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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逢不识     山海横流txt下载     山海横流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九四章 激战二高

    高干,显然不想受创,更不想死。

    以他奸诈、傲慢的个性,他绝不认为,眼前的几个汉奴,以及朱凝儿那个汉俘,值得他为之拼命。

    一念不值,就见身在空中的他,突然左脚踩右脚,双脚互踩,立刻以一个标准的燕子三抄水的动作,瞬间逆转了方向,纵向了一边。

    其人势若飞燕、迅若逐电,只是眨眼之间,就避开了弈江南的倾力一剑。

    甫一落地,高干就转头斜睨了李、弈二人一眼,冷哼一声,就想纵身离去。

    救人没救到,想要顺手宰掉一人,却差点阴沟里翻船了,这让高干,心下岂能不郁闷?

    可是他想走,无论是弈江南、还是李孤峰,都不愿意了。

    如果不知道对方,是个自然境的高手,师兄弟二人,倒也罢了;现在一旦知道对方,是个自然境的大高手,那情况就不同了。

    以弈江南和李孤峰的智慧,怎么会想不到,一旦纵虎归山,接下来将会面对,什么样的局面呢?

    朱璃可??敝诤姥裕?慕?稀16罟路濉19咸耍?灰?腥魏我蝗耍?桓甙阂环剑??甙和獾母呤只靼堋11蚧魃保?炝Ф蓟峤怀鲟镏唬?约阂不崛斡啥苑酱x谩?/p>

    不仅如此,他还要当众下跪,给高昂等人赔礼道歉。

    君子一诺,快马一鞭。

    虽然这是算计之言,可落在弈江南三人的耳中,就不是那回事了。

    自古以来,就有“主辱臣死”一说。

    身为朱璃的麾下,弈江南、李孤峰等三人,绝不希望看到朱璃,失信于人、狼狈不堪的一面。

    眼下,李、弈二人,皆已步入了天玄,可孟太极却没有啊。

    一旦二人放走了高干,在自己一方,斩杀了对方两元战将的情况下;等下继续挑战,高昂绝不会再顾及颜面,必然会派出高干,对孟太极出手。

    面对高干,单打独斗,就连李、弈二人,都没有丝毫把握战胜对方,更别说绝世巅峰的孟太极了。

    一旦让孟太极对上高干,绝无幸理,必死无疑。

    孟太极战败,朱璃若是不践约,必然失信。

    大胜加愤怒,这样一来,八千皮室军的士气,瞬间就会提升到了顶点;朱璃之前所做的一切,都会付诸东流。

    只要稍一思忖,师兄弟二人,就能明白问题的严重性,又怎么可能过高干呢?

    弈江南十分果断,只见他立刻仗剑而去,一剑如幕、身如脱兔,衔尾就向着高干追杀了过去。

    刚刚落地的李孤峰,一见师兄出手,他想都不想,就立刻紧随而上。

    高干差点就把他给宰了,恼羞成怒的他,又岂能放过对方。

    放眼望去,就见如雾如幕的弈江南身后,李孤峰瞬化光华、一剑凌天,直指高干。

    李、弈二人的担心,显然不是没有道理的。

    高干走的如此干脆,所思所想,正如李、弈二人担心的那般。

    他不但要堂堂正正地挑战孟太极,当场将其击杀,振奋己军的同时,还要让“耶律灭狄”那个契丹贵族,在三军将士的面前,大失颜面,狠狠出一口,心中的恶气。

    可是,打算不可谓不毒辣,只是有点一厢情愿了吧。

    “兄弟,......”正当高干,想要喝止高昂之际,弈江南一剑衍四时、剑出似流年,似缓实快,转瞬就来到了他的面前,生生地将他的呼喝,打断了下来。

    这是极其矛盾的一剑,这又是极其自然的一剑。

    似春风般轻盈、如曝日般毒辣;像秋风般肃杀、若隆冬般无情。

    感受到那毒辣、无情的一剑气息,高干瞬间就觉得自己,好似历经了无数岁月,孤身踯躅于时光的荒漠中,任光阴剥蚀着自己的雄心壮志,将自己的棱角和野望,一点点的消磨殆尽。

    世间,最公平的就是岁月。

    每个人,每一天,都是十二个时辰,不多也不少。

    所以,岁月很公平。

    世间,最无情的同样是岁月。

    哪怕你再后悔、再留恋,哪怕你愿意付出一切,挽留一秒,它依然毫不理会,飞逝而去,从不滞留。

    所以说,岁月最无情。

    四季剑,自然境的四季剑,已经初步有了岁月流逝的韵味。

    看似轻盈,实则阴毒;冷酷无情,举世无双。

    突然被弈江南的一剑笼罩,即便是高干这样的高手,心中不由自主地就会慨叹,物是人非、沧海桑田,沉浸其中,雄心不再。

    只是沉浸其中一瞬间,高干就心下一凛,继而就是一阵暴怒。

    心道,本监军退避三舍,只是为了保存实力罢了,你们真的以为,本监军怕了你们不成吗?

    怒从心起,就见高干一剑夭矫,掀起无边恶风,势若恶蛟出洞一般,直接迎上了弈江南。

    恶蛟出世,兴云布雨,千里泽国、荼毒一方。

    高干奸诈淫邪,剑如其人,刺剑如腾蛟,狂暴凶戾,沸盈一方。

    就连朱凝儿,这样一点武艺都不会的普通人,隔着老远,都被对方释放出来的气息,吓得小脸苍白,一如瑟瑟发抖的鹌鹑一般,将脑袋埋进了王月瑶的胸口,颤抖道:“月瑶姐,那个人好可怕哦。”

    “凝儿不怕,江南和孤峰师兄,一定会替你揍他一顿的;谁让他胡乱吓唬我们凝儿呢。”王月瑶一边谨慎地关注着战场上的情形,一边温声安慰朱凝儿道。

    现在这个时候,两拨人的战斗声势,全都十分浩大,这样的情形,是王月瑶绝不愿意看到的情形,动静太大,必招是非。

    经过一年多的习武,王月瑶早已今非昔比,场中五人的动作,她或许看不清,可形势,她还是能够分析得出来的。

    朱璃和高昂的战斗声势最大,可这场生死大逃亡的关键,却不是他能主宰的。

    他的作用,只是牵制,牵制住敌方的最强一人;将后背和希望,全都交给了袍泽,交给了弈江南等三人。

    这就是军人,生死不疑。

    可是,看在王月瑶的眼中,能不能赶在其他契丹人赶来之前,杀掉高干,已经成了决定胜负的关键。

    孟太极这位奔雷剑客,业已回到了她们的身边,正一脸复杂地望向场中的两大战圈。

    这种程度的对战,他已经插不上手了,即便上去,也是添乱,还不如回到王月瑶身边,守护好她们。

    俗话说,君视辰如手足,臣视君为腹心。

    就在刚才,在他闭目待死之际,朱璃悍然冲出,从高昂的手中,生生地将他救了下来,这让他十分感动,也坚定了他誓死守护二女的决心。

    “轰”

    一声轰鸣,突然传来,只见那追杀上去的弈江南,和转身欲走的高干,毫无意外的对上了一击。

    一击之下,疾风骤起、天地巨颤。

    一道身影,倏的一下,就从那狂风之中,电射而回,看那身形,正是弈江南。

    无论怎么说,他才刚刚晋升天玄,比起站在这个境界,不知有多少个年头的高干,还是差了点,硬拼之下,自然稍逊一筹。

    “找死的汉狗,真以为本监军怕了你不成。”

    随着弈江南的急射而回,湍流、肆虐的狂风中,一道阴冷的叱喝声,愤然传出。

    接着就是高干那啸窜如蟒的身影,仗剑追了出来。

    身形未至,高干手中之剑,早已疾挥而出,剑化狂蟒、吞星捉月,凶狠暴戾地冲着弈江南狂噬而下。

    这个时候,紧追在弈江南身后的李孤峰,正好赶到;不等弈江南吩咐,他就径直越过自家师兄,挥剑迎上了高干。

    “一口一个‘本监军’,道爷倒是要问一问,你这所谓的监军,是‘奸佞’的‘奸’,还是‘汉奸’的‘奸’?”

    听着对方一口一个汉奴,就好像他不是汉人似的,李孤峰立刻反唇相讥。

    出口不饶人,手下也不慢,一剑挥出,瞬间就挽起了无数剑花。

    花落缤纷、朵朵盈荡,顷刻之间,就化作漫天花雨,笼罩向追杀而来的高干。

    每一朵剑花,都是一丝剑气,多如牛毛、无孔不入。

    俗话说“吃一亏长一智”,李孤峰学乖了,既然硬拼不过,那么他就迂回作战,乱剑飞花,笼向高干的全身要穴。

    李孤峰的讽刺,高干怎么可能听不出来呢?

    对方分明就是鄙视他,身为汉人,却要以契丹人自居,这种忘祖悖典的行径,实在令人不齿。

    作为契丹化汉人,其实就是契丹人的狗,不但要随时随地地准备,向主人摇尾卖乖,还要能帮主人做事。

    否则,即便你位高权重,主人若是哪天想起了五香狗肉的味道,也是说宰就宰、说烹就烹。

    这样的日子,任谁都过得不舒心;现在又被一个小辈讽刺,高干岂能不怒。

    “混蛋,你什么身份,也敢教训我。”羞怒之下,高干怒斥一声,挥剑更加狠厉了。

    只见无尽的杀机,突然就从对方的身上,迸发而出,铺天盖地般地涌向了李孤峰。

    伴随着杀机如潮般的气势,还有那狂蟒横江、欲虐八荒般的暴虐,一剑挥出,好比巨蟒甩尾,径直扫向漫天的剑花。

    狂蟒虽横,可剑花如雨,即便它击碎了无数落花,依然还有无穷无尽的剑花,纷纷洒洒;这就让巨蟒疲于应付、顾此失彼。

    而李孤峰本人,更是身如鬼魅,游离在高干的四周,见缝插针、撩拨打诨。

    正在二人相持不下之际,一剑西来、岁月婆娑,四季流转、春秋催人,瞬间笼向了高干。

    弈江南止住了退势,纵身而来,甫一临近,就毫不客气地一剑挥出,径直杀向了对方。

    放眼望去,只见弈江南、李孤峰师兄弟二人,他们所在的战圈,繁花如幕、时光流转,俨然成了一处四季繁花的世界。

    在那花海流光之中,一条阴邪暴戾的巨蟒,上下翻飞、腾跃不已;只是,任它肆意挣扎,却依旧脱离不开,那流光繁花的笼罩。

    风涛如怒、剑光无数,漫天残花、炽战如荼。

    两个战圈,人影婆娑、影影绰绰,看不清,望不明。

    可是轰鸣的对撞,却经久不息,而且,渐有愈演愈烈之势。

    在距离释鲁捺钵的不远处,一行人面色沉凝,匆匆地赶往此地;这行人,正是耶律释鲁,以及契丹迭剌部的一众武将,当然,还有三明装束怪异的祭祀。

    捺钵之中,传出那么大的动静,耶律释鲁想不知道都难。

    接到麾下的频频禀报,他就召集起一众将佐,会同前来主持积薪盛会的三名祭祀,火烧屁股似的,赶来了过来。

    三名祭祀,正是遒枯、木辰,以及千慕然的生死仇敌,白吉多杰。

    也正是有了这三名高手的保驾护航,耶律释鲁这个迭剌部的于越,才敢前来捺钵,一探究竟的。

    身为自然境的高手,他们的感应,是何等灵敏,正在交战的朱璃、弈江南、李孤峰三人,几乎同时感应到了这波人的到来,心中自是一凛。

    高氏兄弟,自然也感应到了有人前来,二人尽皆精神一震,厮杀起来,更加卖力了。

    朱璃的对手,是比他高一境界的高昂,与其对战,朱璃主要还是以牵制为主;若是想要,在来人赶到之前,击杀对方,绝不现实。

    这一刻,他仍旧坚信,弈江南和李孤峰,应该不会让他失望吧。

    以李、弈二人的聪明,自然能够意识到局势的变化,师兄弟二人,在攻击的空隙中,匆匆地对视了一眼,意味,不言自明。

    继而,就见李孤峰的剑势,突然一变,那漫天繁花,随着他的剑势,顷刻之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就是无数剑影,排山蹈海般地蔓延而出。

    天下何其大,雨落千万家;有剑凌天出,百斩不湿颊。

    斩百雨,百雨可斩,滴水不沾,可见李孤峰的这一招,挥动到了极尽之处,有多可怕。

    绝招一出,剑影如波。

    波涛汹涌、峰涌无尽,转瞬之间,高干的身影,就被李孤峰的剑影,给淹没在其中。

    “当、当、当......”的利剑交击之声,充耳不绝。

    高干虽然比李孤峰要强,但面对李孤峰如此的疯狂进攻,他也不得不全力应对。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这句话,可不是没有道理的,一快破万法。

    就在高干全力抵御李孤峰的斩百雨之际,一侧的弈江南,突然凌空纵跃而起。

    去如金鹏怒冲天,身到极处落天杀。

    只见他那夭矫如龙般的身形,纵跃到了极尽之处,就骤然一个逆转,身剑合一、银光落天,疾如霹雳、迅若雷霆。

    自上而下,弈江南势若陨星,当头就向高干一剑刺下。

    这一招,正是弈江南的拼命绝招,一经施展、不死不休。

    当初他对朱璃就??┱构?庖徽校?舨皇侵炝?砭弑?14换鳎?喟胍不岜凰?罨詈乃馈?/p>

    远处的来人,激起了弈江南,那身为剑者宁折不弯、视死如归的凶悍之心。

    在李孤峰的配合下,弈江南,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拼命绝招,落天一剑。

    落天一剑,灵感来自于天雷击林,雷声滚滚、轰击无尽。

    弈江南身在高处,抱剑旋刺,就好似一道劈落穹空的闪电一般,直击高干。

    再加上他如今的境界,早已今非昔比了,施展出这一招时,就好似携裹着无边落雷之势,啸冲而下。

    一见二师兄凌空飞刺而下,李孤峰即刻停下了攻击,继而,只见他转身就走,一点都不带停顿的。

    他可是知道,一旦二师兄施展出这一招,那就是拼命之局,他可不敢打扰。

    高干正疲于奔命般地抵挡着,李孤峰的疯狂进攻;尚未等他回过味来,就突然感觉身前一空,那个一直狂攻不止的汉人剑客,竟然直接跑了。

    什么意思,正当他一脸迷惘之际,突然感觉头顶上空,似有一道闪电,悍然劈下,直接向他当头劈来。

    抬头一看,就见一道黑影,携裹着一抹银光,势若奔雷一般地向他冲来。

    根本就来不及思索,当他看到那抹银光之际,那抹银光,距离他的头顶,已经不足尺许了;身体的本能,促使他猛地挥剑如惊蟒,直接迎了上去。

    “轰”

    狂风暴起,肆虐一片方圆;大地轰鸣,似在难受地呻吟。

    一击之下,高干顿感手臂发酸,虎口发麻;整个右臂,瞬间就麻木肿胀了起来。

    这还不算,他的整个胸腔,都在这一瞬间,窒闷难耐,几乎都快喘不过气来了。

    而那飞刺而下的弈江南,伴随着这股反冲之力,再次荡入了天际,越飞越高,似乎比第一次飞纵的高度,还要高上不少。

    继而,身在空中的弈江南,又是一个逆转,身化陨星,以更加迅捷的速度,再次旋刺而下,依旧向着高干,凌空刺下。

    第一次迎击,就吃了个大亏,一看弈江南还来,而且这次的声势更猛,尚未恢复过来的高干,哪里肯硬接,立刻就欲纵身避开。

    可就在这时,那虎视在一侧的李孤峰,就突然纵身跃出,一剑如电、直接刺向他的面门。

    面对着对方的骤然一击,高干只好停下身来,挥剑隔开了李孤峰的迎面一刺。

    “当”

    一声轻响,李孤峰一击不中,纵如脱兔,立刻就远远跳了开去。

    可正当高干想要追击之际,弈江南那落天一剑,旋刺又到,无奈之下,高干只好再次鼓起全身力气,迎击而上。

    “轰”

    空间巨颤、大地摇曳。

    就连附近那些战战兢兢观战的契丹勇士,都是双耳轰鸣、头脑发昏,一阵摇摆不停。

    显然,这一击,竟然比上一击,更加威猛无铸、雄浑沉重。

    高干的的虎口业已撕裂、就连嘴角,都抑制不住地溢出一缕血迹;显然,此刻的他,已经被弈江南击成了重创。

    就是如此,在李孤峰和弈江南二人,默契无比的配合下,捺钵行营中,在来人刚刚踏入门口的一瞬间,高干接连受到弈江南,那落天而来的十余次轰击。

    此刻的他,早已大口喷血、脸色苍白,满脸都是惊恐绝望之色。

    眼看弈江南只要再来一击,就能将这位活了两世的枭雄,送入到地府报道之际,捺钵的大门口,突然传来一声,声色俱厉般的疾呼:“兀那汉狗,快快住手,否则休怪我木辰不客气了。”

第三九五章 ?蛇神将

    惊喝如雷、轰鸣延绵,那狂暴的喝声,直冲九重天。

    喝声未歇,就见一道身影疾若长虹贯日、凌空虚度而来。

    甫闻厉喝、惊见其势,无论是弈江南、还是李孤峰,尽皆大吃一惊。

    这位名叫木辰的契丹祭祀,速度也太快了吧;快到他们兄弟二人,根本就来不及击杀掉高干,那人就有可能冲到近前。

    如此声势,如此厉喝,朱璃怎么可能听不到;一听到那人的声音,朱璃就骤然爆发了。

    其实,早在感应到远处的来人,他就暗暗戒备了。

    他的暴刺连击、还有崩山九式,显然不适合爆发;唯一能够打高昂个措手不及的绝招,就是他的爆发一击了。

    感应到了来人,他就在暗暗蓄力,时刻准备着,给高昂来下狠的。

    此刻,一听到轰鸣延绵的厉喝之声,朱璃瞬间断定,来人,绝对是一位释然境的高手。

    以弈江南和李孤峰,刚刚突破天玄的实力,根本就无法和那人抗衡。

    就在那道狂喝如雷般的轰鸣声中,天地之间,一道极光突然暴起。

    极光辉耀,瞬间就刺破了无尽的漆夜,捅穿了绵延的咆哮之声。

    捺钵中的所有人,只感觉自己,好似突然从漆黑的深夜,来到了皓日当空的明光下,刺眼,刺得所有人,都有那么一瞬间,看不到任何事物。

    “轰”

    一声轰响,天地同颤,星月乱曳。

    风,飓风,无边的飓风,澎湃而起;当即就掀飞了无数的皮室军勇士,裹挟着他们的身体,将他们送上了高空。

    狂风如怒,激荡滔天。

    就连远离战圈的众人,也被这汹涌的飓风,冲击得举步维艰、丝发狂乱。

    所有人,全都衣袂猎猎、弓腰如鞠,却又努力地抬起头,望向那飓风的中心之处。

    在那澎湃滔天、涛翻浪卷一般的狂风中,一道魁异常梧的庞然之躯,一如出膛的炮弹一般,倒射而出。

    不用想,那翻飞而出的身影,正是高昂;在朱璃的爆发一击下,猝不及防的高昂,瞬间就被击飞了出去。

    甚至,还受了一点点、小小的内创。

    继而,就见另一道身影,疾如浮光掠影、蹿若白驹过隙,在高昂被击飞的瞬间,他就电射而出,径直向着弈江南等人的战圈,飞掠而去。

    那人速度极快,甚至比释然境的高昂,还要快上一丝。

    飞掠之际,沿途处处都是层层叠叠的残影,一个眨眼的瞬间,那人就来到了高干的面前。

    甫一抵达高干的身前,他就闪电般地飞出一脚,“蓬”的一声,就将半死不活的高干,猛地踢飞了出去。

    “啊......”

