,试图让葛舒禄来节制范阳兵马。”

    “戍卫范阳的几名大将,虽然表面不说,暗中却多有不服;凭什么这个异族狄人,一入关就受到李总管的信重,从他们的敌人,突然就变成了他们的顶头上司。”

    听到这里,厅中众人尽皆略有所思。

    卢龙地处北疆,自古就是狄患不净的混乱边地,多少英烈都因为征战狄人,而埋骨他乡,骨子里,军方的将士,无不仇视狄人。

    突然让一个狄人的首领,来驾驭这些抗击异族的将士,这让他们怎么能够接受?

    试想一下,一直被你揍的邻家小三,突然有一天咸鱼翻身,踩在了你的头上,你是什么感受?

    只听鬼卫的声音继续道:“葛舒禄上任不到一个月,戍卫范阳的汉将,就和葛舒禄的麾下,爆发了数起冲突;就在二月初,最大的冲突爆发了,一名汉人老将,就在这次冲突中被杀了。”

    “这人名叫刘晟,从李茂勋投靠朝廷之后,他就一直追随在李茂勋的左右;李茂勋去世后,他又成了李总管的大将,在军中的资历,也是资格最老的一批。”

    “更重要的是,刘晟的儿子就是刘仁恭,同样是卢龙重将,自李总管荡平沙陀之乱,刘仁恭因功升任蔚州镇将,一直负责镇守蔚州重镇。”

    “刘仁恭是因为其父被杀而谋反的?”听到这里,朱璃突然出声问道。

    “是的,将军,刘仁恭以替父亲守孝之名,回到了范阳,随行之人,只有他的三个儿子,和麾下三名裨将,分别是赵霸、刘敖、以及宿将张文礼,再加上刘仁恭本人,仅仅只有七人。”

    “刘晟一生,忠心耿耿,临老还被李总管新近擢升的葛舒禄杀死;刘晟的儿子刘仁恭奔丧回来,仅仅只有一行七人,如此情形之下,李总管有什么理由不让他们入城呢。”

    “当天,刘仁恭就进入了范阳,也就在那天晚上,他就秘密拜访了留守范阳的一众汉人镇将,以葛舒禄肆意击杀汉人大将、李总管却没有替忠良做主的理由,,逐一个说服了他们。”

    鬼卫说道这里,厅中众人无不面沉如水,尽皆沉思不语。

    朱璃想到的是,根据历史,他一直认为刘仁恭必然是蓄谋造反,才造成如今的局面;看来这次,他真的看错人了,刘仁恭确实造反了,可他这次却站在了大义的至高点,远远出乎了他的预料。

    而其他人想的却是,李可举为什么要擢升葛舒禄为范阳三军总帅?

    刘晟一生忠诚,当他被葛舒禄所杀,李可举又为何不替他做主?

    一切的一切,都诡异得反常,雾里看花,他们好似捕捉到了一些真相,可仔细想来,却又什么都没有留下,留下的,最终都化作那荡在空中的一声长叹。

    鬼卫并没有因为诸位将军沉思,而停下陈述:“就在第二天黎明时分,刘仁恭就反了,叛军只是一瞬间,就控制了范阳道城门,刘仁恭麾下大将刘敖,只带五百人就冲进了葛舒禄的大营,连杀葛舒禄麾下二十三员战将,连葛舒禄也被他生擒活捉了。”

第二四九章 兵临城下

    “刘敖?”这个人倒是引起了在座众人的注意。

    无论葛舒禄率领多少人进入范阳,可以肯定的是,只要带人入关,就绝对不止五百人。

    而刘敖却只率五百精锐,就敢悍然冲营,一战之下,不仅于混乱之中,连斩对方二十三元悍将,还生擒了对方的主将葛舒禄,只此一战,就不得不让众人对他重视有加。

    朱璃只是皱了皱眉头,就再次开口道:“这么说,李公家人,还有尉迟兄,都落入了刘仁恭的手中喽?”

    鬼卫见询,立刻回道:“不曾,刘仁恭虽然爆发突然,然而尉迟将军的反应也不慢,他只是听到消息,他就意识到了危机,立刻就带上数千牙兵,保护着李总管夫妇,悍然冲向东门。”

    “临行之际,尉迟将军还在总管府摆了一出空城计,生生拖住了刘仁恭。”说道这里,鬼卫的脸上,露出一抹莞尔。

    “空城计,拖住刘仁恭?”朱璃好奇了起来,尉迟槿这么聪明,没道理他的那位大兄,却是个大老粗,以前他还奇怪来着,现在看来,尉迟信若非大智若愚,就是爱妹狂人啊。

    在普通人中,兄妹之间,像这种女孩冰雪聪明、男孩蠢笨如猪的现象,当然也是有的,可根据概率来算,应该不多。

    刘仁恭叛乱,实在黎明时分暴起的,在在如此紧迫的时间内,尉迟信竟然能摆了什么空城计,若非聪明绝顶,就是天生急智。

    有些人确实如此,越是濒临为难之际,越发显得睿智果敢,这样的人,即便在我们身边,也有不少。

    “什么妙计,竟然能够拖住刘仁恭?”朱璃好奇道。

    这个空城计,不但朱璃想知道,高远、李罕之、张归牟也都想知道,就连略显单纯、火爆的朱琊,都露出了兴趣盎然之色。

    “吵架,黎明时分,尉迟将军让李总管的近侍,和王夫人的近侍,模仿二人的声音,在天蒙蒙亮的时刻,就开始伪装夫妻吵架,而且骂得越凶越好,而且尽捡闺中私密之事争吵;另外,他还让两位忠仆不断摔东西,以掩盖二人语音的不协调。”鬼卫说道这里,神情略显羞窘,似乎快要忍俊不禁起来。

    众人闻言,也无不莞尔。

    是人,都有八卦之心,八卦之下,最让人忍不住一探究竟的,还是夫妻之间的那点破事。

    试想一下,夫妻两人,一大早就发生了争吵,原本想要上前劝架的邻居,突然听到类似“你厉害,你真厉害,你这么厉害,怎么连老娘都应付不了,还有脸说厉害?”

    “放屁,谁说我应付不了......”

    ......

    诸如此类的争吵,即便有好心的邻居,想要上前劝架,也会不知不觉就停了下来吧,因为他也有着一颗八卦之心啊,更何况是这种人人都好奇的事情。

    好不容易抑制住自己的笑意,鬼卫继续道:“二人的争吵,果然让火急火燎前来捉拿李总管的刘仁恭,不知不觉就在院外停了下来,很多尾随而至的叛军将士,竟然还自觉地掩上了鼻口,诡异地保持着肃静。”

    有时候,不得不佩服八卦力量的强大,强大到一军将士,为了偷听,都排着队当“狗仔”的地步。

    “所以尉迟将军,就趁着这个当口,率部冲出了东门?”李可举毕竟是朱璃敬重的人,尉迟信这混蛋,为了保全李公,可以不要脸地用上任何手段。

    可作为旁听者,朱璃感觉还是尽快跳过这一话题比较好,不然有损李公形象啊。

    “是的,不过东门的厮杀非常惨烈,当时负责驻守东门的,正是刘仁恭麾下的猛将赵霸,尉迟将军护着李总管夫妇,虽然冲出了东门,所部牙兵却死伤惨重,好像连尉迟将军都受了重伤。”鬼卫连忙应道。

    听到这里,朱璃悬着的心终于稍稍平息了一些,毕竟他担心的几个人,都逃出了刘仁恭的魔掌;可也只是稍微平息一些,尉迟信重伤,这是一个非常不妙的消息。

    李可举虽然不能说是纯文人,但若说他是武将,更加勉强,他甚至连强壮一点的府兵都算不上。

    他们的出逃,仰仗的可都是尉迟信的勇武,可若是尉迟信重伤了,难保不会有部下趁机发难,在唐末这个时代,这样事情尤其常见。

    很多人生时光彩耀眼,一旦败落,迅速就被麾杀害,即便有人侥幸活着,生活也十分凄惨。

    “报”正在此刻,一名牙兵突然急报而入,甫一进入大厅,他就朝着朱璃猛地拜倒,拱手就道:“将军,大批人马越过拒马河,直奔易县而来。”

    “唔。”厅中众人闻言,相互对视一眼,朱璃示意鬼卫可以下去休息了,转过目光,看向来报的牙兵,沉声道:“你确定是朝易县来的,不是南下莫县?”

