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零四章 万灵胶
光启元年,七月初。
中原纷乱依旧,处于西南方向的南诏国,也迎来了一场暴风雨的洗礼。
万寿寺骚乱不久,竖臣杨登,就大索全国,对南诏境内,拥有着原始信仰的百姓,进行了血腥的镇压。
杨登一方,在攻击巫神教、拜月教总坛的时候,隐有高僧的身影,参与其中;这个事实,也引发了佛教信徒、和原始宗教信仰者之间,爆发了无情无尽的冲突。
南诏原本就风雨飘摇的时局,根本经受不起这般折腾,原始宗教代表人物郑买嗣,被迫兴兵而起,矛头所向,正是竖臣杨登,代表的一方势力。
身为南诏的两大权臣,杨登和郑买嗣,兵戎相见,带动着整个南诏国,都陷入了紧张的对峙之中,二人控制的势力,犬牙交错,一旦对立,彼此之间的那些麾下,岂能不针锋相对。
杨登和郑买嗣,在阳苴咩城,展开了明争暗斗、大战连场,一时之间,整个皇城都弥漫着浓郁的血腥气息。
由于原始信仰的两大教主,杨柳叶和查书尘,重伤未愈,在顶尖高手的数量上,和对信徒的号召力度上,郑买嗣一方,远远比不上杨登一方,最终,郑买嗣被杨登击溃,退守永昌。
而就在这个时候,剑南节度使释?咙,打着拱卫皇室的旗号,率部进入了阳苴咩城,城中的保皇一派、和竖臣杨登一方,也瞬间变得紧张了起来,双方剑拔弩张,大有风雨欲来之势。
正在南诏陷入混乱之际,会川重镇,街头的一角,几道身影涌了出来。
邻近他们现身的地方,有一个贩卖首饰的小贩,还有一位算命测字的老先生。
这群刚刚涌出来的人群,领头的是一位身材窈窕、面容姣好的娘子。
她们刚刚来到街边,这位娘子就立刻被小摊上的首饰,给吸引住了。
只见她瞬间停住身形,对着小摊上的首饰,就开始挑挑拣拣起来,似乎每一样东西,都让她喜欢得不行,一时之间,竟然难以取舍了起来。
正在这个时候,一道车轱辘似的身形,硬是挤开了一位高大威猛、护卫着那位娘子的壮汉,舔着小脸、凑到了小娘子的近旁。
这是一位矮状青年,宽阔的肩膀上,顶着一颗滚圆的脑袋,大锅底掏出来的肤色,加上老鼠屎般大小的双眸,瞬间就能给人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象,这人正是周然。
而那位挑选首饰的小娘,就是齐妙戈了,今天轮到他们一队人马,护佑着朱璃出来溜风,没办法,自从来到了会川,朱璃似乎喜欢上了会川的小吃,每天都必须出来吃上一些。
今天出来的几位,正是齐妙戈、郭大路、路长远、周然四人,外加朱璃,以及对朱璃形影不离的荆铭。
“戈儿,喜欢吗,若是喜欢,俺小周全部买来送你。”凑到齐妙戈身前,脑袋几乎贴上齐妙戈胸脯的周然,仰着头,一脸痴迷地望着齐妙戈,十分豪爽地开口道。
看着周然那一副,我是大款、我是爷、我是富二代他老爹的神情,郭大路、路长远、以及荆铭,无不翻了翻白眼。
时至今日,他们这一行,除了董凝阳身上有钱外,其他人似乎都穷得叮当响。
虽然他们住在黄景府上,黄景对他们也不敢不敬,可他们身上没有银子,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怎不能对人家黄景,又吃又拿吧,除了周然,其他人还真厚不下这个脸来。
三人鄙视周然,原因就在这里,这家伙没钱了,就开始和人家黄景称兄道弟起来,两句话不说,就开始哭穷。
他哭穷倒是算了,一边哭,还一边抱怨社会;抱怨社会就有脾气,有了脾气就开始摔东西,几乎摸到什么、砸什么,黄家老爷子的尿壶,都被他一不留意,砸了十来个。
可怜啊,一个半截身都快入土的老爷子,半夜里硬是因为找不到尿壶,出来上茅房,栽了数个跟头。
现在好了,黄景学乖了,只要周然一喊他老弟,他就立刻笑眯眯地跑出来,乖巧地向周然,奉上一些碎银,那神情,简直比孝敬祖宗还亲。
所以说,周然是一帮人中,除了董凝阳之外,唯一有钱的主,他当然豪气喽。
可是听了周然的话,齐妙戈的脸上,却洋溢出幸福的神情,一脸半推半就地道:“那多不好意思啊,每次都让周兄破费。”
如此矜持、推脱之言,周然岂能听不出来,上次就因为对方客套了一句,周然没有买下齐妙戈、喜欢的把梳子,害得齐妙戈三、四天没理他,他岂能不学乖。
现在的周然,早已练成‘闻弦歌而知雅意’的本事,只见他立刻拍拍胸脯道:“只要我家戈儿喜欢的,别说是首饰,就是闪电,俺小周都能给你弄两道来。”
他这么一说,路长远又撇撇嘴跳了出来,关键是他看不惯周然,有意无意,就占齐妙戈的便宜,因此忍不住挑刺道:“你看你能的,还弄两道闪电,你倒是去弄啊。”
有句话说的好,‘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若是你身边跟着一个,和你不对眼的人,你哪怕就是放个屁,都感觉砸得脚后跟生疼。
很显然,路长远和周然,就是相互看对方不对眼的人,周然也就这么一说,追娘子吗,有些事情,虽然你做不到,但态度一定要表露出来,否则岂不更加没戏。
被路长远这么一怼,让他本就不白的脸庞,瞬间就变得更黑了,只见他悠悠地转过头来,狠狠地向着路长远,翻了个白眼。
可就是这么一转眼,周然就从眼角的余光中,看到了朱璃,那个形若智障一般的将军。
只见此时的朱璃,蹲在算命先生的摊位前,正听着那位算命先生,一本正经地瞎吹,还听得津津有味。
一见朱璃听得津津有味,周然就不由自主地竖起耳朵,多听了两句,可别说,这位算命先生,倒是真邪乎,只听那老货对着朱璃道:“小郎君,一看就知道,你不是天然如此,肯定是近段时间,遭受了重创,才导致心智,出了问题,可怜啊,这么年轻,心智就出了问题,真是造孽啊。”
“小郎,可愿听老夫一言?”感叹一番,算命先生就开始一脸认真地问向朱璃。
朱璃是个好听众,岂有不愿之理,连忙乖乖地点点头。
算命老先生,一见朱璃点头同意,这才摇头晃脑地继续道:“小郎啊,一定要爱护自己,做人真不容易,赤身**来人间,折腾不过几万天,拼死拼命去赚钱,两腿一蹬上了天,何必呢?”
“小郎年纪轻轻,就落下心智失常的毛病,这可不妙啊,小郎若是信老夫,老夫这里有一块万灵胶,只要.......”
听到这里,周然突然觉得那位算命老货的口风不对,只见他猛地一下,站了起来,唬得注意他的几人,一阵楞然。
只见周然随手解下钱袋,顺手就塞到了齐妙戈的手中,顺口嘱咐道:“戈儿,想买啥,就买啥,俺小周不缺钱。”
交代之后,不等齐妙戈拒绝,他就犹如小旋风一般,猛地冲到了算命先生的身前,一把提起了对方的衣领,生生地将对方的脑袋,给拽到了自己的面前,凶狠地道:“你个老货,我家......,我家郎君,也是你这老货可以骗的吗,说,是不是想要骗钱?”
这突然的一幕,让众人一愣,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他们了解周然,虽然这家伙爱闹,却不是惹是生非的主,顺着周然的方向,几人几乎同时,变了脸色,全都一脸不善地望向了,那位算命先生。
只见那个被周然拽住衣领的算命先生,一脸惶恐,连声向着周然道:“怎么了,这位壮士,老夫什么时候骗钱了?”
周然两眼虚眯,只是他的眼睛本来就小,这一眯,简直就成了两条短线了,让人看上去,只觉得可爱,丝毫没有被威胁的感觉,算命先生看到他的表情,不由自主就暗暗松了一口气。
可周然的口气却十分狠戾,怒喝道:“老货,还不承认,你刚才是不是提到万灵胶了?”
算命先生有点懵,连连点头道:“是啊,老夫确实有一种宝贝,名叫万灵胶,莫非壮士想要不成?”
周然闻言,一阵冷笑,指着朱璃,向着算命先生冷喝道:“谁要你那破玩意,我问你,你刚才向我家郎君,出示你那万灵胶,用意何在?”
“是不是想将你那破玩意,卖给我家郎君,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这个老货,如此殷勤,向一个傻......,呃,呸、呸,向我家郎君介绍那万灵胶,难道不是想骗钱吗?”
听到这里,众人算是明白了怎么回事,算命先生也明白了周然为什么发火,只见他突然一脸肃然,一把拍开了周然的胖手,淡然地道:“老夫一生光明磊落,你这小黑子,不要用你那龌龊之心,来衡量老夫的君子之心。”
“老夫向这位小郎出示万灵胶,可不是要将这种宝贝,卖给他;天地奇宝,有缘者得知,若是这位小郎,能够回答出老夫的一个问题,老夫就打算,将这万灵胶,白送给他。”
一言未尽,老家伙冷冷地白了周然一眼,傲然道:“否则,即便你们拿出金山银海,也休想从老夫手中,换得这个宝贝。”
第三零五章 不问对错,问雄心
“嘁,老骗子,你还真以为你那狗屁万灵胶,是宝贝不成,还金山银海也不换?”周然显然对算命老者的话,嗤之以鼻,不屑道:“做你的春秋大梦吧。”
可是荆铭闻听老者之言,双眸却眯了起来,只见他逼视着老者,沉声道:“你是谁,守在这里,目的何在?”
作为鬼卫头目,荆铭可不相信这个世上,有什么未卜先知的智者。
老者之言,无疑证明了对方,是知晓朱璃的心脏,受到过重创的;而就是这样一个人,又恰恰出现在了朱璃的身边,由不得他不谨慎对待。
不过,他这一问,也瞬间提醒了其他几人,郭大路、路长远、周然三人,脸色立刻就变得阴沉了起来。
就连刚刚还兴致盎然地、挑选首饰的齐妙戈,也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首饰摊,一脸肃然地靠近了算命摊位,五个人,很有默契地将算命老者、以及对方的摊位,围在了中间,大家显然都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面对凝神以待的荆铭五人,算命的老者,神情依旧淡然如故,对方还赞许地看了荆铭一眼,意味深长地道:“如果老夫没猜错的话,将军是想知道,老夫对于诸位来说,到底是敌是友吧?”
一言未尽,老者就指着一脸懵然的朱璃,向着荆铭道:“身为这位小郎君,最信任的麾下,将军不会连敌友,都分不清楚吧?”
“古语有云,‘千里送鹅毛,礼轻人意重’,老夫万里送灵胶,将军自己说说,老夫是敌是友呢?”
一言方尽,老者一副好整以暇的神态,悠然地望向几人。
可是荆铭五人,并没有因为对方这样说,就放下了戒备,道理很简单,你见过小偷,说自己是贼的吗?
虽然老人,一脸淡然,形若人畜无害一般,但大家仍旧不敢懈怠;荆铭凝视着老人,沉声道:“老先生若是朋友,何不开门见山呢?”
“在晚辈的认知中,只有心怀不轨之徒,才会掩人耳目、鬼鬼祟祟的吧;若是朋友,又有什么不能见光的呢,先生认为呢?”
摸不准老者的身份,荆铭是绝不可能,就此放下防备的,他们之所以没有立刻出手,还是因为面前的这个老者,似乎根本就不能对他们造成伤害。
“哈哈,将军所言极是。”算命老者闻言,大笑一声,继而他又面色一凛,指向朱璃,认真地道:“老夫是谁,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老夫不但知道这位郎君的身份,还知道荆将军和他的关系。”
“虽然如此良善的小郎,遭遇此劫,实在让人悲悯,可他若回答不出老夫的问题,老夫还是不会加以理会的?”
“哼”老者之言,实在让人不爽,周然更是不忿,直接冷哼一声,不屑道:“你这老货,我家荆兄,那是给你面子,你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吧?”
“就你那破玩意儿,还是留着自己用罢,我家郎君这伤,就不劳你费心了。”
“就是,随随便便拿出一样东西,都说能治愈我们郎君,你真以为灵药、异宝,都是大白菜啊。”路长远附和道,现在一致对外,这二人倒是难得合拍,真是让人侧目不已。
......
众人纷纷嗤之以鼻,全都是对算命先生的,那个什么万灵胶,表示十分不屑,就连荆铭也有些不耐,不管这位老先生是好意,还是居心叵测,他都不想再和对方纠缠下去了。
有了这个打算,荆铭拱手一礼,客套道:“老先生明明知道,我家郎君的情况,却还要强人所难,出题考较;可见,即便先生有意援手,也是诚意不足啊。”
“既然老先生的宝贝,只赠有缘人,那我等就不打扰先生了,告辞。”
一言方尽,荆铭就连忙上前,扶起了朱璃,转身就准备离去。
不管怎么说,以朱璃现在的心智,都是他最虚弱的时期,即便出来闲逛,也不宜太久,既然朱璃想吃东西,他们还是早去早回的好。
“慢!”一见荆铭要将朱璃带走,算命的老先生,就有点急了,连忙出声喝止道。
“老货,你到底有完没完。”
几人刚刚转身要走,这算命的老者,就再次跳了出来,倒是让周然有点火大,只见他猛地转过头去,怒视着算命老者,极为不耐地喝斥道:“你那什么狗屁万灵胶,我们郎君不稀罕,哪边凉快,就闪到哪边去吧,否则,别怪你家周将军不客气了。”
面对态度恶劣的周然,算命老者视若无睹,而是径直看向荆铭,肃然道:“荆将军,你了解你们家郎君吗?”
“如今天下,兵戈竟起、狼烟如荼,久经大乱、民心思安。”
“正所谓,乱世出英雄、乱世出豪杰;昔有一人,起于草莽,啸聚北疆,外拒狄虏、内平贼乱,手握数十州之地,隐有席卷天下、靖平宇内之势。”
“可就在此刻,那人却无意挽救数万生民,于离难之中、扶社稷于即倒,却甘心为一个女子,而放弃了自己的大好生命,何也?”
“荆将军,你真的有了解过,你们家的郎君吗?”
算命老者,双目如电,直透人心,似乎一眼就能将人看穿似的,看得荆铭头皮发麻,看到周然、郭大路等人阴晴不定。
说实话,类似周然追随朱璃,乃是受到他的姑祖父、以及王佥的影响;而齐妙戈、郭大路、路长远三人,也是人云亦云,加上形势所迫,才投靠到尉迟槿麾下的。
而跟随朱璃最久的荆铭呢,他只知道,曾经在富平,当他还是流民的时候,朱璃收留了他们母子,自此他就一直跟着朱璃,指望他了解朱璃,这显然不可能。
朱璃献出生命,只为挽救一个女子,无论在谁看来,都是无法理解的事情。
现在知道这件事的人还少,不过,仍旧囊括了一些,不同类型的人士。
其中有爱国大义者,他们知道此事后,无不扼腕叹息,大骂朱璃舍大义而不顾,只愿成就了小节,实乃本末倒置之举。
类似兴唐一派,那些想朱璃早点的死的人,无不嘲笑朱璃,愚蠢至极。
可是这些人中,谁又曾真正仔细剖析过,朱璃这个人呢?
荆铭没有,周然、郭大路等人更没有,甚至连郭奇佐、武悼等河朔重臣,他们也没有。
如今,眼前的这位算命老先生,提出了这样的一个疑问,问得周然等人神色莫名,问得荆铭更是无以言对。
看着众人的神色,算命老者慨然道:“人之一生,总要面对无数的选择,无论怎么抉择,对于选择的本身来说,都是没有对错之分的。”
“昔日,数万狄虏,北寇居庸,郎君二话不说,即刻挥军驰援,三战溃北狄,让北疆的无数百姓、无数生灵,都免遭了厄运。”
“那个时候,他的所作所为,得到了天下人的一致认可,大家都说他的选择是对的,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英雄,只因为他那时的选择,符合了大部分人的利益。”
“如今,他为了爱人,选择了类似自裁似的献祭,只因为,他的选择,只救了一个心爱的女子,而放弃了对父母亲人、对北疆无数百姓的守护,很多人都认为他是蠢货、鬼迷心窍。”
“可是在老夫看来,与其毫无道理的去责备他,我们为什么不去探究一下,他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选择呢?”
“一番探究之下,让老夫对郎君这个人,有了更加深刻的了解,现在我就问问荆铭将军,你了解你家的郎君吗?”
荆铭闻言,脸色一黑,继而再黑,了解将军,在他想来,那是不敢想的事情?
他荆铭只知道,将军的心中,是装着穷苦百姓的,所以他才甘愿为朱璃效死命,也习惯于服从朱璃的命令;可要说了解朱璃这个人,荆铭还真不了解。
想到这里,荆铭满脸苦涩地开口道:“既然先生了解过我家郎君,那么先生认为,我家郎君这次的选择,是对的喽?”
荆铭之言,让算命老者一阵大笑:“哈哈哈,荆将军的这个问题,真有意思;何谓对错,这个世上有对错吗?”
老者之言,让众人一阵懵然,这个世上没有对错吗?
若是没有对错,那做人的标准又是什么?
如果没有对错,那天下岂不要乱套了吗?