    凄厉的惨呼声中,穿空而起。

    高干的身体,一如被人踢飞的皮球一般,疾冲而出。

    血洒当空、冷艳凄迷。

    在那漫天血雨、惨嚎裂天的一幕中,高干整个身躯,凌空抛出;看那方向,正是王月瑶、孟太极三人,站立的方向。

    “耶律灭狄,你找死吗?”被朱璃击飞出去的高昂,刚刚稳住身形,就看到了这悲惨的一幕,立刻怒火冲天,疾言厉色地向着朱璃嘶吼道。

    “孟太极,杀了他!”

    对于高昂的威胁,朱璃充耳不闻,一脸无情地吆喝道。

    声音未歇,朱璃看都不看孟太极,似乎丝毫都不担心对方是否会照做;就见他立刻挥手疾拢,好似怀抱日月一般地、挥手划出一个圈。

    随着朱璃的动作,就见一股狂风,呼啸而出,甫一出现,它就凶猛地涌向了空中的弈江南。

    旋刺而下的弈江南,眼看就要击杀了高干,不想,斜刺里突然冲出一位,名叫木辰的契丹祭祀;此人先声夺人,甫一到来,就惊住了这位龙鹄山的二师兄。

    以对方掠空飞蹿的声势,弈江南自忖,他自身绝对不是那人的对手;不但如此,他能不能在来人的袭击中,击杀掉身下的高干,都是问题。

    看来今天,注定要有一场九死一生的大战了,弈江南一脸苦涩。

    不是他没有血性、也不是他未战先怯,而是双方,根本就没有可比性啊,他又岂能不失落。

    可就在这个时候,朱璃的战圈,突然发生了变化,一直被动抵抗高昂攻击的朱璃,突然大显神威,一击,就轰飞了高昂。

    继而,就见这位怀化大将军,瞬间就来到了他的身下。

    见到这一幕,弈江南大喜过望;心道,怀化大将军,果然名不虚传,原来一直都在隐藏实力啊。

    慨叹之后,就是无声的催促,这下高干铁定被宰了吧,弈江南开心地想着。

    可是事实,却超出了他的预料,朱璃并没有直接杀掉高干,而是挥起一脚,再次将其重创,并将之踢向了孟太极。

    不但如此,他还高声嘱咐孟太极,杀了高干,这闹的哪一出?

    不但凌空而下的弈江南不解,就连窥侍在侧的李孤峰,同样一脸懵懂。

    在他们想来,直接杀了,岂不干脆,何必这么麻烦呢?

    他们不知道,可朱璃却门清得很。

    高干同样是叛逆英魂,杀了这个人,必然能够获得山海经的馈赠。

    若是终结者,正好处于绝世巅峰之境,就能让那人突破桎梏,步入天玄;李、弈二人,就是例子。

    这个时候,大批的契丹高手赶来,他们一方,即便再增加一分实力,都弥足珍贵。

    这才是朱璃,甫一冲到高干身前,就将他一脚踢出,不但让其伤上加伤,再无还手之力;还让孟太极,去结果对方的用意。

    看在李、弈二人的眼中,朱璃是多此一举;可朱璃现在,根本就没有时间解释。

    当然,也不方便解释;现在,可不是发愣或解释的时候。

    那凌空飞击而来的木辰,早已一掌轰出,直接打向,那身在半空中的弈江南。

    这位契丹祭祀,果然狠辣。

    一掌拍出,就似凶隼啸击、猎虎扑熊一般,狂暴无比、迅猛绝伦。

    无边的暴风,携裹着一抹冲天的嗜血之意,山洪爆发一般地涌向了弈江南。

    弈江南,身在空中,而且正在凌击而下,简直就是一个标准的活靶子,根本就无法自救。

    即便如此,也不见李、弈二人,有所慌张;因为他们知道,既然朱璃来了,就绝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人被杀的。

    果然,眼看木辰的一掌就要拍在了弈江南的身上,弈江南的身下,竟然凭空涌出一股磅礴、澎湃的飓风。

    飓风猛烈,拔草断桅,势裂层云。

    如此猛烈的飓风,对于释然境的木辰,自然没有影响,可这股凭空骤生的飓风,却突然将弈江南,给刮跑了。

    不必惊疑,弈江南就是被那股狂猛的飓风,连人带剑,都给吹飞了的;从而,也让他极为惊险地、避开了木辰的凌空一掌。

    汹汹而来的木辰,一掌拍了个空,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

    他抢先出手,就是为了在于越面前,露下脸,也好提升自己,在对方心目中的地位。

    可不曾想,甫一出手,就被人给破坏掉了,狠狠地折了面子。

    “混账,你找死。”一掌拍空,徒自卷起无数风浪,让木辰极其愤怒;纵身如电、啸扑如隼,就欲向朱璃攻来。

    朱璃轻蔑地瞥了他一眼,冷哼一声。

    如是对方只有一人,朱璃不介意和对方战上一场;可是现在,若是他被对方缠住,其他人就危险了。

    考虑到这点,就见他顺手一抓,就抓起了李孤峰的腰带,拽着对方,疾速退了开去。

    场外,王月瑶、朱凝儿的身前,孟太极突然听到了朱璃的命令,连一丝犹豫都没有,就直接奔袭而出,一剑直劈,径直向着空中的高干劈砍而下。

    由于预估不足,用力过大,这位奔雷剑客,差点就将高干,给劈成了两半。

    在他想来,面对高干这样的人物,怎么也得全力以赴吧;哪怕是重创的天玄,都应该不容小觑才对。

    可是,当他出手之际才发现,对方其实就剩一口气了,整个人,犹如一条死狗一般,任人宰割,一点反抗的余力都没有。

    血雨漫洒之际,朱璃的脑海中,山海经即刻闪现而出,宏然的老声,朗然而出:“浩浩神州、钟灵俊秀,豪杰辈起、英雄丛出。”

    “涿鹿之战,天下归一,时有神将,扶炎黄而王天下。”

    “神将者,一曰:直符;二曰:?蛇;三曰:太阴;四曰:**;五曰:白虎;六曰:玄武;七曰:勾陈;八曰:朱雀;九曰:九地;十曰:九天;末曰:青龙。”

    “今有山海经持有者朱璃,手刃妖人,孟太极佐之,即得神将之质。”

    “天道得正、天理得循,赠孟太极?蛇之力,号:?蛇神将;赠朱璃大功一,可叠加,功盈则俱;山海遗馈,赠与功士。”

    就在山海经提示的同时,孟太极突然神情一震,一抹惊喜浮现于面上。

    这个时候,若是有人刻意看去,就会发现,他的身周,一抹自然缥缈的气息,萦绕而出,那是武破天玄,步入自然境界的气息。

    可在此刻,除了朱璃知道他的变化外,其他人,根本就没有人注意到他。

第三九六章 惊疑不定

    耶律释鲁已经来了,还带来了大批高手。

    可是现在,高昂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因为他的兄长,就在刚才,被人给生生地活劈了。

    由于距离过远,让他连救援的机会都没有。

    望着孟太极那一剑飙血、血洒长空的一幕,他的双眸,瞬间就腥红了起来;那永远好像大局在控、镇定自若的脸上,也变得极其狰狞了起来。

    “耶律灭狄,我一定要杀了你!”一道不似人声的咆哮,瞬间脱口而出。

    继而就见,这位契丹迭剌部的详稳,突然怒冲而起,形若滚滚怒涛一般,向着朱璃等人,冲了过去。

    啸声凄厉,好似午夜的厉鬼,在尖声凄鸣。

    声上高空,滚荡流远,相信即便方圆数里之内的人,都能清晰可闻。

    而身在释鲁捺钵中的所有人,全都情不自禁地伸出双手,捂起了自己的双耳。

    至于释鲁捺钵之外,还有一行人,正在渐行渐远。

    这行人,当然就是千慕然一行人了,莫文兰和莫阳光都在。

    除此之外,还有耶律铎臻、耶律斜涅赤兄弟,契丹化汉人韩知古,以及突吕不部的耶律欲稳。

    千慕然蛊惑啜里只,前来拜谒朱凝儿,其实就是想让对方,趁机占有朱凝儿;这样一来,以朱璃对朱凝儿的教导,必然会让对方怀恨在心。

    当朱璃营救出自己的妹妹,一旦知晓此事,即便他不会因私废公,统领河朔的大军,北攻契丹,也必然不会放过契丹人。

    蚕食、打压、甚至层出不穷的算计,必然不会少。

    到了那个时候,契丹势微,她就可以趁机报仇了,这就是她的算计。

    现在,烈性春毒已经送出;啜里只,也被她怂恿去探访朱凝儿的住处,可以说,一切都在向着她谋划的方向,发展着。

    夜朗月,星烁天。

    归去的路上,千慕然一派欣然,就像一只偷吃的小狐狸,凯旋而归一样。

    可是,这波夜归而行的人,似乎除了她以外,其他人都是一副兴致缺缺、没精打采的样子。

    文兰和阳光,更是小嘴高高翘起,都能够挂上油瓶了。

    这两位丫头,原本以为登门拜谒,无论怎么说,主人家也得摆上一桌丰盛的酒菜,来招待她们。

    可是这次拜谒,大出她们预料。

    朱凝儿身为俘虏,饮食什么的,都是契丹人,量身规定好的;能拿什么招待他们?

    更可恶的还是那个啜里只,一点“绅士”风度都没有,难道不知道两位小美女,肚子都快饿扁了吗?

    身为少主人的啜里只,竟然只叫了一些酒水、茶点之类的,害得她们两位,喝了一肚子的水;现在走起路来,都“咣当、咣当......”地不停的晃荡,活像一只未装满的水桶。

    而韩知古和契丹族的三位少年,同样兴致不高。

    他们一行前来拜谒,到了捺钵中后,就成了啜里只的个人表演。

    白白地送给了对方、一个给千慕然献殷勤的机会,这些人,心中自然不甘。

    众人的神色,千慕然尽收眼底。

    一想到自己为了报仇,竟然忽略了一帮朋友的感受,心中亦有一番歉意,想了想,她就准备开口安抚一下。

    正在这个时候,高昂那凄厉的咆哮声,突然传来,惊得一行人,顿时一阵莫名悚然,也直接打断了千慕然的计划。

    “什么人在尖叫?”千慕然不由自主地就脱口问道。

    这道凄厉的咆哮,在她们三人听来,只是一阵悚然。

    可听在耶律铎臻、韩知古等人的耳中,不但让他们悚然变色,还让他们惊疑不定起来。

    高昂身为八千皮室军的详稳,从一定程度上来说,他是耶律释鲁的亲信大将,认识他的人,自然不少。

    列位少年,全都是契丹官宦子弟,没有道理,不认识高昂。

    以耶律铎臻为首的契丹少年,不但认识高昂,还十分崇拜对方;因为,在他们的心目中,高昂就是一位悍勇无敌的将军。

    可就是这么一位大高手,却在半夜之际、在自己的军营中,发出了如此凄厉的尖叫,到底发生了什么?

    众人相互对视了一眼,继而,韩知古就突然疑惑道:“耶律灭狄,你们认识吗?”

    “不认识。”其他几人尽皆摇了摇头。

    耶律铎臻皱着眉头,沉凝不解地道:“到底是谁啊,竟然能让勇悍绝伦的高详稳,发这么大的火?”

    “嘻嘻,竟然有人叫耶律灭狄,太好玩了吧。”文兰闻言,突然忘记了满肚子都是水的郁闷,嘻笑出声道。

    一见文兰的表情,她的好姐妹、吃货双杰之一的阳光,立刻就明白了师姐在笑什么了。

    明悟了笑点,这位小娘子同样莞尔了起来,轻笑道:“在我们中原,将游弋在北疆上的牧民,称为狄人,或北狄。”

    “这人竟然叫耶律灭狄,难道他要灭了你们自己吗,哈哈,太有趣了!”

    正所谓,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文兰和阳光的打岔,立刻让千慕然意识到了一丝不妥。

    中原人,称呼北疆的游牧民族为北狄,这件事情,不但汉人清楚,契丹人同样清楚;契丹人,只要不傻,几乎没有父母,会给自己的孩子,取这样倒霉催的名字。

    然而,这样不合常理的名字,现在竟然出现了;而且,就在朱璃独闯上京,深入虎穴,营救自己妹妹的节骨眼上,出现了。

    也许在一般人看来,这根本就没什么,可对于胸有沟壑、腹纳乾坤的千慕然来说,就值得怀疑了。

    智者由一而三,以点及面,却也说明他们,必然生性多疑。

    正是由于多疑、多想、多虑,才让他们将方方面面,全都提前预知并做出了弥补,才能将事情,做得稳妥而周到。

    毫无疑问,千慕然是个智者。

    她想的,自然就比其他人,要多、要远、更要精细。

    一个名字,就让她联骤生怀疑,这个叫做耶律灭狄的人,会不会是汉人呢?

    若是汉人,又会是谁呢?

    在这个节骨眼上,冒充契丹人的汉人,不由得让她想到了朱璃,那位独闯上京的将军。

    一念萌生,千慕然脸色,瞬间变得不自然了,甚至苍白了不少。

    她要报仇,必然要借助朱璃的实力和势力;一旦这个冒充耶律灭狄的人,就是朱璃的话,那事情就麻烦了。

    她可以不择手段、可以算计朱凝儿,但她绝不愿意看到朱璃出事啊。

    毫不客气的说,一旦朱璃被高昂发现了,死在了北疆,她的一切图谋,都将付之东流。

    千慕然,??诤铀反??欢问奔涞模?运?院铀返牧私猓??阅芸闯觯?炝Ф杂诤铀肺奈涞闹匾?浴?/p>

    毫不客气的说,朱璃正是那些桀骜不驯的将军,以及孤傲自赏的智者,能够凝聚在一起的关键。

    一旦朱璃挂掉了,河朔顷刻之间,就会散掉。

    到了那个时候,谁也不服谁的各方大将,很可能会战作一团,谁还会有心情理会契丹人。

    即便朱璃的那些至亲,想要为朱璃报仇,估计也会先平乱,再北上吧。

    这样一来,她的大仇,猴年马月才能得报呢?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千慕然可不希望朱璃出事,一想到冒充耶律灭狄的那个人,很有可能就是朱璃,而且对方,现在和皮室军的高详稳对上了,她就有点急了。

    “文兰,阳光。”心念一动,千慕然立刻招呼起,两位师妹来。

    “呃,怎么了,师姐?”骤闻呼唤,文兰一脸错愕,继而她又突然瞥见了千慕然的脸色,连忙关切地道:“师姐,你的脸色,怎么有点白啊,是不是不舒服?”

    “啊,师姐不舒服?”阳光闻言,一脸愕然地转头望去。

    其实,她刚刚还看到对方,面色红润、一脸欣然的神情,怎么突然就变得有点白了呢?

    可是借着明朗的月色,一看之下,她就立刻发现,千慕然的脸色,确实有点小白。

    关心之下,阳光连忙开口道:“师姐,既然你不舒服,我们就快点回去吧。”

    千慕然其实不想回去,她想回到那处捺钵中,亲自去见证一下,耶律灭狄,到底是不是朱璃冒充的。

    可是,被文兰和阳光,这两个丫头一嚷嚷,其他人立刻关切地望了回来。

    慕然娘子不舒服,这可是个大献殷勤的好机会啊,耶律铎臻立刻一脸关切地慰问道:“既然慕然娘子不舒服,那么我就亲自送她回去休息吧。”

    “斜涅赤,你留下,去捺钵中看看情况。”

    “为什么不是我送慕然娘子回去?”耶律斜涅赤,一脸不满地望向自己的堂兄,“铎臻,不要以为你是我的兄长,就可以这样使唤我。”

    “好了,好了,慕然娘子既然不舒服,我们干脆就一起送她回去吧。”耶律欲稳不意让耶律铎臻兄弟,专美于前,出口建议道,“捺钵中的事情,若是连高详稳都解决不了,我们过去,又有何用?”