    “是的,将军,属下确定。”牙兵一脸肃然,十分肯定地道。

    “好。”朱璃双眸一眯,满脸冷然,严肃地道:“诸位,到城上看看情况吧,我倒是要看看,到底是谁,竟然如此迫不及待。”

    众人听令,纷纷长身而起,继而鱼贯而出,径直向着东面城防走去。

    路上,李罕之忍不住地沉吟道:“不该啊,若是李全忠扫荡幽州,在没有拿下范阳之前,他绝不应该这么快就向易县攻来的吧。”

    “毕竟范阳是被刘仁恭占据的,李全忠的麾下大多都是狄人骑兵,若想攻下范阳,绝非易事。”

    李罕之的疑惑,自然也是众人的疑惑,范阳乃是幽州首府,原本就驻扎三万余府兵,再加上刘仁恭的近万蔚州镇兵,现在范阳的戍军,少说也有四万余,以四万人戍守的范阳,即便数十万大军强攻,也不是几天就能拿下的。

    “看看就知道了。”高远看了他一眼,无奈地宽慰道。

    上到城头,众人放眼望去,只见远处,旌旗遮天、烟尘滚滚,戈矛如海、甲光耀天。

    只是粗粗一看,众人无不涌起一个模糊的概念,这少说也有十余万人马吧?

    而戍守易县的河朔军,最多也不过二万四千余人,若是对比兵力,不用打他们就输了。

    望山跑死马,虽然众人早就看到了这无尽大军,可是等到对方来到县城之下,时间也足足过去了一刻钟左右。

    离得近了,众人这才看清楚对方的旗号,“李”、“刘”、“耶律”、“奚”等旗号,一个不缺,全都到齐了。

    最让朱璃等人震惊的是,刘仁恭竟然和李全忠走到了一起。

    那就怪不得他们这么快就推到易县了,对于二人为什么会走到一起,眼下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对方准备如何拿下易县,而朱璃他们又该如何击退敌人。

    除了朱璃外,正在其他人正在思忖着为什么刘仁恭、李全忠会走到一起的时候,对方已经正好军阵,一名白马银盔的大将,手持一杆长枪,策马来到了城下。

    在距离一箭之地意外,来人抬起头来,看向城上的朱璃等人,突然长枪一挥,斜指城头,大喝道:“呔,城头上的可是朱璃小儿,吾乃威武将军麾下高思祥是也,见到本将军,还不快快下来受死。”

    “狗屎,你是何方猪狗,竟然也有资格挑战我大兄。”听到来人的喝骂,朱璃尚未回应,朱琊就猛地暴跳了起来,毫不犹豫地冲着城下的高思祥就骂开了,这一骂,简直就是昏天黑地,一朵乌云恰在此时,遮住了三月的暖阳,似乎羞涩得捂住双脸,根本不敢再听下去。

    久经战阵,对于这些战阵之间的通骂,朱璃早就免疫了,听着朱琊一副被人踩到疼脚似的大骂,朱璃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头,似乎在考虑对方的用意。

    再说城下的高思祥,也就是高思继的兄长,他按照惯例出来挑衅朱璃一句,不曾想城头上,突然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个夯货,没完没了地将他骂了个狗血喷头。

    原本气势汹汹的他,瞬间就被骂懵了,瞪着一双扑闪扑闪的双眸,无辜地地望向朱琊,都不知道这家伙到底为什么这么来火,他不就是照常挑衅一句吗?

    “好了,二郎。”朱璃也听不下去了,开口制止道。

    “大兄,那狗东西骂你啊。”朱琊兀自愤愤不平。

    站在旁边的高远,看着朱琊那股较真的劲儿,一向严肃的面孔,也不禁微微抽了抽,为了打破这种尴尬,只见他连忙开口请战道:“将军,对方竟然先选择搦战,那就不妨让属下和他玩玩。”

    “不行,你是城中主帅,不能冒险。”朱璃果断拒绝道。

    不管高顺是不是被历史低估的战将,他最厉害的还是排兵布阵;如今的高远,是高顺的重生,擅长的依旧是军阵对峙,这样的大将,若非必要,朱璃绝不会让他去冒险的。

    “将军,属下请战。”李罕之拱手请命道。

    “大兄,我去吧,我保证将那家伙刺成马蜂窝。”朱琊斜睨了城下的高思祥一眼,仍旧记得对方骂朱璃的事情,犹自不平地开口道。

    朱璃闻言,眉头微皱,高家五虎,以勇武名传幽翼,其中最出名的就是老二高思继,那么身为长兄的高思祥,即便不如高思继,二人相差应该也不会太大。

    若是让李罕之出战,胜过对方或许不难,可二人相差应该不多,全力之下,一旦失手将对方打死,难免会引起高思继的记恨,自己亲兄长被人打死,即便再深明大义的人,心里也难免有疙瘩,李罕之出战,绝非上选。

    朱琊来自山海经,可以肯定的是,武艺比起自己,一定只高不低,这样一个高手,决不能让对方用车轮战给耗死,率先出手绝非最佳选择。

    算来算去,还是自己出手最佳;如此看来,李全忠果然不是等闲之辈,连易县的大将都摸得一清二楚,一出手,就非逼得自己出马不可,能成为一方枭雄的人,都不可小觑啊。

第二五零章 一刀了事

    一番考量之下,高远、贺回鹘、张归牟三人,就被留在了城中,负责戒备四方城防。

    朱璃带着朱邪、李罕之二人,率部千余,出城迎战。

    刚到城下,朱璃就示意朱琊、李罕之二人,替他压阵,不顾朱琊的小脾气,他就立刻轻磕赤兔腹部,迎上了高思祥,缓缓地来到战场之上。

    坐在战马之上的高思祥,迎头就望见了一位一身玄甲、头戴金盔的大将,施施然地向他“逛”来,他的眼睛就瞬间眯了起来。

    此人腰挎长刀,不怒自威,即便踏足战场,惯用的钢矛却仍旧放在得胜钩上,那神情好像根本不是来迎战的,倒像来踏春似的,这副模样让高思祥怒气微生。

    不过,人的名,树的影,如今的天下,任何大将对上朱璃,都不得不小心万分,怒意刚升,就被他努力抑制了下去。

    “你就是朱璃?”迎着朱璃,高思祥一脸凝重地开口问道,“吾乃威武将军麾下,大将高思祥是也,还请怀化大将军指教。”

    高思祥虽然客气,朱璃却依旧耷拉着眼皮,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疑惑道:“大将高思祥?”

    “正是。”高思祥一听朱璃如此称呼他,感觉倍有面子,一脸肃穆地应道。

    “唔”朱璃轻咦一声,“据朱某所知,卢龙节度下的威武军,只有一个将军,那就是镇将李全忠;你应该是李全忠的麾下吧,竟敢妄称大将,你是想笑死朱某吗?”

    一言入耳,高思祥顿觉脆弱的小心头,突然就被无数只禽兽践踏而过,一声“直娘贼”几欲脱口而出,险些就是气冲脑门、直接昏了过去。

    这朱璃也真他娘的操蛋,有这么埋汰人的吗,这根本就没当他是一盘菜啊。

    想到这里,只见高思祥那只握枪的手臂,突然青筋暴绷而起,满口银牙吱吱作响。

    “朱璃,废话少说,拿起你的长矛,高某就让你见识一下,将军之名,高某是否有资格受得起。”高思祥双眸冒火,脱口就向朱璃怒喝道。

    “对付你,还用得上钢矛,你开玩笑吗?”朱璃一副不将对方气炸,就决不罢休的态势,面对怒气勃发的高思祥,依然十分不屑,“若是有胆,你就放马过来吧,让我掂量掂量,你这个伪将军,到底有几分能耐。”

    “啊,气煞我也;朱璃狗贼,你给我纳命来。”一言未落,高思祥就突然纵马飞冲,长枪举起,撕开鼓荡的气流,化作一点寒星,疾若流光一般地向着朱璃当喉扎来。

    这个效果正是朱璃想要的,他会小看高思祥吗,当然不会。

    每一个沙场老卒,早就在生与死之间,养成了谨慎、悍然的习惯,不管对方是谁,他们都不会小觑,朱璃又岂会犯这种拙劣的错误。

    激怒高思祥,只不过是为了尽快解决对方罢了。

    其实,从走下城头的那一刻起,他就一直在思考,为什么李全忠等人要逼他出战?