众人的神情,老者全都看在了眼中,只见他长叹一声道:“诸位尽皆习武,在你们刚刚修炼武艺的时候,教导你们的师长,会给你们指出对错。”
“这个对错,在老夫看来,只不过是你们的师长,自己认定的标准罢了;若是同一种武艺,遇到修为更加精深、更加高明的前辈,那么,在他们眼中,你们师长曾经给予你们的标准,可能就是错的。”
“既然对错只是一种标准,我们就没有资格,去评价你们郎君的选择,是对,还是错,或许在我们看来,我们认为是对的,可在你们郎君看来,他未必认可。”
“贸然给一个晚辈、亦或其他人的选择,定下一个标准,或许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很适合;可是对于另外一些人来说,这样的标准,只会限制了他们的成长空间。”
“所以老夫来此,并非是要和诸位探讨,你们郎君的选择,是对、是错;老夫了解过他,老夫只想知道,你们的这位郎君,他是否有雄心;如果有,那么他的雄心,到底有多大?”说道这里,这位算命老先生,淡然地转过头,微笑地看向了朱璃。
“一个掌控河朔数十州之地的豪雄,麾下更是谋臣如雨、良将如云,要想知道,他能给这个天下带来什么,最重要的还是,他到底有多大的野心;至于一时选择的对错,这重要吗?”
第三零六章 吃逛双姝,突降临
算命先生之言,让荆铭几人久久无言。
场面瞬间陷入了沉默,可就在这个时候,街道上的人流中,突然转出了两位娇俏的小娘来。
或许是看着这方热闹,围拢了一些人,就贼头贼脑地跑了过来,似乎想要一探究竟。
只见左边一位小娘子,面若春桃、琼鼻小口,一双大大的美眸中,似乎永远都绽放出,慧黠的油光。
而右边这位小娘,月眉星目、恬淡如莲,她和另一个小娘子,恰恰相反,她的眼眸中,似乎永远都透着一丝慵懒,好似八百年都睡不醒一样。
这两位小娘尽皆一身黑纱,大概十五、六岁的年纪。
那真是:女长二八一朵花,蜂来撩扰蝶来搭;这不,如此娇俏的小娘子,一旦跑到了这里,屁股后面,就尾随着无数的狂蜂浪蝶,猛地将这方小空间,围得水泄不透。
可不知为什么,那些狂蜂浪蝶,虽然个个狼眸盈光,却没有人敢靠得太近,显然是吃过了,这两个小丫头的亏了。
二人甫一露头,正好就碰到算命老先生,微笑着望向朱璃,认真地问道:“小郎君,不知道你的志向是什么呢?”
或许是考虑到了朱璃,现在的心智有损,因此,老先生又连忙追加了一句:“是荡平四海、靖平天下呢;还是拥兵自重、啸聚一方呢?”
如此正式的询问,自朱璃醒来,他还是第一次碰到,只见他怯怯地看了老者一眼,腼腆地垂下了脑袋,两手局促不安地放在了身前,不断地摆弄着自己的衣角,细若蚊蚋的声音中,带着一抹羞涩道:“我的志向、我的志向,就是、就是吃好多、好多烤肉,还有,还有好多酱猪蹄。”
这个回答一出,荆铭等人,脸色立刻就黑得发青,连周然都不例外,那可是他们誓死追随的主君啊,他的志向,竟然是要吃好多烤肉和猪蹄子,这让他们情何以堪。
“噗,哈哈哈。”可这个回答听在外人的耳中,立刻一片轰然。
这其中,笑的最欢实的,还要属那个满眼慧黠的小娘了,只见她猛地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肚子,身躯突然躬成了虾米状,那笑的简直就是一个花枝乱颤、前俯后仰的,看得围观者,侧目不已、垂涎欲滴。
而她旁边的另一位小娘,也一脸欣然,嘴角噙笑,不过她比较矜持,看到师姐笑得如此狂放,就略显羞涩地拍了拍狂笑的小娘,提醒道:“师姐,你可不要笑得这么疯啦,你看看四周的那些臭男人,都看着你呢。”
“再说了,这个傻蛋的理想,和师姐你,倒是有的一拼,你还笑人家。”
这两个人,可不是别人,她们正是莫文兰和莫阳光两姐妹。
为了她们的宏伟计划,绑架将军、索要钱财,这两个小丫头,从茂州,一路南下,披星戴月、坑蒙拐骗,甩开众多师兄、师姐,终于让她们抢先一步,赶到了会川。
听了朱璃的理想,文兰当即就毫无形象的一阵哄笑,可是不等她笑完,就被阳光的一句话,给噎得咳嗽连连,几乎连眼泪都呛了出来了。
“咳咳咳......”文兰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立刻俏脸一肃,看向阳光道:“瞎说什么,死丫头,那傻蛋的理想,岂能同你师姐我相比。”
“师姐的理想,那可是:吃尽民间风味,尝遍四海荟萃;皇庭御膳开胃、蟠桃园中入寐。”“那傻蛋只喜欢烤肉和酱猪蹄,怎么可能有师姐的理想宏伟。”
一通傲娇、宏伟的理想说完,文兰还猛地仰起小脑袋,用鼻口朝着朱璃,故作鄙视状。
可是听了她的一席话,黑着脸的荆铭等人,脸色就更黑了,心中无不暗自腹诽,你那也叫理想;好吃,都能被你说得,如此高端、大气、上档次,可想而知,吃货碰到你,都得喊祖宗啊。
心中有了这个念头,几人看向文兰的眼神,就诡异了起来,简直就像看到了,长着两支角的小猪一般,说不出的鄙视。
有人鄙视,自然也有人青睐的,场中就有两人,看向文兰的眼神,十分另类。
其中一个,当然是算命老先生了,他可不是一般人,而且这位老先生,有个怪癖,那就是看人,只看顺不顺眼,现在他听文兰这么一说,顿时就对文兰刮目相看了起来。
理想人人都有,可谁会将自己的理想,描绘得那般大气,显然,眼前的文兰就是一个。
而另一个看文兰眼光不同的,自然就是朱璃了,朱璃现在虽然心智受损,可他好歹也是曾经、最接近入玄的高手,眼力十分敏锐。
文兰鼻口朝着他,他就循着对方的脖子望了过去,此时,只见他突然指着文兰的下巴道:“好看的小姐姐,你的下巴好油腻哦,好像是猪油,嗯,还带着酱猪蹄的味道。”
这句话一说,文兰旁边的阳光,就突然“噗”的一声,弯下了腰,捂着肚子,笑的花枝乱颤、眸中噙泪:“哈哈哈,师姐,哈哈,你这下可丢人丢大了。”
其他人闻言,同样忍俊不禁,就连一向严肃的荆铭,都情不自禁地勾起了嘴角。
文兰闻言,猛地就垂下脑袋,经朱璃这么一说,她连忙伸出小手去抹,这一抹,果然一抹一把猪油。
大庭广众之下,被人叫破窘事,让她瞬间粉面染霞,垂着小脑袋,只能从秀发的空隙中,瞪着一双不善的眼神,死死地瞅着朱璃,一副想要把对方的嘴巴,撕烂的架势。
不久之前,她和阳光确实吃了一顿免费午餐,正是酱猪蹄,当时吃的太猛,又没钱付账,为了白吃白喝,急急忙忙地,就跑路了,真没注意到下巴上,还有尚未擦干净的猪油。
如果她不仰头,别人还注意不到,可是刚才,她为了显摆,故意仰着小脑袋,鄙视朱璃,正好被眼尖的朱璃,看了个清晰,不但如此,对方还当众说了出来,这下让她糗大发了。
还好,这个时候,算命的老先生,却施施然地走向文兰,温和地道:“小娘子,老夫一看,你就是我要找的有缘人呐。”
说着,老先生手右手一抖,一截干枯的黑色枝丫,就出现在了他的手中,老者随手,就将这根枝丫,递向了文兰,诚挚地道:“既然娘子是有缘人,那这块万灵胶,就送给娘子吧。”
一个老家伙,手里拿着一根,一看就是随便捡的枯枝,宝贝似的递向她文兰,文兰肺都要气炸了,她正一肚子火没处撒,这老货还来调侃自己。
正待她准备狂喷对方一通时,站在一边的周然,突然好奇地盯着那根枝丫,疑惑地看向算命老先生,不解地道:“万灵胶,不应该是药膏吗,怎么是根枯枝?”
算命老先生闻言,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朗然道:“蜗牛也是牛,你见过百姓耕地,用蜗牛来拉犁吗?”
“呃”一句话噎的周然,瞠目结舌。
老者显然对周然,先前一口一个地、称呼他为老货的事情,耿耿于怀,继续道:“至于为什么叫万灵胶,自从得到这件东西,老夫也不知道叫什么,随口就给它取了个名,你有意见吗?”
“呃,没有。”周然楞然道。
两人的对话,听在了文兰耳中,让她瞬间就觉得,这根枝丫怕是不简单。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她就鬼使神差般地伸出手,接过了那根枯枝似的“万灵胶”,顺便还向算命的老先生,福了一福,权当致谢。
看到这么乖巧有礼的文兰,老先生满意地点点头,事情办完,他就欲离开,站在一侧的路长远不忿了,径直伸出双臂,猛地拦在算命老先生的面前,质问道:“先生,你不是说,我家郎君,若是回答了你的问题,你就将这个万灵胶,送给我家郎君的吗,为什么又送给了这个贪吃的小娘。”
说完,路长远还轻蔑地看了文兰一眼,气得文兰咬牙切齿,可事实俱在,她也百口莫辩,怪就怪朱璃,叫破了她下巴有猪油的事实,让她只能气鼓鼓地白了路长远一眼,兀自傲娇地扭过头去,不搭理对方。
路长远问的,自然也是周然、郭大路等人想问的,因此众人望向算命先生,以及那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文兰和阳光二人,眼中充满了不善。
算命老先生闻言,淡然地道:“老夫曾言,老夫的宝贝,只赠有缘人;刚刚的小郎君,和这位小娘子,都对自己的志向,做了一番描述,你们觉得小郎君的志向,是有资格获得宝贝的人吗?”
面对老先生的质问,包括荆铭在内的几人,复杂地看了朱璃一眼,心中无不哀叹,一个以吃烤肉和酱猪蹄为志向的人,似乎真的没有资格获得宝贝啊。
想到这里,荆铭挥手制止了路长远,对老者的阻拦,拱手道:“抱歉,既然我家郎君,同这个万灵胶无缘,我们若是因此留难先生,就是胡搅蛮缠了,先生请便吧。”
老先生闻言,再次大有深意地看了荆铭一眼,朗然道:“哈哈,还是荆将军深明大义,不过,你们郎君的重创,诸位不必挂心。”
“善恶若无报、乾坤必有私;人在做、天在看,对于这位郎君来说,这是他的劫数,也是他人生中的一道坎。”
“闯过了,就百尺竿头更进一步;闯不过,一生吃饱喝足、就很快乐,岂不也是一种幸福吗?”一言方尽,算命老者就不再停留,径直钻入了人群,消失得无影无踪,甚至连他那算命的摊位,都不要了。
第三零七章 找场子
算命老先生离开后,荆铭就立刻上前两步,来到了朱璃的身边,轻声地请示道:“可以去吃烤肉了吗,郎君?”
“嗯,去吃烤肉吧。”朱璃闻言,立刻小鸡啄米般地点点头,神情雀跃得像个孩子。
得到朱璃的首肯,其他人自然没有意见;一行人迅速地转过街角,径直向着会川的街道深处走去。
算命摊位前,瞬间就剩下两道窈窕的身影;当然,一段距离之外,还有无数的狂蜂浪蝶,他们仍旧贪婪地望向这两道身影,舍不得离去。
望着朱璃一行远去的背景,文兰美眸含霜,猛地冷哼一声,随着声音,这片空间的温度,瞬间降低了十来度。
那些目的不纯的男子,立刻就打了个寒颤,美人虽美,奈何是朵带刺的鲜花,这些人只好留恋般地看了二人一眼,最终还是三三、两两地,各自离去了。
娇俏的阳光突然转过头来,看向文兰,诚挚地建议道:“师姐,我们还是赶紧去找朱璃将军吧,要是等到其他师兄、师姐赶来,就没有我们什么事了。”
被朱璃当众叫破,下巴上有猪油的事情,大大地出了一回糗,文兰此时的心情显然不佳。
只听她咬牙切齿地道:“俗话说:有仇不报非君子,那个傻蛋大个子,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让我堂堂龙鹄?m的七宫主出糗,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阳光一看师姐确实郁闷,立刻就激起了她的同仇敌忾之心,毕竟这两丫头,在龙鹄?m是最小的,而且二人,还是一起被收养、一起长大的,姊妹情深。
师姐口气不顺,阳光岂能坐视,立刻附和道:“师姐说的不错,那个傻蛋太气人,真该教训、教训他。”
“教训?”听到这个字眼,文兰突然美眸一眯,立刻冷笑着附和道:“哼、哼、哼.......,得罪了本宫主,还想安然离开,我莫文兰,岂是那么好欺负的,确实该教训、教训。”
“走,阳光,我们跟上。”文兰一把拉过阳光,立刻就向朱璃等人,追了过去。
“师姐,你有办法找回场子?”阳光瞪大水汪汪的大眼睛,好奇地问向文兰。
“那还用说,他让我出糗,我就让他破财,怎么样,这个主意好吧?”文兰高深莫测地开口道,“我记得,上顿饭好像是在越?q吃的吧,现在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了,走,师姐带你去吃烤肉,顺便找回场子。”
一提到吃,阳光小丫头立刻来了精神;只见她那双明亮的大眼睛,瞬间就迷成了月牙状,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小脑袋,恨不得一步就迈到了烤肉摊前似的。
至于抓住朱璃将军之事,小丫头似乎根本就想不起来了。
不愧是自小和文兰一起长大的,小姑娘虽然有点小迷糊,十分热衷于游山逛景,但说到吃,她的兴趣,似乎并不比文兰差多少。
会川虽是军事重镇,但也是丝绸之路的交汇点,这里十分繁荣,各种风味小吃,更是应有尽有。
一路走来,两个小丫头的哈喇子,几乎流了一路,虽然垂涎三尺,奈何囊中羞涩,只能东瞧瞧、西看看,解解眼馋。
更让她们不忿的是,那个她们眼中的傻蛋,一路走来,看上什么,那个车轱辘似的小黑子、或者是那个一脸阴沉的剑客,二话不说,就直接帮他买了下来,还恭敬地送到了他手的中。
从算命摊那里,一路走来,朱璃几乎都没有停过嘴;看得两位小娘子,小脸通红,四目放光,却只能舔舔嘴唇,空咽唾液。
奕记烧烤,乃是附近最有名的一家烧烤店。
东家姓奕,人称奕天王,如此煊赫霸气的名号,其实是个娘子,还是一位白白胖胖的大娘子。
奕记烧烤店,坐落在一个小巷之中,风闻,东家原本开这个店,只是为了招待街坊邻居的,可酒香不怕巷子深,奕天王娘子的手艺十分独到,奕记烧烤的名声,就不胫而走了。
到了现在,往来吃烧烤的食客,宁愿排队等候,也非要在她的店中,弄上两串;时至今日,朱璃也算是这里的熟客了。
奕天王大娘子,老远就看到了朱璃一行,大老远地,她就笑眯眯地向朱璃招呼道:“大兄弟,今天来晚了啊,生串还在老地方,赶紧自己去挑吧。”
“胖姐姐好。”一见奕天王大娘子招呼自己,朱璃连忙礼貌地向她问了声好,继而就十分实诚地解释道:“刚出来,就看到个老爷爷,偏要给我算命,听他说的有趣,我就听了会儿,所以就来晚了。”
“哈哈,大兄弟可千万别信那个,算命打卦、一肚子瞎话,若是听他们的,好人都被折腾傻喽。”奕天王大娘子,随口就劝了一句,心中却道,人家朱璃这副情形,就够可怜的了,到底是哪个不要脸的算命先生,连这样的人都骗,真该遭雷劈。
一问一答之间,朱璃就向生串放置的地方,走了过去。
荆铭、周然几人,却没有跟他一起去,而是随便找个地方,坐了下来。
不是他们对烤串没有兴趣,而是奕天王娘子这里,不允许饮酒,对于几个酒鬼来说,干吃烤串、不喝酒,一点意思都没有,还不如不吃。
至于齐妙戈这位娘子,手中还拿着半只口水鸡,在周然的侍候下,正在和口水鸡较劲呢,哪里还有心思,再吃烤串。
当文兰和阳光到来的时候,荆铭几人看到了她们,却并没有在意;来奕记吃烧烤的人,多了去了,他们能来,文兰二人一样能来,根本就不奇怪。
二女倒也没有心思招呼他们,一脸淡然地从众人身边走了过去,神情犹如正常食客一般,丝毫都不引人注目。
可是,谁都不会想到,如此淡然从容的两位小娘子,其实一个铜板都没有,她们就是准备来坑吃的。
二位娘子,也就是路过齐妙戈的时候,偷偷地瞥了一眼,齐妙戈手中的口水鸡,不着痕迹地吞咽了一番口水,就继续走向生串放置的地方了。
朱璃正在挑拣着食材,转眼就看到这两位娘子,出现在了自己的身边,一看是熟人,他还刻意回过头来,冲着文兰和阳光微笑了一下,开心道:“好看的两位小姐姐,你们也来吃烤串吗?”
“哼”文兰冷哼一声,对方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让她出了一次大糗,她岂会愿意搭理对方。
阳光更直接,见到鸡腿、鸡翅、獐排等食材,眼中岂能容得下外物,朱璃这么大个人,人家愣是没看见。
朱璃讨了个没趣,也不在意,就继续挑选起食材来,只是他挑选的比较慢,和文兰、阳光比起来,简直就没有可比性。
这两位白白净净、秀致精美的娘子,甫一来到生串前,那出手的速度,即便用风卷残云来形容,也毫不为过;几乎就十来个呼吸的时间,两人的菜筐中,就已经堆积成山了。
放眼望去,满满的两筐的食材,几乎见不到一丝绿星,全是肉肉;这个时候,朱璃还在挑选。
文兰、阳光二人,从眼角的余光中,看到了朱璃的动作,就开始无聊地扒弄起食材来,一副还要继续挑拣一些的样子,其实就是在等朱璃。
她们没钱,若是现在就将食材送出去,奕天王娘子,一定会被认为她们是自己来的,收钱的时候,肯定会直接找上她们;可她们若是跟在朱璃的身后,一起送过去的话,大娘子极有可能会认为,她们和朱璃是一伙的,这样一来,她们不但吃了白食,还能坑朱璃一顿饭钱。
当然,如此绝好的主意,显然是白吃白喝莫文兰的主意,白食吃多了,这经验也非常老道。
大概过了半刻钟左右,朱璃终于挑选好了,只见他端着装满食材的筐子,再次向着文兰和阳光,点点头,就径直向外走去。
一见朱璃出去了,文兰和阳光二人,连忙捧着高高摞起、几乎和她们齐头高的菜筐,赶紧跟在后面,亦步亦趋地向着烤箱的位置,走了过去。
不得不说,他们运气不错,可能是来得较晚的原因吧,现在并没有多少食客,三人只是稍等了一会儿,就轮到他们送上了食材。
奕天王大娘子转头一看,心中一凛,什么情况,今天怎么除了朱璃,又多了两个大胃王啊?