    一行人,吵吵嚷嚷,不由分说地就簇拥着千慕然三女,踏上了归程。

    这般境况,倒是出乎了千慕然的预料,完全打乱了她的设想;可是,她会善罢甘休吗?

    自然不会,即便回去了,她也要立刻弄明白,那位名唤耶律灭狄的人,到底是不是朱璃。

第三九七章 见缝插针

    释鲁捺钵中,形势非常严峻。

    耶律释鲁来了,还带来了大批的契丹武将,更有三位契丹祭祀,为他保驾护航。

    看到来人,对于那些契丹武将,以他们的身手,完全不被朱璃放在眼中;可那三位跟随着耶律释鲁,一道而来的祭祀,就麻烦了。

    三人尽皆目湛神光、高深莫测,一看就不是等闲之辈;甫一靠近,就给朱璃几人,带来一股无形的压力。

    三人中,木辰祭祀,已经露过一手。

    虽然被朱璃破坏了、让其攻击落空,但对方暴露出来的修为,却是一位货真价实的释然境高手。

    这个人给朱璃的感觉,还不是最可怕的;给他最危险、最可怕的人,却是那位亦步亦趋地、跟在耶律释鲁身边,满脸苦涩、双眸阴鸷的老者。

    其人,看起来就像是一位,一直都吃不饱、穿不暖,还被媳妇带了绿帽子的衰男。

    不过,对方举手投足之间,那不经意间释放出来的气息,却又透着一抹邪异的返璞之意;看似寻常,却道韵盈生,十分不凡。

    那种气息,朱璃见所未见、闻所未闻;未知的,才是最难捉摸的。

    当然,也是最可怕的。

    而就在这个时候,那位死了亲兄长的高昂,已经发狂了。

    只见他满脸狰狞、怒气滔天,一边挥刀如掀浪、卷起无边的煞气,挟裹着琼涛骇浪似的银光,一如银河落天一般地冲向朱璃等人。

    确切地说,他率先冲向之人,正是亲手结果了高干的孟太极;对于亲手宰了他兄长的人,高昂怕是不杀不快吧。

    看着对方彻底暴走、肆无忌惮的来势,朱璃眉头微皱,双眸虚眯。

    就见其身形一闪,就挡在了孟太极的面前,一刀暴起,就向着对方悍然斩去。

    银光乍起,光耀苍穹。

    漆黑的天幕,仿佛都在这个瞬间,被这抹暴起的银光,捅出了个大窟窿。

    银光如柱、庞然粗大,甫一出现,就将整个释鲁捺钵,笼罩在其中。

    若是有高手站在远处,向这里望来,就会惊恐地发现,一条曳尾大地、俯首苍穹的光龙,突然,就出现在了天地之间。

    光龙竖立而起,俯视无边的大地;当然,也在俯视着高昂,这只失去理智的小小蝼蚁。

    就在高昂,仗剑冲到了朱璃不远处之际,摩天光龙,突然俯冲而下,势若倾天、迅若陨星,迎着高昂那裹挟着无边骇浪的身影,分流裂海、轰然鲸吞而下。

    如此声势、如此刚猛的轰击,正是朱璃新近研究出来的崩山九式。

    崩山九式,脱胎于崩山九击,是在崩山九击的基础上,完善出来的,又一杀手锏。

    以前朱璃施展此招,借由对方迎击的反震之力,连环蓄力;若是能够连绵施展下去,即便比朱璃境界,高出一、两大境界的人,都能被他轰飞。

    可惜,崩山九击,有一个致命的缺点;由于是借助对方的反震之力,荡起之后,再次轰然劈下的,速度自然就会慢了一些。

    对上速度不比他慢的高手,这样的无限借力,无形中,就拉慢了他的攻击频率。

    进化版的崩山九击,现在的崩山九式,融入了风的特性;风聚风疏皆由心,连绵轰击无滞涩。

    “轰”

    天地俱震、飓风肆虐;四野摇曳、空间动荡。

    整个捺钵,都在这一瞬间,震颤不已。

    一击之下,高昂飙杀孟太极的冲势,瞬间就被朱璃挡了下来。

    朱璃毅然迎上了高昂,身后的弈江南、李孤峰、和孟太极三人,也没闲着。

    三人立刻移动身形,调整了一下站立的位置,成三角状,将王月瑶和朱凝儿二人,死死地护在了中间。

    位于前方的李、弈二人,更是强行催动真息,帮助二女,抵抗住了这磅然的冲势。

    一击得手,朱璃得理不饶人,挥刀如练、似羚羊挂角,又如天马行空。

    一刀接一刀,刀挥连环、匹练如浪;骇浪排空、连绵无尽。

    转眼之间,汹涌而来的高昂,就淹没在了朱璃的刀光银练之中。

    “轰、轰、轰......”

    二人甫一交手,就异常火爆了起来;刀刀相撞、连绵不绝。

    整个捺钵,都在二人的对峙中,轰隆不息。

    看在外人眼中,或许会认为,这是朱璃的寻常快刀。

    可身在刀幕中的高昂,每接一刀,心下就沉重一分;因为朱璃每出一刀,都要比上一刀,更加沉重、悍然,威势无铸。

    这绝不是普通快刀,这绝对是一种绝技,一种高超的运力之法。

    一旦确定对方刀法中的古怪,高昂那原本狰狞、暴怒的神情,逐渐苍白了起来;继而,神情也愈发惊悚了起来。

    可是,朱璃刀刀如电、霹雳行空,快得让他应接不暇,连喘口大气的时间,都没有;更遑论让他惊叫出声,向耶律释鲁等人求援了。

    高昂不请自战,让耶律释鲁不愉的同时,又十分好奇;不过,看到场中,朱璃和高昂战得如火如荼,声势浩大的场面,不免又有些担心。

    “遒骷大师,高昂怎么连个年轻的沙里,都打不过啊?”

    耶律释鲁虽是契丹于越,勇武是有的,不过,也只是处于无双猛将的程度;能够勉强分清场中的形势,还是他见多识广的原因。

    现在,一见自己的亲信大将,被一个年轻的契丹沙里,压着打,他就皱起了眉头,问向了身边的遒骷祭祀道。

    一脸苦大仇深的遒枯,闻言后,立刻拱手恭声道:“于越请放宽心,那位沙里,年轻气盛,也只能徒逞一时之勇。”

    “其人境界根本不如高详稳,能够抢占先机,估计也是运气使然;以高详稳的武道造诣,击败对方,是迟早的事。”

    “不错,遒骷大师所言甚是。”击杀弈江南未遂,一脸悻悻的木辰,这个时候,也走了过来,“于越有所不知,玄境之上,分四境;一境一重天,两相之差,天壤之别。”

    “那小子,只是自然境罢了;而高详稳早就踏入了释然境,他竟然还不知死活的硬撼高详稳,真是猪油蒙了心,找死而已。”

    一言既出,木辰一脸笃定。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世间的事情,往往非常奇妙;话一说满必遇鬼;人一矫情好事毁。

    木辰话音未落,就见一条横贯长空、啸日逐月般的光龙,怒冲而下。

    “轰”

    风狂气爆、天地震动。

    在那飓风肆虐、星曳月昏之中,一道魁梧的身影,炮弹般地倒飞而出。

    “噗”

    鲜血飙射、漫洒长空;凄艳的血雨,一如狂风中的点点红梅,缤纷而冷艳、凄美而哀婉。

    触目惊心、望之瞠目。

    显然,那倒飞飙血之人,正是与朱璃对战的高昂。

    望着这不可思议的一幕,木辰的两只眼珠子,都差点瞪了出来;就连一脸苦大仇深、形若万事不萦心的遒骷,双颊也不自然的红了一下。

    **裸的打脸啊,他们二人一脸笃定,话音未落,那位被他们看好的高昂,就被朱璃给轰飞了出去,还有比这更及时的打脸吗?

    二人瞬间目瞪口呆、哑口无言,讪讪得不知该说什么好。

    虽然轰飞了高昂,朱璃的神情,并没有太多喜悦;骤然爆发,展露出了底牌,击溃高昂,实在是无奈之举,有什么好高兴的呢。

    沉浸在丧兄之痛中的高昂,疯狂得犹如一只失去理智的狂狮;若是任其逞凶,今日多半难得善了。

    无奈之下,朱璃才提前暴露了底牌。

    自从完善了崩山九击,朱璃就不曾在人前使用过。

    这样的绝技,不但速度不慢,而且还能无限借力,任你修为再高,也不一定能扛得住。

    朱璃一直藏而不用,就是为了预留一手,以备不时之需。

    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形势所迫,给用了出来,他又岂能开心得起来。

    遒骷、木辰二人,或许只是感到难堪、丢脸;可朱璃心下,却愈发地凝重了起来。

    高昂倒飞而出,其实是杀掉对方的最佳时机;可是有遒骷、木辰,以及一直十分低调的潘僧白吉多杰在侧,朱璃根本不敢擅自远离,以防突然情况,让弈江南三人应付不来。

    承受了朱璃崩山九式的第八击,高昂显然已被重创,这极其不可思议的一幕,看在耶律释鲁的眼中,让这位枭雄惊疑莫名。

    只见他望向朱璃,沉声道:“这位沙里,搅得捺钵不得安宁的人,看来就是你吧。”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被那位娘子踩在脚下之人,应该就是我那侄儿啜里只吧;不知他怎么得罪了沙里,竟让沙里夜闯捺钵,将其打成了这个样子?”

    三肢尽断的啜里只,一直饱受着疼痛、和羞辱的双重折磨;之前,他还能一直咬牙坚持着,可是现在,他早就被折磨得昏昏沉沉、不省人事了。

    现在的他,嘴里被塞上一团粗布,整个人就像一条奄奄一息的老狗一样,被王月瑶踩在脚下。

    毕竟是自家侄子,又是耶律释鲁一脉、最被他看好的少年,耶律释鲁一瞥眼,就认出了这位悲催的少年。

    其实,若不是高干身死,高昂发狂,耶律释鲁抵达捺钵,就能立刻获知这里发生了什么;毕竟他是整个契丹族、毫无争议的第一人,高氏兄弟,自然不敢对他隐瞒。

    可惜,现在高干身死,高昂也被朱璃轰成了重伤,甫一落地,就昏厥了过去。

    在没有询问左、右副将之前,这位于越,还以为这场动乱,只是因为啜里只、和朱璃这位陌生的契丹沙里,造成的呢。

    故而,才会有此一问。

    朱璃闻言,只是稍一思忖,就明白了对方,好像误会了什么。

    俗话说,人的一天,有三迷,不过都十分短暂。

    耶律释鲁在没有率先找来副将,询问一下这里情况的前提下,就先入为主地认为,造成骚乱的,就是契丹的两位青年,显然,他似乎有点迷糊了。

    趁着对方犯错、迷惑,朱璃又岂能不抓住机会呢?

    只见他立刻佯作一脸悲愤的模样,十分激动地道:“敢问释鲁于越,积薪盛会尚未举行,朱凝儿小娘子,是否依旧还是自由之身?”

    耶律释鲁闻言,眉头微簇,似乎明白了这位陌生少年,想要说些什么了;怕是自己侄子,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了吧。

    一念萌生,他的神情不免有些不悦;不过,毕竟是自己的侄子,而且还被自己寄予了厚望的子侄,耶律释鲁又岂能不维护一、二呢。

    “沙里说的不错,朱凝儿小娘,现在自然是自由身;你和啜里只,不会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在这里打起来的吧?”

    与其坐等对方质问,还不如自己主动将问题抛出来,这样一来,起码也能占据主动。

    非但如此,还能给麾下部众,留下明察秋毫、英明睿智的形象,耶律释鲁自然就耍起了手段来。

    这种伎俩,又岂能瞒过朱璃的眼睛,不过,正中他的下怀。

    耶律释鲁既然来了,今天无论如何都不能善了了。

    若是能够抓住对方、犯浑的机会,或许能将将王月瑶和朱凝儿,平安地送出去,这个机会,朱璃自然要抓住。

    这样一来,只要朱凝儿和王月瑶脱身而出,他们四人,就没有了后顾之忧,动起手来,也不会束手束脚的了。

    顺着对方之言,只见朱璃拱手向着耶律释鲁道:“盛会尚未举行,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啜里只这个混蛋,竟然在这个时候,闯入了朱凝儿的帐中,欲要对其不轨,难道这就是释鲁于越的家教吗?”

    朱璃一脸正气,掷地有声地向着耶律释鲁质问道。

    一听朱璃之言,耶律释鲁暗道果然;这种小事,对他来说简直就是小儿科,十分好解决。

    “有这样的事,真是岂有此理?”耶律释鲁勃然大怒,当然,是装的,“沙里放心,既然这个混蛋,做出了这种混账情,我绝对会好好教训于他的,也好给沙里一个交代。”

    “现在,人你也打了,不如就将啜里只放了吧,我也好将他带回去,好好惩罚于他。”

    耶律释鲁一脸诚挚,神情就好似一位深明大义的家长似的;可是对方的这种伎俩,朱璃又如何看不穿呢。

    即便异地而处,朱璃真的将啜里只交给了对方,一旦对方带人离开,教训不教训自家的子侄,就只有天知道了。

    不过,对方竟然跟他耍手段,那他就将计就计好了。

    一念倏定,朱璃朗然道:“释鲁于越果然深明大义,既然于越这么说,将啜里只交给你,也不是不可以。”

    “不过,凝儿娘子身体不适,我要带她去看医师;如果将啜里只交给了于越,到时候,于越不让我们走怎么办?”

    “这个捺钵,可是释鲁于越你的地盘,那些大头兵,可都听你的。”

    站在朱璃身后的朱凝儿,一听到自家大兄,说自己身体不适,兄妹连心、玩心大起之下,立刻就皱起了小眉头,一脸的病恹恹的样子。

    就连身边的王月瑶见了,都不得不叹服,这小丫头的演技卓越;或许,小丫头也只有在朱璃的面前,才会事事都要尽心尽力地去配合吧。

    一听朱璃的提议,耶律释鲁立刻就向着朱凝儿站立的方向望去,一见那位小娘子,似乎真的有点不妥,就皱起了眉头。

    继而,就见他突然转过头来,大笑道:“哈哈哈,沙里说笑了。”

    “我堂堂捺钵之中,岂能没有医师,沙里何必多此一举,一定要将人带出去就医呢;沙里不防移驾大帐,我立刻吩咐人去将医师叫来,为朱凝儿小娘,诊断一番。”

    耶律释鲁,自然不想让朱凝儿离开这处防备森严的捺钵,朱璃曾经三败契丹大军,对于河朔的情况,他又岂能没有了解。

    别的不说,对于河朔鬼卫那神出鬼没的本事,他就知道不少;一旦朱凝儿离开了这处捺钵,万一被鬼卫劫走了怎么办?

    可对方的反应,一早就在朱璃的意料之中,朱璃故意说要带朱凝儿去诊治,为的就是漫天要价,才好坐地还钱。

    耶律释鲁话音刚落,朱璃就认同地点点头,故作谨慎道:“释鲁于越,言之有理,是我考虑不周。”

    一言方尽,就见他一脸淡然地转过头去,看向了王月瑶和朱凝儿,非常自然地开口道:“娘子,麻烦你先带着凝儿娘子,去方便一下。”

    “等下,我们就在大帐中,等候释鲁于越的医师前来。”

    趁着说话的当口,朱璃双眸虚迷,向着二人眨了眨眼睛,意味不言自明。

    这样的暗示,对于朱凝儿来说,或许让她一头雾水;可对于王月瑶来说,相信对方自然明白朱璃的用意。

    他们这些人,是怎么进入捺钵的,自然是经由地窟进来的;地窟的位置,不就在茅房的附近吗?

    坠落让王月瑶,带着朱凝儿去方便一下,其实,就是让她趁机带朱凝儿跑路。

    若是朱璃的计划顺利,她和朱凝儿是走掉了,可朱璃四人呢?

    一想到这里,王月瑶面纱之后的面容,不免就有些难看了;不过,在这种关键的时刻,她绝不可能违背对方的嘱咐,闻言后,只好顺从地点了点头。

第三九八章 战起

    人生最难面对的,就是离别,尤其是离开最爱之人的那一刻。

    如果离别,是为了更好的重聚,王月瑶的心里,或许还能坦然一些。

    可是,明明知道这次离别,对方就将亲冒矢雨、生死难料,她又怎么舍得别过。

    战争,请女人走开。

    不是因为轻视女性,而是因为所有的战士,都希望自己守护之人,能够长命百岁,哪怕厮守在对方身边的那个男人,不是自己。

    当然,有女人在身后的战争,给予战士们的,不是激励、也不是鼓舞,而是束手束脚的羁绊、以及那提心吊胆般的牵挂。

    不想成为那抹羁绊、也不想让对方提心吊胆,所以,王月瑶走了。

    只是深深地望了一眼,自己深爱的男子,她就搀扶着朱凝儿,转身远去。

    无论如何,先将朱凝儿救出去,才是最重要的。

    毕竟,朱璃北上上京的目的,就是为了救出自己的妹妹。

    至于啜里只,王月瑶二女走后,就落入了孟太极的手中;而耶律释鲁的注意力,一直都放在了自己侄子的身上,对于两位娘子的举动并未在意。

    或许,在他想来,这里可是捺钵行营,防卫森严、水泄不通,二女只是方便一下,怎么可能出事?