    对方到底有什么企图?

    纵观全局,刘仁恭为报杀父之仇,攻下范阳;而就在同一时间,契丹、奚人联军,就突然出现在蓟州中部,一句击溃高远和岳鹏举的河朔大军,这是巧合吗?

    如果不是,也可以理解,刘仁恭再怎么说,也是李可举亲近的一系人马,往日必然不容于李全忠等人,彼此宿怨颇深。

    如果按照这个思路考虑下去,李全忠、刘仁恭二人必然不能相容,范阳城下,必有一番血战。

    这也是朱璃驻兵易县,没有轻举妄动的原因;刘、李二人必然爆发大战,与其轻忽冒进,不如趁火打劫、浑水摸鱼来得爽快。

    可情况显然出乎了他的预料,刘、李二人联手了。

    大军开到易县城下的那一刻,就推翻了朱璃之前的猜测。

    这就不得不让他换一个思路去分析问题了,刘、李二人联手,他们的动机是什么?

    换句话说,联手之后,击溃朱璃,他们各自能够得到的好处是什么呢?

    如今李可举下落不明,二人没有了共同的目标,正是一决雌雄、决定幽州归属的最佳时机,二人非但没有打起来,反而联手了,难道是害怕朱璃势大吗?

    不然,朱璃占据的地盘虽然很大,可他需要戍守的地方同样很多。

    幽州危机,能够让朱璃调用的河朔兵力,非常有限,这一点,就连一个小校都应该能够看清,李全忠、刘仁恭自然不会不明白。

    在这种情况下,占据绝对优势的李全忠非但没有吞下刘仁恭,反而和对方联合了起来,这就让人匪夷所思了。

    二人联手的原因,朱璃猜不到;不过,对方蓄意激他出战,却让他在浓重的迷雾中,找到了一丝明悟,对方的最终目的,应该绝不会少了他朱璃吧。

    既然有了这个明悟,朱璃自然就要加倍小心。

    高思祥是高思继的兄长没错,可他只是对方派出的一名过河卒,探路、摸底用的,明悟了这些,他自然不会让对方如愿。

    以霹雳之势,悍然摘掉高思祥这个过河卒,才是最佳选择。

    高思祥不是庸手,奔刺的不可谓不迅猛,眨眼之间,凛冽的寒芒,已经近在咫尺,朱璃的瞳孔,都可以清晰地映衬出那锋锐的枪锋。

    “仓啷”

    正当长枪欲要继续向前奔刺之际,一道清越的利器出鞘之声猛然乍起。

    看在外人眼中,只见红如罂粟般的赤兔马背上,突然迸发出一泓银幕,好似银浆炸裂,又如击石溅浪,仿佛只是一瞬,又转眼似过千年。

    突起突落,倏然而已,须臾之间,就听“噗”的一声,一只带着流火般红缨的枪头,突然飞射而起。

    近而又是“噗哧”一声,利器入肉的声响,于间不容发之际传出,双方眼力高明的大将,就能看到,一把锋锐的长刀,几乎是贴着长枪的枪杆,倏的一下,就插进了高思祥的腋窝,讯若奔雷、疾若流光。

    “啊”

    二马交错之际,高思祥一声惨呼,突然暴起,惊起了双方,无数双震惊的眼眸。

    看到这里,只见易州城下,朱琊冷哼一声,骂骂咧咧地不屑道:“狗屎,连我大兄一合都走不过,刚才还敢大放厥词。”

    李罕之闻言,咂摸着嘴巴,斜视了他一眼,讪讪道:“二将军,不是谁都能像将军那般神武的,其实吧、其实那高思祥也不弱。”

    “不弱?”朱琊蓦地转过脸去,惊讶地瞪着李罕之,咋呼道:“这叫不弱,杀只鸡,应该都比这个难吧。”

    一句话,就噎得李罕之半天吭不出一个屁来。

    他能怎么说,以他的眼力,自然能够看出高思祥的实力,只是稍逊于他一丝而已;抬举高思祥,未尝没有维护自己尊严的意思,可谁让高思祥遇到朱璃这种变态了呢。

    遥想当年,朔河边上,一个王智兴就差点杀了朱璃、李罕之两人,如今才过去多久,朱璃竟然就成长到了这般地步,这不是变态是什么?

    “威武、威武、将军威武。”

    “威武、威武、将军威武。”

    .......

    就在朱琊、李罕之一、两句对话的功夫,河朔军的无数将士,突然爆发出轰天般的欢呼,神情振奋到,声裂穹空、直上九重天的地步。

    有道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河朔军中,朱璃神一般的地位,人人皆知,可真正见过他出手的将士,却少之又少。

    这些城上的河朔将士,可都是久战幽州的悍卒,对于高家五虎的威名,无不耳熟能详,可就在刚才,就在他们眼前,高家五虎的老大,竟然一合之内,就被他们的将军斩断了枪头、一刀飞血,无疑坐实了朱璃的威名,他们能不振奋吗,狂喜之下,很多人连吃奶的力气都用了出来。

    就在背后呐喊如潮之际,朱璃猛地抽出长刀,同时长身而起,凌空一脚,犹如怒龙出海般地飙踢而出,“砰”的一声就将高思祥踢向身后。

    “噗通”

    高思祥毫无意外地落在朱琊、李罕之的马头前方,不知是羞的,还是真的遭受重创被摔晕了,总之此时,他除了能喘气之外,整个人已经一无所觉了。

    朱琊身后,立刻就有两名一脸兴奋的牙兵冲了出来,好像捡到宝贝似的,连拖带拉,就将死猪一般的高思祥拖到后方,开始慢条斯理地捆了起来。

    而这兔起鹘落的一幕,落在契丹人、奚人,甚至是刘仁恭和李全忠的眼中,让他们的瞳孔,不约而同的一阵收缩,麾下的数万将士,更是满脸骇然、静寂无声。

    你强可以,大家都知道你强,可你也不用强得这么离谱吧,多少留点面子不成吗,李全忠和刘仁恭的心中,同时泛起一阵幽怨。

    高思祥不是弱者,在整个威武军中,高家兄弟就是扛把子似的人物,李全忠仗之以横行幽冀的大将,被朱璃随意一刀,就解决了,可想而知,李全忠现在的心情如何糟糕。

    朱璃骤然出手,镇住了无数人,但也有人面色漠然、沉凝待发的。

    比如奚人中的乌知义、屈突诠二人;契丹大将拓跋翼、沮渠蒙逊两将;还有刘仁恭麾下的刘敖。

    这五个人面色虽然沉凝,却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骇然,只是神情更加谨慎了而已,当然,还有一副见猎心喜般的跃跃欲试。

第二五一章 凶人出世

    正所谓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众所周知,朱璃惯用的武器是长矛,可他生擒高思祥的一招,连惯用长矛都没用,依靠的仅仅只是一把佐兵,就不得不让人震撼了。

    可即便是一把佐兵,那一瞬间爆发的速度,都快到了极点、快得让人应接不暇。

    而那一瞬间展现的目力,犀利奇准、秋毫无差,这精彩绝伦的一幕,绝非等闲大将就能施展出来的。

    “仓啷”

    长刀还鞘,驻马沙场,朱璃冷睨数十万敌军,视若无物,一派冷然。

    旌麾十万又如何,一刀惊天亦沉默;燕地不缺豪杰士,匹马城头睨林戈。

    看在外人的眼中,朱璃那驻马沙场的身影,雄姿英发、睥睨山河,风光一时无两。

    仅仅这份胆魄和气度,就让无数人心折。

    “哼”