只见烤箱旁边的几案上,三个食材筐,全都是高高摞起,一个比一个高。
不过,像他们这种小吃店,怎么会嫌食客吃的多呢,因此,大娘子虽然惊讶,却并没在意,只是随口问向朱璃道:“大兄弟,哪个是你的。”
朱璃回头看了一下一溜三个食材筐子,非常认真地向大娘子,指认道:“胖姐姐,这个最少的就是我的。”
说完,他又看了看文兰和阳光的菜筐,惊讶道:“胖姐姐,我今天终于不是最多的了,她们两个都比我多。”
朱璃长得身长七尺开外,猿臂蜂腰、十分英朗,每次来吃烤肉,都是最多的,每每都要被大娘子取笑一番;可是今天,他就像发现新大陆一样,不可思议地看着文兰和阳光的菜筐,继而,又看了看文兰和阳光,满眼都是崇拜的神情。
文兰和阳光,被他看得小脸一红,不约而同地、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那眼神,好像就要不顾一切地冲上去,掐死这个多嘴的混蛋。
第三零八章 吊起来
奕天王大娘子,毕竟是过来人,一看到两位小娘,那副吃人的神情,她瞬间就明白这两位,一定是恼羞成怒了吧。
于是,这位善解人意的大娘子,就连忙笑呵呵地开解道:“呵呵,大兄弟,你看人家多纤弱啊,能吃好啊,能吃是福。”
“有的人,高官得坐、骏马得骑,到头来,却食不下咽、夜不能寐,做人做到那个份上,有意思吗。”
这句话,显然是为了转移朱璃的注意力,试图让他不要这么看人家小娘子。
朱璃懵懂,自然好忽悠,大娘子之言,让他认真地点点头,继而,他再看向文兰和阳光的眼神,就由疯狂的崇拜,默默地转化为羡慕了。
这番转变,多少让两位小娘子,心理上好受了点,大娘子又转头看向她们,温和地劝慰道:“两位不要见怪啊,朱璃小郎君啊,哎,两位不妨就将他当成小孩子看吧,不要怪他。”
朱璃?大娘子劝慰的话,文兰和阳光二人,也不知有没有听在耳中,可大娘子提到的这个名字,立刻就让这二人双眸一亮。
继而,她们就像看到金元宝似的,双眸绽放出炫目的幽芒,直愣愣地盯着朱璃猛看。
她们也不容易,一路上风餐露宿,不远千里南下会川,可不就是冲着朱璃来的吗?
如今听到朱璃的消息,她们自然激动莫名,可是看着、看着,两位小娘子的眼中,就布满了疑云。
虽然她们秉性单纯,可不代表她们人傻;能骗吃骗喝活到现在,傻人能有这个能耐吗?
一个傻子,和她们心目中的朱璃将军,无疑相差了十万八千里,傻子能当将军吗?
在她们想来,这显然不可能。
不得不说,奕记烤串,确实是会川一绝,无论是猛火烧烤的速度,还是奕天王这位大娘子的手艺、烧烤的火候,都妙到毫巅。
外焦里嫩的烤肉,甫一备好,朱璃就开始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连文兰、阳光两位娘子,也毫不例外,那吃相,不知道的还会担心,他们会不会把舌头咽到了肚子里去。
“你真叫朱璃。”吃着吃着,文兰就突然抬起头来,惊疑不定地望着朱璃,疑惑地问道。
朱璃正专心致志地对付着一根鸡腿,闻言,头也不抬地就回答道:“嗯,道士爷爷、荆铭阿兄、还有解愁姐姐,都是这么叫我的。”
旁边的阳光,将脑袋埋在一堆獐肘肉的后面,同样头也不抬地嘀咕道:“师姐,你不会怀疑,这个傻子就是将军吧?”
文兰闻言,满脸迷惘,似乎连她自己,都不相信似地咕哝道:“会川不大,不会恰好有两个叫朱璃的吧。”
“师姐,你见过傻子能当将军的吗,要是这个朱璃是将军,就让师妹我,不出这个会川镇,就会被人吊起来。”阳光抬起头来,不屑地瞅了一眼朱璃,一脸笃定地道。
朱璃现在的样子,一看就知道,是个智力有问题的人,这样的人,大多都是天生的,别说是古代,就是后世,也并不少见,因此阳光才敢如此肯定。
阳光的笃定,似乎让文兰心下放松了不少,不过她还是望向朱璃道:“喂,朱璃,你真的不是将军。”
朱璃闻言,懵懂地抬起头来,疑惑地看了两人一眼,好奇道:“将军,是那种骑大马,耍大刀的将军吗?”
这样的回答,文兰一听就知道,面前之人,多半不是她们要找的朱璃,因此应付似的点点头,回应道:“不错,就是那种将军。”
“哦,漂亮小姐姐,你是说我像将军吗?”朱璃的神情有点振奋,俨然就是一副小孩子的心性,听到别人说他像个大官、牛气人物什么的,就来劲了。
看到对方的神情,文兰彻底泄气了,心中暗自嘀咕,自己也真是傻了,这家伙,一看就是那种傻得冒烟的家伙,怎么可能是自己要找的人呢?
一念至此,她就没好气地白了朱璃一眼,不耐地道:“哼,就你这怂样,也能像将军,不要寒碜将军这两个字了。”
文兰的语气,似乎有点重,说得朱璃丧气不已,整个人,瞬间就像漏了气的皮球一样,懒懒的提不起兴趣来了。
看到朱璃的这副神情,让文兰觉得自己如此对待一个傻子,有点不忍,连忙又安慰道:“幸好你不是将军啦,你如果是将军,我们就会把你抓起来,然后吊在树上。”
“还要找根鞭子,使劲地抽你屁股,直到你拿出所有钱财,才会放下你哦。”
文兰这么一说,倒是提起了朱璃的兴趣,只见他双眸一亮,好奇道:“是将军,都要被吊起来吗?”
毕竟是安慰人,为了增强自己的说服力,文兰立刻将头抬了起来,对着朱璃,认真地点点头,又指了指阳光,一脸严肃地道:“不信你问她,我们是不是来抓将军的。”
二人的谈话,旁边的阳光自然听在耳中,不等朱璃询问,这位小娘子,就立刻接口道:“师姐说的不错,大个子,现在当将军的都不是好人,欺压百姓、横行霸道,而且还个顶个的有钱,那些钱,都是从老百姓身上抢来的。”
“我和师姐准备行侠仗义,来会川抓个名叫朱璃的将军,然后将他吊起来,逼他交出所有钱财,所以,幸亏你不是将军哦,不然,我们真的会把你抓起来哦。”
“哦,原来将军这么坏,可是,你们把他吊起来,他就会给你们钱吗?”朱璃一脸疑惑地问道。
“自然可以。”文兰再次抬起头来,认真地道:“以前在宫里,我们若是不听话,师傅就会把我们吊起来,然后用鞭子,狠狠地打一顿,我们就会乖乖地听话,叫干什么,干什么。”
“所以啦,你以后碰到不听话的人,或者欺负你的人,你就找根绳子,将他们吊起来揍一顿,保证他们下次再也不敢欺负你了。”文兰一本正经地蛊惑朱璃道。
“师姐说的不错,有人要是打你、骂你、骗你,你就把他吊起来揍,准没错。”阳光连忙附和道。
朱璃闻言,口中不停地嘀咕着:“有人要打我、骂我,骗我,我就得找根绳子,把他吊起来揍一顿,嗯,有人要打我......”
如此嘀咕,一连重复了两、三遍,总算是记住了,这个时候,他才抬起头来,看向文兰和阳光,一脸感激地道:“多谢两位小姐姐,我记住了。”
文兰和阳光闻言,相互对视一眼,“噗哧”一声,笑出声来,显然她们觉得,教会一个傻子揍人,也是一件快乐的事。
文兰和阳光,吃的很快,可朱璃同样不慢,加上她们两个,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当她们两个舒服地打了个饱嗝时,朱璃已经站起身来了。
只见他微笑地看着两位娘子,招呼道:“两位小姐姐,我吃好了,要回去了,再见吧。”
此言一出,二女心下一凛,暗道坏了,光顾着逗傻子玩了,竟然忘了跑路。
看到朱璃站了起来,荆铭、周然等人,也走了过来,这个时候,文兰、阳光二人,若是再想跑路,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而作为东家的奕天王,这个时候也走上前来,荆铭痛快地为朱璃付了饭钱,而周然、齐妙戈等人,则是立刻簇拥着朱璃,向小巷外走去。
文兰、阳光傻眼了,因为奕天王收了荆铭的钱后,已经向她们走了过来。
情急之下,文兰突然转头望向朱璃一行,大声地向着朱璃喊道:“喂,大个子,江湖救急啊,我们、我们姐妹,忘了带钱,帮忙付下饭钱啊。”
文兰的喊声,惊动了阳光,这个时候,这位小娘也回过味来了,连忙随着文兰,向朱璃喊道:“对啊,大个子,江湖救急啊,我们刚刚可是教了你不少东西,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对于这两个小丫头,朱璃对她们的感觉,非常不错,一听到她们的呼喊,就立刻停了下来。
他本想找荆铭,让他帮两位小娘子付账的,可是荆铭因为给他付饭钱,此刻落在了后面,而跟在他身后的,正是周然,于是朱璃看向周然,奇怪道:“小轱辘,江湖救急是什么意思?”
周然今天似乎兴致不高,一点也没有以往的跳脱,闻言就知道朱璃为什么要这么问,他就循着声音,看向了文兰和阳光,狠狠地翻了一个白眼,这才缓缓地回过头来,向着朱璃认真地道:“郎君,我的好郎君,咋们还是不要理那两个家伙了,行吗?一看就是骗吃骗喝的货色,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吧。”
朱璃似乎执拗了起来,兀自站着不动,认真地道:“小轱辘,你还没有告诉我,江湖救急是什么意思。”
周然一看朱璃的脸色,就知道这位将军认真了,只见他两只小眼睛,咕噜噜一转,就立刻道:“郎君,江湖救急,就是那两个人要骗你,她们吃饭,却想让你替她们付账,天下哪有这般好事,这明显就是要骗郎君你啊。”
朱璃闻言,神情一愣,继而突然想到了文兰和阳光,刚刚对他说过的话,立刻就一脸严肃地看向周然,认真地道:“骗我,是不是欺负我?”
周然闻言,神情一愣,他显然没有料到,朱璃今天,会问出这么有深度的话。
于是,十分不可思议地点点头,开口道:“郎君说的是,她们骗你,就是欺负你,所以我们不要理她们,还是赶紧回去要紧。”
可是朱璃一听到周然的肯定,就立刻血气上涌,十分严肃地对着周然喝令道:“小轱辘,你去找根绳子来,她们敢欺负我,我就得把她们吊起来,然后揍一顿。”
“对了,再找根鞭子来。”他那望向周然的眼光,十分认真,骇得周然差点以为,这位将军彻底好了。
第三零九章 擒获
朱璃认真的神情,给人的感觉,就像曾经那个叱咤沙场、睥睨无敌的统帅一样。
无论是周然,还是齐妙戈,都没有见过那样的朱璃,突然就见到他这副态势,二人当即就神情怔然、无所适从了起来。
正在此时,刚刚来到近处的荆铭,突然向着周然冷喝一声,肃然道:“周然,难道你想抗命吗?”
“呃”直到这个时候,周然才突然意识道,面对朱璃的吩咐,他竟然发起呆来,是多么不敬的事情。
面前的这个人,虽然他身受重创、神智不全,但他毕竟是一方霸主,无论对方沦落到什么样的地步,作为他的麾下,都绝不要怀疑他的命令,这才是良臣本分。
经荆铭提醒,周然再也不敢怠慢了,连忙拱起手来,毅然地道:“诺,属下这就去。”
朱璃吩咐周然去找绳子,还有鞭子,他想干什么,文兰和阳光,根本不用想就知道,肯定和自己二人有关。
明明刚刚还是一个憨厚、可亲的傻蛋,为什么突然间就给她们一种、泰山将倾般的压抑感呢,这种变化,任她们想破脑袋,都想不明白。
“喂,傻朱璃,你让人拿绳子做什么?”阳光似乎感到了不对劲,不过仍旧不死心地问了一句。
朱璃闻言,一脸肃然地望向她们,认真地道:“你们骗我、欺负我,我要把你们吊起来,这可是你们刚刚告诉我的。”
“什么,你为什么要绑我们?”一听朱璃这么说,文兰立刻就像被人踩到脚的小野猫似的,差点跳了起来,一脸难以置信地喝问道。
“傻蛋,不,那个朱璃,你不认识我们了吗,我们可是你的小姐姐啊,你怎么会想将我们吊起来呢?”
“对啊,刚刚我们不是聊得很愉快吗,难道你忘记了,是我们教你怎么自保的啊。”阳光也连忙附和道。
“嗯,我没忘记。”朱璃闷闷地应了一句,继而又立刻道:“不是你们说的吗,要是有人敢骗我,欺负我,就让我用绳子将他们吊起来,狠狠地揍一顿的吗?”
“啊”文兰和阳光闻言,相互对视了一眼,继而文兰又一脸焦急地道:“方法是我们教你的没错,可那是让你用来对付骗你、欺负你的那些人的,可不是用来对付我们的。”
“是啊,你怎么可以用我们教你的方法,来对付我们呢,真是气死个人了。”阳光也一脸抓狂似、急得跺脚地附和道。
面对二人的神情,朱璃神色泰然,理直气壮地反驳道:“小轱辘说的,你们两个,一看就是骗吃骗喝的货色,肯定是在骗我,你们骗我,就是欺负我,我当然要将你们吊起来喽。”
“小轱辘?”文兰、阳光,无不迷惑,这个称呼、这个人,她们确实很陌生,甚至都不知道朱璃在说谁。
就在这个时候,远处突然奔来一道身影,小旋风似的,转眼就来到了众人的面前。
两位小娘打眼望去,只见此人身长约四尺八寸、面色熏然、形若车轱辘,他的手里还提着一捆绳子,当然,还有一根马鞭。
看到此人,不用朱璃指认,文兰和阳光,一眼就确定了,朱璃所说的小轱辘,应该就是此人,人如其名,还用指认吗?