    身为捺钵的主人,耶律释鲁都没有阻止二女的行动,其他人下意识的就以为,对方默认了她们的行动;外圈的皮室勇士,立刻就让开了一条通道,以便让二人出去。

    “沙里,现在可以放了啜里只了吗?”望着死狗一样,又被孟太极提在手中的侄子,耶律释鲁双眸微眯,有点不悦地开口道。

    望着王月瑶以及妹妹朱凝儿,毫无阻碍地渐行渐远,朱璃着实松了一口气。

    听到耶律释鲁的声音,朱璃悠悠地转过头来,平静地望向耶律释鲁,淡淡地道:“释鲁于越,难道你就不问问,刚才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了吗?”

    嗯?对方这么一提醒,倒是让耶律释鲁神情一愣,不由自主地就望向了镇守此处、那几位欲言又止的,皮室军副将。

    这几位皮室军副将,一见自家于越,终于望了过来,心中顿时百感交集,腹诽到:释鲁于越,你终于想到我们了吗?

    位卑人轻,让他们不敢贸然出言,打断耶律释鲁和朱璃的对话。

    捺钵之中,又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眼看着耶律释鲁和朱璃,说个没完,他们也是干着急、不起火啊。

    只见其中一名苍莽、粗蛮的契丹悍将,一见释鲁于越,终于望向了他们,感动得差点就热泪盈眶了。

    只见其人,情绪激动,拱手向着耶律释鲁,语无伦次地道:“禀、禀报于越,死了,三个都死了!”

    “混账,什么三个都死了。”

    一见副将这幅模样,耶律释鲁终于意识到了不对。

    现在,他真的很想知道,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了。

    可是禀明情况的这位副将,说话不但语无伦次、语焉不详;还战战兢兢、一副哭丧的神情,他又岂能不怒。

    身居高位,原本就养成一种震慑人心的气势;如今一怒,更是虎虎生威,骇得地位卑微的副将,更是心有惴惴,一时语塞。

    如此情形,耶律释鲁,就更加着急了。

    这样的一幕,看在朱璃眼中,更是让他乐得看笑话。

    他会好心提醒耶律释鲁,率先问明情况吗?

    一般情况下,绝对不会;现在他这么做了,自然是有原因的。

    特意提醒对方,主要还是为了转移对方的注意力,顺便拖延一下时间。

    现在,王月瑶和朱凝儿,已经穿过了水泄不通的皮室军包围圈,只要再给她们争取一点点的时间,她们二人顺利地到达地窟所在的位置,应该还是没有问题的。

    耶律释鲁亲至,朱璃若想没有取舍地轻易脱身,根本就是不可能的;这么做,主要还是责任和义务之心,在作祟。

    耶律释鲁,和那几名副将,突然出现交流不协调的一幕,朱璃自然喜闻乐见。

    趁着这个时间,朱璃、弈江南等人,已经在不着痕迹地靠向一起;四人无不小心翼翼地戒备着,随时准备奋力一战。

    当然,啜里只依旧被孟太极提在手中;在他想来,啜里只绝对是一道护身符,关键时刻,说不定能救命。

    原本三、两句就可以说清楚的事情,耶律释鲁和他的几名副将,浪费了足足一刻钟的时间,才终于将发生在这处捺钵中的事情,解释清楚。

    镇守此地的四员亲信猛将,三死一伤,就连他的宝贝侄儿,也落入了敌人的手中。

    而造成这一切的,就是刚才和他侃侃而谈的年轻沙里。

    当耶律释鲁再次抬起头来,望向朱璃的时候,他的脸上,青筋暴突、咬牙切齿;现在他看朱璃,已经不是忽悠对方的态度,而是一种惊疑不定的审视。

    随着审视的深入,耶律释鲁突然觉得,这位契丹青年,怎么看起来似曾相识啊?

    有了这种感觉,他就努力抑制住心中的愤懑,漠然地冲着朱璃道:“沙里,不,阁下到底是谁?”

    “我们是不是在什么地方见过?”

    也难怪耶律释鲁会这么问。

    当初,耶律释鲁、耶律撒剌、慕容霸等人,南下扣关。

    居庸关之上,正是朱璃率部,守住了居庸关,还消灭了对方十几万的南下大军。

    二人虽然没有近距离照过面,但远远的还是有过一面之缘的。

    经年已过,朱璃也由当初的少年,长成了一名英武雄壮的青年;再加上青箬将他打扮成一名契丹人,耶律释鲁这才只是觉得朱璃有点眼熟,但并没有将他认出来。

    “释鲁于越认为,现在再说这些还有用吗?”朱璃举刀当胸,平刀向外,目视弯刀,淡淡地回道。

    无论怎么说,自己等人,一下子就杀掉了对方三员大将;现在,即便耶律释鲁确认朱璃,是他世交好友家的子弟,估计也不可能放过他们了吧。

    整个释鲁捺钵,一共就四员悍将,三死一伤,直接等于瘫痪了,这个仇恨可不是一般的大。

    更何况,耶律释鲁是个绝对的枭雄,朱璃等人,直接弄瘫了他的王牌近卫,他又岂能善罢甘休。

    “哈哈哈,说的好。”耶律释鲁怒极反笑,阴狠地道:“不管沙里是什么人,现在说这些,确实没有任何作用。”

    “不过,今天沙里等人,怕是很难走出捺钵了吧。”

    “上,给我拿下他们,要活的。”

    “我倒是要看看,他们到底是谁;亦或是他们身后之人,到底是谁?”

    朱璃等人混进捺钵,宰了他的三员亲信大将,还控制了他的侄子啜里只;耶律释鲁绝不相信,这不是预谋已久的算计。

    这让他想到了很多,例如对他早已不满的耶律辖底,以及蠢蠢欲动的耶律蒲古只等人;他非常向知道,对方背后的人,到底是谁。

    换句话说,到底是谁向他出手了。

    耶律释鲁一声令下,率先冲出去,竟然是三名祭祀中的木辰;只见其人突然大喝一声,带起一抹无边的风浪,好似一只凌空啸扑的苍隼一般,径直向着朱璃冲了过去。

    “哼,我早就看这个小子不顺眼了,贼眉鼠眼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于越放心,木辰一定为你生擒此人。”

    声音宏然,承诺铿然,这个木辰,信心可不是一般的足。

    继木辰之后,就是潘僧白吉多杰,这个让千慕然,做梦都想杀掉的人。

    白吉多杰,本是吐蕃高僧,修为精湛、佛法精深,继木辰之后,这位潘僧立刻高呼一声:“阿弥陀佛,老衲,也乐意为于越效劳。”

    声音宏然、一如暮鼓晨钟,直扣他人心门。

    伴随着一声佛号,大和尚啸蹿而出,一如佛光普照、灵犀一闪,就来到了朱璃等人身前。

    看在朱璃等人眼中,白吉多杰,一如一尊怒目金刚一般,掀起漫天金光,径直一掌,衍化一尊无边的大佛,就向他们四人,当头拍下一掌。

    看那方向,真是弈江南所在的位置。

    一脸愁苦的遒骷,倒是没有冲出去,这位老祭祀,神色淡然地守在耶律释鲁的身边,就好像一位忠心耿耿的侍卫一般。

    萨满教的教众,以及信徒,九成以上都是契丹人。

    而萨满教的祭祀,在教中位高权重,甚至可以运用手段,影响整个契丹一族的军国大事。

    可是,萨满教也必须获得契丹当权者的支持;如今,耶律辖底失势,耶律释鲁即将上位,萨满教的高层,自然要向耶律释鲁靠拢。

    这也是为什么,木辰祭祀,一进捺钵,就几次三番的想向耶律释鲁献殷勤的原因。

    遒骷不动,自然是为了保护耶律释鲁的安全,可四下里的皮室军勇士,在获得耶律释鲁的命令后,就瞬间就挥戈冲了上去。

    军令之下,有进无退。

    对于任何一支精锐来说,哪怕明知是死,也必须遵命不怠。

    八千皮室军,乃是契丹最精锐的一支劲旅,虽然见识过朱璃等人的厉害,但在耶律释鲁一声令下,这些悍卒,照样啸冲如虎。

    “杀啊,为将军报仇!”

    “贼子,快放了啜里只。”

    ......

    一时之间,整个捺钵,顿时喊杀冲天。

第三九九章 乘风弄波

    王月瑶带着朱凝儿,一路畅行无阻,很快就通过了地窟,逃离了捺钵。

    二人在地窟中,穿行得十分迅速,几乎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就冲出了洞口。

    甫一来到地面,她们就看到青箬、荆铭等人,守候在那里。

    一见到这些人,王月瑶立刻焦急地开口道:“荆铭,立刻发动潜伏在契丹内部的细作,将耶律滑哥私通他小娘的事情,散播出去。”

    望着从洞口出来的人,只有王月瑶以及朱凝儿两人时,荆铭和青箬等人,就立刻意识到了不妙了。

    现在,又突然见到王月瑶一脸凝重的喝令,荆铭怎么会迟疑,立刻拱手应道:“诺!”

    应声未落,他就疾速窜出,显然是去发动细作了。

    望着荆铭火烧屁股似的窜了出去,王月瑶又转头看向了王冲:“王冲,你立刻派人,通知二将军、以及耿?m他们,让他们不计代价、也要以最快的速度,攻到上京来。”

    “必要时,但凡阻拦者,格杀勿论!”

    一言方尽,王月瑶绝美的脸上,如同敷盖上一层冰霜一般;冰冷的口气,听得青箬、王冲等人,一阵头皮发麻。

    光从对方的命令,就可以看出,朱璃等人,必然遭受到了难以想象的境遇。

    “娘子,是不惜代价吗?”王冲闻言,皱起了眉头。

    如果朱璃真的遭遇了危机,就王冲自己而言,他甘效死命,只要能够帮助对方逃脱罹难。

    可这种甘愿效死,是麾下对主君的一种认可、一种义助;若是以命令的形势传达下去的话,味道和意义就变了。

    即便河朔劲旅,都甘心为朱璃效死命,但这条命令一旦下发下去,有人的心态,自然就变了,这是必然的。

    对于王冲的置疑,王月瑶只是略一思忖,就明白了对方担心什么,立刻改口道:“你就告诉二将军和耿?m将军,将军身陷重围,危在旦夕。”

    “诺”王冲闻言,立刻应道。

    这样一说,显然比直接命令要好的多,王冲再无担忧,立刻就准备前去令人传讯。

    “慢。”王月瑶再次开口,叫住了对方,“传讯之后,你立刻纠集两、三队鬼卫,架上劲弩,轮流守在这里。”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对方有高手,顺着这条地窟,找到这里来,事情就麻烦了。”

    “诺。”不得不说,王月瑶考虑得十分细致。

    王冲应命后,也火急火燎地跑向远处;这个时候,跟在王月瑶身边的朱凝儿,不解地抬起头来,惊疑道:“月瑶姐,大兄身陷重围,危在旦夕,这是从何说起?”

    “大兄不是告诉我,他正在对付契丹人的吗?”

    “难道大兄潜入那个鬼地方,事先没有带领大军包围那里吗?”

    “我绝不相信,大兄会那么笨。”朱凝儿满脸惊疑,又好像自我安慰地道。

    或许是,她也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一抹忧虑,悄然地涌现在了她的双眸之中。

    站在旁边的青箬、小妖、光猫等人,望向一脸稚气、现在还有点懵懂的朱凝儿,心中无不涌出一抹怜意。

    无不暗自感慨,这位小娘,难道你不知道吗?

    你的大兄,为了救你,可是独闯上京的;包括你的月瑶姐姐,以及鬼卫头目,都是随后才赶来的,这是货真价实的舍命相救啊。

    可是这些,他们绝不会笨得直接说出口,只能徒自感慨一番。

    王月瑶闻询,转头看向朱凝儿的眼神,同样有点复杂。

    在她眼中,面前之人,可是她的“小姑子”啊,而她的恋人,却为了救这位“小姑子”,选择将自己留在了重重包围之中,她又岂能没有一点想法呢。

    不过,正在她努力平复自己复杂的心境,准备酝酿一番说辞,来安慰朱凝儿时,三位不速之客,在荆铭的带领下,疾步走了过来。

    这是三位娘子,当先一人,一身褴褛、邋遢不堪,她的鼻头下方,还悬挂着两根晶莹的鼻涕,如此不堪的尊荣,看得在场众人,差点连隔夜的夜宵都吐了出来。

    邋遢小娘的左边,是一位面若春桃、肤若凝脂般的甜美小娘,琼鼻小口、眸若春水,肥嘟嘟的小脸上,迎着月光,隐隐泛出一抹油光。

    邋遢小娘的右边,同样是一位人比花娇、清若水华般的小娘子,烟笼远黛、眸若秋水,亭亭玉立、香远益清。

    不用说,这三人,正是千慕然,以及文兰和阳光三人了。

    自从在归程之中,千慕然有了怀疑,甫一回到住处,就借口心闷、要出来散散步的理由,带着两位师妹,直奔朱璃居住的大帐。

    那个地方,她们一早就调查到了,不过三人谨遵尉迟槿的嘱托,并没有贸然前往。

    当千慕然怀疑耶律灭狄就是朱璃后,就再也顾忌不上了;不过,她们一扑一个空,幸好碰到了荆铭,这才将三人带到此地。

    王月瑶见到三人,只是粗略地扫视了一眼,就不解地看向了荆铭。

    迎着这位娘子的目光,荆铭连忙介绍道:“娘子,这三位,都是尉迟娘子的麾下鸾卫,奉尉迟娘子之命,北上上京,暗中辅助将军的。”

    “尉迟槿,你们都是尉迟槿的麾下?”王月瑶一脸淡漠地望向三人,冷冷地问道。

    这抹冷意,就连旁观的青箬等人,都能清晰地感受到,千慕然三人,自然不会感受不到。

    感受到了那抹冷意,千慕然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来错了地方,找错了人。

    而文兰和阳光,这两个一向无法无天的丫头,立刻就有了一股掉头就走的冲动。

    不过,在千慕然的示意下,两位小丫头,也不得不一脸憋屈地留了下来。

    在她们想来,她们是跟着千慕然师姐,前来办大事的,小不忍则乱大谋;至于大谋是什么,她们则是两眼一片漆黑。

    千慕然之所以不敢无礼,是因为她知道对方的身份。

    这位可是河朔公认的“二夫人”,以她们三个,小胳膊、小腿的能量,根本就惹不起啊。

    因此,只见千慕然立刻率先向王月瑶福了一福,恭声道:“见过王家娘子,奴家三姐妹冒昧前来,是想探寻一番将军的情况,还请娘子不吝赐告。”

    “哼。”王月瑶对于千慕然三人,倒是没有什么芥蒂;只是她们三人都是尉迟槿的人,才使她有点不爽的。

    “将军北上救人,尉迟槿自己不来,就派了你们三个丫头前来,可真够上心的啊!”

    “我倒是纳闷了,都不知道尉迟槿是怎么嘱咐你们的,用人的时候,连个鬼影都见不到一个;现在将军身陷重围,你们倒是出现了。”

    “来干嘛,看热闹吗?”

    如此不客气的态度,却丝毫没有被千慕然放在心上;因为,她被另一个消息,给吓住了。

    将军竟然身陷重围,这个消息,无疑好似一道闪电,瞬间击傻了她们。

    难道真被她猜中了,那位名叫耶律灭狄的人,真的就是将军冒充的,千慕然不由得想到。

    不仅是她,文兰和阳光,刚才还对王月瑶的冷漠,感觉到一丝不爽;可是一听到朱璃身陷重围、危在旦夕后,神情同样震惊无比。

    这个消息,可不是好消息,她们自从懂事以来,就没干过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好不容易有了一次机会,暗中策应北疆大英雄朱璃将军,救援其妹。

    结果,人都没看到,眼看就要砸锅了,她们又岂能不气馁。

    在她们想来,如果这次能顺利策应了朱璃,救出了对方的妹妹;当然,这个过程中,她们两个再立点功劳,比如一骑夺旗、阵斩十八契丹猛将什么的,就更好了。

    说不定,尉迟槿一高兴,就免了她们两个的债务;毕竟,当初可是她们两个,将小胸脯拍得邦邦响,保证有生之年,还清师兄们欠下的医药费的。

    现在朱璃身陷重围,想要还清债务,就是个梦了啊;这下完了,看来以后,要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了,师姐妹二人,无不颓丧不已。

    对于二人的胡思乱想,千慕然可不知道,一听到这个噩耗,她就连忙问道:“娘子,那将军现在何处,是不是在释鲁捺钵中?”