    一不小心,白菜地都能窜进去一头猪;更何况,是在这遍地悍将的沙场中。

    自古以来,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有人不愿让朱璃独领风骚,一道大煞风景的冷哼声,突然讽嘲而出。

    循着声音,只见一骑飙射而出,离弦之箭般地驰向战场,径直奔向朱璃的身前而去,看那方向,这人正是从刘仁恭的军阵中,窜出来的,那人纵马而出,似乎根本就不在乎老刘的感受。

    当众人的目光望过去时,刘仁恭的老脸上,青红流转,十分难看,这名大将可是出自他的麾下,出马搦战之际,竟然鸟都不鸟他这位主将,他脸色能好看吗。

    朱璃眯着双眸,迎着那人的身影,望了过去,只见一将,持戈飙出,来人脑尖脸大,一如正摆着的胖葫芦,长相滑稽,却眸光暴虐,人未至,残暴狂慢的气息,就扑面而来。

    感受到这股气息,朱璃的神情,就立刻沉凝了起来,武将释放的气息,通常也预示着这个人性格;暴虐的气息,说明此人绝非善类。

    瞥见此人的一瞬间,朱璃的意识海中,山海经就轰然而出,伴随着还有那尖锐的嘶鸣声,好似鬼嚎般的凄厉响起。

    只听声音,朱璃就知道,他碰到了正点子了,这绝对是一个叛逆英魂的重生之体。

    果不其然,意识海中,苍老、阴沉的激愤之声,骤然而出:“刘敖,胡夏国武烈皇帝、赫连勃勃的在世之身,赫连勃勃,十六国时期,匈奴铁弗部天王、大单于,残暴嗜杀、狂妄自慢。毁坏英魂碑主谋之一,凡山海经持有者,见之必杀,英魂叛逃,英魂碑将永不收录,杀之可得山海遗馈。”

    竟然是这个凶徒逆俦、无复人理的一代魔王,朱璃的脸色瞬间就阴沉了起来。

    无他,这是一个暴虐无道的魔鬼啊,其人暴行,罄竹难书;造起孽来,肆无忌惮;就连他的麾下臣属,若是不小心看了他一眼,都会被他挖下双目,虐杀至死,除了魔鬼,谁能干出这样的混账事来。

    这样的人,即便没有山海经的提醒,朱璃都不会放过对方,留着就是祸害;更何况对方还是山海经、郑重提示的叛逆呢。

    前生的赫连勃勃,这一世的刘敖,根本就不打算和朱璃废话,只见他长戈挥起,转瞬之间,就衍化出一方猩红炼狱,迤逦绵延的血腥气息,瞬间就弥漫而出,好似一条从炼狱厮杀归来的血龙一般,狂蟒而凶厉,暴虐而蛮横。

    只是眨眼之间,朱璃就仿若置身于一方猩红世界,这个世界没有生机、没有天日、甚至没有时间的流逝,到处都充满着狂暴、毁灭的气息,主色调只有一个,那就是血腥的杀戮。

    “武将技”,这种手段,朱璃已然不再陌生。

    这是很多领悟绝技的大将,惯用的手段,漫衍一方空间迷惑敌人,犀利的攻击,犹如毒蛇一般地藏身其中,小心地蛰伏起来,等待那一击必杀的契机。

    英魂碑所出,绝非凡品,叛逆英魂,更加妖孽,朱璃不得不苦涩地哀叹道。

    为什么那些老实本分的武将,能领悟出武将技的人,就那么少呢?

    君不见高远、高肃、霍青、杨再兴、岳鹏举等人,就很少施展武将技吗?

    如果说藏拙,那也有爆发的时候吧,五年以来,一直都没听说这些人施展过绝技,那只能说明他们不会啊,想到这一点,朱璃岂能不苦涩。

    不过,刘敖的这点伎俩朱璃还不曾放在眼中,只见他面色淡然,右脚猛地一踢,那挂在得胜钩上的钢矛,立刻就被他弹踢而起。

    放眼望去,只见朱璃耳朵轻颤,右手同时探出,好似乌龙探抓一般,倏的一下就奇准无比地抓住钢矛,继而,他连想都不想,钢矛顺势刺出,一如未卜先知的神明一般,钢矛所指,直取左上方一点,整个动作,快若流星、疾若奔矢。

    “当”

    一声巨响,震得朱璃连人带马突然一个轻颤,四下里的气流猛地一阵翻腾,那是巨力相撞,激发的耸动,由此可见,这一击的威势。

    好大的力量,朱璃暗暗咂舌,迄今为止,这是他遇到的第二个,能在力量上稳压他一筹的对手,包括他的师父武悼,在力量上,都不敢说稳压于他。

    可那河东悍将李存孝就可以,现在,这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刘敖,竟然也可以;怪不得,此人只带区区五百精锐,就能够冲进回鹘大营,连斩二十三名回鹘悍将之后,还能生擒葛舒禄,果然不是一般的悍勇。

    二人错马而过之际,刘敖突兀地张开那张、几欲裂到耳根般的大嘴,狰狞一笑,向着朱璃揶揄道:“哼,不错吗,竟然能够接我一招。”

    朱璃淡漠地瞥了他一眼,心中一阵腻歪。

    可以肯定的是,无论是赫连勃勃,还是曾经死于他手下慕容霸,在他们的那个时代,绝对没有这么猛,他们之所以变得这么强横,很可能都是黑化的结果。

    一句话,这并不是他们的真正实力,可即便不是他们的真实水平,朱璃也不得不接受现实。

    “你也不赖。”朱璃反唇相讥,不甘示弱。

    回马再战,朱璃猛地轻磕马腹,只见赤兔马突然化作一簇肆虐般的火焰,洪水狂涌一般地飞窜而起,径直冲向回马持戈的刘敖。

    在那汹涌如潮、侵吞如火的流光中,一支钢矛,平平淡淡地奔刺而出,直取刘敖的喉咙。

    钢矛刺击,平淡而突兀,只是那速度却快到了极致。

    看到这一幕,刘敖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屑,就这点伎俩,都不知道当初的慕容霸,是怎么被对方宰掉的,睡着了吧,刘敖心中一阵腹诽。

    可不等他的这个念头消失,就见那奔刺而来的钢矛,突然由一而二、由二而四......,只是一瞬间,就衍化成漫天矛雨,铺天盖地般地、向着他的全身笼罩而来。

    突然间的变化,立刻让刘敖,面色大变,以他的感应和听力,立刻就判断出,这绝非类似于“血狱”那样的攻击,血狱就是他刚才施展的绝招。

    朱璃的暴刺连击,是技巧、和速度的融合,每一矛都可虚可实,这种纯粹以速度,融合技巧的攻击,任谁碰到都会皱眉不已。

    这个时候,他的心中才涌起一阵明悟,慕容霸死的果然不冤。

    没有三两三,谁敢上梁山,虽然这是后世的一句俗语,可用来形容刘敖现在的明悟,是再适合不过了。

    在契丹部族之中,拓跋翼、沮渠蒙逊不出,慕容霸确实可以称王称霸,煊赫一时,因为那家伙也领悟出,独属于他自己的武将技,再加上他自身实力不弱,自然堪称无敌。

    可真正的高手,可不是一招鲜,就能吃遍天下的,真正的高手,光是手段,就层出不穷。

    突然碰到这种棘手的攻击,刘敖想都不想就立刻施展出他的第二绝技,“毒蚀”,以毒为名,缓缓侵蚀。

    挥戈自守,遍释毒雾,无形无色的毒雾,不怕你是铁汉,只要轻轻嗅上一口,铁汉也得变成鼻涕虫。

    看在外人的眼中,只见红云如火,倾洒漫天银辉,山呼海啸般刺向刘敖,似乎顷刻之间,就能将其淹没在其中似的。

    可在那漫天银辉之下,刘敖奋起抗争,一柄精钢制作的长戈,被他舞动得水泄不透,密而不雨,瞬间就罩住了他的全身要害。

    同一时间,暗香浮动,如兰似麝,伴随着兵器舞动的冽风,汹涌地倒灌向漫天银辉,冲向朱璃的鼻孔。

    这种香味很迷人,常人只要轻轻嗅上一口,就会像瘾君子恋上大烟一样难以割舍。

    这是一种媚毒,一旦中毒,即便你是铮铮铁汉、浩然君子,也将变成狂浪之辈,可惜,刘敖万万没想到,这种毒对朱璃没用。

    香气扑鼻,朱璃仿若未闻,手中的动作更是不曾受到丝毫影响,依旧排山倒海一般地疾刺而下。

    要知道,朱璃可是服用过不死药的,他的身体对一切有害物质,都具有很大的抗性,媚药算什么,毒药都不怕。

    “当、当、当、.......”