一旦确定,二人望向周然的目光,瞬间就不善了起来,若是目光能杀人,周然怕是早被被二人凌迟了吧。
怒视是不能解决问题的,现在既然“小轱辘”来了,文兰和阳光,正好要问问他,自己姐妹到底哪里欺骗朱璃了。
可是不等她们开口,站在朱璃身边的荆铭,就突然眯起了双眸,冷然道:“郎君,属下也认为这两个娘子,是在欺骗郎君。”
“郎君英明,这样的小娘,郎君确实该把她们抓起来,然后再吊起来。”
此言一出,文兰和阳光,瞬间肺都要气炸了,她们还没有将周然摆平,这凭空又多出一个,指认她们欺骗朱璃的人,她们岂能不抓狂。
只见文兰将心一横,美眸一眯,一抹森寒之意,瞬间就从她的身上散发了出来。
真以为本宫主好欺负吗,一个个都指认我们姐妹,我们不就是想坑你们一顿饭钱吗,至于要吊起来吗,越这么想,她就越生气,越生气,她释放的寒意,就越凌厉。
感受到那股冷寒,荆铭双眸之中的幽光,愈发浓郁了起来,他一早就觉得这二人来历不凡,只是不能确定对方目的,所以才忍着没有轻举妄动。
可是这两位小娘太自大了,竟然在吃饭的时候,根本就不用朱璃询问,就坦诚了来会川的目的,她们说的话,荆铭可是一字不落、全都听在了耳中。
别人或许不知道,可荆铭门清的很,在这会川镇,他可以百分之百的肯定,名叫朱璃的人,就只有他们将军一人。
如此一来,在荆铭想来,对方显然是冲着朱璃来的;是敌非友,他又岂能不落井下石。
现在,文兰竟然还敢发狠,荆铭哪里还会客气,只听立刻沉声喝道:“郭大路、路长远,给我拿下她们。”
郭大路、路长远闻言,立刻毫不犹豫地,就奔向了文兰和阳光。
朱璃一行,现在呆在会川的队伍中,荆铭、王冲,显然是最具威望的人。
应郭奇佐、武悼之命,前往川蜀,接应朱璃的鬼卫,几乎倾巢而出,而负责这些鬼卫的头领,就是荆、王二人。
不说以前他们就身居高位,现在手握数千精锐鬼武士,谁人敢小视。
更何况,这二人对于朱璃的忠心,大家都看在眼中,钦佩在心;所以连董凝阳、舒贺等人,也愿意以他们马首是瞻。
朱璃无论走到哪里,他们二人,尽皆如影随形,而且一明一暗,从未懈怠过,这份忠勇,让人不佩服也不行。
郭大路兄弟,收到荆铭的命令,直接就冲向了文兰和阳光,尚未靠近两位小娘子,他们就“仓啷”、“仓啷”两声,拔出了腰间的长刀,双手握刀,疾风掠影般地杀上前去。
刀光如练、耀目生寒,携裹着二人一往无前、毫不留情的冷意,悍然向着两位娘子,当头劈下;全力一击、一击必杀,正是沙场老卒习惯性的杀伐方式。
标准的军人战法,在冷兵器时代的战场上,如果一击不能杀掉敌人,很有可能就会被敌人杀掉,所以,也不能怪郭大路两兄弟,没有怜香惜玉之心。
迎着二人的刀光,文兰和阳光对视一眼,看来不动手是不行了。
只见文兰双手一挥,两把小巧的匕首,就突然出现在了她的手中,若是有屠夫在此,保证一眼就能认出,文兰使用的兵器,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那是两把精致、锋利的剔骨刀,这丫头贪吃,连兵器也十分另类,竟然以剔骨刀做兵器,真是奇葩。
而阳光同样小手一挥,一张帆板似的兵器,赫然出现在了她的手中,可是看到她的兵器,前冲的郭大路和路长远两兄弟,一个错愕,险些一头栽在了地上。
果然是没有最奇葩,只有更奇葩。
阳光的兵器,竟然是一张精美的折叠软凳,这丫头,每天都东奔西走的,还知道给自己带张凳子,而且这张凳子,竟然非比寻常,还是她的武器,真让人无语。
放眼望去,只见郭大路、路长远二人,一刀直劈,尽皆迅捷无匹,深得刀法快、狠、准之要。
可等到他们刀光落尽之时,却突然发现长刀劈空了,文兰和阳光的身影,却突然消失在了他们的眼中,这个莫名的变化,让他们不由得愣了一愣。
可正是这一愣之际,上空突然传来了两道犀利的风声,只见文兰、阳光,犹如两只灵巧的雨燕,携裹着飞燕掠水之势,于顷刻之间,就凌空出脚,疾如浮光一般地向他们踢来。
“砰”
“砰”
一击必中,两道黑影,猛地倒射飞出。
毫无意外,文兰、阳光虽然年纪尚幼,却系出名师,身手自然不弱,显然不是郭大路兄弟,能够应付得了的。
“蓬”
“蓬”
郭大路、路长远二人,去的快,回来的更快,随着文兰、阳光的翩然落下,两人轰然砸在了地面上,激起漫天烟尘,半天都没能爬起来。
一招制胜,文兰和阳光对视一眼,尽皆欣然不已,美眸盈动间,顾盼生姿。
可是不等她们欢呼雀跃,斜刺里,就突然冲出数十道黑影,黑影持剑,漫天的剑光,晃得人眼花缭乱、目不能视。
这些人,尽皆一身黑衣,面罩鬼面,甫一出现,一言不发地,就向文兰和阳光扑杀而去。
这样的场面,两位小娘何曾见过,瞬间就有点麻爪了,小脸骇的苍白,手忙脚乱地开始和黑衣人对战了起来。
鬼卫,九成以上都是来自军中悍卒,因为出类拔萃、兼且修炼天赋较强,才被挑选出来,进行特殊培养的;数十人的冲锋,给人的感觉,就像面对无穷无尽的军阵一般,声势浩荡、不死不休。
文兰和阳光二人,本性纯良,又不知道下死手;此消彼长之下,二人虽然竭尽全力去抵御和战斗,可是面对悍不畏死、丛出不穷的鬼卫,二人的下场,早已注定。
果然,一刻钟不到的功夫,两位小娘,终于力有不支,半死不活地累趴在地了,兀自面有不甘地被朱璃捆了起来,继而,刚刚学会做事情的朱璃,根本就不用其他人帮忙,就手脚麻利地,将两位娘子给吊在了树上。
第三一零章 无启之木
小巷的一个大柳树上,两个小娘张牙舞爪地乱叫着,显然正是被朱璃吊起来的文兰、和阳光二人。
在两个丫头,娇喝怒斥的乱语中,突然“啪”的一声,有东西从文兰的身上掉了下来。
这道声音,在喝斥怒骂声中,显得十分刺耳,立刻就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循着声音,众人放眼望去,只见一根枯枝状的漆黑物什,静静地躺在了地上。
这不是算命先生说的“万灵胶”吗?
看到此物,根本不用吩咐,周然就屁颠屁颠跑了过去,捡了起万灵胶,又立刻跑了回来,将他交给到了朱璃的手中。
这件东西,正是万灵胶,算命老先生曾赠给文兰的有缘之物。
可是,万灵胶无论是在算命老先生手里,还是在文兰和周然手中,就像一件死物一般,毫无灵异之处。
当周然将他交到了朱璃手中,朱璃脑海中的山海经,好像受到了什么刺激一般,立刻轰然而出,闪现在他的意识海上。
古色古香的书面,一如旧书一般,古老而典雅。
宏然浩荡的老声,继之而起:“无启之木、生气精华;无启者、无始也;既无始、亦无终,无始无终,是为神物也,纳之于山海,可助山海经持有者,加速恢复。”
这突然的变故,让朱璃猛然一愣。
他的记忆消失,连脑海中藏有山海经的事情,都不曾记得了,现在山海经突然出现,显然让他十分茫然。
似乎山海经,也知道朱璃现在的情况,根本不等他有所回应,那被朱璃接触到的黑色枯枝状“万灵胶”,瞬间就被星星点点的荧光,氤氲在其中,继而,随着荧光逐渐消失,枯枝状万灵胶,也随之缓缓地消失于朱璃手中。
同一时间,那悬浮在朱璃意识海上的山海经,荧光一闪,就将枯枝状万灵胶,纳入书中。
随着万灵胶消失于书中,朱璃心脏受创的地方,那颗新生的小心脏,逐渐强健有力地跳动了起来。
这个时候,若是有人靠近朱璃,就会骇然地听到,他的体内,似乎有一面大鼓,正在被人不停地敲动一般,“咚、咚”有声。
“啊,朱璃你个混蛋,把本宫主吊起来还没完,竟然敢抢我东西,快还给我。”那被吊在大树上的文兰,一见周然将算命先生,赠给她的那根黑色枯枝,交给了朱璃,就立刻大叫了起来,显然更加气愤。
不管那截枯木有没有用,可朱璃这混蛋,将她吊起来,又抢了她的东西,在文兰看来,显然是可忍孰不可忍。
“就是,朱璃大坏蛋,不就想坑你一顿饭吗,竟然把我们吊起来;现在还抢师姐的东西,朱璃你个没良心的,我阳光太看不起你了。”阳光连忙附和。
二人这么一通喧嚣,让原本准备抽她们屁股的朱璃,瞬间就迟疑了起来。
虽然没有人告诉过他,抢人东西不好,可是周然将东西交给他之后,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就把人家的东西给弄没了,这就让他十分不安了。
处于如此局促不安的状态下,他那那持着马鞭的手,无论如何,也不好意思轮起来了,反而讷讷地向着文兰道:“没了,东西突然就没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就没了。”
文兰闻言,一脸不信,不过,她现在一心想让对方,将她和师妹放下来,对于那根鬼东西,她根本就不在乎。
一见朱璃突然变得局促不安,甚至有点底气不足、畏畏缩缩的样子,文兰立刻意识到,这绝对是个机会,是个脱身的机会,因此,她连忙乘势要求道:“你以为我会相信吗,朱璃你太卑鄙了,想昧我东西,你说没有就没有了吗,你敢让我搜吗?”
“就是、就是,当我们是傻瓜吗,有种将我们放下来,我们自己来找。”阳光也连忙附和道。
请将不如激将,二人显然打着刺激朱璃,最好能激得对方,将自己两人放下来。
朱璃闻言,神情有些惶然,连忙将自己全身上下,都摸了个遍,直到确认真没有后,才长出一口气道:“真没了,我没骗你们,不信,我将你们放下来,你们自己来找吧。”
说着就要上前,解开绳子,将二人放下来。
荆铭看到这一幕,立刻就要出声喝止,可不等他开口,小巷的尽头,就突然远远地传来一道厉喝:“混蛋,是谁,是哪个混蛋将小师妹吊起来的,活腻了吗?”
循着声音,众人望了过去,只见从小巷的尽头,向着这个方向,疾风掠影般地奔来几人。
当先一人,身长七尺开外、如云的漆发飞荡在空中,犹如凌天而下,疏狂金仙一般,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龙鹄八仙的大师兄,红尘酒客李天府。
其人背负着一个,婴儿大小的酒葫芦,那望向朱璃等人的目光,十分凌厉,犹如两把锋利的长剑,直透身心;那发自内心的震怒、似乎让真个小巷,都突然间压抑了起来。
来着不善,听到声音,无数的鬼卫,瞬间就将朱璃围在了中间,面色凝重地戒备着来人。
一个呼吸的时间都不到,几人就来到了朱璃一伙人的面前,这个时候,朱璃已经将文兰和阳光,从大柳树上,放了下来。
看到来人,文兰和阳光,哪里还记得对朱璃进行搜身啊,只见二人,纵身一跃,犹如雀跃的小燕子一般,欢快地迎向来人,口中还大呼小叫地喊道:“师兄、师姐,你们来了啊,太好了。”
“哈哈哈,师兄、师姐,你们来的太是时候,帮我教训这个傻蛋,他竟然敢将我们吊起来。”
文兰和阳光的速度很快,等荆铭再想阻截她们的时候,两人已经离开了朱璃一伙的身边,风一样地飘到了来人的身前。
来人一共四男二女,两个女子的装束,和文兰、阳光一样,皆是身材窈窕、一身黑纱,不同的是,这两个女子,尽皆黑丝蒙面,让人看不到她们的真容。
而四个男子,尽皆一身青衫、大袖翩翩,无一不是高大帅气的俊杰人物。
李天府的左侧,那位漆发如瀑、剑眉星目、背负长剑的男子,就是龙鹄八仙的二师兄,春风剑客弈江南了。
其人凌然而立、孤傲不群,就像一把出鞘的利剑一般,锋芒夺目。
李天府右侧,同样是一名剑客,其人颀长飘然、玉面如玉,正是龙鹄八仙的三师兄,倚剑吟花李孤峰。
如果说弈江南是一把出鞘的剑,那么这李孤峰,就是一把柔软的剑,此剑惜花、温柔似水。
弈江南左边,站着一名魁梧狂霸的男子,此人束发如簇、狂猛如虎,正是龙鹄八仙的四师兄,云隐霸刀盖松涛。
盖松涛高大魁梧,势若狮虎,那望向朱璃等人的目光,煞气凛然、霸绝苍宇。
李孤峰右边,站着的两位女子,正是茯苓药师杨正见、和冷面罗刹李文旖了;二女一个圣洁如莲,一个诡异如魅,光看那凹凸有致的身材,就知道她们,绝对都是不可多得的可人儿。
此时,杨正见、李文旖正分别将文兰和阳光,拉到身边,前前后后、上上下下,仔细地将两人检查个通透,生恐两个小丫头受了什么伤害似的。
一番检查之后,二女这才放下心来,正好这个时候,李天府的向着这个方向,望了一眼;迎着他的目光,杨正见向着李天府微微地摇了摇头,示意两个丫头,毫发无伤。
得到杨正见的确定,李天府这才暗暗地松了一口气,那望向朱璃等人的目光,也淡然了下来,拱手向着荆铭。漠然道:“舍妹虽然贪吃、好玩,但品性尚佳;李某自信,她们绝不会做出,天怒人怨的事情,不知她们怎么得罪了诸位,竟然被你们吊到了树上,李某希望,阁下最好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否则,哼哼。”
文兰、阳光,虽然年幼,可在整个龙鹄?m,她们却是当之无愧的小公主,众多师兄师姐,全都将她们棒在手心,小心呵护,。
可是刚才,他们亲眼目睹了两位小公主,被人吊在了树上,心中岂能不怒。
不等荆铭回答,朱璃就排开众人,施施然地走上前去,根本就无视李天府的质问,径直望向文兰和阳光,好奇地道:“两位小姐姐,你们怎么不搜了?”
“真不搜了吗,是你们自己不搜的,可不是我骗你们的哦,不搜我就走了。”一言即出,朱璃就立刻想要离去。
可是不等他抬脚,盖松涛就立刻冲着他喝道:“小子,你不能走,我刚刚亲眼看到,就是你拿着鞭子,站在树底下的,你当时想干嘛,是不是想对我们小师妹不利啊?”
龙鹄八仙,盖松涛最是狂猛霸气,随着他的开口,朱璃就能深切地感受到,一股狂暴的愤然之气,怒涛激浪般地向他涌来。
这股气息让他十分不舒服,于是他抬起头,不善地看向盖松涛,坦然道:“我拿着鞭子,本来就是要揍她们一顿的,这可是她们教我的啊。”
“混蛋,朱璃,我教你的那些,是让你去对付那些欺负你的人,可你却将它用在了我们身上,真是气死我了?”文兰闻言,一脸憋屈,小脸涨红地愤然道。
“就是,朱璃,你太混蛋了,我们好心告诉你那些,是让你对付坏人,你却用来对付我们,真没良心。”阳光同样憋屈地开口道。
两位娘子,一唱一和,李天府、盖松涛等人,别的或许没听清楚,可“朱璃”两个字,倒是十分清晰地传入了他们的耳中。
闻听朱璃之名,龙鹄八仙,数道目光,突然齐刷刷地望向了朱璃,气氛仿佛就在这一刻,瞬间凝滞了起来。
第三一一章 刀剑争辉
面对龙鹄?m等人的目光,朱璃恍若未见。
被盖松涛拦下之后,他的眼中,似乎有那么一瞬间,倏然腾起了一抹茫然。
若是有人仔细看去,就会发现,茫然之后,他那天真懵懂的眼神,突然就变得犀利、清明了很多。
无启之木,被山海经淬炼后,立刻就将第一波生气精华,反馈给了他;类似滋补之类的灵物,第一次服用的效果最佳,生气之精也不例外。
朱璃的身体,吸收了这波生命精华,立刻就起到了立竿见影的效果。
他的心智,在短短的一瞬间,从原本相当于两、三岁幼子的心智,瞬间就成长了起来,现在他的心智,已经相当于六、七岁孩子的心智了,眼神自然就清明了很多。
无启之木,确实不愧神物;传说,无启国的国民数量,从始至终,都没有发生过变化,国民人数几乎恒定,这诡异的现象,就连后世的很多学者,都苦思不解。
无启之木,乃是无启国特有的神木,国内百姓,每当即将大去时,只要手持无启之木,就会发生不可思议的事情,垂垂老矣的生命,立刻就如枯木逢春一样,幡然一新,返老还童,从而得以继续存活下去。
山海经收纳无启之木,淬炼出生气精华,反馈给朱璃,让朱璃的心智,一瞬间,就成长到,相当于六、七岁孩子的心智了。
六、七岁的孩子,已经稍谙人事了,对于外人的目光,也有了自己的辨识。
面对着龙鹄宫这些人的目光,尤其是后来的六位,他们看向朱璃的眼神,让他十分不舒服。
“你就是朱璃,怀化大将军朱璃?”盖松涛虎眸一瞪,抱刀上前,神情狐疑地望向朱璃,直接问道。
只是不待朱璃回应,四下里,无数的鬼卫,就突然扬起手中的袖弩,一言不发地就对准了,龙鹄?m的所有人。
这些鬼卫,受命前来保护朱璃,任何有可能带给朱璃伤害的人,他们都会视为威胁。
不仅是簇拥在朱璃身边的鬼卫,用袖弩瞄准了龙鹄?m八人,那些隐在暗中,房檐上、旮旯处的鬼卫,同一时间,也做出了同样的举动。
盖松涛话音未落,龙鹄?m八人,立刻就感受到一股莫名的危机,那种如芒在背的威胁,几乎无处不在。
感受到了这一切,李天府眉头紧皱,心中暗忖道,身为北疆霸主,朱璃怎么可能是一个傻乎乎的青年呢?
文兰和阳光刚刚提到朱璃时,他们还真以为这个青年就是朱璃,无论是对方的年纪和样貌,还是他身边的护卫阵仗,无不说明这个青年,身份显赫,必非常人。
可是接触到对方的眼神,以及听到文兰和阳光,在一旁,叽叽喳喳地向两位师姐,讲述了整个事情经过,李天府等人,又逐渐怀疑了起来。
一旦有了怀疑,作为龙鹄?m的大师兄,李天府就不得不审时度势了。
守卫朱璃的人手绝对不少,无论是在明处,还是在暗处。
一旦他们对朱璃动手,必然会让对方,不顾一切的释放弩箭,乱箭之下,李天府也不能保证,自己师兄妹八人,人人都能全身而退。
在不确定朱璃身份真假的情况下,师命固然难违,但是让师兄妹几人,全都处于危险之中,也绝非智者所为。
一念至此,李天府已经有了隐退之心;可就在这个时候,朱璃却突然扬起头来,寸步不让地望向盖松涛,铿然道:“是又怎么样,想打架吗?”