    “恩。”王月瑶痛快地坦诚道。

    望着三人那一脸震惊、担忧的神情,王月瑶释然了。

    现在,她和尉迟槿之间的那点龌龊,已经变得微不足道了,当务之急,还是要尽快想出办法,支援朱璃四人要紧。

    不管怎么样,这三位娘子,确实都在为朱璃“担心”;这样一来,她也放下了因为尉迟槿的缘故、而对三人生出的莫名成见。

    “三位不必担心,我已经让鬼卫,将这里发生的一切,都飞传给二将军、以及耿?m将军了。”

    “以他们的能力,再加上狼卫的辅佐,攻破契丹的那些宫分军,应该不是问题。”

    “将军他们四人,即便不慎落入了对方的手中,以我之见,耶律释鲁短时间内,应该也不会处决他们。”

    “毕竟,整个释鲁捺钵,四员镇守大将,三人战死、一人重创,若是不能问出个子丑寅卯来,耶律释鲁绝不会甘心的。”

    说道这里,王月瑶一脸笃定,好像在坚定自己的信心一样,继而,她又接着道:“在二将军和耿?m将军未到之际,我们要做的,就是制造混乱,制造大混乱。”

    “大到耶律释鲁,以及契丹上层的那些贵人,根本就无暇将视线,转移到将军他们身上。”王月瑶直抒胸意,毫无保留地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王月瑶的打算,即便以千慕然这位智者看来,都毫无瑕疵,关键是怎么制造混乱。

    “那不知娘子,准备如何制造大混乱,诱导契丹上层,转移视线呢?”千慕然望向王月瑶,一脸担忧地问道。

    混乱,大混乱,而且比起这个大混乱来,皮室军死了三位将军,都不值一哂,只有这样,即便朱璃等人被抓,短期之内,才能够没有性命之忧虑。

    “你们怕是不知道吧。”王月瑶见询,认真地道:“将军在没有潜入释鲁捺钵之前,曾在无意间,发现了契丹贵族的一个大丑闻。”

    “耶律释鲁的大儿子,耶律滑哥,竟然私通父妾;若是我们将这个消息散播出去,我就不信,契丹不乱。”

    “真有此事?”千慕然闻言,晶莹灵慧的双眸,猛地一瞪,立刻来了精神。

    “娘子是不相信我呢,还是不相信将军,这可是将军亲自撞破的丑事,怎么可能有假?”王月瑶一脸不满。

    不得不说,这确实是个突破口,这个消息,如果让她千慕然来利用的话,或许能让契丹的动乱,来得更加猛烈一些。

    “娘子不要误会,我自然不敢怀疑娘子您;当然,更加不敢怀疑将军。”

    “奴家只是觉得,如果能善加利用这个消息的话,保不准能够制造出更大的混乱,混乱到契丹都会因为这次混乱,而改天换地!”千慕然一言即出,满脸自信。

    “唔,如何利用?”一见千慕然这么说,王月瑶也来了精神,立刻问道。

    面对这位娘子的问询,千慕然自然不敢怠慢,连忙道:“娘子有所不知,耶律释鲁能有今天,完全是靠着架空耶律辖底,才攫取到的权势。”

    “自己被人架空,耶律辖底岂能甘心?”

    “除了耶律辖底外,契丹一族,迭剌六院部的耶律蒲古只,同样是一位不甘寂寞的枭雄;其人,早就对耶律释鲁的地位,垂诞不已了。”

    “若是我们将这个消息捅给他们,同时再告诉他们,隶属于耶律释鲁的八千皮室军,四位主将,三死一伤,很难发挥出最佳战力。”

    “娘子以为,以这二位的秉性,他们会做出什么事情呢?”千慕然一脸神采飞扬地望向王月瑶,循循善诱得犹如一只诱拐小母鸡的小狐狸。

第四零零章 以战养战、激战释然

    夜长风,纵马北援;洪流急,啸冲如虎。

    一月中天,星斗满眼,无尽的轰鸣,震得天地同颤。

    北疆,辽阔的大草原上,无数河朔越骑,啸冲如虎,“朱”字大旗,撕风猎猎。

    在那一如瀚海涌浪一般的、无数越骑大军前方,一位身着明光铠、腰跨泰阿剑、手提乌金流光霸王枪的青年,一马当先、满脸急切。

    这人正是朱琊,他一听说小妹被劫、大兄深入虎穴,独闯上京之事,立刻就急了;当即就率领两万越骑,一路披星戴月、驰往上京。

    正在这时,斜刺里突然冲出一骑。

    来人一身黑袍、腰跨长刀,脸上还带着一副獠牙鬼面,正是鬼卫的标志性装束;距离老远,他就放声大喊道:“二将军、二将军!”

    听到喊声,又见来人是一身鬼卫装束,奔行正急的朱琊,突然举起右手,遥遥地竖立在空中,摆动了一番。

    随着他的动作,就见刚才还奔流如注、一泻千里般的无数越骑,立刻就徐徐放慢了奔行的速度。

    仅仅只用十来个呼吸的时间,这支巨浪涌滚般的越骑大军,就由极动、瞬间转化为了极静之状;大军最前方的朱琊,也同时勒住了战马,望向了来人。

    “什么事?”朱琊的性格,依旧暴烈如火。

    他现在正急于驰往上京,去搭救自家大兄和小妹,突然被人半路拦下,心情自然不好。

    来人策马来到近处,突然纵身一跃,就从马背上跳了下来;继而,就见他立刻单膝跪地,拱手就向朱琊道:“二将军,娘子飞讯,将军他、他......”

    “混账!”

    一见这个鬼卫,话说到一半,就变得吞吞吐吐了起来,朱琊立刻急了;事关自己大兄,他又岂能不急。

    只见他猛地就从马背上蹿了下来,几步就迈到了来人的身前,一把抓住了那人的衣领,直接将其提到了近前。

    几乎以鼻尖顶着对方的脸颊,厉声道:“快说,我大兄怎么了?”

    那名鬼卫,想必是知道这位的性子,不敢继续迟疑,连忙道:“娘子传讯说,将军、将军他身陷重围、危在旦夕。”

    “什么?!”朱琊闻言,立刻惊叫出声。

    若是朱璃现在就身陷重围,等他带兵赶到时,只怕黄花菜都凉了;此地距离上京,还隔着潢水,潢水作为被狼卫肆虐的重灾区,不可能没有契丹大军镇守。

    即便他朱琊十分神勇,一路凯旋,朱璃现在就身陷重围,能够坚持到他冲到上京吗?

    就连身边的数位河朔佐将闻言,都是一脸铁青,面色骇然;大惊之下,不知朱琊突然又想到了什么,连忙放下那名鬼卫,开口道:“那个,那个被大哥派出去的,叫什么‘耳’将军的,他目前在哪里?”

    “是耿?m将军吗?”刚刚被放下来的鬼卫,神奇地瞅了他一眼,疑惑地道。

    “对,就是耿?m,他在哪里?”

    朱琊问及耿?m,让鬼卫恍然,听闻这位二将军好像不识字,现在还在念蒙学;耿?m率部北征,通传三军的军函上,都写得清清楚楚,对方没有道理不知道。

    现在朱琊叫不出耿?m的名字,只有一个原因,他不认识“耿?m”两个字,充其量,也只认识“耿”字的一半。

    朱琊自从来到这个世上,也不过才一年多,天赋、身躯、身手,都是天生的,可有些东西,天生不来,比如认字。

    一提到耿?m,鬼卫连忙回道:“启禀二将军,耿?m将军早已击溃耶律岩木,已经逼近上京了。”

    “他怎么这么快?”朱琊难以置信地惊疑道。

    要知道,朱琊率领的可都是骑兵啊,一人双马,现在也不过才刚刚赶到潢水以西;耿?m是马步兵全有,怎么可能跑到他前面了呢?

    一见朱琊疑惑,鬼卫不敢隐瞒,开口解释道:“二将军有所不知,耿将军一早就抛下了辎重队,以战养战;但凡挡在他前方的所有狄人部落,全都被他连根拔起,鸡犬不留。”

    “耿将军麾下的步射、排矛手、刀盾兵,早就有了自己的马匹;事实上,耿将军同样是骑兵驰援的。”

    “二将军途中,或许还会为了体恤马力,停下来,让战马放松、放松;可耿将军根本就没那么做,他们从狄人的手中,夺取了大量的战马,一旦马匹跑累了,就会被直接丢掉。”

    “反正那些马匹,他们还可以从牧民手中抢夺。”

    “从北口一路向北,及至潢水附近,所有的牧民部落,全都被他清理掉了,可以说是一路飘血。”

    包括朱琊在内的所有河朔佐将,在听到这个消息时,尽皆一脸震撼,随后面上,就是一阵潮红。

    这其中,有大仇得报的畅快,也有为耿?m如毒牧民之举的惊悚。

    什么叫清理掉了,换用后世的一个词,就是“屠杀”,而且是鸡犬不留的屠杀;河朔军中,在耿?m未来之前,几乎无人胆敢如此妄为。

    突然冒出这么一个血腥刽子手,这些一直戍守北疆的战士,能不震撼吗?

    “他,他怎么敢?”朱琊瞪大双目,一脸的不可思议。

    是啊,他怎么敢呢,鬼卫曾经也这么疑惑过;可是事实上,对于耿?m的所作所为,河朔的文武百官,几乎集体沉默了。

    大家都装聋作哑、视若无睹,显然是默认了他的作为。

    原因细究起来,其实不难理解。

    去年,契丹人在攻破偏头关之际,屠杀了偏头镇数万黎民百姓,这是血仇。

    杀人者,人恒杀之,你敢杀我大汉子民,我就敢杀你契丹普通牧民,以前没那么做,只是不想罢了;总以为可以用平和的方式,解决彼此之间的争端。

    可是现在不同,朱凝儿被劫,朱璃独自北上,临行前,亲自点名,让耿?m率部北征。

    为什么谁都不选,偏偏选择耿?m呢?

    要知道,这位可是一位杀神啊;在有心人的眼中,不难看出,将军怒了,欲要大开杀戒。

    既然那是将军的意思,谁会横加置喙?

    更何况,契丹人打脸河朔文武,这都两次了;河朔文武也怒了,打心眼里,都想给契丹人一个教训。

    这才造成了耿?m血洗草原,无人无津的局面。

    面对朱琊的置疑,鬼卫只是淡淡地回道:“耿将军,是将军亲自点名北征的。”

    “呃!”一听是他大兄的意思,朱琊一脸的惊异之色,瞬间就转变成激昂之态,连忙改口道:“这些契丹贼子就该杀,正好也为偏头镇的无数冤魂,一血前仇。”

    “耿将军既然逼近上京,潢水那里,应该没有契丹的宫分军驻扎了吧?”

    “不错,二将军可以即刻越过潢水,和耿将军互为犄角,逼近上京,最好能够牵制契丹更多的兵力。”鬼卫连忙建议道,最后一句,才是他来此的目的。

    释鲁捺钵中,一片混乱。

    木辰啸纵如鹰、霹雳倥偬,瞬化凶隼、破风裂空,当头就向朱璃扑天而来。

    凄厉的破空声,以及那映入眼中,寒光闪闪的铁指套,无不昭示着来人的凶狠。

    如此阴狠的一击,一旦挨上,不死也残。

    面对如此一击,朱璃岂敢怠慢。

    弯刀斜挥、匹练裂空;一刀如幕,不染半分烟火,瞬间就迎上了木辰。

    二人,一个是释然境的大高手;一个虽然是自然境的武道修为,却天生??,不但速度极快、而且力量奇大。

    再加上山海经无数灵粹的滋养,朱璃的目力,同样远胜常人;与释然境争锋,丝毫不落下风。

    二人甫一交手,就激起了无边的风浪,狂风呼啸、轰鸣阵阵。

    那些啸冲而来的皮室军勇士,尚未靠近二人身边,就被激荡而出的气流,给掀翻了出去。

    凌空俯瞰,只见释鲁捺钵中,外圈的无数皮室勇士,潮涌而上;而接近朱、木二人,激战的内圈,却不断地有勇士倒飞而出。

    雄兵如舸,百舸争流;狂风如浪、巨浪飞舟。

    朱璃、木辰战得如火如荼、火爆冲天;而弈江南、李孤峰、孟太极三人,却岌岌可危了起来。

    白吉多杰,这位不知活了多少岁月的潘僧,挥手投足之间,就好似一尊无上古佛,横空怒目,荡魔除寇。

    拍掌、抬足之间,无不伴随着梵音阵阵,让人如临西天佛国。

    释然境的修为,暗合天地致理,出掌蹬腿之间,就有无形的大势,啸聚其中,掀起的风浪,毫不逊色于朱璃和木辰二人,造成的声势。

    在这样的威势之下,弈江南三人,左支右绌、岌岌可危。

    他们都是自然境没错,可毕竟是刚刚晋升的自然境;即便对上普通的自然境,他们都好不占优,更遑论对上高出他们一个大境界的释然境高手。

    孟太极原本以为,手持人质啜里只,对面的潘僧,绝不敢对他们怎样,可惜他错了。

    啜里只,是耶律释鲁的亲侄子,若是这位迭剌部的于越,顾念啜里只的性命,就不会下令攻击他们了。

    啜里只落在朱璃等人的手中,耶律释鲁却依旧敕令出击,从他下达命令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有所取舍了。

    天才,能成长起来的天才,才是真正的天才,半路夭折的天才,只能成为故人的一段回忆罢了。

    耶律释鲁伙同耶律辖底,攫取了契丹的军政大权;转眼又将耶律辖底架空,自己威凛八部,唯我独尊了起来,这人,绝对是一个不择手段的枭雄。

    在一个枭雄的眼中,别说是侄子,即便是亲生儿子,该舍弃的时候,他们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在历史上,刘邦、刘备,都干过抛妻弃子的事情;西夏开国皇帝李元昊,为了夺权,更是残忍地杀害了自己的生母。

    枭雄,就是一群利欲熏心、唯我独尊的无情无义之人罢了;在他们眼中,无论任何人,任何事物,只要能够有助于他们上位、亦或是达到目的,他们都能毫不犹豫地舍弃掉。

    朱璃等人夜闯捺钵,杀了耶律释鲁三员亲信大将,重创了皮室军的详稳高昂,让这位枭雄起了疑心。

    皮室军是王牌军,是耶律释鲁的底气、更是他的保命亲军,大将被杀,致使亲军战力大损,已经严重地威胁到了他的统治和安全。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还会在乎一个子侄的性命吗?

    现在他的眼中,哪里还有天才侄子,满满的都是谁在算计他,如何才能挖出那人,从而剪除对方,保全自己的地位。

    在这样的心思下,啜里只虽然失去了应有的效应。

    可孟太极并不甘心。自古以来,大汉民族就一直提倡“仁孝”先行;而耶律释鲁却不顾侄子死活,这让孟太极无论如何,都无法理解。

    正是因为如此,受啜里只之累,他根本就发挥不出应有的战力;面对白吉多杰的攻击,压力几乎都落到了弈江南和李孤峰的身上。

    放眼望去,就见弈江南一剑衍流年,岁月不息、四季斗转,死死地缠住了白吉多杰;而李孤峰,挥剑如雨、霹雳行空,只攻不守。

    师兄弟二人,依靠着多年的默契,以及宁愿自己身陨、也不想让对方受伤的深厚情谊,死战白吉多杰。

    好在孟太极虽然受啜里只所累,但打发一些杂兵,对他来说还是轻而易举的;四周的无数皮室军勇士,一旦有人靠近李、弈二人,立刻就会被他随手一剑,直接解决掉。

    这样一来,才能勉强让弈江南和李孤峰师兄弟,心无旁骛地对峙白吉多杰,在岌岌可危的境况下,寻求着那一丝缥缈的生机。

    生死之中,最能激发潜能。

    弈江南和李孤峰,数经风险,十分狼狈,可就在他们那狼狈不堪、左支右绌的卖相之下,隐藏着两双,炯炯有神的双目。

    那是两双灿若星辰一般的双目,而且随着战况的越发激烈、以及时间推迟的愈发长久,那两双目光,也跟随着愈发的湛然、精耀了起来。

    不知是错觉,还是事实,二人的身上,逐渐氤氲着一层神秘的光晕。

    光晕很淡,却异常绚烂,似虹出苍穹,又似瑰梦绮丽。

    就在这个时候,白吉多杰,一掌凌天,好似一座巨峰坠天而来,迅若流星一般地拍向了弈江南。

    感受到了那抹危机,弈江南不敢硬接,只见他一剑挑出,瞬间衍化漫天剑影,剑影如幕、层层迭迭、无休无止。

    在外人看来,似乎他只出一剑,可是事实上,就在这一瞬间,他已经挥出了数百剑。

    压力,有时候,又何尝不是动力。

    在白吉多杰的攻势下,弈江南生生地逼出了自己的极限,起码在出剑的速度上,他突破了自身的禁锢,达到了转瞬百剑的境界。

    数百剑,接二连三地击在白洁多杰的掌势中,层层削弱;可以预想,等白吉多杰一掌落尽之际,这一掌的威力,也将降到了最低点。

    那个时候,这巨峰坠天般的拍打,又能耐他何?

    “唔,不错吗?”白吉多杰瞥眼看到这一幕,不无讽刺般地揶揄道,“可惜......”

    随着对方一言未尽,只见狡诈如狐般的大和尚,突然猛地一拳,击向正在埋头苦攻的李孤峰。

    一拳呼啸,好似炮弹出膛、又如怒龙穿心,携裹着无边的飓风,直轰李孤峰的脑袋。

    拳出如虎啸、奔击如捣龙,李孤峰若是挨上这一拳,不死也残。

    弈江南眼睁睁地看着无可匹敌的一拳,轰向自家师弟,急得睚眦欲裂、双眸腥红,可是他自己尚未脱离白吉多杰一掌的笼罩,又怎么能够腾得出手,去支援李孤峰呢?