    一阵狂风暴雨般的兵器撞击声突然暴起,无形中吸入春毒的朱璃,魏然如山,狂猛依旧。

    在那犹如汹海浮舟一般的环境中,刘敖果然强悍,硬生生地全部接住朱璃的刺击,可朱璃的暴刺连击是那么容易接的吗?

    秘书监的王智兴、鱼翠微二人,当初合力接下这一招,都被朱璃弄伤一个,震废一个,更何况这刘敖从头到尾都是一人,他是挡住了朱璃的所有攻击,可他真的没事吗?

第二五二章 群狼猎虎

    放眼望去,只见刘敖望向朱璃的两个眼珠子,震惊得差点暴凸了出来,他怎么也想不明白,百试百灵的奇毒,竟然对于朱璃一丝一毫的作用都没有。

    而反观他现在的状态,两条手臂,颤抖不已、痉挛不息,若不是朱璃盛名远播、真实无比,他都要怀疑,他今天是不是砰到鬼了,除了不存在的人,这世间还有谁会不怕剧毒?

    匆匆两合,高下立见,刘敖虽然暴虐、狂猛,在一招失手之后,显然沦落到了下风。

    战场之上,红光倏忽、玄光如雨,朱璃一人一马,打得刘敖只有招架之力,毫无还手的余地;而先前不可一世的刘敖,由于一招失利,两臂颤颤,根本用不出全力来,只能憋屈地全力招架的份儿。

    看到这般情形,契丹众将之中,有人按捺不住了。

    只见一名壮若犀牛般的狄将,猛地转头看向另一名凶人厉鬼般的契丹大将,沉声道:“不好,刘敖不是朱璃对手,你要做好准备,随时出击,最好和刘敖双战朱璃。”

    犀牛一般蛮壮的大汉,正是契丹近来声名鹊起的猛将拓跋翼,而那名凶若厉鬼一般的猛将,同样是新近冒头的契丹猛将沮渠蒙逊。

    “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莫要辜负了宫主的希望!”沮渠蒙逊桀骜地回顶一句。

    刘敖的窘态,其实不用拓跋翼提醒,沮渠蒙逊就看在了眼中,根本就不用他吩咐,沮渠蒙逊猛地一磕战马马腹,挺着一杆破军蒺藜枪冲了出去。

    朱璃好不容易一招得势,瞥眼就见敌方的阵营中,又有一将汹涌而来,看到那人的一瞬间,他的意识海中,山海经就再次轰然而出,尖锐的嘶鸣声,鬼嚎般的凄厉响起。

    苍老、阴翳般的激愤之声喷薄而出:“沮渠蒙逊,北凉武宣王、沮渠蒙逊的在世之身、沮渠蒙逊,十六国时期,北凉的建立者,雄杰有英略、滑稽善权变、佯狂欺主、奸诈忤逆。毁坏英魂碑主谋之一,凡山海经持有者,见之必杀,英魂叛逃,英魂碑将永不收录,杀之可得山海遗馈。”

    娘的,朱璃暗啐一声,一个叛逆尚未解决,这又来一个,难道真像器灵所说的那样,前路艰险、九死一生吗。

    光是一个赫连勃勃,朱璃都只是一招得势,才勉强压制,若是再来一个,这还用打吗?

    可正在这个时候,易州城下,一道暴怒的大喝声突然响起:“直娘贼,猪狗一样的东西,还能要点脸不,欺负我河朔无人吗?”

    朱璃根本不用回头,就知道这开口大骂的人是谁了,除了他那便宜二弟,相信也没有人会骂得这么顺溜。

    朱琊可不光是骂,声音未落,他就猛地一磕马腹,手中霸王枪一挥,竟狂野地冲向沮渠蒙逊。

    他这一冲,沮渠蒙逊可就愣住了,不光是他,拓跋翼也愣住了;而身在奚人之中的乌知义、屈突诠也同样愣住了。

    看在他们眼中,场上竟然又出现一个朱璃。

    和之前的那个玄甲金盔的朱璃不同,这个朱璃一身明光铠,兜鍪罩头,手持一杆乌金流光霸王枪,显得更加凶狂。

    若是只看相貌,这个身着明光铠的家伙,完全就是朱璃的盗版啊。

    根据消息,朱璃擅矛;可面对两个几乎一模一样的人,谁知道哪个是真的,哪个是假的?

    那位高高在上,神秘异常的宫主,布下惊天杀局,目的就是为了除掉朱璃,而负责动手的正是刘敖、沮渠蒙逊、拓跋翼、乌知义和屈突诠五人。

    可现在,出现在五个人面前的,却有两个朱璃,两个让他们难分雌雄、难辨真假的朱璃,面对如此诡异的情况,五人能怎么办?

    他们没有选择,只有全部杀掉,这是唯一办法,也是最保险的办法。

    一看朱琊窜出,剩下三人也按捺不住了,拓跋翼一磕马腹,就紧随着沮渠蒙逊的身后,挥刀冲向了朱琊。

    同一时间,奚人阵营中的乌知义、屈突诠二人,也丝毫不敢怠慢,连忙策马冲出本阵,挥舞着大铁抢、大铁戟,气势汹汹地就悍然杀向朱璃。

    战场之上,大战突变,由原来的一对一单挑,瞬间演变成朱璃以一对三、朱琊以一对二的盘缠大战,大战方起,就进入了最为激烈的状态。

    不难想象,敌阵五人,受命围杀朱璃,自然欲将朱璃杀之而后快;而朱璃为了保命,哪有不拼命的道理。

    再加上一个来自山海经的朱琊,这家伙本身就有一种狂战天下的冲动,这种对峙,他又岂能不尽力。

    这番大战,双方的将士,只闻厮杀之声,不见厮杀之人;即便是留守本阵的大将,最多也只能偶尔看到双方大将的神情,却根本看不清他们手下的动作。

    什么叫乱花渐欲迷人眼?

    什么叫眼花缭乱、美不胜收?

    这场大战,赫然他们开了眼界。

    易州城下观战的李罕之,看到这种状况也火了,拍马舞棍就杀了上去,可是不等他冲到朱璃和朱琊身边,李全忠的军阵中,就再次冲出一将,横枪将他拦了下来。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高思祥的三弟,高思纶,这是一个局,一个针对朱璃的杀局,如此机会,李全忠绝不愿意放过。

    朱璃派出岳鹏举、高远等人,帮助李可举,将他打得犹如丧家之犬一般,憋屈地龟缩在平州,差点就覆灭了,这口恶气,他又岂能忘怀。

    现在朱璃被围杀,屈居下风,岌岌可危,他又岂能不趁机痛打落水狗,李罕之刚刚冲出,他就立刻勒令高思纶拦下其人,根本不容其他人破坏这样的成果。

    易州城上,高远、张归牟等人,面沉如水,双眸喷火,几乎就要不顾一切地冲杀上去,无论如何,也要救下朱璃。

    可看到战场的战况,他们的理智又稍稍恢复了一些。

    在无数河朔军将士的眼中,朱璃一直都是战神一样的存在。

    这种根深蒂固、坚若磐石般的信念,可不是轻易就能动摇的。

    盲目的崇拜,有其优势,也有其缺陷。

    就像现在,朱璃明明都已岌岌可危了,河朔的将士依然十分冷静,甚至满脸都是自信无比的神情,他们绝不相信,这个世上,还能有人能打败他们的战神。

    而作为大将的高远、张归牟、贺回鹘等人,自然不会像麾下将士那般盲目,但看到朱璃一马一矛,纵横在三员狄将之间,辗转腾挪之间,尚有还手的余地,暂时没有性命之忧,也松了一口气。