初生牛犊不畏虎,怕字怎么写,他现在恐怕,还不知道吧;虽然盖松涛霸气凛然、威势逼人,但在朱璃六、七岁的心智中,是决不允许自己被人吓毛的。
现在的情况,就相当于一个倔强的乡间小子,为了彰显自己的坚强,根本不允许自己,被被别人吓倒。
可不要忘记,朱璃的身体,可是一名十八、九岁的青年了,再加上他竟敢顶撞盖松涛,看在这位四师兄的眼中,就让他十分不悦起来。
盖松涛,一柄霸刀闯江湖,生死几度、罹难几何,在如今的大唐天下,他竟能悍然地闯出了,云隐霸刀的威名,可见其人绝对不凡。
可是,如此不凡的人物,却在一个边疆小镇,被一个傻小子给顶撞了,他心中岂能自在。
“小子,对待前辈客气点;虽然你的属下很多,看起来也挺唬人,可若是动起手来,像你这样的野小子,信不信,我一巴掌就能拍死十几个。”盖松涛眯着眼睛,冷眼望着朱璃,稍显郁闷地教训道。
“放肆。”面对盖松涛的训斥,朱璃尚未回应,一旁的荆铭倒是火了。
以朱璃往日的武道造诣,即便放在整个大唐天下,胆敢狂言一巴掌拍死朱璃的,就连天下五仙那样的人物,也不敢吧。
“你是何等人物,也敢大言不惭,我家郎君,若不是遭受重创,就凭你,给我家郎君提鞋都不配。”荆铭冷睨着盖松涛,冷然犀利的反诘道。
循着声音,盖松涛望向了荆铭,一双虎目之中,隐有狂暴的怒焰,在不断蒸腾。
荆铭给予盖松涛的感觉,就像一条隐藏在漆夜中的毒蛇似的,不但阴森、可怖,还隐有狠毒、悍不畏死之感,这样的人,一般都不是善茬。
盖松涛无意招惹对方,可不代表他怕对方,既然对方找上了他,而且还是如此不客气,他又岂能不怒。
只见他针锋相对地怒视着荆铭,冷然道:“你又是哪位,刚才的话是你说的吗?哼,我给这傻子提鞋都不配,那你不妨过来试试,我盖松涛到底配不配。”
荆铭闻言,毫不迟疑,立刻就走到了朱璃的身前,将他挡在了身后,双眸同样虚眯起来,针锋相对地逼视着盖松涛,冷漠道:“我还真想试试,你这蠢货,到底有几斤几两,竟敢训斥我家郎君。”
荆铭一言未尽,双方之间的形势,更加紧张,剑拔弩张,大有风雨欲来之态。
盖松涛侮辱了朱璃,荆铭身为朱璃的臣子,又岂能坐视,他要光明正大地击溃对方,为朱璃找回场子。
面对荆铭的不屑、怒斥,盖松涛冷冷地看了对方眼,不再多言,高手证明自己,从来不在口角之争,手底下见真章,才是最直接的方式。
二人对峙,势在必行,一刀、一剑,必然齐鸣。
剑乃百兵之君;刀乃百兵之霸。
荆铭用剑,盖松涛用刀,君、霸相争,刀剑未鸣,气势已轰。
一时之间,奕记烧烤店前的空地上,风,似乎更加狂猛了起来;狂风之下,地上的落叶、枯枝,瑟瑟而动,似有碎石瓦砾,也跟着震颤不停。
突然,盖松涛虎眸一凝,大喝一声:“刀乃勇者之兵,刀出无回、刀出无悔。”
言未尽,众人突然感觉一道撕裂天地的银光,倏然飙射而出。
银光极亮,好似黎明前,那分开天地、分开昼夜的曦芒,一刀极尽耀眼,放眼处,天地一片银白。
刀出一瞬间,天地之间,仿佛除了那一抹,明亮到极处的银芒之外,万物不存,时间凝滞。
刀光极耀,挥刀极快,快到刀身,脱离刀鞘的一瞬间,就已来到了荆铭的头顶上方。
简单的一式拔刀斩,显露出来的威势,盖松涛就不愧霸刀之名。
毫无疑问,盖松涛的刀道修为,已经达到了一个极尽的高度,放眼整个天下,能够在刀道的造诣上,和他相提并论的,恐怕还真没有几个。
可是他快,荆铭也不慢。
曾记否,富平城中,有一壮士割肉喂母,那人不是别人,正是荆铭。
也正是因为如此,朱璃一直对他信任有加,至孝之人,即便坏,也绝对坏不到哪里去。
在朱璃得到七杀剑的第一时间,就直接交给了荆铭。
这四、五年来,为了回馈朱璃的信任,荆铭一直勤练不辍,现如今,七杀剑早已被他修炼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了。
几乎就在盖松涛,一刀出鞘的刹那,荆铭的长剑,也悍然挥出。
剑出如水,好似一泓清澈生潋的秋水,秋水落天,水幕天华。
刀光耀眼,长剑肃杀,带动着周围的气温,都突然下降了十来度。
七杀剑,乃是杀剑,剑出必杀、不杀不归。
“当”
刀若极光、剑若惊鸿,刀剑相击,脆响有声。
湍急的气流,尚未来得及肆虐而出,二人就已一触即走。
观战的众人,长发激荡、衣袂乱舞;杨正见、李文旖二人,还突然抬起玉手,按在了自己的面纱上,防止面纱,被这骤然激起的狂风,给掀飞了。
风更急,影繁芜。
在那繁芜的身影中,长刀呼啸、利剑横空,只见二人身影如龙、刀剑如梭,围观之人,鲜有人能够看清他们的招式。
“当、当、当......”
密集的碰撞声,鼓荡得人耳酥麻。
二人从平地上打到房顶上,继而又从房顶打到了半空中。
松涛如刀、荆铭如剑,刀剑争辉,龙争虎斗;不说他们出招的威力有多大,光是二人展示的身法、速度,都让九成九的人,望尘莫及。
围观的众人,能够凝神细看的,只有有限几人,但在这有限的几人中,朱璃赫然就是其中一个。
他虽然心智不全,可是他的眼力还在。
胸口重创,让他遗忘了很多事情,就连武悼教给他的刀法、矛法,也都被他忘得一干二净;可经年对武艺的锤炼,从而形成的武道本能还在,那高人一等的眼力、以及曾经参悟心得,也早已化作他天赋的一部分。
第三一二章 一刀放倒
朱璃的心智,现在已经相当于六、七岁的小孩了,六、七岁的孩子,若是放在后世,他们都会干些什么呢?
小女孩会穿着妈妈的高跟鞋,偷偷地擦上浓厚的唇膏,疯丫头一般地跑出去,到处乱吓人;小男孩会用白开水,掺混着一些白砂糖,装得满满的一大瓶,然后,就提着自制“甜酒”,到处找人,称兄道弟、豪饮如牛。
不知不觉地,就开始了模仿外界的见闻,正是这个阶段孩子的天性。
看清了激斗二人的招式,朱璃也开始观摩、学习了起来,由于天赋异禀,他甚至还向更深的方向,探索了起来。
遗忘过去的一切,心若白纸,打破旧有的桎梏,正是他破茧重生的最佳时机。
长刀霹雳、利剑破空。
盖松涛、荆铭二人,犹如关二爷碰到了张三哥,战得天地失色、小巷轰鸣。
能看清二人出招的众人,无不颔首不已,惊叹不断。
“四师弟霸刀绝伦,渐有入玄之兆,师尊他老人家的刀道,终于后继有人了!”李天府猛地从背后,摘下了酒葫芦,狂饮一口后,一脸欣慰地感慨道。
“师兄慧眼如炬,四师弟勇猛精进,成长到如今的地步,真是让人不可思议。”李孤峰连声附和道。
站在边上,孤傲锋锐的弈江南闻言,冷冷地横了李孤峰一眼,严肃道:“你还是关心一下你自己吧,你的修为若是再不长进,被四师弟追着打,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
朱璃凝神观摩之际,一道车轱辘似的身影,一脸担忧地来到了他的身边。
这人正是周然,只见他鬼鬼祟祟地,拉了拉朱璃的衣角,贼眉鼠眼地建议道:“郎君,以属下来看,对方只出一人,就能和我们最厉害的荆将军,打得不相上下,我看我们还是快点走吧,对方还有五人没出手,想来都很厉害!”
“对了,就是那两个小丫头,也不简单,若是对方一拥而上,郎君只怕就危险了。”
听到声音,朱璃转头看了周然一眼,淡然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十分仗义地道:“小轱辘,不要怕,打架你虽然不行,可是你跑的快啊;等下,若是他们一起上,我来断后,你快点跑就行了。”
这种仗义之言,听得周然瞬间整个人都不好了,什么叫我打架不行,却跑的快。
这是人话吗,若朱璃不是他的主君,周然真想直接拍桌子翻脸,他是那种,看着主君拼命,自己逃命的人吗?
再说了,朱璃要是断后,在场的鬼卫、以及周然等人,还不得全都要跟着他一起拼命。
可朱璃是他的主君,却丝毫没有离去之意,周然又能怎么办呢。
就在周然愁眉不展之际,天空中,一道银光,犹如割开天地的极光一般,带着一抹鲜艳的殷红,消逝在茫茫的虚空中。
“哼”
一声沉闷的痛哼声,随之传出,两道身影当即飘落,正是盖松涛与荆铭二人。
盖松涛长刀归鞘,霸气依然,一脸傲然地矗立在龙鹄宫众人之前,虎眸睥睨,一时风头无两。
再看荆铭,只见此时的他,左手伸出,捂着自己的右臂,透过左手指间的缝隙,猩红的鲜血,蔓溢而出、涔涔而下。
他的脸色一片铁青,却没有继续拼死一战,因为他知道,他败了,若不是对方手下留情,他的一条右臂,早就保不住了。
看到这一幕,周然一脸惨然,他们明面上的几人,全都指望荆铭来撑场面的,现在连荆铭都被人打伤了,他岂能不揪心。
“哼。”二人甫一落定,就听盖松涛冷哼一声,伸手指向朱璃,傲然地望着荆铭道:“小子,你的剑法不错,可惜力道差了点,你现在知道,我盖松涛有没有资格,训斥这个小子了吧?”
“哼”荆铭同样冷哼一声,目光沉毅而坚定地道:“即便阁下一刀杀了我荆铭,我也不会认为,你有训斥我家郎君的资格。”
话音未落,众人就听“仓啷”一声,一刀银光飙射而出,继而就是一道兵器出鞘的声音,突然从荆铭的身后传了出来。
不等荆铭回头去看,怎么回事,一只大手,瞬间就落在了他的肩膀上,继而就是一股大力,从那只手上涌来,一把就将他拽到了后面。
原来是朱璃,一看荆铭受伤流血了,二话不说,就猛地从周然的腰间,拔出一把长刀,将荆铭拽到了他的身后。
做完这一切,就见朱璃长刀一挥,直指盖松涛,愤然道:“你竟敢伤了荆铭大兄,我今天非要揍你一顿不可。”
朱璃的突然愤起,不但盖松涛呆住了,就连荆铭也呆住了。
荆铭一愣之后,就立刻急切道:“郎君,不可!”
“属下无能,让郎君担心,属下罪无可恕,还请郎君千万不要冲动啊。”
朱璃闻言,恍若未觉,依然固执地道:“不行,我今天一定要教训、教训这个大狗熊,他竟敢砍伤你,我一定要揍他一顿,给你出气。”
朱璃语气决然,气势汹汹,显然动了护犊子的心性,在他看来,自己人被人给伤了,自己岂能坐视。
这边的主仆二人,上演一出苦苦劝谏的戏码;那边闻听朱璃之言的盖松涛,神情却突然就变得玩味了起来。
只见他回头看了一眼李天府,发现大师兄李天府,正好微不可察地向他点了点头,接到大师兄的示意,盖松涛又岂能不知道,该怎么做呢。
很显然,李天府,想让盖松涛,前去试探一下朱璃。
虽然他们已对于朱璃身份有了怀疑,但无论如何怀疑,也不如出手一探,来的确切。
朱璃和盖松涛,一个一往无前,一个半推半就,很快二人就对峙了起来。
二人照面,朱璃根本一句废话都没有,挥刀就砍,这一刀平平无奇,犹如一名莽汉打柴,那凌空挥动的斧头。
看到对方这样的动作,盖松涛的眼中,微不可察地掠过一丝不屑,甚至,更多的还是对自己、以及大师兄的疑神疑鬼的态度,感到啼笑皆非;这就是个傻了的莽汉啊,怎么可能是大将军朱璃呢?
对于这样的招式,盖松涛懒懒地,提不起一丝兴趣。
可是,他的这种懒洋洋的态度,刚刚发自由心,都还没来得及表现出来,神色就豁然大变了起来。
只见朱璃那原本平平淡淡的一刀,突然衍化出无数刀幕,层层叠叠、狂涌无尽;那炫耀而出的刀幕,更似巨浪滔天、澎湃不休。
以朱璃现在的心性,他根本就不知道,不知不觉间,他就将自己以前领悟的暴刺连击,给融进了刀势之中,在他而言,出刀砍人,当然是怎么顺手,怎么来了。
暴刺连击,早已化为他的本能,不知不觉间,他就用了出来。
看在外人眼中,只见银光漫天、极光耀眼,那无穷无尽的光幕,排山倒海般地,向着神情错愕、一脸铁青的盖松涛,狂落而下。
李天府、弈江南、李孤峰、杨正见、李文旖五人,尽是高手,一眼就看出了这一招的虚实,这样的招式,显然是一个人,将速度爆发到极限,瞬间狂劈出无数刀,才给人造成的错觉。
看破之下,五人无不骇然,这哪里是痴傻青年啊,这分明就是个扮猪吃老虎的绝世高手啊;面对这样一个对手,在看看他们的那位二货师弟在干什么,他竟然还漫不经心,提不起兴趣,这不是找死吗?
“不好。”李天府一声厉喝,身影瞬间窜出,可这个时候,还来得及吗?
再看盖松涛,错愕之后,就是火烧屁股似的疯狂拼命,只见他连偷看尼姑洗澡的精力,都提了起来,一把长刀瞬间被他挥洒得,泼墨不进,倾雨不落,可是,现在还来得及吗?
“当、当、当.......”
什么叫绵绵不绝,什么叫声声不息,什么叫狂风骤雨?
这就是,只要看到朱璃挥刀狂砍的一幕,即便文盲,也终于明白了这些成语的意义。
半个呼吸不到的时间,谁都没看清朱璃到底砍出了多少刀;半个呼吸的时间,谁都想不出,盖松涛到底经历了怎样的艰辛。
众人只看到,漫天银光奔腾不息;众人只看到,漫天极光狂烁不停。
当声音骤歇之际,众人又看到,一个庞大的身影,犹如抛飞的破麻袋一般,“轰”的一声,砸在了地上,激起无尽的烟尘。
大地轰鸣、小巷摇曳,这番动静,一点都不亚于三到四级的地震。
当灰尘散尽,众人再次放眼望去,只见盖松涛满脸苍白地躺在了地上,整个人虚弱得犹如生完孩子的女子一般,奄奄一息,好似连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了。
他的嘴角还残留着一丝血迹,那望向朱璃的眼神,愤然中带着一丝不甘;懊悔中带着一抹震撼,种种复杂的感情,夹杂在一起,形成那抑郁难明、幽怨非常的神情,望之让人心痛不已。
谁能想到,一个傻乎乎的青年,骤然间就能爆发出如此犀利、如此狂暴的攻击?
盖松涛没想到,所以他躺在了地上,虽然他挡住了朱璃的所有攻击,但他也被震成了内伤。
永远不要忘记,朱璃最擅长的就是速度和力量,放眼天下,能在这两方面都超过他的,朱璃只见过一个人,那个人,就是千古第二李存孝。
李天府上前,将盖松涛揽了怀中;龙鹄八仙的老三李孤峰,在同一时间,一脸凝重地抱剑上前,满脸肃然地走向了朱璃。
第三一三章 倚剑吟花
盖松涛弱吗?
谁敢说他弱,不过,他遇到一个比他更猛的人。
倏忽大意,加上朱璃的凶悍,这才是导致他一招秒败的真正原因。
李孤峰,神情凝重,一个挥手之间、就能让盖松涛应接不暇的人,他又岂能小视。
龙鹄八仙,老三、老四,年纪相仿,尽皆都是二十二、三岁左右。
李孤峰之所以排在盖松涛上面,是由加入师门的顺序决定的,再加上李孤峰的兵器,是软剑,乃是奇门兵器,占据诡异的便宜,本领自然要比盖松涛,略高一丝。
盖松涛的下场,李孤峰看在眼中,他比盖松涛强不了多少,自然就打起了十二分精神来。
一见对方又有人出场,朱璃抬头望了过去,面对李孤峰,他无惧无畏地道:“你也想和我打架吗?”
“嗯,你们是一伙的,大笨熊打了荆铭大兄,我就揍了他;现在我揍了大笨熊,你也想揍我,是不是啊?”一语问完,不等李孤峰回应,他就接着道:“想揍我,那就来吧,我可不怕你。”
朱璃的言行,形若顽童,可看在李孤峰的眼中,一点都不滑稽。
能一招秒败盖松涛人,无论是谁,都不敢相信,他是个傻子;按照正常人的思维,傻子是不可能拥有这样的身手的。
李孤峰是个正常人,所以他也不认为朱璃是个傻子;在他看来,朱璃多半是个阴险狡诈之人,一个喜欢扮猪吃老虎的人,能不阴险吗?
李孤峰径直走向朱璃,来意昭然,他是来为盖松涛找回场子的。
倚剑吟花李孤峰,其人仗剑花丛、游戏红尘,本人却是一个极其专情的人,虽然外表玩世不恭,却是一个洁身自好、出淤泥而不染的良家小郎君。
此生,他只爱一人,那人就是他的师妹,茯苓药师杨正见。
生于江湖,长于江湖,就免不了仗剑江湖。
龙鹄八仙,除了最小的两个小迷糊,其他人几乎个个身经百战、历经生死,他们现在还能雄赳赳、气昂昂地活着,还要多亏了杨正见这位娘子。
素手佛心、生性善良的杨正见,乃是龙鹄?m最醉人的一道风景。
女中行大,如姊如母的她,几乎一手带大了其他三个丫头。
每每师兄们受了伤,她都要细心的呵护、体贴的照顾。
这样的女子,任你男儿万丈豪情、钢胆雄心,也会融化在她的似水温柔中吧。
弈江南迷失了,一往情深;李孤峰迷失了,陷得很深;盖松涛迷失了,倾情无悔。
同门师兄弟,一起穿开裆裤长大的三人,谁不知道对方的那点小心思呢?