    就在这个时候,白吉多杰,那不阴不阳的声音,再次响起:“可惜,我这次的目标不是你;不过,你别急,打死了他,接着就轮到你了。”

    骤见师弟濒危,又听到白吉多杰那不阴不阳的不屑,弈江南若是此刻能够开得了口,他绝不介意,瞬化泼妇,喷死这个老帮子。

    可是,说什么多晚了,单靠李孤峰自身,怎么能够抵抗得了大和尚的虎啸一拳呢。

    一见潘僧一掌牵制开自家师兄,却趁机向自己挥来一拳,李孤峰心下一凛,暗道要遭。

    他的武艺看似柔弱,却是以攻击力见长,并不擅长于缠斗,所以,才让擅长缠斗的弈江南,死死地拖住白吉多杰,而他李孤峰,就放手攻击就好。

    可是此刻,负责缠斗的师兄,根本来不及支援自己,自己怎么可能接下阴险和尚这势大力沉的一拳呢。

    有道是,狭路相逢勇者生,剑者,宁屈不弯、宁折不回。

    李孤峰用剑、练剑、以剑为武,自然不缺少剑者的刚直。

    娘的,心中暗啐一声,道爷即便身死,也要让你这个阴险和尚,不能全身而退。

    一念倏定,李孤峰整个人,瞬间进入到了一股特殊的状态中,在那股特殊的精神状态下,他感觉天好蓝,空气十分清新,广袤的天地中,似乎有着一些特别的能量。

    那种东西,是他以前不知道的,现在却被他感应到了;那些被他感应到的未知能量,似乎也感受到了他内心的急切,于是,无边的未知能量,突然就想苍蝇见到臭豆腐一般,疯狂地向他翻滚而来。

第四零一章 叛乱迭起、争相断后

    那股能量,空灵而浩荡、神秘而锋锐。

    甫一汇聚到李孤峰的身边,就如漏斗中的沙粒一般,转眼就渗流到了,他的剑势之中。

    面对着白吉多杰的狂暴一拳,李孤峰剑出悲壮、惨烈异常。

    他那身边,激荡而起的飓风,一如他的神情一般,自然就带出一抹豪迈、悲壮的凛然之气。

    大有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不复返的悲壮。

    可是,当那股神秘的力量,汇流到了他的剑势中后;顷刻间,他的神情、以及剑势,就为之一变,一抹萧索、决然之意中,骤然就凭添了一抹空灵之感。

    一剑萧索,缥缈锋锐,诡异得让人别扭。

    如此变化,绝非偶然。

    李孤峰经由山海经的伐毛洗髓,身体素质已经具备了古之神将的资质,号曰:**。

    **者,上下四方。

    《海内南经》有云:“地之所载,**之间,四海之内。”

    武道又分内三合、以及外三合。

    分别指心与意合,意与气合,气与力合;以及手与足合,肘与膝合,肩与胯合,眼、心、意、气、功、力合而为一,即为**。

    而李孤峰现在的状态,就是这种状态。

    身心合一、外融天地,借势天地,一剑无极。

    “噗”

    剑拳相撞,没用想象中的轰然爆破,更没有激荡起一丝涟漪,有的,只是湮灭。

    同归于尽、湮灭渺渺。

    释然境的白吉多杰,必杀一击,对上李孤峰悲壮中带着缥缈的一击,竟然只发出了一声轻响,就全都消失掉了。

    这诡异的一幕,瞬间惊呆了激战中的三人。

    弈江南和李孤峰一愣之后,就是欣喜若狂;而白吉多杰愕然之后,就是一副吃饭吃到苍蝇的憋屈之色。

    试想一下,当一个人,煞费心机、摆脱纠缠,火急火燎地冲进了厕所。

    继而,他就脚踏黄河两岸、手拿重要文件,前面机枪扫射,原以为后面也会炮火连天时,突然发现,一炮哑火,什么都没有,脸上的神情,一定很精彩吧。

    **之力,蕴容天地四方,无物不包,更遑论是攻击力。

    白吉多杰,虽然是释然境的高手,而且是老牌释然境;可他的攻击,爆发出来的能量,也是天地能量的一种,**之力,自然可以轻易容纳、分释无形,这就是神将的威能。

    一招显圣,李、弈二人精神一震,李孤峰立刻御使着那股神秘之力,瞬化漫天繁花,繁花如雪、袅袅盈落。

    每一片雪花,都蕴含着一缕锋锐、一种散发着缥缈之息的**之力,剑气纵横、匹练穿空,瞬间就和白吉多杰对轰了起来。

    而弈江南,更是不俗,一见师弟李孤峰无恙,而且还诡异地化解了潘僧的一击,心情从极度的担忧中,突然转化作无限的惊喜。

    大忧大喜之间,他身上萦绕的那一抹氤氲的神光,突然就绽放出了,璀璨的绮丽之色。

    同一时间,弈江南的眼中,倏然闪过一丝迷惘,继而就是更大的狂喜。

    那神色,就好像单身了三十年,突然找到了媳妇一般,喜悦中还带着蠢蠢欲动的放荡;青菜吃了三十年,终于轮到吃肉了,能不惊喜吗?

    弈江南同样受到过山海经的馈赠,号曰:九地。

    古语有云:轻清阳为天,重浊阴为地,九地,乃是大地的别称。

    兵法有云:散地,轻地,争地,交地,衢地,重地,圮地,围地,死地,是为九地。

    九地者,柔且恭、谦并顺,固可承载万物,暴可移山平海。

    一朝顿悟、一剑倾天,剑蕴岁月、四时不绝。

    放眼望去,就见弈江南一剑在手,漫衍四时种种。

    时而遍地花开、时而烈阳如火;时而秋意萧然、时而漫天飞雪。

    剑出惊鸿、剑剑轰隆。

    李、弈二人,突然爆发出了神将的特性,他们的战圈,形势立刻发生了巨大的变化;现在,二人虽然还是处于弱势,但早已不再是岌岌可危、任人戏耍的情态。

    放眼场中,此刻的白吉多杰,也一改之前、一脸淡然之色,神情愈战愈凝重。

    而李、弈二人,却越战越勇、越战越轻松,大有一副后来者居上的形势。

    随着时间的推移,站在战圈之外,一脸阴沉的耶律释鲁,突然皱起了眉头,开口道:“大师,场中的情况,现在如何?”

    “这都过去一个多时辰了,两位祭祀,为何还没有拿下几个逆贼?”

    释鲁捺钵中,依旧喊杀冲天、激战不已。

    无数的皮室勇士,峰涌不绝;而被勇士围在中间的朱璃等人,在同木辰和白吉多杰的对战,依旧如火如荼,丝毫没有一方战败的迹象,这让耶律释鲁有些不耐了起来。

    以他的境界,虽然分不清场中,到底谁处于劣势、谁处于优势,可这么久没有拿下朱璃等人,就让他有了怀疑,自然是怀疑出战的两名祭祀,是否真有能力,帮他生擒朱璃等人。

    场中的情形,自然也一丝不落地落在遒骷的眼中。

    这位契丹一族的老祭祀,原本以为白吉多杰,很快就能够解决掉弈江南和李孤峰二人。

    只是情况的变化,远远超出了他的意料;那两个汉人青年,好像突然突破了某种桎梏,大有长江后浪推前浪之势,竟然越战越勇了起来。

    教中的两大释然境大高手,竟然连三个自然境的青年都拿不下,这话他怎么跟耶律释鲁汇报呢?

    闻听耶律释鲁之言,老祭祀佯作一脸淡然地宽慰道:“于越放心,以他们两个的实力,缉拿几个小年轻,原本是不在话下的。”

    “不知为何,今天好像发挥失常了啊,要不要老朽走一遭,为于越拿下他们。”遒骷一脸真诚地望向耶律释鲁,开口请命道。

    耶律释鲁望向战圈,眉头皱了皱,刚要点头答应遒骷的请求,就在这时,捺钵的大门口,突然慌里慌张地冲进来一名契丹小将,他那神情,就好像后面有条狗,在追他一般。

    当他望见了站在战圈之外,一脸阴沉的耶律释鲁后,就立刻大喊道:“于越,于越,大事不好了!”

    听到喊声,耶律释鲁、以及遒骷,立刻循着声音望了过去,只听来人,紧接着就上气不接下气地道:“滑哥沙里,滑哥沙里他反了!”

    “反了,什么反了?”耶律释鲁一脸懵懂。

    耶律滑哥是他的儿子,而且是长子,他一旦登上迭剌部的夷里堇宝座,继而,再坐上整个契丹一族的可汗;耶律滑哥必然水涨船高,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都是早晚的事。

    一听到反了,他绝对想不到,他的那宝贝儿子,会在这个节骨眼上,造他的反,故而,才会一脸迷惑。

    说话的当口,来人已经快步来到了耶律释鲁的身前,拱手焦急道:“于越,滑哥沙里反了,造反了。”

    “造反,造什么反,怎么可能造反?”耶律释鲁,一脸震惊。

    “因为,因为......”来将说道这里,突然就想到了某种忌讳,欲言又止了起来。

    这里可是军营,耶律释鲁身边还有外人,他怎么都不敢直言:你儿子私通了你老婆吧。

    自古以来,一旦大族、皇族中,发生这样的不伦丑事,一般都是悄无声息地解决掉的,哪有闹得沸沸扬扬的?

    “快说啊,滑哥为什么要造反?”耶律释鲁十分暴躁,气急败坏地大声喝问道。

    亲军大将差点被人宰杀个干净,这已经严重地威胁到了他的安全和地位;可现在,凶手尚未缉拿归案,他的儿子又造反了,他又岂能不急?

    来将一见耶律释鲁急了,不敢怠慢;心想,反正外面已经闹得沸沸扬扬的了,这些人早晚都会知道的,何必计较一时呢。

    一念倏定,只见他神色一凛,将心一横,就抱拳当胸道:“于越,滑哥沙里,被人发现,曾和花姑麽格私通。”

    “现在,这个消息被有心人利用了,传得满上京都是;或许,滑哥沙里是怕于越问罪,这才伙同萧台哂......”

    “够了!”来人话未说完,就被耶律释鲁一声厉喝,生生喝止。

    “逆子、逆子啊,噗!”耶律释鲁神色狰狞,突然仰头就是一口逆血,喷溅而出。

    悖伦忘义,必将遗臭万年;儿子给老子带绿帽子,他耶律释鲁,也必将被人诟病不已,心情激荡之下,自然气怒攻心,喷口血都是轻的。

    有道是屋漏偏逢连阴雨,好事赶双、噩耗凑对啊。

    骤闻耶律滑哥,竟然和他最喜爱的小妾私通,现在还要造他的反,耶律释鲁痛心疾首、气郁攻心了。

    可就在这个当口,又一名契丹小将,再次冲进了捺钵之中,来人的神情,同样仓惶无比,甫一看到耶律释鲁,就大声叫道:“释鲁于越,大事不好;蒲古只反了,蒲古只造反了。”

    “整个六院部,无数精锐,已经向我斡里朵攻打而来。”

    “噗!”又是一道逆血飙射而出,耶律释鲁再闻噩耗,原本巍峨雄壮的身躯,瞬间就佝偻了起来,整个人蜷缩得,好似一只干死在河边的虾米似的。

    就连旁边的遒骷,看到对方的这幅模样,都替他难受其起来,老脸铁青,神情闪烁,不知在想着什么。

    可是今夜,注定是个不平静的夜晚。

    耶律释鲁第二口血,刚刚吐完,又是一名契丹小将,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同样距离老远,就惶恐地大喊道:“释鲁于越,大事不好了。”

    “辖底夷里堇,打着‘于越无道、教子无德,母子悖伦、天地不容’的口号,率领数千皮室军,攻向斡里朵。”

    “噗”又是一口逆血,飞溅飙起,冷艳中,似乎带着一抹、嘲讽似的悲凉。

    至高无上的权利,谁人都想要,一个人爬到了最高处,最害怕的不是寂寞,而是一不小心,就丢掉了脑袋。

    耶律释鲁满脸苦涩,再次喷出一口老血后,就见他强撑着虚弱之躯,猛地直立了起来,脸上的神色突然一凛。

    心中暗暗发狠,哪怕是鱼死网破,他也不会让耶律辖底、以及耶律蒲古只两个家伙好过的。

    只见他目光骤然一转,并没有望向前来传讯的那三明契丹小将,而是望向场中,正与木辰、以及白吉多杰激战不休的朱璃等人。

    这一刻,他似乎认定,朱璃等人,要么是蒲古只的人,要么就是耶律辖底的人。

    现在这二人全都反了,他还费力捉拿朱璃等人,有何用处?

    一念至此,只听他突然嘶哑着嗓子,厉喝道:“弓箭手何在?”

    “属下在!”一名契丹大将立刻排众而出,拱手应道。

    看来这是一位统领弓箭手的大将,只因耶律释鲁刚才下令,要活捉朱璃等人,才没轮到他上场的。

    “立刻率领你麾下的勇士包围战场,等我敕令那些,围攻的勇士撤退后,你就给我放箭,我要射死这几个混进捺钵的贼子。”

    耶律释鲁一脸阴狠,似乎要将满腔仇恨,全都转移到朱璃等人的身上似的。

    “诺”那名契丹大将,连忙应道。

    随后,只见他大手一挥,数千弓箭手,即刻将中间的战圈,团团地围了起来。

    所有契丹弓箭手,都是弯弓搭箭,瞄向中间,目标所向,正是激战的朱璃等人。

    高手的感应是何等的灵敏,就在这些弓箭手,将箭矢瞄准了朱璃等人之际,他们几人,立刻就感觉到了不妙。

    朱璃无论如何,也算得上是个久历生死的大将;而弈江南、李孤峰、孟太极三人,更是从腥风血雨中,走过来的江湖剑客,四人对于危险的感知,岂能不敏感。

    一感应到无数的寒芒、瞄准了自己等人,四人激战的同时,立刻就小心地戒备了起来。

    就在这时,一道银光突然劈开了无尽的黑暗,犹如午夜中的一颗流星一般,猛地轰向了那正在狂攻不已的木辰。

    “轰”

    一声轰鸣,气浪翻滚。

    那汹涌澎湃的气浪,犹如海啸之中的滔天巨涛一般,瞬间就轰飞了一直牛气哄哄的木辰;继而,还掀飞了无数啸冲而来的皮室军勇士。

    天地轰鸣、四野俱震;飓风席卷、营帐拔起。

    “向茅房方向撤!”

    就在那飓风肆虐之中,弈江南、李孤峰等人,突然听到朱璃的一声大喝。

    显然,朱璃一感应到情况的不对,就立刻敕令三人向洞窟的方向撤退。

    杀向捺钵的门口,根本不现实,视野太过开阔,即便朱璃等人杀出了皮室军的包围,冲出了捺钵大门,依旧免不了被契丹人围追堵截。

    可从洞窟里撤退,就不同了,洞窟的开口十分有限,仅仅可容一人进出,绝对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绝佳去处。

    若想平安退走,还能避免契丹人的追杀,从洞窟中撤离,显然是最佳选择。

    甫一接到朱璃的指示,手中还提着啜里只的孟太极,立刻就一剑当先,化作一道奔腾不息的雷霆,瞬间就向茅房的方向,厮杀而去。

    而朱璃、弈江南、以及李孤峰三人,同样采取了行动;他们三人,因为有释然境的对手,不得不且战且走。

    “其余人退下,弓箭手准备。”望着想要逃走的朱璃等人,耶律释鲁自然不会善罢甘休。

    今天对于他来说,绝对不是个好日子,简直就是众叛亲离、四面楚歌的绝境,可是即便如此,他也要让朱璃等人,率先付出代价。

    甫一接到自家于越的命令,峰涌不止的皮室军勇士,立刻就像大潮退潮一般,瞬间退去。

    随着无数皮室勇士的退开,就突出了中间对战的五人,以及手提啜里只、仗剑暴冲的孟太极。

    木辰和白吉多杰,自然也听到了耶律释鲁的命令,一见皮室军勇士退尽,二人同样不欲恋战,猛使辣手,骤然轰退了朱璃、以及弈江南等人,瞬间化作一缕青烟,倒纵而回。

    随着两名释然境高手的退走,就听那名统领弓箭手的契丹大将,立刻喝道:“放箭。”

    一声令下,就是无数“嗖、嗖、嗖......”之声,响起。

    放眼望去,只见漫天的箭雨,一如群星坠天一般,带起道道寒光,铺天盖地地笼向朱璃等人。

    武功再高,也怕菜刀。

    弓箭,这种自神话时代就出现的大利器,无数年来,不知让多少英雄、硬汉,魂飞魄散。

    无论你是名满天下的江湖豪杰,还是啸冲三军的绝世猛将,对上无数利箭的袭击,都将九死一生。

    迎着漫天飞矢,朱璃双眸眯起,毅然道:“你们先走,我来挡箭!”

    语出铿锵,坚定不移。

    “不行,哪有让主将断后,自己开溜的手下,我来挡箭,将军先走。”弈江南一脸决然,立刻开口反驳。

    “不错,将军,还是你先走吧,二师兄和我留下挡箭。”李孤峰连忙附和。

    “去你娘的,既然你伯父都不在乎,我还在乎个毛!”就在这个时候,迎着漫天箭雨,孟太极火大了,挥手就将啜里只掷了出去。

    说起来,他真的十分憋屈,原以为啜里只是个宝,关键时刻还能救命。

    可是一看现在这个势头,漫天箭雨之下,耶律释鲁分明就是想将他们,全部留在此地,当然,也包括一直被他当做宝贝的啜里只。

    直到这一刻,这位奔雷剑客终于醒悟了过来,人和人果真的不同;有的人将仁义视作生命,而有的人,却当它是一张用完就甩的厕纸。

    身为啜里只伯父的耶律释鲁,都丝毫不在乎啜里只的生命,他孟太极又何必在乎呢。

    猛地抛出了啜里只,孟太极即刻附和道:“龙鹄宫的两位说的不错,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将军为我等挡箭,而我们却趁机开溜。”

    “不仅面子过不去,连里子也过不去啊,将军,你还是先走吧。”

    弈江南三人,都不愿先走,执意要留下来断后。

    如此局面,立刻就让朱璃皱起了眉头,只听他冷冷地道:“你们投身河朔,是不是我朱璃的麾下?”

    三人闻言,一脸愣然,弈江南懵然地应道:“我等自然是将军的麾下,愿为将军效死。”

    “哼。”弈江南说的坚决,神情毅然,可换来的却是朱璃的一声冷哼,“既然你们是我的麾下,连我的命令都不听,何谈效死命?”