    朱璃现在虽然被压制,但若是想走,必然不难,这就是他们稍稍放心的原因。

    而再看朱琊的方向,那里的厮杀场景,三人更加放心了,谁也想不到,这位突然冒出来的二将军会这么猛。

    他手中的那杆霸王枪,挥动起来,拦、拿、扎、刺、搭、缠、圈、扑、点、拨、舞花,每一个动作都十分简洁明了,却快到极致、干净利落。

    契丹人的两名超级悍将,虽然凶神恶煞、威猛无铸,可遇到了朱琊,依旧被他压制得一点脾气都没有。

    双方兵器的每一次碰撞,都会带动四方的空间震颤不已,就连大地也会发出无声的呻吟。

    可在每一次碰撞之后,朱琊要么面无表情、要么神情振奋;而反观拓跋翼、沮渠蒙逊二人,他们的脸上,总是不自觉地就显露出痛苦不堪的神情。

    由此可见,这样的威猛的碰撞,对于朱琊来说,简直就是苇草抽屁股,只能算挠痒痒;朱琊虽然一时拿不下对方二人,却已经稳稳压制住他们。

    任你绝技千变万化、层出不迭,朱琊一如老母猪冲进鸡圈中,巍然不动、不惊不扰。

    群鸡大怒,飞扑猛啄,老母猪不但不疼不痒,还会感觉格外舒服;不到十几个呼吸的时间,拓跋翼、沮渠蒙逊就大汗淋漓、气喘不已,而朱琊却越战越猛、神采奕奕。

    再看朱璃,通过山海经,朱璃看穿了乌知义、屈突诠的来历,这二人的来头同样不小,尽皆都是奚人历史上的首领,也尽是英魂碑的叛逆。

    只是他们的武艺,比起刘敖来,要略逊一筹,这才是朱璃能够勉力支撑下来的原因,二人来援,确实让刘敖缓解了过来,三人合力,这才将朱璃死死地压在下风。

    朱璃好几次爆发暴刺连击,尽皆被他们挡了下来;可他施展崩山九击,却屡屡都被对方即刻破掉。

    崩山九击,可借对方之力,层层递增,继而施加在敌人身上,极尽之处,当世披靡;可这个过程却是连贯的,不能被打断,一旦打断就必须从头再来。

    三人围攻,让朱璃的崩山九击无从施展,每每施展出一、两击,就被另外之人打断,让朱璃差点抓狂,最强的手段施展不出,可见他的心中有多憋屈。

    随着大战的进行,朱璃的脑海中,不断地进行思考,他思考着破局的方法,还思考着如何才能将崩山九击施展出来。

    这番思考之下,他的脑海中,就不断地回想着陆吾施展九尾崩山的场景。

    那是一只顶天立地般的猛虎,势冲霄汉、踏破寰宇,九尾律动、如潮似浪,峰涌不已、环环相扣,这一幕不断在他的脑海中回放。

    突然,他的双眸一亮,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陆吾九尾,是一体的,也是独立的;无限相连,对于独立的九尾来说,何曾借力?

第二五三章 一矛爆发

    可若不曾借力,为什么又能爆发出山崩地裂般的威力呢?

    朱璃的眼中出现了一刹那的迷惘和不解,继而就是慢慢地思索开来。

    同一时间,他还要分出七成的精力,全都放在了刘敖的长戈之上,这位赫连勃勃的在世之身,乃是对方三人中,对他最具威胁的一个,由不得不上心。

    至于乌知义、屈突诠二人,虽然不弱,但还不能对朱璃造成致命的威胁。

    面对三人的轮番攻击,朱璃的处境,十分危机。

    惊险之处,用刀尖上跳舞、绝壁处耍酷来形容,也不毫不为过。

    分心参悟记忆中的陆吾崩山图,也是迫不得已。

    眼下局势十分严峻,朱琊虽强,可缠住他的那两个契丹大将,也丝毫不弱,简直就是这个时代的超级bug,让强悍的朱琊根本腾不出手来帮他。

    而朱璃若想破局,就必然从最具威力的崩山九式上入手,这是最显然不过的道理。

    这也是他不得不冒险的原因,险中求胜,若非情非得已,谁都不愿意去尝试吧。

    意识中,陆吾九尾崩山的场景,一遍又一遍的划过脑际,那九尾连绵、律动不已、疾如闪电、震颤不休的动作,就像铭章刻印一般,在朱璃的心底深处,愈发深邃、愈发清晰了起来。

    不得不说,生死之间,是最能催发一个人潜力的时刻,以前朱璃没有注意到的细节,却在如此危机的时刻更加明了,最让他在意的,还是陆吾九尾蓄力的状态。

    陆吾那形似九条丘陵一样的尾巴,挥动之际,显得无比凝练、无比内敛、而又无比沉寂。

    所谓的沉寂,不是形态的沉寂,而是力量的沉寂;陆吾以九尾轰击雄山,必然力惯九尾,可尾部的力量沉凝得犹如死火山一般,枯寂而冷然。

    力量充盈,为何会表现出这样的状态呢?

    带着这个疑惑,朱璃无比认真地开始探索了起来,直到他再一次目睹,虎尾击打在雄山上的刹那,他就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情绪立刻激动了起来,为此还差点被刘敖一戈击中了要害。

    众所周知,山脉是人畜无害的,踏足山峰,心中无比踏实,欣赏美轮美奂的山景时,我们很少担心脚下山岩会发生什么。

    可一旦爆发了火山,那种情形,就让人望而却步、悚然动容了。

    火山的爆发,狂暴而凶猛,简直就是无物不吞、无物不破的毁灭之景。

    凝练、内敛、沉寂的虎尾,甚至没有一丝力量外泄,为什么会这样呢?

    这个问题,朱璃现在终于找到了答案,它在蓄力、它在凝练、它在压缩。

    姑且将陆吾的九尾分开,只选择其中一尾来观察,那么它所保留的外在形态,就是律动、疾挥和震颤,显然少了连绵不绝的一环,这才是陆吾九尾真正的外在形态。

    因为陆吾有九尾,逐次挥动起来,才会给人一种连绵不绝的感觉,若是连这种情态都参悟了进去,就会让人对陆吾蓄力的奥秘,产生了误解。

    只看其中一尾的形态,才能参悟出陆吾蓄力最本质的奥义。

    律动是对力的深压、挥动是对势的积蓄,震颤是力量凝练到达了极点,难以自持的时候,才会不自觉的颤动。

    一朝顿悟,满心空灵。

    崩山九击,它攻击的奥义不是借力、借势,而是压抑到极点的爆发,是的,就是爆发。

    以前,由于九尾连绵不绝,层层递进,让朱璃歪打正着,领悟出了借力借势的崩山九击,还好,那种错误的领悟,让创出的威力同样不俗的攻击手段,极尽之处,连神仙般的人物谭峭,都能一击轰飞,可见威力相当不凡。

    但那样的攻击,有个致命缺点,就是在对峙速度极快的对手、或面对众多敌人围攻的时候,根本就没有办法,将连续的借力施展到极尽之处。

    再次领悟陆吾的九尾攻击,让朱璃终于领悟到了其中一丝真髓,也许,这才是陆吾要教给朱璃的运力之法。

    压抑、凝练、蓄势后的爆发,才是陆吾九尾崩山的真正奥义。

    朱璃的绝招暴刺连击,虽然也有一个暴字,却不是真正的爆发。

    暴刺连击,是朱璃通过的内息、暗劲的相互作用,震颤疾刺,内息、暗劲相互激荡,才给人一种暴动的假象,本质上还是震荡的运用。

    那么何谓爆发呢?

    陆吾想要交给朱璃的真正爆发,又是什么?

    在后世,在朱璃没有穿越之前的那个年代,国歌就唱的很好,“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把我们的血肉,筑成我们新的长城......”

    “起来,起来,起来,我们万众一心......”