亲如手足的三兄弟,同时喜欢上一个女子,苦恼是必然的。
所以,弈江南寄情于剑、李孤峰佯狂不羁、盖松涛倾神于战,整个龙鹄?m,或许也只有品味独特的大师兄,以及不谙世事的两小幺,活的最潇洒吧。
毫无疑问,滥情人一抓一大把,痴情人凤毛麟角,可在龙鹄宫,一下就出现了好几个。
痴情之人,必有专注之技,本性专注,一技突彰。
李孤峰用情极深,形若佯狂不羁,实则借狂消愁;如此痴情之人,自然也有一手独领风骚的剑技,他的剑技,名曰斩百雨。
相思如暮雨,丝丝皆沉郁;一剑雨中挥,百斩依如狱。
爱的痴狂、爱的痛苦,斩不断、理还乱,才早就了人们眼中,现在的李孤峰。
李孤峰走向朱璃的脚步,沉稳而轻缓,望着一刀在手,无惧无畏的朱璃,他淡然拔剑,剑出如电,挥乱莫名雨。
如果说盖松涛,走的是刚猛无铸、横刀戮天的路子;那么李孤峰走的,就是似水轻柔、我意缠绵的路子。
银光掠天,犹如银龙经空,流光一瞬,刹那芳华。
看在外人的眼中,那刺出的长剑,好似圣洁的情丝,在矢志不渝地,向着恋人的心口,缠绕而去。
白练温柔,带着浓郁的相思、带着苦闷的沉郁、带着欲化银剑为慧剑的决然,剑出即至,直指朱璃喉咙。
面对这绝世缠绵的一剑,朱璃恍若未觉。
未遭重创之前的朱璃,一身武艺几近入玄。
重创之后,虽然他忘记了所有的招式,却潜移默化地,将之化为了自己的本能。
李孤峰软剑虽快,朱璃的长刀更快,快得好像,本来就放在那里似的,对于李孤峰的攻击,长刀已经等候多时了。
“当”
刀剑相交,脆响骤然,却一招未尽。
普通的剑客,他们的招式都是以劈、砍、崩、撩、格、洗、截、刺、搅、压、挂、扫等为主。
可软剑不同,软剑侧重于割、崩、抽、缠,却几乎放弃了砍、刺。
李孤峰急速一招,看似平常,却是他的三大杀招之一,一剑双杀。
兵器相交,软剑攻势未尽,突然弯曲如鞭,犹如神龙曳尾一般,晴天霹雳般地抽向了朱璃的后颈。
望着这惊骇的一幕,能看清李孤峰动作的荆铭,惊得立刻疾呼道:“小......”
只是声音未尽,眼前的一幕,就让他将“心”字,生生咽在了肚子里。
他的担心,显然是多余的。
听到颈后风声的朱璃,神情淡然,只见他手中的长刀,贴着李孤峰的软剑,猛擦而下。
众人只见一道极光,犹如刷过天空的横闪一般,从李孤峰软剑的中部,径直向着剑尖的位置,疾掠而下。
李孤峰一剑双杀的杀招,碰到了朱璃,瞬间就变成了一剑一杀。
因为,就在软剑刚刚弯曲,甩起未竟的瞬间,朱璃硬是一刀疾掠,将其给捋直了,曳尾之杀,顷刻消失。
朱璃破解李孤峰一剑双杀的方式,让列位高手瞠目结舌,这样的破解之道,超越极限的速度,是不可或缺的。
简单、直接,却有十分好用。
众人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现在知道了,却不适合他们。
顷刻之间,就能想到这种方法,化解李孤峰的绝杀,这不仅仅是智慧,还必须拥有让人咂舌不已的战斗天赋。
李天府不禁暗叹,此人天生就是为战而生的天才啊。
再看场中的朱璃,顺势一刀捋直了李孤峰的软剑,突然脚下急拧,疾如电钻,挥刀就向李孤峰当头劈下。
就连李孤峰自己,都没想到,自己仗以成名的三大杀招的第一招,竟然就被对方如此轻易地破解了。
一愣之下,先机顿失。
长刀劈天、平平无奇,极光倏忽、翻江倒海,刀耀九霄、光寒滔天。
看在众人眼中,朱璃的一刀,犹如大潮狂涌时的巨浪一般,排山倒海般地,向着李孤峰淹没而去。
又是那招,李孤峰神色一凛,就是这急速挥砍的一招,让他的四师弟盖松涛,瞬间秒败的,一看这势头,李孤峰立刻打了十二分的精神。
只见他信手挥动软剑,剑若银龙、龙游四方,四海八方,密云不雨。
“当、当、当......”
细密如倒豆、骤急如狂雨,一连串细密连绵的兵器碰撞声,不停地刺激着众人的耳膜,震得众人头皮发麻、鸡皮突起。
风狂涌,影狂闪。
飞沙走石、眼花缭乱之后,就见两道身影,倏然分开。
朱璃长刀横胸,一脸泰然;而朱璃对面的李孤峰,面色潮红,气喘吁吁。
朱璃一记长刀版暴刺连击,李孤峰接是接了下来。
可就在刚刚的一瞬间,他感觉自己和死神,来了一次擦肩而过。
那孤舟浮海般的感觉,那种身不由己般的无奈,那种绝境求生般的艰难,他统统感受了一遍,若是可能,他再也不想尝试一次了,太可怕了。
既然不想尝试那种感觉,那么只有主动出击,让敌人没有反击的机会。
一念萌生,两道身影乍分又聚。
只见飞窜中的李孤峰,一剑如雾,剑衍百花,一时之间,众人似乎感觉到,自己来到了鸟语花香、千娇百媚的国度,个个身心舒畅、流连忘返。
这正是李孤峰,仗之以名震天下的绝技,倚剑吟花。
自古以来,温柔乡、英雄冢,家有美妾、折寿十年,个中蕴意,不言自明。
李孤峰恣意红尘、百花望尽,剑造众香、衍化千红。
这种仙境般的图景,这种温柔堆中的气息,但凡触动对方的一丝心境,那人就休想逃脱,一剑殒命的下场。
可惜,他选错人了。
不说朱璃,原本就是坚毅之人,李孤峰这一招可以迷惑大多数男子,却不一定对他有用。
更何况,如今的朱璃,心智犹如六、七岁的小孩子,对于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来说,美景、佳人,又怎敌他,人前来疯呢?
男人,是天生的猎人,正常的男性,天生就崇尚力量,崇尚征服,在他们还不知道情爱为何物时,这种表现。更加淋漓尽致。
美景、美色,佳人、妖姬,对现在的朱璃来说,还不如打倒对手,赢得众人的赞赏,来得吸引。
可怜的李孤峰,大好剑技,白耍了,对朱璃使用这样的剑技,简直就是对牛弹琴。
只见朱璃双眸晶亮,一片清明,天赋使然之下,一眼就看破了温柔乡中的,那隐匿不发的夺命一剑。
只见他双眸一亮,纵身如鹏、出刀如虹,不偏不倚,劈天一刀,正中李孤峰藏藏掖掖的隐匿一剑。
“当”
一声脆响,朱璃一刀荡开李孤峰的蓄意一剑,继而,立刻顺势挥刀,一刀擎天,好似泰山倾塌般地砍向李孤峰。
第三一四章 春风剑客
古有通天巨木,名曰建木,扎根大地,上达九天。
朱璃的擎天一刀,好似抡起整株建木,舞碎苍穹、崩碎九天;疾如霹雳、势若塌天。
风云涌动、苍天雪染,崩山九击第一式,悍然发动。
一刀挥出,带动出的声势,让整个小巷,瞬间就黯淡在这漫天银光之中。
狂风怒啸,桌椅翻飞。
无数鬼卫,鞠腰如弓,甚至有普通人,想要移动一下,都要贴着墙壁,双手交替,抹墙而动。
少年不知愁滋味,少年不知恤留力,朱璃一刀狂劈,倾尽全力,声势滔天。
面对如此声势的悍然一击,站在一侧观战的李天府和弈江南,眼角不由自主地,就抽动了一下,面色也随之阴沉了下来。
李孤峰身为他们的师弟,他们自然了解对方的情况,李孤峰是剑修,修炼的还是软剑,其擅长的绝对不是力道,诡、突之变,才是他最拿手的。
可是此刻,由于绝招被破,李孤峰错失先手,让朱璃逮到了空子,悍然向其倾力猛砸,显然是要和他硬拼力量。
这一幕,绝不是李天府和弈江南愿意看到的,可是他们能插手阻止吗?
显然不能,能不能抗下,如此声势滔天的一击,就要看李孤峰自己了。
身为当事人的李孤峰,根本就来不及多想,立刻被迫横剑相拦。
“当”
刀剑相撞,激流乱窜,飞沙走石,激起无数烟尘。
沙雾中,一道银光骤然颠起,好似一道破开沧海的银芒,突兀飞扬,又迅疾落下。
崩山九击,绵延不绝,一招颠起,一招又落。
“当”
又是一次,势大力沉的碰撞,空间震颤、气荡四方。
再次硬接了朱璃悍然的一刀,李孤峰的神情,惊疑不定了起来,因为这第二击,似乎比第一击更具威力了。
他不知道这是错觉,还是朱璃刚才留了力,带着这抹惊疑,朱璃的第三击,倏忽又至,快如霹雳。
“当”
刀剑相击,天地一颤,狂风疾掠、狂沙纷扬。
再次感受这第三刀的威力,李孤峰的脸色,彻底变了。
他现在可以百分之百的确定,朱璃倾力轰击,绝对不是顺势而为,而是来自于一种武技的施展;因为这第三击的威力,足足是第一击的两倍还多。
一触之下,震得他双臂发麻、虎口生疼。
可是他推测出了真相,又能如何呢?
他的速度比起朱璃稍逊一筹,即便他不想和对方硬抗,现在也只怕由不得他了。
继第三刀之后,朱璃的第四刀接踵又至。
“当”
再受一击,李孤峰的面色,猛地就是一阵苍白,嘴角瞬间就溢出一道血线;猩红的鲜血,流淌在他苍白的脸色上,显得十分刺眼和冷艳。
李孤峰口角溢血,显然受到了重创,弈江南瞥眼看到,二话不说,就立刻飞纵而起。
一影如光,一剑如电,剑出惊鸿、天地同春。
春风剑客弈江南,剑出春回百花鲜;不问伊人心何在,此心隽永矢志坚。
龙鹄八仙,盖松涛修炼的是愤懑霸道之刀;李孤峰修炼的是相思缠绵之剑;而弈江南的剑,是春回大地、暖入心扉的剑,此剑永恒,情比金坚。
身为龙鹄八仙的老二,弈江南的修为,超出了两位师弟不知多少,虽未入玄,却算半步通玄了。
如此高手,倾力疾掠,飞掠如光,一剑如练,不可谓不快。
可是他快,朱璃也不慢,毕竟弈江南和朱璃二人,还有一段距离,在弈江南飞纵疾掠之际,朱璃的崩山九击第五刀,已然落下。
“当”
一声轰鸣,大地一颤,天地空间,都伴随着这一刀的落下,好像微不可查地晃动了一下。
清脆的刀剑交击声中,一道身影,犹如炮弹一般地倒射飞出;伴随着“哇”一声痛呼,一道冷艳、急促的血溅,喷射而出。
血洒长空,漫天殷雨。
一看到倒射而出的身影,继弈江南之后,李天府也猛地腾空而起,双手伸出,径直接向了那道身影,根本不用想,那人一定就是他的师弟。
而飙飞在空中的弈江南,听到背后的风声,心知大师兄出手相接,就更加心无旁骛了,只见他长剑斜指,刺破万重空间,狠辣无比地直取朱璃喉咙。
回春温情剑,在顷刻之间,就变成了光寒天地刃。
弈江南显然火了,师弟飙血倒飞,可见受创之重。
刺剑冰冷,萧萧肃杀。
一剑光寒,天地同秋,春秋逆转,也是弈江南心境的彰显。
风皱起,卷起无边狂沙,弈江南剑眉飙起、星眸凝霜,携裹着无边霜秋,带动着一往无前的气势,欲要一剑绝杀。
剑未至,透体的寒意,就激得朱璃,一阵皱眉。
在他想来,对方似乎没完没了啊,揍了一个,又来一个,难道他们就不怕被揍,还是喜欢被揍?
这个深奥的问题,以他现在的心智,是绝对想不明白的。
既然想不明白,那就继续揍下去吧。
长刀再起,银光满天,劈开萧冷的霜秋,直接硬撼绝命一剑。
“当”
激烈的碰撞,带起澎湃的气流,迫使无数的观战者,连连后退,更有甚者,仰身即倒,根本就承受不住,二人激烈碰撞,激起的风势。
一击之下,平分秋色。
弈江南,脸色一凛,长剑再挥,一道极光冲天而起,扶摇直上,剑啸九霄;极光逆转,飞流而下,仿若神怒击雷、降罪世人。
去若雷霆、来如陨星。
落剑如流星,携裹着落天之势,飞刺而下,试问天下,谁人能挡?
就连李天府都不知道,弈江南还有这等无匹的绝招;不是弈江南,有意要隐瞒自己的大师兄的,而是自从他的这一招,领悟出来后,见过这一招的人,都被此剑,送进了幽冥地府。
如果说弈江南第一剑,是绝杀一剑;那么这一剑,就是拼命之剑。
人剑合一、人剑一命,不伤敌,就伤己。
四师弟被朱璃重创,接着老三也被朱璃打得吐血,事到如今,朱璃的身份,还用怀疑吗?
现在,在他想来,不管对方是谁,都要为伤他师弟,付出代价;此剑拼命,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要将朱璃毙于剑下。
朱璃心智虽然幼稚,但也知道这一招的犀利。
可是天性不服输的他,遇强更强,立刻挥刀自守、形若磐石。
“当”
一声轰鸣,大地摇曳,狂风如浪,席卷四面八方,周围数米距离,早已无人可立。
弈江南落天一剑,被朱璃横刀硬抗,悍然接下。
代价就是他的双臂,突然出现了一丝颤抖,整个身躯,都突然趴伏在地,好似被那落天一剑,彻底击倒。
虽倒不伤,弈江南岂能罢休。
一击未果,只见他借力荡起,霹雳经天、电闪而下,落天一剑,势若流星,继续电击而下。
“当、当、当......”
弈江南的落天一剑,不断飞落,而朱璃不知为何,几乎每次都选择了硬抗下来。
大地不断轰鸣,犹如连绵不断的地震一般。
疯狂的气流,肆意狂虐,周围的房屋,落瓦无数。
若是有人俯瞰整个小镇,就会发现,不断有镇民,从房中飞窜而出,一脸骇然地望向震动之源,奕记烧烤所在的那条小巷。
观战人中,龙鹄宫几人,一看二师兄如此生猛,压得朱璃只有招架之力,毫无还手之力,就大为解气,雀跃无比。
而朱璃一方的众人,无不面色沉凝,荆铭更是额上冒汗,身颤如波;就连一直隐藏在暗中的王冲,也不由自主地窜了出来,主君拼命,麾下岂能不忧。
可是,如果有人仔细观察朱璃,就会发现,这位身长七尺开外的郎君,虽然好像勉力抵挡的样子,却神态却波澜不惊,几乎每一次对撞后,他的身躯就紧绷上一丝。
为什么会如此呢?
若有了解朱璃的人,就会知道,他,是在蓄力。
不错,就是在蓄力。
积蓄、凝练、压缩,寻求爆发的一刹。
火山爆发、势冲苍穹,无物不摧、势不可挡,朱璃蓄力,就是为了凝聚,那无坚不摧的一击。
弈江南,上窜下刺,每一次都能让朱璃的内息、暗劲积蓄上一丝、凝练上一点、压缩上一缕;同一时间,也会让他的憋屈、怒气、不甘更加强烈一点。
所有的隐忍、所有的情绪内蕴,尽在悄然的酝酿中。
一刻钟过去了,半个时辰过去了。
弈江南整整狂刺了半个时辰,朱璃看似岌岌可危,却一直屹立不倒,犹如坚强的小草一般,任你风吹雨打,我自快乐成长。
这般情形,就连弈江南这个揍人的人,都有点火大了。
犟脾气一上来,他就暗啐一句,娘的,我就不信你还能坚持半个时辰。
可是这个想法刚刚萌生,他的脸色就变了,同时变色的,还有一只观战的李天府,他其实一只在疑惑,朱璃的速度那么快,为什么不选择躲避呢,却一直和二师弟硬拼,难道他真的傻吗?
虽然感觉古怪,但他也想不明白其中的关窍。
明面上,弈江南处于上风,具有压倒性的优势,无论朱璃有什么阴谋,在绝对的实力之下,也只能胎死腹中,所以他才选择静观其变的。
可是当弈江南,再次飞落九天,形若一道闪电一般地,挥剑刺向朱璃的时候,朱璃终于爆发了,暴发一击彻底暴起。
迎着弈江南的飞刺,只见一直硬撼的朱璃,他的手中,一袭流光,陡然飞出,流光惊现,极尽耀眼,一如彗星划过长空,又似极光割裂苍穹。
快,快到了人体所能承受的极限,极光倏忽,转眼就对上了,弈江南飞刺而来的长剑。
第三一五章 道法自然
“咔嚓”一声,兵器碎裂的声音,突然传出。
那落天而来的霹雳电光,和那璀璨到极点的银光,倏然之间,就碰撞到了一起。
光束一触即崩,猛地炸裂、崩碎了开来,那爆发出来的毁灭之光,炫耀九天、天地失色。
在那炸碎的流光之中,一道身影,就像弹射的跳跳球一样,猛地倒飞弹出,几乎瞬间就撞在了一堵围墙上。
“轰”
小巷震颤、天地轰鸣。
无数碎石飞溅而起,漫天烟尘滚滚涌荡而出。
远处的观战众人,无法相信,这种崩山裂石般的轰动,竟然是由两个人的对战,而造成的。
少顷,烟尘散淡,众人抬眼望去,只见一道手持断刀、赫然而立的身影,犹如一尊神?一样,磐然屹立在那里。
其人如神,百战不败;其形如山,风雨不惊。
看那身形,其人绝不是一直大显神威的春风剑客弈江南,而是那位,一直被弈江南死死压制着的朱璃。
朱璃雄姿英发、睥睨亘然,双眸警惕,死死地望向对面的围墙。
循着他的目光,众人向那围墙望去,只见一个“大”字形的孔洞,赫然暴露在众人的视线之中,而视线所及之处,那位势若无匹、形若利剑般的弈江南,早已消失了踪迹。
不用想,那个“大”字形的孔洞,应该就是被弈江南撞出来的,众人心中,不言自明。
看到这一幕,朱璃一方众人,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继而就是振奋莫名。
其实,这些鬼卫来到川蜀,一听他们的将军,遭受了重创,很多人的心劲,瞬间就变得低落了起来。
他们是最忠诚的暗卫,虽然不至于心灰意冷、二志萌生,但懒懒的提不起精神来,也是事实。将乃兵心、将乃兵胆,一将受创,其兵必靡,这是人之常情。
外人是永远无法想象,朱璃在河朔军中地位的,河朔的普通士卒,私下里怼死别人的一句话,通常都是:“你厉害,你厉害怎么不去和我们将军比划、比划?”