    一言即出,问得三人一阵哑然。

    “不是那样的,将军......”李孤峰闻言,神色窘然,连忙申辩。

    可朱璃根本就不给他申辩的机会,立刻又接着道:“身在军中,命令之下,万死不辞;你们三个难道要抗命吗?”

    “要知道,抗命不尊,即为大逆不道;三位都是忠义之人,莫非也想学那蒲古只之流吗?”

    这句抨击之言,说得三人满脸通红,却无从辩驳。

    就在这时,箭雨已然袭下,朱璃再次急喝一声:“快走,莫要误人误己!”

第四零二章 当然遒骷、九击御敌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弈江南三人,只是稍一思忖,就连忙转身而走,急速冲向地洞。

    情况危机,每多拖上一刻,大家就会危险一分,四人全都明白这个道理。

    只是奔行之中,弈江南三人,那颗千锤百炼般的坚毅之心,在那最柔软的地方,似乎被朱璃不经意间、触动了一下。

    堂堂七尺男儿,眼中也不由自主地、就盈荡起一抹涟漪。

    只是身为男儿的要强,以及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心理,让这抹涟漪甫一出现,就被他们硬生生地隐藏了起来。

    而就在此时,那飙射而出的朱璃,他的身周,一抹细微的清风,盈荡而起。

    微风倏起,好似星火遇到了燃油,立刻就迅猛而汹涌了起来,夜空无尽、八荒风来,眨眼之间,一抹方圆数十米粗大的狂暴飓风,赫然啸聚而出。

    飓风狂暴、席卷天地,狂猛地冲向、那漫天箭雨。

    同一时间,一抹银光倏然绽放,一如黎明前的启明星似的,瞬间就放射出璀璨刺眼的银光。

    光芒弥绽,就携裹着无边的飓风,悍然地冲进了暴雨般的飞矢之中。

    “当、当、当......”

    密如骤雨般的碰撞声,听得人耳,都是一阵酥麻。

    循着声音,眼力敏锐的人就会发现,一道身影,夭矫如龙、挥刀如幕。

    漫天箭矢,不是被他身周的银幕,统统挡下,就是被狂暴的飓风,吹得七零八落。

    正是由于空中那人的存在,弈江南三人奔行的方向,竟然连一支漏网的箭矢都没有。

    “不对!”看到如此情形,刚刚倒纵而回,一直想要卖好给耶律释鲁的木辰,就立刻惊叫道。

    “怎么了?”听到惊疑,耶律释鲁立刻转头,向他望去。

    “释鲁于越,那两个前去方便的娘子,当初也是朝着那个方向而去的;可是到了现在,我们好像,再也没有见到她们的人影了。”

    “那个方向,绝对有古怪;说不定,那里有一条出路,直通捺钵之外。”

    不得不说,这是在场的契丹众人,一个极大的疏忽。

    这处捺钵,原本是软禁朱凝儿的,可朱凝儿丝毫不会武艺。

    在耶律释鲁的印象中,一个娇弱的小娘子,又身处敌营,对方能够有什么作为呢?

    也正是由于他对朱凝儿放松了警惕,连带着也对朱凝儿身边的王月瑶,也缺失了一份戒备心理。

    正是由于这份疏忽,导致一个多时辰都过去了,二女一直未见身影,其他人也丝毫没有在意;若不是木辰提起,在场的一众契丹高手,似乎都忘记了二人的存在。

    “不错,那个方向必有古怪。”一经木辰提醒,遒骷老眼一动,立刻附和道,“于越,不能让他们朝那个方向前进。”

    可这个时候,还来得及吗?

    朱璃一行,尽是天玄高手,这样的阵容,就是放眼整个天下,也十分少见。

    自然境的高手,他们飞纵的速度有多快,远超常人的想象。

    从战场到洞窟的距离,在朱璃四人的全力奔逃下,三、四个呼吸的时间,就能抵达。

    现在率先撤退的弈江南三人,距离洞窟的位置,只有四、五十米远了,这个距离,在他们看来,也就一个纵跃的事情。

    自从近战的皮室军勇士撤去后,朱璃四人后撤的障碍,早就变得一马平川、再无滞涩。

    如此距离,即便以木辰、白吉多杰那释然境的速度,若想在一个纵跃之际,追上他们,都是绝无可能的事。

    可是,他们没有这个本事,不代表别人也没有。

    有这样本是的人,恰好耶律释鲁的身边,就有一个。

    毫无疑问,这个人就是一脸苦涩、形若被老婆带了绿帽子的遒骷。

    自然、自然,身融天地、道法自然。

    释然、释然,顺天聚势、了悟规律。

    可遒骷,显然超出了这个境界。

    这位一脸被老婆带了绿帽子的老者,赫然正是一名当然境的高手。

    何谓当然,不言自明、理所当然。

    自然入势,释然循天,当然悟道。

    武破当然,天地至理,不言自明;如果非要用一个程度去形容的话,大家可以认为,释然了悟规律,当然掌控规律。

    一句话,当然境的武者,可以爆发出有悖自然现象的攻击。

    正因为他们悟透了自然规律,所以才能钻自然规律的空子,发挥出远超常人认知的攻击。

    意识到朱璃等人,逃往的方向有古怪,能够阻止他们的人,契丹一方的高手中,也只有遒骷有这个能力了。

    这个时候,遒骷当仁不让。

    木辰和白吉多杰回来了,耶律释鲁的安危有了保障,遒骷自然可以出手了。

    遒骷出,天地暗。

    星河灿烂、朗月高悬的夜空,随着这位老祭祀的飙出,似乎突然就涌现出了无尽的乌云。

    风云啸聚,如浪滔天。

    一阵诡异、阴秽的邪异气息,瞬间盈满了这片空间。

    若是侧耳倾听,似有呜咽的幽魂在低诉、还有邪魅的亡灵在觊觎,觊觎那生灵的生命。

    黑,漆黑,漆黑得就连对面,都看不到人影,就在这无比漆黑的黑幕之中,一只好似从地底下、突然伸出的白骨举手,蓦然闪现而出。

    骨手惨白得一如白纸一般,甫一出现,就出现在了朱璃的身前,继而,就以雷霆万钧之势,向着朱璃轰然拍去。

    快、太快了,快到朱璃根本就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那笼罩一片空间、形若城门般大小的骨手,就拍迅疾无比地轰在了他的身上。

    “蓬”

    爆响如雷、天地乱颤。

    身在空中的朱璃,骤遭袭击,瞬间就似一枚出膛的炮弹一般,倒射而出。

    “噗”

    鲜血飞洒、血雨飙溅。

    “将军......”弈江南三人,刚刚蹿到洞口,回头正好看到了这一幕;他们的神情,立刻就变得睚眦欲裂,不约而同地惊呼出声。

    身在空中的朱璃,心下同样骇然莫名。

    他才刚刚才感到天地一片漆黑,一股不舒服的气息,盈荡在鼻息耳畔,身体好像、就突然被一座小山,砸中了一般。

    甚至,他连谁出手的、都不知道;一击重创,飙血横飞。

    如此迅速、如此诡异的攻击,远远超出了朱璃的认知;而那出手之人,绝对可怕得要命。

    诡异的身手,奇高的武艺,那人的武道境界,早已出脱了朱璃的想像。

    骤遭重创、肋骨都被打断了一根,朱璃顿感窒闷难耐,一口鲜血飙射出去后,这才让他稍微好受一点。

    可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听到弈江南三人的惊呼声,身在空中,朱璃飞势未减,就立刻强忍着不适,大声疾呼道:“快走,磨蹭什么!。”

    弈江南三人,刚要冲出去接应朱璃,骤闻朱璃的高呼,神情瞬间就犹豫了一下。

    这一犹豫,可就出事了。

    只见那抹无尽的漆幕,转瞬就遮住了他们的身形;一支巨大的、犹如城门般大小的白骨巨手,再次闪现而出,瞬间就罩住了三人的身形。

    惨白的巨手,携裹着无边的黑暗,巨峰坍塌一般地压向了弈江南三人。

    以遒骷的速度,朱璃那样擅长速度的人,都没有来得及反应,弈江南三人,又岂能应对得了。

    “轰”

    大地坍塌、四野摇曳。

    整个释鲁捺钵,就像风雨飘摇中的一艘小舟一般,就在这道轰然的巨响中,瞬间摇晃不已。

    而随着声音,原本就抵达洞窟门口的、弈江南三人,瞬间就被那只白骨巨手,给拍进了地下;不错,就是拍进了地底下。

    弈江南三人,可是活生生的人,又不是钉子,怎么会被拍进了地底下了呢。

    原来,遒骷这连续三掌,不但拍中了弈江南三人,还将小猫挖掘出来的地洞,都给震塌了。

    而弈江南三人,个个鼻口溢血、双目骇然,一脸见鬼般的神情,仰躺在地坑之中。

    “哼”

    全力一掌,没有拍死朱璃也就算了;现在又猛使辣手,连续三拍,依然没有拍死三个年轻的自然境高手,遒骷一阵不满。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朱璃的身躯,经过山海经无数灵粹的淬炼,其坚韧程度,又岂是寻常人可比的。

    一掌轰断朱璃的一根肋骨,让其飙血倒飞出去,这样的战果,已经不错了。

    至于弈江南三人,可个个都是古之神将的体质;而且,他们站立的位置,正在地洞之上。

    遒骷分别轰在他们身上的一掌,虽然他们承受不住,可地洞坍塌的缓冲,却正好救了他们一命。

    一招未果,遒骷岂能罢休。

    以气化形的白骨巨手,倏然再现,势要将弈江南三人,赶尽杀绝。

    遒骷轰飞朱璃、重创了弈江南三人、继而又砸塌了地洞,就在这段刹那的时间中,朱璃也终于飞身坠地了。

    正当遒骷要对弈江南三人,再次出手之际,朱璃吸气开声,大喝一声:“还不快走!”

    “老不死,接我一刀。”

    一声暴喝,就见他几欲拼尽全力,将自己的速度,发挥到了极尽之处,一刀霹雳、斩开无尽的漆黑,拖着璀璨得、几欲照亮整个捺钵的银光,悍然地劈向遒骷祭祀的脑袋。

    白骨巨手,刚刚凝现,遒骷就听到一阵凄厉的风声,挟裹着锋锐无匹的锋芒,悍然地向他杀来。

    活了这么久,横行在木叶山方圆,这么多年,都无从抗手;可是今天,竟然碰到一个不堪一击的青年,向他挥刀杀来,这让老祭祀错愕了一下。

    就是这个错愕的瞬间,极光掠空般的刀锋,已然来到了他的面前。

    这个时候,老祭祀已经来不及对付弈江南三人了,若是他执意如此,虽然可以杀掉对面三名青年,自己只怕也要身首异处。

    遒骷出,千里白骨。

    他能将无数人变成一具尸体,数年后亦会化为一堆白骨,可他自己却不想被别人变成白骨。

    只见白骨巨手,倏现即消,继而在迎着匹练般的刀光前头,一只惨白的骷髅头,瞬间成形,头颅森然、甫一出现,就飙射而出,径直就轰向了刀光。

    “轰”

    天地再震、捺钵巨颤。

    无边的风浪,一如冲破堤坝的洪流一般,再次将朱璃掀飞了出去。

    也就是在这个瞬间的功夫,弈江南三人,立刻明白了眼前的形势;若是他们再不走,不但帮不上忙,反而会白白地搭上性命,还会拖累朱璃。

    生于天地间,男儿最怕的事情,显然就是成为累赘。

    有时候,宁可死,也不想成为别人的拖累。

    遒骷的强悍,远远超出了弈江南三人的认知,三人知道,现在绝非意气用事的时候。

    趁着遒骷转头,去对付朱璃之际,孟太极猛地翻身纵起,带头钻进了洞窟之中;继而,李孤峰和弈江南,也毫不迟疑,瞬间就没入地洞中,离开了这处捺钵。

    等遒骷轰飞了朱璃,再想回头找他们的时候,三人早已不见踪影,留给老祭祀的,只有一个黑黝黝的洞口。

    望着那黑黝黝的洞口,遒骷瞬间就明白了朱凝儿以及王月瑶二人,为什么直到现在,都没有露面了。

    如果他猜测得不错的话,那两位娘子,只怕是早就借由这条不知通向何方的地洞,逃出了捺钵去了吧。

    未知的洞口,即便以遒骷的高强,也不敢贸然踏入;谁都不知道,贸然踏入其中,会发生什么后样的事情。

    一向爱惜自己生命的老祭祀,自然不会追入地洞;既然那三人逃了,这个唯一留下的青年,就不能再让他逃走了,遒骷暗暗下定决心。

    不然,他不但没法向耶律释鲁交代,这张老脸也没地方搁啊。

    只是尚未等他去找朱璃,那被他一招轰飞的朱璃,竟然再次携裹着一抹刺瞎人眼的极光,凌空而下,继续向他劈砍而来。

    “轰”

    随着天地一阵震荡,毫无意外,朱璃的身形,再次被遒骷轰飞了出去。

    只是,让老祭祀,和场外能看清这里形势的人,十分奇怪的是,那抛飞在空中的朱璃,啸纵如鹏、夭矫如龙,一脸沉凝,悍不畏死。

    明知不敌,为什么还要死战不休呢,难道这家伙打算死战到底了吗?

    对于他们的疑惑,朱璃可没有心情理会;只见那甫一被掀飞到空中的身影,立刻就翻身而下,挥刀再劈。

    站在场外,如耶律释鲁之流的契丹武将,只能勉强看清,漆黑的夜幕中,一道道银光,犹如一道道凌空劈落的闪电一般,径直冲向一脸淡然,负手而立的遒骷。

    “轰、轰、轰......”

    朱璃劈砍不断、悍不畏死;而遒骷一如岿然不动的岩石一般,任你雷击千重,我自泰然不动。

    可是随着一刀接着一刀的劈落,那犹如岩石一般的遒骷,脸色却越来越凝重了。

    无他,因为朱璃落天凌劈的威力,竟然几何倍数的狂涨了起来。

    “轰”

    又是一声对撞,原本犹如岩石一般岿然不动的遒骷,脚下突然一个趔趄,根本就来不及稳住身形,情不自禁地、就被震退了两步。

    两人由于相差过大,一开始他并没有在意这种凌空飞劈的古怪。

    可是现在,他终于认识到了一个事实,那就是朱璃的这种凌空劈砍,竟然是一种神奇的运力技巧。

    这种技巧,随着攻击,竟然能够不断地增加后继的攻击威力,而且,越往后、威力越大。

    他猜的自然没错,朱璃运用的正是脱胎于崩山九击,而被完善过的崩山九式。

    崩山九式,第八式,仅仅只是将对方震退了两步,也大大超出了朱璃的预料。

    以朱璃现在自然境的实力,在与人对峙中,很少有人能够接到他崩山九式的第五击。

    就是当初,朱璃击飞高昂时,也不过使用出了第六击;可是眼下,地面上的那位契丹老祭祀,竟然不动声色地、就接下了他的前八击。

    这人,绝对是个老怪物,而且是个不世出的武道巨擘。

    一念萌生,朱璃的第九击,就悍然啸冲而下。

    飓风狂啸、乌云狂涌。

    一道极光,迅若奔雷、急若陨星,眨眼之间,就斩开了无尽的夜幕,也劈开了无处不在的时空,化作一道惊鸿般的闪电,狂猛地就向地面上的遒骷劈砍而来。

    弯刀锋锐、犀利无比;可是现在,它却被无处不在的气流,给摩擦得“滋滋......”作响。

    天赋异禀、身躯坚韧的朱璃,也被狂猛的气流,挤压得几欲变形,第九击,果然不同凡响。

    而在地面上,意识到朱璃凌空劈砍的古怪,遒骷刚欲闪身避开这凌天一击,可是退了两步之后,那道落天而来的银光,再次飞击而至。

    这个时候,遒骷的心里,终于有点慌了,看在他的眼中,对方这种奇特的运力方式,实在诡异得很,逐渐递增的,不仅是威力,看来还有速度。

    转瞬即至的速度,甚至都要超过他全力出手的速度了,显然吓到了这位老家伙。

    以他的身手,哪怕是情不自禁地退后两步,也不过是瞬间的事情,可就在这个瞬间,那道刀光,就劈砍到了他的面前,可见速度之快。

    崩山九式,原本就是朱璃精心研究的一式绝技,朱璃平时用来对敌,一般都是在地面上施展的这一招。

    可是就在刚才,遒骷将他击飞到了空中之际,也就是在他、身在空中的一瞬间,让他想到了弈江南的落天一剑。

    雷击苍穹,让弈江南研究出了落天一剑,这种凌空啸击的方式,瞬间让朱璃借用了过来。

    不过,他这种凌空劈斩,施展的原理,绝对和弈江南的不同。

    朱璃的凌空劈斩,完全是用崩山九式的原理施展的,此时用来对付遒骷这个老怪物,简直是再适合不过了。

    “轰”

    大地呻吟、日月乱坠。

    整个释鲁捺钵,都在这次的碰撞中,摇曳不停。

    无数的皮室勇士,瞬间就成了滚地葫芦,就连一直有释然境保护的耶律释鲁,也是一个跟头,摔在了地上,摔得七荤八素、一脸骇然。

    就在那天昏地暗、风疾如涛般的撞击声中,一道身影,瞬间就被荡入了空中。

    而另一道身影,一如丢在冰面上的小石子一般,急划而出。

    只见那疾划而出的身影,他那踩在地上的双脚,摩擦着地面上,犹如老犁耕地一般,将地面划出了两道深深的沟槽,长达数十米。

    “噗”

    “噗”

    两道抑制不住的喷血声,同时响起,继而就是“噗通”一声,那是朱璃再次坠地的声响。

第四零三章 危机又至

    毫无疑问,二人尽皆遭受重创。

    朱璃吐血,在其他人看来,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可身为当然境的遒骷,却也在这一击中,遭受了重创,就让人难以置信了。

    尤其是将场中情形看在眼中的、木辰和白吉多杰二人,他们几乎都以为自己眼花了;一个自然境的青年,竟然重创了他们萨满教的老祖,这难道是见鬼了吗?