    无数人民,在旧社会的双重压迫之下,不惜抛头颅洒热血、不畏生死,不惧牺牲,都要掀翻那片,旧时代的天空,万众一心,一往无前,这才是真正的爆发。

    同理,岩浆中含大量的挥发分,加之上覆岩层的围压,使这些挥发分溶解在岩浆中无法溢出,压抑达到顶点,一旦获得契机,挥发分就会急剧被释放出去,这才形成了火山,这才是真正的爆发。

    积蓄、凝练、压缩到极点,最后一瞬间的释放,才叫爆发,产生的力量,几何倍数的递增,威力丝毫不逊于施展到极尽之处的崩山九击,这才是陆吾的攻击要义。

    有压迫才有爆发,有压力才有爆发,而眼前处境,对朱璃来说,正是寻求爆发的最佳时机。

    他被三个人围着揍,这就是压力,这就是爆发前的压抑。

    一念恍然,朱璃的神情一片焕然,斗志十分昂扬。

    只是一瞬间,刘敖、乌知义、屈突诠就突然感觉到,朱璃好像恢复了生气,却又莫名其妙地气馁了下去,不但不再反击了,还一味地防守了起来,俨然就变成了一个任打任愿的小媳妇。

    这一发现,让三人大喜过望,莫非对方泄气了,还是朱璃没有了还手之力?

    带着这个猜疑,三人手下的动作却丝毫不慢,反而更加迅捷了起来,那劲头,简直就比媳妇给他们生了个小王,还要让他们惊喜。

    这个惊喜,自然就是惊怒,加上喜当爹。

    而被三人围在中间的朱璃,显然就被他们看成了老王,手中的兵器,锤打起老王来,那可真是不遗余力,不但欢实,还拼命地往死里锤。

    而在三人围攻之下的朱璃,一脸沉凝,不断地尝试着如何蓄力,然后爆发。

    放眼望去,众人只觉得朱璃更加岌岌可危了,现在只有招架之力,毫无还手之力。

    站在城头上高远、张归牟、贺回鹘等人,看到这一幕,脸色更加阴沉,拳头都不自觉地攥得紧紧的;高远甚至还调集了弓箭手,以防朱璃稍有不测,他们就会立刻冲出去,在弓箭手的掩护下,死也要救回他们的将军。

    而在狄人联军之中,李全忠、刘仁恭、吐勒斯、以及契丹统帅耶律蒲古等人,立刻喜笑颜开,那神情就像中了五百万大奖一般。

    随着刘敖等三人,不断地对朱璃进行敲打,朱璃输入到钢矛中的内息和暗劲,已经越来越多了,这些内息、暗劲在钢矛之中,形成了无数个涌动不已的循环,循环中的内息、暗劲,不断涌动,不断壮大。

    到了后来,由于控制难度的提升,钢矛自然而然地震颤了起来,在朱璃的感知中,哪怕他再输入一丝内息或者暗劲,就有可能导致钢矛失去控制,这才让他果断地停止了输入。

    半个时辰匆匆而过,朱璃不断地积蓄,不断地压缩、凝练,爆发一击,终于要迎来即将绽放的时刻。

    在被人揍了半个时辰,都默默地不吭声,朱璃心中的怒火,同样积蓄到了顶点。

    乌知义、屈突诠这两个奚人大将,朱璃对他们的小命,根本不在意,若不是刘敖当前,对上这两个奚人大将,虽然要颇费一番手脚,朱璃也有自信力斩二狄。

    精心研究出来的成果,怎么也要选择一条大鱼来试验一下啊。

    刘敖,这个前世的暴徒,毫无意外地就成了朱璃新招的试验目标。

    铁抢、大戟、长戈,依旧挥舞不停,而在三件兵器狂风暴雨般的攻击下,朱璃一如颠簸流离的轻舟一般,似乎随时都会倾覆,可是在三人猛揍了半个时辰之后,朱璃竟然还是岌岌可危、却又屹立不倒的状态,也让围攻他的三人,心中不自觉就升腾起一股郁气。

    就在三人心中的郁气,眼看就要壮大之际,那一直受气小媳妇般的朱璃,突然爆发而起,他的手中,一袭流光陡然飞掠而出,流光甫一惊现,就亮得刺眼,一如彗星掠过长空,又似极光划过天际,倏然而迅疾,快,快到一现即逝。

    流光乍现,时空仿佛也在此刻,凝滞了下来,连四周的气流都来不及翻涌。

    就在这极其短暂的一瞬间,埋头攻击的刘敖,突然浑身一颤,整个身躯,如置冰窟,浓郁的死亡气息,转眼就弥漫住了他的全身。

    刹那芳华、璀璨无比,是一瞬,也是永恒。

    而就在这极短的一瞬间,刘敖的意识,永远地陷入了黑暗,此后,世上再无刘敖,这个史无前例的暴徒,在他和朱璃的第一次邂逅中,就永远地归于冥冥之中。

    有时候,声音来得很慢,但鲜血却飞溅的很快。

    看在外人眼中,刘敖、乌知义、屈突诠三人,走马灯一般地围着朱璃,猛敲狠劈,正忙得不亦乐乎之际。

    只见原本早就左支右绌的朱璃,却突然挥矛飙起,爆发出一抹暗淡天地的银光,银光爆发,十分突兀,极其耀眼,瞬间银华,光耀苍穹。

    “蓬”

    正在众人被那刹那银光,亮瞎了双目之际,一声铁棍砸在大西瓜上的声音,才倏忽而来,血花早已飞溅长空,豆腐脑似的粘白之物,飞溅而出,让朱璃所在的那片战场上,满目狼藉。

第二五四章 兄弟齐心大反转

    泣血满眼、血肉横飞。

    朱璃一招爆发,极光电闪之间,就了却了刘敖的罪恶一生。

    趁着乌知义、屈突诠呆愣之际,朱璃钢矛疾挥,武将技暴刺连击,瞬间发动,一矛如雨,似万剑穿空、又如满天星坠。

    死亡危机刺激之下,这两位奚人曾经的首领,刚欲有所动作;就在此刻,一生狂啸,犹如平地惊雷一般,突然凭空长啸而出。

    狂啸如龙,激昂而绵长;声如闷雷、滚荡无尽。

    远空的祥云,似乎都在这声长啸中,被震散开来,支离破碎、倏散朵朵;易州城上、易州城外,无数的将士,听到长啸,都禁不住地伸出双手捂起了耳朵,声音穿金裂石、撕裂耳膜。

    放眼望去,原来是朱琊,他瞥眼看到自己的大兄,一个爆发,就干掉了一人,兴起之下,突然就施展出了他们绝技“龙鸣狮啸”。

    很显然,这是音波攻击,类似佛门狮子吼般的绝技,不分敌我,面向全地图开炮。

    一啸之下,首当其冲的沮渠蒙逊和拓跋翼二人,瞬间就被震得七窍流血,愣怔当场,幸亏他们身手高强,反映极快,否则至少又一个暴徒即将鸿飞冥冥了。

    而在朱璃身边,那正欲抵挡朱璃攻击的乌知义和屈突诠二人,动作尚未展开,就再次被这道震裂耳膜的声音,震的眼花耳鸣、摇摇欲坠。

    高手之争,只在刹那,更何况这二人,本来就不及朱璃。

    只是一个呆愣之际,就见无数银光飞掠直下,劈头盖脸地就向他们刺击而下,“噗、噗、噗......”之声,不绝于耳,无数血花飞溅而起。

    朱璃所在的战场上空,花开朵朵,冷艳、凄美,到了极处。

    有人要问,为什么我们的怀化大将军朱璃,却没有受到音波攻击的影响呢?

    恐怕有此疑问的,远远不止中矛无数的乌知义,和屈突诠二人吧。

    山海经给予朱璃的加持,都是永久的,比如异兽,若是在一定强度的攻击之下,异兽加持将会永远存在;除非有人的攻击,能够突破异兽承受的极限,才会出现异兽崩溃的现象。

    至于那些灵果的滋养,就更加不可能消失了。

    还记得慕容垂的转世之身慕容霸吗?