由此可以看出,朱璃的勇武,是多么的深入人心,他的受创,对于麾下来说,无异于世界末日、天倾地陷般的打击。
可是如今,朱璃在万众瞩目之下,三战三胜,煊赫神武。
看在鬼卫的眼中,让他们无不以为,他们的勇悍无匹、百战不败的将军,又回来了,这些忠诚的将士,又岂能不振奋呢。
想比于朱璃一方的振奋,龙鹄宫一方的士气,显然降到了谷底。
在龙鹄宫,在弟子们的眼中,莫凌天这位师尊,就是他们的天,是他们的神。
莫凌天之下,就是几位师兄了,而其中最受师弟、师妹崇拜的人,就是大师兄和二师兄了。
现在连他们眼中,神一样的二师兄都被人给打飞了,四位师妹,又岂能不憋屈,不愤懑、不沮丧呢?
那位一身黑纱、面罩黑丝的娇柔女子,放眼一望,没有看到弈江南的身影,就立刻飞身,向着那个“大”字形的孔洞钻去。
其人不是别人,正是茯苓药师杨正见,龙鹄宫的女神人物;弈江南的消失,让她意识到二师兄的下场,担心之下,立刻就前去探望、救助。
而两小幺文兰和阳光,则是瞪着大大的眼睛,狠狠地瞪着朱璃,小虎牙咬得咯咯响,但考虑到几位师兄都被揍趴了,她们也只能干瞪眼、不敢过去,担心被揍。
等朱璃回头看了他们一眼后,这两丫头,齐齐小脚一跺,小脑袋一甩,就像两只傲娇的小松鼠,小尾巴似的,跟在杨正见身后,钻进了孔洞。
而身为大师兄的李天府,此刻望向朱璃的眼神,有点诡异。
只见这位龙鹄宫的大师兄,一脸无悲无喜,淡淡的眼神,深藏着致命的威胁,看得朱璃,一阵毛骨悚然。
李天府的三个师弟,被朱璃揍趴一对半,李天府能不怒吗?
只是他观察了朱璃的出手,尤其是朱璃最后施展的两项绝技,都是他见所未见、威力奇大的招式,现在三位师弟身受重创,若是他贸然上前,今天只怕想要全身而退,都难上加难了。
身为大师兄,他不能不考虑这些,因而他望向朱璃的眼神也一直在变化。
惊疑、审视、继而犀利、凌厉了起来。
而随着他眼神的变化,四周的气流也随之涌动不定,躁动、紊乱、最后疯狂、狂暴,气流成风,逐渐升级,和风、大风、狂风、暴风,直到飞沙走石、沙雾弥天,李天府似乎终于有了决定。
而处于李天府注视下的朱璃,感觉周围气流的变化,以及空间的不断凝滞、压抑、甚至窒息般的感觉,他就猛地转过身,直视着李天府,悍然道:“喂,拿葫芦的大个子,难道你也想和我打架吗?”
朱璃的这种幼稚般的质问,在李天府看来,极具有欺诈性,只见他双眸虚眯,朗然道:“阁下明明是一方高手,却要装疯卖傻;先是戏耍我两位师妹,继而又接连打伤我四师弟、三师弟,还有现在的二师弟。”
“身为他们的师兄,我与阁下,还有什么好说的,今日,说不好李某要与阁下做过一场了。”李天府,语出淡然,神情冷厉。
回音未落,风暴急速增强,转眼之间,这片区域,似乎只剩下李天府和朱璃。
受到李天府气势的倾轧,朱璃感觉,好似有一座绵亘万里的大山,在无形中,缓缓地向他压来;他的身躯,都在这样的压制下,出现了一丝不由自主的颤栗。
红尘酒客李天府,凌天不出,谁人可阻?
李天府游戏红尘,志在天道,放眼天下,除了龙鹄宫大宫主、也就是他们的师父莫凌天,谁能够阻止这位龙鹄?m大师兄,做任何事。
其人天资超绝,绝世风骚。
三岁吟书、五岁入道,九岁无双、十三绝世,现年二十六岁的李天府,就已勘破至武,步入天玄,乃是武道界,不世出的奇才。
天道无为、为在众生;玄之又玄、众妙之门,岂是那么好突破的吗?
李天府身为天玄高手,尚未出手,其势倾天。
这风雨欲来、势必倾天的气势一出,朱璃一方的众人,惊喜的表情,尽皆凝固在了脸上。
身在威势中心的朱璃,感觉更加明显。
朱璃表现出来的能力,绝不亚于绝世巅峰的修为,可绝世巅峰同入玄相比,虽然一线之隔,却天差地别。
面对一个名副其实的天玄高手,朱璃感觉自己,就像波涛汹涌的海面上,那一艘无助的孤舟一般,随时都有倾覆的危险。
初生牛犊不怕虎,虽然处境艰难,但朱璃逆势凝眸,倔强地挺直了脊梁,一脸毅然地对上了李天府的双眸。
有道是,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直面一名天玄高手,还是朱璃心智未复之际,无论在谁看来,这都是大祸临头的征兆。
可对现在的朱璃来说,又何尝不是一个天大的机遇呢。
通常人都知道,求生之道在于圆融,所以趋利避害,乃是人的本性。
朱璃的性格,历经两世,尽皆都是宁折不弯、虽死无愧的品性,问心无愧,正是他的人生格言。
可是,无论任何时期,任何社会形态之下,若是仔细研究、细心观察,人们不难发现,但凡具备这样性格的人,要么潦倒一生,要么英年早逝,虽不绝对,却大多如此。
难道天道扬恶,人性沦丧了吗?
口口声声宣扬正义,提倡真诚,追逐光明,刚直无愧,难道不是这种主流趋势下,想要塑造出的人群吗?
造成这样结果的因素很多,有人性方面的、有文化影响方面的,也有社会方面的,等等。
可光从道的一面来说,天地不为、大道无形,万物生灵存于天地之间,若想活得好好的,活得滋润长久,他的选择、行事就要附和天地运转的规律。
万物生存,循道而为,方得自在。
至善若水,水善若道,可水态多变、百川入海。
可见大道多变,刚直无愧的性格,固然值得提倡,可是在很多情况下,若是不懂变通,其势必危。
这个世上,不但有阳光,还有长夜;不但有君子,还有小人;存在即是真理。
刚直无愧,君子之风;可君子往往斗不过小人,君子有矩而行,拘束太多,可有时候,君子行仁,人心不仁,君子必被反噬,岂能不落魄、又岂能不横死之理。
朱璃的格言、个性,已经限制了他对武道的体悟,踏上更高之境。
现在身受重创,记忆全失,现在又大战连场,零距离地对峙李天府,对他的武道增益,何尝不是一次天大的机遇呢。
何谓道,古老的修者,将道分有四境,自然、释然、当然、怡然,而入玄,就是入道的第一境。
天人合一,以人合天,就是入玄。
李天府势压朱璃,也让朱璃,有了近距离感受自然之境的机会。
不谙世事、唯独武道天赋??,在加上忘记一切,心若赤子,剖析李天府的气势,如鱼得水、酣畅无阻。
自然之道,在于圆融,在于和谐、在于契合,一番体悟之下,让朱璃对武道的理解,瞬间迈过了那道横亘已久的阻碍。
身心通透、一念豁达,就见外界的朱璃,在李天府的倾轧之下,肉眼可见般地逐渐轻松了起来。
甚至,他的身周自然而然,就凝聚起一股清风,循环往复、圆融无比,让一直注视着朱璃的李天府,原本冷厉的眼神,突然变得有些惊异、继而越来越瞠目结舌了。
第三一六章 什么叫媳妇
狂风呼啸、沙雾弥天。
身处其中,朱璃却发现,自己的触觉似乎变得更加敏锐了起来。
这一刻,天地一片空灵,就连外界的狂风和砂砾,都似乎清晰地存在于他的感知中。
远处的荆铭、王冲、周然、齐妙戈等人,他们那沉重的呼吸,以及紧张的心跳,朱璃了如指掌。
附近的居民,他们那惶惶流窜、惊异不安的心情,朱璃感同身受。
围墙后面,那位撞破围墙的弈江南,他现在的状况,朱璃稍感即知.....
除此之外,他还感受到,冥冥之中,大地有动,它正在以一种特殊的规律,不停地运转着。
周围那原本空荡荡的空间中,似乎也存在着无数的生命;它们在盈动,在繁衍生息。
天地之间,原本看不见、摸不着的地方,似乎处处存在着力量,那种力量十分亲切,朱璃觉得,可以将之纳为己用。
好像自己的情绪、举止,都可以影响这种力量。
由于处在李天府的倾轧之下,让他不舒服,心中不忿。
就不由自主地想,若是能让这些游离的力量,来对抗李天府的倾轧多好啊。
结果他就立刻发现,这些无形无色的能量,立刻开始运转,搅动,他身边的气流,立刻在那股力量的拨弄下,形成了一股循环不息、圆融无比的疾风,彻底隔开了李天府的势压。
原来这就是势,天地之势,无处不在,一旦入玄,可借天地之势,为我所用。
......
同一时间,他还感觉到,身体中的某种桎梏,碎裂了一些,犹如春天泥地里的小草,拱破的泥土。
初芽欲萌,桎梏将开。
可站在外界,看到朱璃的身边的疾风,李天府震惊了,不但震惊,他还有点惊惧。
放眼天下,步入天玄的人数,本来就不多,据李天府所知,在这些天玄高手中,他绝对算是最年轻的一人,没有之一。
由于李天府自小就惊才绝艳,老一辈人物,对于他能这么年轻,就勘破至武、步入天玄,并不奇怪。
可朱璃才多大,据李天府目测,此人最多也就十八、九岁年纪,这般年纪的郎君,现在就已摸到了入玄的门槛,若是一切顺利,此子必能在二十岁之前,步入天玄。
这个推测,让他如何不惊惧。
要知道,他们师兄妹这次南下,可是奉命而来的,目的就是为了活捉朱璃,将他送到师尊的面前。
毫无疑问,他是朱璃的敌人,换句话说,由于莫凌天的命令,龙鹄?m和朱璃算是对上了。
天才不可怕,可怕的是这个天才,和龙鹄?m是不死不休的关系,这就让人揪心了。
一念至此,李天府目露凶光,心中暗道,既然注定为敌,敌方的天才,还是早点抹杀掉好,对敌人狙杀,无所谓对错。
一念萌生,李天府的双眸,立刻凶光毕露。
想到就做,绝不迟疑,只见李天府当即就拿起酒葫芦,猛地狂啜一口烈酒,立刻“噗”的一声,就对着朱璃喷射了过去。
世有酒鬼、酒徒、酒仙,以及酒客等,酒鬼、酒徒、酒仙等人饮酒,那是为了满足口舌之欲。
可酒客不同,剑客以剑为兵,刀客仗刀为器,酒客自然就是御酒为武的人。
李天府一口烈酒喷溅而出,只见原本就气势倾天,狂风大作的外界,混进了他的一口酒水,瞬间就化作了倾盆大雨,暴雨骤急,疯狂地砸向朱璃。
暴雨如豆、滴滴夺命,身在其中的朱璃,突然感到了一抹致命的危机,面对着这种危机,他感觉自己无法躲避,只有奋力去挡。
可是暴雨骤急,无处不在,他将如何去躲,又将如何去挡?
情急之下,朱璃心随意动、意随风走。
只见那萦绕在朱璃身边的疾风,突然流转得更加迅疾了起来,这股疾风虽小,却似燎原之火,越烧越旺。
只是转眼之间,狂风如涛、肆虐滔天,一股龙卷风,瞬间成型;甫一形成,它就在朱璃的影响下,立刻卷向漫天酒雨。
暴雨如注,狂风如龙。
龙卷巨龙甫一扑出,就立刻张开深不见底的龙口,鲸吞四方、海噬苍穹。
放眼望去,只见苍穹之下,一条狂风巨龙,一口要掉了穹庐,那片穹庐之下的暴雨,也随之被狂风巨龙吞入口中,瞬间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中。
这奇异的一幕,不但惊呆了李天府,也惊呆了所有观战之人。
李天府吃惊,那是因为他万万没想到,朱璃只是稍窥入玄门径,竟然就能够御使天地之势,利用天地之势,形成龙卷风,瞬间就破去了他最常用的漫天酒雨。
而荆铭、李文旖等人吃惊,那是因为他们觉得,朱璃和李天府之间的争斗,根本就脱离了他们对武道的认知。
一人布雨,一人兴风,暴雨滂沱,狂风迅猛。
转眼之间,二人就交手一合,狂风如龙,巨龙吞天,也吞噬了漫天酒雨。
这还是人的战斗吗?
顺口一招,竟然被朱璃顺手破去,让李天府心下一凛,正待他准备继续出招之际,那个“大”字型的孔洞中,蓦然转出一行四道身影。
只见杨正见走在最前方,神情谨慎,似乎在防备着什么;而两小幺,文兰和阳光,正一左一右地将弈江南搭在肩上。
四人刚一走出孔洞,就看到了李天府的酒雨,瞬间被朱璃破去的一幕。
一见之下,杨正见心下同样一凛,不知想到了什么,只见她立刻疾呼道:“大师兄!”
一声骤喝,显然打断了李天府的动作,只见他连忙转过头去,手中的酒葫芦,也顺势放了下来。
看到李天府看向自己,杨正见连忙走到李天府的身前,轻声道:“大师兄,如今二师兄、三师兄,还有四师兄,全都遭受重创。”
“师妹刚刚全都为他们查看了一遍,情况比预想的要严重,若想让他们康复如初,可能还要仰仗大师兄你的协助。”
“这次南下,我们一行的安危,也要仰仗大师兄你,师兄若是怒极出手,一旦不测,我等处境,只怕更加危机。”杨正见说得十分凝重,态度非常恳切。
李天府闻言,眉头微皱,只见他转过头,看了朱璃一眼,神情十分不甘,不过,他也知道杨正见说的,十分在理。
他是天玄,对周围的感知,比朱璃更加敏锐。
就在他们争斗的这一会儿功夫,暗中聚集到这里的鬼面死士,少说也有上千人,这些人,可都是朱璃的人。
更何况,他还察觉到驻守此地的府卫,已经集结,似乎也在朝着这个方向,汇聚而来。
即便李天府,自认能够解决朱璃;等那些精锐府卫赶到这里,一怒之下,若是万箭齐发,他们师兄妹八人,多半就要折损近半,这个代价、这场豪赌,是他万万承受不起的。
考虑到这里,李天府淡然地回头看了一眼朱璃,漠然道:“朱璃,今日之赐,李某铭记五内,山高水长、我们择日再会。”
朱璃闻言,怔怔地愣了下,好奇道:“大个子,你在说些什么,你不打了吗?”
“我刚刚发现一个好玩的东西,还没有练好,你就要走,太没意思了;能不能不要走,陪我再玩一会,等我练熟了,你再走可好?”说道后面一句,朱璃一脸期翼,眼中甚至还露出了一丝恳求之色。
看着朱璃那一脸认真的神色,李天府一口气没接好,差点就是仰天一口逆血,狂喷而出。
这混蛋,自己的三个师弟,都被他揍得半死,这家伙难道认为,他们是来陪他玩的吗?
还是小丫头阳光比较虎,不等李天府回应,就见她狠狠地“呸”了一声,一双大大的美眸,红得像兔子,小鼻子一抽一搭地愤愤道:“混蛋朱璃,你这个大坏蛋,你都把师兄揍成这个样子了,还没耍够吗?”
“我莫阳光发誓,以后一定不睡懒觉、不乱跑,待在宫中好好练武,将来将你吊起来打。”
“不错,也算我一个,我莫文兰也发誓,以后不再骗吃骗喝,待在宫中好好练武,将来我不但要将你吊起来打,还要抢光你的所有钱财,让你连媳妇都娶不到。”文兰同样愤愤不平,美眸通红,咬牙切齿地发誓道。
两小幺的话,听在盖松涛、李孤峰、弈江南三人的耳中,让他们老脸一红,郁闷无比。
小师妹的同仇敌忾之心是好的,可在这个场合说出来,只会让他们更加愧疚,是他们辜负了两位小师妹的厚望啊。
而李天府、杨正见闻言,则是一脸欣慰,心道:这两个丫头终于长大了,开始懂事了。
可一直静立一侧的李文旖,闻言之后,嗤之以鼻。
只见她撇了撇嘴,带动着面纱都一撅一撅的,用只有她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不屑地嘀咕道:“?恚?庵止砘埃?慌轮挥泄聿判虐伞!?/p>
“若是今天不将她们看好,明天又不知道要到哪里去找她们了吧。”
龙鹄?m众人,显然没有心思继续纠缠下去,他们这次损伤惨重,李天府、杨正见更是没心思搭理朱璃,当务之急,还是立刻转移才是要紧的。
可正在他们转身要走的时候,朱璃却突然焦急地大喊一声:“慢!”
这声厉喝,让龙鹄宫众人尽皆心下一凛,继而转过头去,一脸不善地望向朱璃。
见到众人回过头来,怒视着自己,朱璃神情一怯,不过仍旧好奇地看向文兰,嚅嗫地问道:“那个,小姐姐,你能告诉我,什么叫媳妇吗?”