    慕容霸的绝招,就是恫吓突袭,朱璃曾经与之对战,受到他的音波影响,差点被他杀掉。

    而就在那个时候,山海经给予朱璃服用了一种名叫植楮的灵果,植楮,可以已?,食之不眯,这种果实,不但可以用来治疗忧郁症,还能让人不做噩梦,不昏厥,有一定的镇定心神作用。

    这样一来,朱璃自然就不会受到音波攻击的影响了。

    既然朱璃不受影响,他的钢矛飞刺如故、转眼之间,就在奚人二将的身上,开出了无数的血窟窿。

    血花飞溅、甲片飞掠,回眸处,只见受到袭击的乌知义和屈突诠,终于醒转过来,满目骇然地挥舞着手中的兵器,似乎想要抵挡着什么,却什么也没有阻挡得了,随着血花的飞溅而出,合身就向着战马奔驰的后方坠落了下去。

    “噗通”

    “噗通”

    两道不分先后的重物坠地之声响起,朱璃的意识海中,山海经再次轰然而出,苍老、肃穆的老声,朗然而起:“天下四极,分置五方,一曰东方、二曰西方、三曰南方、四曰北方、五曰中央;东方木也,其帝太?,其佐句芒,其神岁星,其兽苍龙;今有山海经持有者朱璃,手刃英逆三人,龙息三变,螭龙呈祥,馈之以苍龙之心,山海遗馈,赠与功士。”

    恢弘之音未落,就有一道无形无影的气息,犹如甘霖雨露一般地渗入到朱璃的体内。

    得到那股气息的滋养,朱璃原本小河一般流淌不息的经脉,突然拓宽了很多,变成了滔滔不绝的长江似的。

    变化方歇,朱璃那原本一直处于、天关中期的内息修为,瞬间就提升了一个阶位,朱璃浑身上下,气势一震,威势更加凛然,俨然成为一位天关后期的高手了。

    同一时间,朱璃的心脏的部位也产生了细微的变化,原本就强健有力的心跳,在得到山海遗馈之后,变得愈发强韧了。

    若是以前的心跳声,好比刚健男子的踱步声,那么现在的心跳声,就犹如沉闷的击鼓之音。

    朱璃正要闭上眼睛,仔细感受一下自己身体的变化,突然就从他的身后,传来一阵冲破天穹、爆碎长云般的欢呼声。

    声如骇浪、起伏不已,一阵高过一阵,几欲压塌诸天,淹没数十万狄人联军。

    “威武、威武,将军威武。”

    “威武、威武,将军威武。”

    .......

    朱璃一招爆发,连斩三将,顿彻底将河朔大军的士气,推到了至高点。

    反观狄人联军,刚刚还一脸喜色的刘仁恭、李全忠等人,立刻瞪大了眼珠子,那脸色,比突然见到老鼠抓住大狸猫,还不可思议。

    至于奚人首领吐勒斯和契丹统帅耶律蒲古,脸色就更加不堪了,二人皆是是面色惨白、冷汗涔涔。

    原本大好的局势,却被朱璃一击反转,他们脆弱的小心灵,实在有点接受不了。

    大将、统帅都是这副神情,更遑论他们麾下的士卒了,数十万狄人、叛逆将士,个个噤若寒蝉、满目骇然。

    未战先怯,此乃用兵大忌。

    转眼再看朱琊所在的战场,正好看到一条、手持破军蒺藜枪的手臂,抛飞而起,同一时间,一声凄厉的哀嚎声,骤然就从沮渠蒙逊的口传了出来。

    “啊!”

    朱琊以一对二,在龙吟狮吼的辅助下,不但震伤了契丹二将,还顺势斩断了沮渠蒙逊的一条手臂,不可谓凶悍。

    看在众人眼中,朱璃走马挥矛,力斩三将,威势一时无两;而朱琊以一敌二,重创一人,在普通将士的心中,还都以为朱璃更胜朱琊一筹。

    其实不然,朱琊来自山海经,还是器灵为了预防万一,给朱璃准备的接班人,他的武艺自然要比朱璃高上一些。

    他之所以没有斩将,那是他的对手,本身的层次,就比朱璃的对手更高。

    无论是拓跋翼,还是沮渠蒙逊,实力都是堪比刘敖、甚至比刘敖还要强悍一些的高手,朱琊以一敌二,战而胜之,还斩掉其中一人的手臂,已经非常了不起了。

    毫不客气地说,若非朱琊,朱璃这次是真要栽了。

    朱琊本身就和朱璃十分相似,让原本用来对付朱璃的五位高手,瞬间就傻了眼,根本分辨不清谁才是真正的朱璃,只是长相,就起到了分散狄人综合实力的作用。

    更何况,不知是天意,还是冥冥中的牵引,五名围杀朱璃的高手,其中最彪悍的二人,一出马就对上了狂飙而来的朱琊,这才让朱璃,将实力相对较弱三人送去了鬼门关。

    “走。”拓跋翼一看沮渠蒙逊遭受重创,再也不敢恋战了,立刻冲着沮渠蒙逊大喝一声道。

    声音未落,拓跋翼就当先拖刀而走;而听到声音的沮渠蒙逊,更是不敢停留,已经遭受重创的他,回马就逃,一句场面话都不敢留下。

    “想走?”朱琊急了,初次出战,而且是和大兄一道对峙敌人,眼看大兄一举三杀,可他却吭哧了半天,连一个人也没杀掉,要强的性子,让他实在接受不了这种落差,“哪里走,给俺留下脑袋。”

    正所谓初生牛犊不畏虎,朱琊打马就追,紧跟着二人的身后,立刻向狄人军阵中冲去。

    朱璃力斩三将,获得了山海遗馈,实力大进,突然听到朱琊的狂怒之声,循着声音望去,正好看到打马而逃的拓跋翼和沮渠蒙逊。

    沮渠蒙逊,山海经已经提示过了,前生乃是北凉武宣王。

    可当他看到拓跋翼之时,山海经再次闪现而出,宏然之声再现:“拓跋翼,北魏开国皇帝、拓跋?的在世之身、拓跋?,十六国时期,鲜卑人,稍顺即昏、将人不足,贪杯好色、刚愎自用。毁坏英魂碑主谋之一,凡山海经持有者,见之必杀,英魂叛逃,英魂碑将永不收录,杀之可得山海遗馈。”

    又是一个暴君,代国重建之初,拓跋?还能兢兢业业,可到了后来,他就变得昏聩而骄奢了起来,不但服用寒食散,还猜忌多疑,造孽无数。

    可不等他继续沉凝,眼看着朱琊就要追着拓跋翼、沮渠蒙逊二人,冲进了狄人的大军之中,朱璃岂能坐视不理。

    只见他突然从赤兔马上人立而起,运气高呼道:“狄人以多欺少,也不过土鸡瓦狗罢了,兄弟们,这样的软蛋,凭什么骑在我们头上撒野?”

    “我们能忍受这样的无能之辈,肆意嚣张吗?”

    一语高呼,声震四野,满城河朔将士,尽皆闻声而应,几乎所有人连想都不想地就高声附和道:“不能。”

    那充溢着磅礴的愤慨之声,激荡九霄、势冲苍穹。

    二万多将士的附和,其声鼎沸、其音绵延,骇得狄人联军众人,心惊胆战,神色骤变。

    刘仁恭、耶律蒲古等人,暗道不好,这朱璃想干什么,他们只有区区两万人,难道还敢冲阵不成。

    恭喜他们,猜对了。

    朱璃这么做,可不是出自私心,单单只是为了救援朱琊而已。

    敌方出战六人,三人被斩,两人溃逃;即便是和李罕之对战的高思纶,也见势不妙,打马就走,大败亏输,对方的士气已经降至冰点;而自己一方的士气,正是如日中天、如火正炽,这等良机,若不趁势冲杀一阵,简直就太对不起自己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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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海横流介绍:
名为朱璃的失恋青年,以德报怨,救人惨死,灵魂回到了唐末乱世,脑中竟然多了一本山海经的书影,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世道呢,山海经的书影又有什么用呢? 刚刚穿越的朱璃,差点被三个市井无赖吃掉,刚刚逃脱虎口,又好巧不巧地一头扎进义军之中,莫名其妙地成为了草军一员,且看主角如何在乱世之中挣扎求存,拜得英雄冉闵的在世之身为师傅,收得智计无双的郭嘉在世之身为麾下,驱除鞑虏、卫我中华,“只要是我汉人的土地,一根手指头大小都不容失去。”山海横流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山海横流,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山海横流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