第三一七章 一举三得
朱璃的问题,文兰自然不会理会。
龙鹄八仙的其他人,一听朱璃喝止他们,竟然是因为这个,立刻一脸晦气地转过头去,马不停蹄地径直离去。
会川奕记店前的一战,龙鹄八仙从容离去。
由于李天府的高深莫测,荆铭、王冲也不敢贸然出击,对于他们来说,朱璃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所以二人并未留难对方。
不过,朱璃的遭遇,荆铭和王冲,不敢隐瞒,将朱璃带回黄府后,就立刻派人急报尉迟槿;同时也将这里的情况,派人飞报了朔州。
旬日,尉迟槿、耿?m,就匆匆地赶了回来,亲眼见到安然无事的朱璃,她们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小院中,尉迟槿、耿?m、荆铭、潘炕、舒贺、王佥等人皆在。
尉迟槿,环顾了一圈众人,诚挚道:“这段时间,辛苦诸位了,在下万分感激。”
一言未尽,她就躬身一拜,众人一见她如此郑重,连忙让到了一边,皆道不敢。
表示了一番后,尉迟槿直起身来,正色道:“关于龙木之事,朱洽道长那边,早已发动了巫神、拜月,两教的大批信徒,大索西洱河,却一无所获。”
“不但如此,朱洽道长,还同巫神教教主、拜月教教主,联袂刺探过万寿寺;结果两大教主,尽皆遭受重创,龙木,极有可能就在万寿寺。”
“大索万寿寺,以我们现在能力,显然是办不到的;所以,我打算趁着南诏大乱之际,浑水摸鱼,以最快的速度,壮大实力,争取在年前,率部进入阳苴咩城。”
众人闻言,神色尽皆沉凝了起来。
朱洽在他们眼中,可是神一般的存在,竟然折戟于万寿寺,可见那里绝非易索之地。
尉迟槿归来,不但告诉了他们这些事实,也说出了她的打算,很显然,这是最稳妥的办法;当然,这也是最难的办法。
聚集足够的实力,进入南诏皇城,继而大索万寿寺,若是放在普通人的身上,怕是终其一生,都不一定成功吧。
作为唯一文士,潘炕闻言,一脸肃然地拱手道:“夫人既然有此打算,应该也有了筹划了吧,不知属下有没有荣幸,帮助夫人参详一、二呢。”
尉迟槿冲他点了点头,客气道:“我这次回来,原本就是要和诸位商议此事的,潘公无需如此客气。”
继而她又接着道:“郑买嗣败走皇城,剑南节度使释?咙,深恐国主有失,已在月初,率部进入皇城。”
“剑南这块地界,三军大权,全都执掌在一个名叫董荼的蛮将手中。”
“董荼乃是释?咙的亲信,其人生性暴虐淫逸;释?咙在的时候,还能压制他,释?咙刚走,他就原形毕露,不但夜召歌妓、秽乱军营,还和很多留守的大将,发生过冲突,险些酿成了兵变。”
“我欲诛杀此獠,取而代之,继而整合剑南各部,进军阳苴咩城。”尉迟槿坦然而言,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可她话未落尽,一旁的潘炕就皱起了眉头,拱手道:“夫人,这个董荼,属下倒是知道一、二。”
“唔”尉迟槿闻言,立刻惊奇地望向潘炕。
潘炕也不卖关子,继续道:“南诏是一个,以部落为单位的国度,整个南诏遍布着大大小小的部落,不计其数。”
“在南诏的子民心中,部落观念十分强盛,军中士卒,来自不同的部落,也带着不同的部落信仰,他们各自立场不同、人心杂乱、十分难以强行整合。”
“除了众多部落,南诏最出名的还有六大强族,分别是李氏、董氏、赵氏、杨氏、姚氏、以及王氏。”
“这六大强族,族人众多,散居在不同的部落中;所以,六大强族,任何一个强族,都能影响到无数个部落。”
“而这个董荼,就是董氏的人,若是夫人杀了董荼,引起董氏的不满,属下只怕,董氏会对夫人不利啊。”潘炕一脸认真地望向尉迟槿,诚恳地谏言道。
尉迟槿闻言,秀眉紧皱。
潘炕之言,是她始料不及的,历朝历代,地方门阀,都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若是潘炕所言属实,尉迟槿的计划,就有了不妥之处了。
门阀豪族,不但影响力巨大,还拥有自己的部曲和甲士,董荼若是出身董氏,尉迟槿对他动手,很可能就会遭到董氏的打压和报复。
千万不要小看这些门阀、大族,他们的族人,遍布在社会的各个阶层,而且大多数人,都混得不错;一旦有人引起了他们的不满、遭到他们的敌视,这些大族,就会立刻发动自己的影响力,从各个方面,对那人展开报复。
历史上,很多当权者,都对他们礼让三分,不敢过分打压。
看着蹙起眉头的尉迟槿,耿?m双眸虚眯,不屑地看了潘炕一眼,悍然地道:“夫人,无需顾虑这些地方豪强,若是他们从旁掣肘夫人,耿某不介意灭了他们全族。”
此言一出,杀气磅礴,可在尉迟槿听来,也不过是激愤之言罢了。
历来当权者与大族之间,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换句话说,每一个掌权的君主,必然都会打压、镇杀豪族;而每每豪族得势,也会架空君主,上千年的历史,无疑是这一现象的铁证。
大族能够屹立千年不倒,岂是那么好灭的。
这个时候,潘炕再次向着尉迟槿拱手道:“夫人,董荼不可轻动,却并不意味着动不了,只要这董荼,不是死在夫人手中即可。”
“唔”尉迟槿闻言,秀眉一挑,看向潘炕质疑道:“世人多以利益得失,来判断事情的诱因,即便我暗中派人杀掉董荼,剑南最终,还是会落入我的手中,董氏难道就不怀疑了吗?”
面对着尉迟槿的质疑,潘炕淡然依旧,从容地道:“夫人,属下有一计,不但可以避免夫人,遭受董氏的怀疑,还可以帮助夫人,在最短的时间内,整合剑南,一举三得。”
“唔”尉迟槿闻言,双眸一亮,连忙道:“还请潘公,快快道来。”
面对尉迟槿的问策,潘炕自然不会迟疑,泰然道:“此计十分简单,只需夫人一封书信,必有人愿意出手,为夫人击杀董荼”
“谁?”尉迟槿闻言,立刻追问道。
“杨登。”
“杨登?”尉迟槿不解。
“不错,正是杨登,董荼出身董氏,可杨登却出自杨氏;若是夫人击杀董荼,会遭到董氏的仇视,可出身杨氏的杨登,却没有这方面的顾虑。”
“释?咙兵出剑南,进军皇城对峙杨登,大酋望杨登有理由对释?咙出手;董荼身为释?咙的亲信,在这场博弈中,沦为牺牲品,董氏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更何况,杨氏根本不惧董氏。”潘炕一脸意味深长地道,“杨登赶走郑买嗣,正是大权独揽,呼风唤雨之际,这个时候释?咙又横插一手,夫人认为,杨登现在是什么心情?”
根本不用想,也知道杨登杀了释?咙的心都有了。
就好像后世的某个小职员,刚刚见到久未谋面的女友,正准备高歌猛进、和女友大战两万回合之际,突然接到上司的电话,让他无论如何,立刻要赶到公司加班,不然就开除他。
你说他是什么心情,想必他杀了上司的心都有了吧。
尉迟槿美眸微眯,显然已对潘炕的计策有了猜测,只见她望向潘炕,淡淡地道:“潘公的意思,是要我给杨登写一封投靠信?”
“夫人英明,属下正是此意。”潘炕连忙肯定道,“夫人若是给杨登写一封投靠信,声言只要对方帮助夫人执掌剑南,夫人就愿意投靠他,杨登必然会有动作。”
“唔,何以肯定?”尉迟槿秀眉微皱,疑惑道。
尉迟槿投靠释?咙不久,杨登只要稍微查探一下,就会对她的来历一清二楚,一个依靠释?咙的赏识,才得以位居高位的将军,杨登会相信尉迟槿的诚意吗?
杨登不是傻瓜,必然不会轻信尉迟槿;而潘炕又说,只要尉迟槿表示投靠杨登,杨登必然帮她除掉董荼,这才是尉迟槿疑惑不解的地方。
这个怀疑,虽然尉迟槿没有坦言,但人老成精的潘炕,岂能不知对方在疑惑什么呢。
只见他连忙解释道:“只要夫人递上投名状,不管杨登信不信夫人,他都会出手;现在的阳苴咩城,阻碍杨登大权独揽的最大障碍,无疑就是释?咙,只要能够打击到释?咙的事情,杨登必为。”
高,果然是老狐狸,尉迟槿暗赞一声。
听了潘炕的解释,尉迟槿秀美舒展,欣然道:“潘公果然老成谋国,是我局限于表面了。”
“正如潘公所说,杨登现在,只怕恨死了释?咙,若是能给释?咙添堵,他一定会出手。”
“我的这封投名状,一旦送到他的手里,杨登必然认为,剑南的军中,绝不是铁板一块;即便他不相信我的诚意,也会推测出我的不安分,锦上添花、火上浇油的事情,杨登岂能放过这个机会。”
“夫人英明,介时,即便董氏知道了夫人,曾参与此事,也只会认为夫人,是被杨登利用了;董氏不待见夫人,是肯定的,但也谈不上仇视夫人,此为一得。”
“董荼身死,夫人趁机掌控剑南,此为二得。”
“董荼是被杨登杀害,杨登是释?咙的敌人,夫人于危难之中,整合剑南三军,三军将士,必然不会有太大的逆反情绪,此为三得。”
第三一八章 确实不一样
“潘公大才,此计可行。”尉迟槿立刻就对潘炕的计策,给予了肯定;这个计策,显然被尉迟槿采纳了。
潘炕连忙谦虚几句,不过他那张犹如盛开菊花似的老脸,倒是出卖了他的心情,任谁都能看出,这老货在?n瑟。
拿定主意,尉迟槿立刻开始部署,只见她直接开口道:“荆铭。”
“属下在。”荆铭连忙应命。
“这次我还要带走一批鬼卫,剑南那边已经有一千多人,你立刻调拨一千五百人,随我进入剑南。”尉迟槿沉声嘱咐道。
“诺。”
“舒公、王公、折将军,你们也一起跟我前往剑南吧;一旦拿下剑南,得力人手必然不能少,这正是三位大展拳脚的最佳时机。”尉迟槿望向三人,正色道。
“诺,属下领命。”三人立刻应命。
他们三个真不容易,从河东一直跟到了这里,现在总算熬出头了,尉迟槿肯用他们,就说明已经彻底接纳了他们。
嘱咐完一切,尉迟槿就打算前去看看朱璃;毕竟,若是征调人手,根本就不用她亲自回来,她回来,还是放心不下朱璃啊。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道弱弱的声音突然响起:“夫人,夫人,俺小周呢?俺小周也想前往剑南效力,以后做个大将军。”
听到声音,尉迟槿转头望去,只见一名肤色如熏,身长约莫四尺八寸的矮状青年,正一脸急切地向她拱手请命。
望着这人,尉迟槿一脸淡然,开口道:“将军身边不能没人保护,周将军一看就十分喜庆的人,留下来保护将军,也好图个彩头。”
一句话说完,尉迟槿转脸就走,根本就没给周然申辩的机会;徒留周然一脸懵然,在风中凌乱不已。
“一看就十分喜庆的人”这是夸人的吗?
懵然之后,就是郁闷,周然暗自吐槽,怎么将军这两口子说话,都那么让人肚子疼呢?
这个时候,他的姑祖父舒贺,还有王佥,一脸兴奋地来到了周然的身边。
舒贺望着一脸郁闷的周然,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轱辘,夫人此去,乃是险中求胜,战场之上,兵凶战危,非久经沙场的老将,不能担此重任,你还是不要添乱了。”
“不错,像你这种愣头青,不要说前去帮忙了,到了战场上,不被人一巴掌怕死,都要烧高香喽。”王佥也连声附和道。
每人一句,不多不少,说完之后,两个老家伙,昂首挺胸,好似两只骄傲的大公鸡一样,正眼都不瞧周然一眼,就这么施施然地走出了院门。
如果说尉迟槿的话,让周然肚子疼;那么听了两位老家伙的话,周然现在连牙都疼了。
在黄府,朱璃居住的地方,是个单独的一个小院,小院十分幽静,住在这里的,只有两个生命,就是朱璃和赤兔了。
尉迟槿到来的时候,朱璃正在和赤兔打商量。
“喂,小红,快点撒泡尿,我要和泥盖房子。”朱璃不知从哪里找了个小铲子,在赤兔的屁股后面,挖了一个小坑,里面放置一些松散的泥土,看样子,倒真像是和泥似的。
赤兔通灵,对于朱璃这个主人,是有求必应,根本就不会拒绝;可它也有无奈的时候啊,它的尿又不是自来水,说有就有的。
朱璃若是兴起,一天和好几遍泥,让它去哪儿弄那么多尿来。
这个时候,面对朱璃的要求,赤兔同样没有拒绝,不过,它干憋着气,就是尿不下来,急得它只好回过头去,可怜巴巴地望向朱璃。
看到这一幕,尉迟槿欣慰的同时,心头突然就像被针扎了一样,一阵悸痛。
摒退了左右,她就立刻走上前去,略显忧伤的面孔,也换上一副美艳如花般的笑靥,佯作开心地道:“朱璃,我来看你了,开不开心啊?”
听到声音,朱璃就转过头来,一眼看到了尉迟槿,就立刻雀跃道:“哈哈,槿儿姐姐,是你来了啊,太好了,和我一起和泥盖房子吧。”
一听朱璃称呼自己姐姐,尉迟槿眉头微皱,不悦道:“朱璃,以后不要叫我姐姐,听到没有。”
“哦”朱璃闻言,神情懵懂,好奇道:“为什么?”
“解愁姐姐、妙戈姐姐,我叫她们姐姐,她们还很开心呢,为什么槿儿姐姐不喜欢?”
尉迟槿闻言,想了想,耐心地道:“我和她们不一样,你可以这样称呼她们,却不能这样称呼我,懂吗?”
朱璃闻言,似懂非懂,不过,他定定地望着尉迟槿,突然将双手背到了背后,缓缓地围着尉迟槿,开始踱起了步子。
那情形,显然是要从尉迟槿身上,找到和赵解愁、齐妙戈不一样的地方。
观察良久,直到搞得尉迟槿有点不耐烦的时候,他的双眸突然一亮,立刻欢呼道:“哈哈哈,我找到了、我找到了,确实不一样,槿儿姐姐和那两位姐姐确实不一样。”
尉迟槿闻言,本想训斥他几句,可是她不知怎么想的,竟然莫名其妙地犯起了嘀咕,好奇道:“哦,你发现什么了,到底哪里不一样。”
朱璃见询,立刻一脸肃然,好似自己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似的,一本正经地道:“解愁姐姐和妙戈姐姐,都是鼓鼓的,而槿儿姐姐你的,是平平的,当然不一样喽。”
尉迟槿闻言,额角突然冒出了两道黑线,似乎猜到了朱璃指的是什么,这可是她的软肋,容不得别人置喙,朱璃这混蛋,竟然敢当着她的面说出来,她岂能不火。
不过,心存万分之一的侥幸,她还是冷冷地看向朱璃,不怀好意道:“什么鼓鼓的,什么平平的,你说清楚?”
朱璃诧异地看了尉迟槿一眼,似乎看出了尉迟槿的不善,不过他没有想那么多,为了证明自己敏锐的洞察力,他毅然地曲起了双臂,将手抬至胸部,将两个拳头放在了胸前,比划了一下。
这才一脸认真地向着尉迟槿道:“就是这里,这里不一样,解愁姐姐、妙戈姐姐都是鼓鼓的,而槿儿姐姐你这里,是平平的,当然不一样喽。”
“啊!!”朱璃一语未尽,就听尉迟槿突然大叫一声。
声音尖锐而刺耳,惊得树上的几只鸟儿,就像火烧屁股似的,立刻扇动起翅膀,“噗哧、噗哧......”地飞向远方。
惊得隐藏在院落外面的鬼卫,猛地飞掠而出,数十道身影,犹如离弦之箭一般,径直扑向院门所在。
可是这些惊得如临大敌一般的鬼卫,刚刚扑到门口,就立刻一脸懵然地愣在当场。
只见小院之中,赤兔马的屁股后面,朱璃双手成拳,放在胸口;他对面的尉迟槿,凤眸圆睁,那望向朱璃的眼神,好似要活吞了对方一样,口中更是气急败坏地大喝道:“朱璃你个混蛋,今天我不打死你,我就不姓尉迟。”
一言即出,尉迟槿飞身而上,羞怒之下,她哪里还管朱璃是伤残人士,伸出两个小拳头,雨点一般地就向朱璃的胸口,一顿猛捶。
朱璃也被尉迟槿的那声尖叫给吓懵了,直到尉迟槿的拳头砸在他的胸口上,他才伸手挠了挠头,继而又猛地抓住了尉迟槿的两只小拳头,一脸无辜地道:“槿儿姐姐,我说错了吗?”
尉迟槿美眸含怒,不过看到朱璃那副傻傻的模样,心口又是莫名的一阵悸痛,只好脸色一板,严厉地说道:“错,大错特错,朱璃你给我记住了,以后除了我,你不准看别的娘子那里,听到了吗?”
朱璃闻言,似懂非懂,愣愣地道:“哪里?”
尉迟槿闻言,胸口一闷,差点就是一口郁血,喷涌而出,狠狠地剐了朱璃一眼,继而,她猛地回头向着院门口的鬼卫,狠狠地瞪了一眼。
那些冲出来的鬼卫,一见自家夫人,怒气勃然地瞪向自己等人,立刻“嗖”、“嗖”、“嗖”......地,瞬间蹿个没了踪影。
直到门口再也不剩一个人影的时候,尉迟槿才转过回头来,用着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声音,冷冷地道:“胸口。”
望着尉迟槿那一脸寒霜般的面庞,朱璃怯怯地“哦”了一声。
不过,经朱璃这么一闹,尉迟槿感觉这个家伙,精力超级旺盛,根本就不像被惊吓过的样子,一颗心也终于放了下来。
“这里的鬼卫,我要调走一部分,不过,明天会有两位高手,从剑南赶来。”尉迟槿对于朱璃,叫破她女儿家的短处,依旧耿耿于怀,声音漠然地开口道。
“她们两个都是难得一见美娇娘,也是难得一见的大高手;她们会在这里养伤,顺便代为看顾你。”尉迟槿指的,自然就是杨柳叶和查书尘二人。
万寿寺一败,朱洽带着受创的两位教主,回到了巫神教总舵,可是没过几天,巫神教总舵就被杨登率领大军,伙同万寿寺的僧人,给攻陷了。
朱洽只好带着两位教主,以及教中的那些重要人物,前去投靠尉迟槿;可尉迟槿身在军中,女子在军中多有不便,就决定将受创的二人,以及一些女子,送到朱璃这里来。
无论怎么说,杨柳叶、查书尘都是一方顶尖高手,将养了一段时日,身体也好了大半,放在朱璃身边,总能为朱璃的安全,增加一些保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