    正在众人一愣之际,一口鲜血喷出、落在地上的朱璃,瞬间就化作一道青烟,径直向着地洞的入口方向,冲了过去。

    遒骷重创,应该只是小创。

    而朱璃不同,他在空中挡箭之际,就遭受了遒骷的全力一击;现在,崩山九击虽然建功,却再次遭受反震,伤上加伤。

    趁着遒骷被击退、其他人一愣之际,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自己竟然被一个小小的自然境青年,给击退了,还被震伤了内腑,遒骷惊讶的同时,更多的还是愤怒。

    一见朱璃要跑,他就立刻怒喝一声道:“好贼子,哪里走?”

    声音未落,老家伙就飙射而出,形若幽灵一般,瞬间就来到了朱璃的身后。

    阴翳的黑幕再次出现,同时出现的,还有那惨白得、一如白纸般的白骨巨手,骨手甫一出现,就像朱璃的后背,迅猛阴狠地拍了下去。

    “蓬”

    一声巨响,遒骷含怒一击,一拍而中。

    伴随着拍击之声,朱璃的身躯,立刻就像炮弹一样,电射而出;好巧不巧的,直接就被遒骷,给拍进了地洞中去。

    当然境的高手,含愤一击,岂是那么好挨的。

    甫一摔入洞中,朱璃就再次吐了一口逆血;说起来,他今天喷血的次数,都已赶上了耶律释鲁了。

    和耶律释鲁不同的是,对方吐血是伤心、伤神;而朱璃吐血,却是五脏移位、内腑溢血。

    正常人,若是遭受朱璃这样的重创,只怕早就奄奄一息、任人宰割了吧。

    好在朱璃有山海经,一发现朱璃遭受重创,山海经就不断地抛出各种灵粹,为他滋润着受创的脏腑,这才让他有了喘息之机。

    甫一摔进洞中,朱璃就一骨碌地爬了起来,头也不回地疾蹿入洞,径直向着另一个出口方向,狂窜而去。

    而含怒出手的遒骷,一爪将朱璃拍飞后,就愣住了。

    望着黑黝黝的地洞,遒骷神色更加难堪了。

    激怒之下,他只想杀了对方,哪里知道,一击之下,竟然将对方送进了地洞,这不是助其逃生吗?

    可是,说什么也都晚了,朱璃的身影,已经彻底地消失在了他的面前;留给这位老祭祀的,依旧只是那个黑黝黝的洞口,好似幽深的邪窟,在无声地嘲笑他一般。

    捺钵一战,朱璃等人全身而退,虽然遭受了重创,却保下了生命,实在是不幸中的大幸;能在一位当然境的老怪物手下,逃出生天,朱璃等人虽败犹荣、足以自傲了。

    没有杀掉朱璃等人,耶律释鲁也只是皱了皱眉头;在他看来,这几只小虾米,根本就不值得他大动干戈,现在,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去处理呢。

    而在外界,上京所在区域,契丹迭剌部的暴乱,十分激烈。

    耶律辖底、耶律蒲古只、耶律滑哥三人,合兵一处,猛攻于越斡里朵;大战进行得十分惨烈,每时每刻,都有无数的勇士,战死沙场。

    动乱的影响之下,居住在上京的无数牧民、以及众多权贵,全都战战兢兢的,连觉都不敢睡;每个人都害怕自己有命睡觉,却没命醒来。

    整个上京,灯火通明,人影重重,到处都是人喊马嘶的喧嚣之音。

    等朱璃拖着重创之躯,回到地面上的时候,王月瑶等人,立刻激动地迎上前来。

    “将军!”

    “大兄,大兄!”

    ......

    望着众人那激动、振奋的神色,脸色苍白、孱弱无比的朱璃,率先就望向荆铭,立刻命令道:“荆铭,立刻毁了这处通道。”

    “诺”荆铭一脸欣喜地应道。

    在他想来,朱璃既然回来了,他们就有了主心骨了;现在,无论做什么事情,只需要听令就好,再也不用挖空心思地去反复权衡了。

    王月瑶起先还认为,朱璃等人,再也没有回来的可能了呢;在那种情况下,被契丹最精锐的皮室军包围,最好的结果,就是力尽被擒。

    虽然如此认为,幸好她心中还留有一丝侥幸,并没有立刻派人毁掉地洞;否则,朱璃四人,怕是真会被活活憋死在地下,他们可没有光猫的本事。

    “大兄,你没事真是太好了。”一见到朱璃,一直沉默不语,谁都不想搭理的朱凝儿,立刻就像脱了狗链子的小狗一样,撒欢一般地向着朱璃扑了过去。

    朱璃张开怀抱,将一脸惊喜的朱凝儿,接在怀中,环顾了一圈众人,再次开口道:“其余人,随我返回大帐。”

    契丹暴乱,到处都是游骑,虽然这里比较隐蔽,但也不能保证,就绝对不会被人发现。

    还是早点回到大帐中的好,起码那里是一处贵族式的毡帐,普通游骑根本就不敢擅闯。

    带着众人回到大帐,朱璃强打精神,望向了王冲,开口道:“现在大家都平安归来,下一步,就是趁乱冲出上京。”

    “我北上之际,曾嘱咐过耿?m,让他率部出击,他现在到了哪里了?”

    王冲见询,连忙回道:“启禀将军,耿将军在潢水,击溃了耶律岩木;想必现在,早已越过了潢水,逼近了上京。”

    “还有,二将军也来了,现在已经抵达了潢水附近。”

    “唔,营州拿下了?”一听朱琊也来了,朱璃神情一愣,惊疑道。

    “是的,将军,刘仁恭、李全忠二贼,早就被二将军和高将军击溃;只是二贼油滑,被他们给逃了,现在只怕,早已逃进了渤海国了吧。”

    朱璃闻言,脸上不由自主地就浮现出了一抹欣慰之色;犹豫了一下,再次开口道:“王冲,你率领鬼卫,趁着契丹暴乱之际,大肆破坏。”

    “很多东西,我们带不走,就全部杀掉,或毁掉;另外,他们双方无论谁占优势,你立刻就派人,刺杀他们的大将,让他们之间的暴乱,维持得更长久一点。”

    “我和弈江南几人,需要时间来疗伤;伤愈之后,我们再去和二郎、以及耿将军会合。”最后一句话,朱璃自然是向所有人说的。

    “大兄,你受伤了?”

    “怎么样,要紧吗?”小丫头朱凝儿闻言,一脸担忧地望向朱璃,那双明亮的大眼睛,似有泫然欲泣的架势。

    朱璃伸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指着弈江南三人,温声道:“没事,大兄只是一点小伤;关键是他们三个受创颇重。”

    朱凝儿闻言,半信半疑地看了看朱璃,又回头望了望弈江南三人,这才打消了心中的疑虑。

    确实是弈江南三人的卖相,实在太狼狈了;被当然境的高手拍了一掌,没死都已是万幸了,样子怎么可能好看呢。

    安排好一切,朱璃抬头望向王月瑶,恳切地道:“我疗伤期间,一切细务,劳驾你做主处理一下。”

    “将军放心,奴家,定然不会让你失望的。”王月瑶一脸担心地应道。

    朱凝儿或许看不出来,可她的心里,却跟明镜似的;早朱璃一步回来的弈江南三人,现在都是一副半死不活的神情,更何况是最后才冲出来的朱璃呢。

    朱璃若不是出了问题,其实现在正是离开上京的最佳时机;以朱璃的智慧,王月瑶绝对不相信对方,会看不出来。

    他没有当机立断,立刻率领众人离开,一定是出了问题,才不得不停下来,修养几天的。

    上京虽乱,但冲出上京,并非易事;对方绝对是遭受重创,这才没有信心,带领大家,立刻离去的。

    当然看出问题的自然不止王月瑶,千慕然、青箬、荆铭、王冲等人,自然也多少猜到一点;或许,也只有朱凝儿、文兰和阳光三个小丫头,对此一无所知吧。

    就在朱璃等人,龟缩起来,疗伤修养之际。

    就在上京一片混乱之际,这个契丹人的军事、政治枢纽,再次迎来了几位不速之客。

    为首一人,黑袍加身,面罩黑巾,正是那位神秘的黑袍李公。

    白衣飘然的妖若、九尺狂蟒的李狂霸、怀抱长剑的沈光、以及那位身长八尺、猿臂蜂腰的大汉,正亦步亦趋地跟在老家伙的后面。

    这伙人的身后,距离他们数百丈之外,一名道髻峨然、大袖翩翩的老道士,也鬼头鬼脑地跟在他们后面,向着上京缓缓而来。

    这位老道,不是别人,正是朱洽。

    关云长拜托鬼卫,传讯给他,让他前往北疆支援朱璃,他就一路急速赶来了。

    可是刚到北疆,他就发现了黑袍李公一伙人,正在鬼鬼祟祟地预谋着什么;这位游戏红尘的老道士,想都没想,就吊上了对方。

    在南诏,也就是现在的大唐姚州,黑袍李公等人,就曾以朱璃等人为敌的;如今朱璃来到了上京,这个老家伙,竟然也出现在了这里,朱洽又岂能不起疑呢。

    更不要说,关云长的信息中,明确地就告诉过他,有个黑袍老者,欲对朱璃不利,这才是朱洽,果断地跟上他们的原因。

    “沈光,公主真的在这个地方出现过?”见到上京到处都充满了喊杀声,黑袍李公,一脸担忧地回头望向沈光,再次向对方确认道。

    “李公是信不过我沈光呢,还是信不过山鹰?”沈光闻言,一脸不耐。

    “哼”沈光的态度,让李公有点不爽,冷哼一声道:“我自然信得过山鹰,既然是山鹰确定的消息,那么,公主在这个地方,应该不会有错,我们就分头找找吧。”

    “记住,任何人找到公主,都要不贸然行动;没有觉醒的公主,绝不会听信我等之言的,我们只要确保她的安全就好。”黑袍李公,不放心地再次叮嘱道。

    “明白!”

    “晓的!”

    ......

    一行五人,瞬间就分了开来,展开身形,一个个的,全都好似一只、午夜出巡的夜枭一般,飞进了夜幕之中,转眼就消失在了朱洽的视线之中。

    “公主?”等几人离开之后,朱洽现身而出,呢喃自语道,“什么公主?”

    “莫非这个老东西,是为了那个所谓的公主,才来到上京的吗?”黑暗中的朱洽,双眸虚眯,一脸不信道。

    算了,暗中跟上一个,过去看看、再做打算。

    一念萌生,朱洽立刻潜身而出,悄无声息地就坠上了那名,身长八尺、虎背熊腰的大汉。

    选择这个人,朱洽也是权衡了一番的;黑袍李公这一行人,看起来最蠢笨的人,就是此人了,所以,朱洽才选择他,进行尾随。

    这一跟,就跟了整整四天,就在这四天之中,黑袍李公等人,几乎找遍了上京的所有毡帐,还是没有找到,那位所谓的公主。

    而就在这四天中,耶律辖底、蒲古只等人,联手出击,和耶律释鲁,就在中央大草场,麓战数场。

    先是木辰阵斩萧台哂、生擒耶律滑哥;继而,蒲古只得到越兀部落的支持,连同耶律辖底,大败耶律释鲁于草场。

    是役,耶律释鲁八千皮室军,损失殆尽。

    主要原因,还是因为高昂这位主将昏迷未醒,耶律释鲁麾下大将虽多,可在将不识兵的情况下,岂有不败之理。

    眼看蒲古只胜利在望,就要翻身农奴把歌唱之际;耶律释鲁的大兄,耶律麻鲁,率领着一支五院部的精锐,正好赶到,险之又险地救下了耶律释鲁等人。

    现在双方,仍在对峙,一时之间,竟然难分高下。

    四天之后,有山海经的帮助,朱璃的伤势,已经恢复了大半。

    而弈江南三人,就没朱璃那么幸运了;他们没有山海经,只能按部就班地运用天玄之息,慢慢疗养创伤,现在只能算,将伤势稳住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两位不素之客,来到了这处大帐近前。

    这二人,正是李狂霸和妖若二人,数天没有寻找到所谓的公主,却也将整个上京,能住人的地方,几乎翻了个底朝天。

    仅仅只有几处旮旯偏僻之地,尚未寻找;而这些地方,显然就包括朱璃等人,居住的地方。

    黑袍李公五人,就两人一组,对这些偏僻之地,继续进行地毯式的搜寻。

    而李狂霸、妖若负责的区域,显然正是朱璃等人的藏身之地。

    二人甫一来到近处,就被隐藏在暗中的鬼卫发现了。

    进而,荆铭、王冲、千慕然、青箬、文兰、阳光等人,便一一现出身来,一脸不善地望向李狂霸二人。

    “你们是什么人,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们竟然都是汉人?”一见自己二人,被数百神秘人,架起强弩给包围了起来,妖若的神色,就立刻难看了起来。

    对于荆铭等人,他倒是并不在意;这些人虽然实力不俗,却最多也只是绝世巅峰境界而已,而且达到这种境界的人,仅仅只有三个,正是荆铭、王冲、以及千慕然。

    至于青箬、文兰和阳光,这三人,分明就是还未长成的小丫头吗,实力虽然不俗,也有无双猛将的程度,可是一脸稚气未脱的模样,谁也不会将她们放在心上。

    可数百名的鬼卫,隐在暗中,人手一把强弩的威慑力,却远远大过荆铭等人的威胁,这才是妖若,脸色难看的原因。

    而站在他身边的李狂霸,却丝毫没有将这一切放在眼中,以他释然巅峰的实力,这点人手,还奈何不了他,骤然见到荆铭等人,他丝毫不在意。

    “你们又是干什么的?”对于妖若的喝问,荆铭不答反问,“这个地方,鲜有人会光临,二位不会是闲逛来的吧。”

第四零四章 生死一瞬

    “对啊,你们来这里做什么?”荆铭话音未落,阳光就一脸虎虎地接过话头。

    “一个和尚,不去念经、不去礼佛,到处撒欢送秋波,你想干啥,找抽吗?”

    对于妖若这个花和尚,阳光的印象十分深刻;当初,在南诏的皇城下,就是这个花和尚,差点杀了她。

    那是她有生第一次,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她又怎么会对妖若,印象不深刻呢?

    再次见到对方,她的心里,就憋不住地有种冲动,有种暴揍对方一顿的冲动;还好,她还知道自己不是人家对手,没有贸然冲上去,只是朝着对方吼上了一嗓子。

    “就是、就是,僧不僧、秃不秃,到处招摇撞骗,祸害人家南诏国的国君还不够,现在又跑到了上京,你又想祸害谁啊,契丹可汗吗?”

    文兰和阳光,这对小姐妹,可以说是秤不离砣、砣不离秤;一见阳光极其怒视妖若,文兰想都不想地就冲了上去,为自家师妹助威。

    可是这两丫头不知道,她们不说话,妖若还不会注意到她们,可她们这一说话,立刻就让对方,向她们望了过来。

    这一看,花和尚妖若,立刻觉得,这两位小娘,十分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而在这个时候,阳光依旧愤然地盯着他,手中的金丝软登,一颤一颤的,那蠢蠢欲动的样子,十分娇憨。

    站在妖若的高度,文兰和阳光这样的小武者,他原本不会过多的在意的,贸然相见,根本就没有认出对方,是曾经的熟人;可二人一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就认出了一件东西。

    那是一件武器,即便放眼整个大唐天下,也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东西就是被阳光握在手中、那一颤一颤的金丝软凳,这种奇门兵器,不但新奇,而且十分少见。

    昔日南诏皇城下,阳光大发雌威,手持一面金丝软凳,打得杨干贞兄弟,几无还手之力。

    煊赫无比,给妖若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你们不是尉迟槿的麾下吗,怎么会跑到北疆来?”认出了金丝板凳,妖若自然就认出了文兰和阳光的身份。

    一听到尉迟槿三个字,原本一副漠视一切的李狂霸,也倏然地睁开了眼睛,立刻向着文兰和阳光望来,那眼中绽放的神光,战意冲天、睥睨唯我。

    前世今生,搦战之败,唯在南诏;而那次叛军的主帅,就是尉迟槿,一听说文兰和阳光,是尉迟槿的麾下,李狂霸顿时就来了兴趣。

    迎着李狂霸那战意澎湃的目光,阳光却依旧兀自不觉,仍然虎着小脸,冲着对方道:“看什么看,长那么高、那么大,干什么,你家是财主吗,把你喂得这么高。”

    “嘁,师妹,大个子有用吗?”文兰同样不敢寂寞,立刻就接过话头,“在南诏的时候,还不是灰溜溜地跑路咯。”

    “哎,可惜了啊,那么高、那么大,要吃多少东西才行啊!”

    ......

    小姐妹埋汰起别人来,可一点都不知道留口,叽叽喳喳地什么都敢说,对着李狂霸和妖若,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就是一通指责。

    二人的议论,让李、妖二人,神色不断地变幻着,由青到紫、由紫到黑,最后更是让妖若忍无可忍了起来,只见他双眸眯起,一道阴冷的寒光,倏然闪过。

    继而,这位曾经祸乱南诏皇宫的妖僧,一言不发,骤然一掌拍出,疾如流矢、啸若鹏展,瞬间就向文兰和阳光,拍了过去。

    “放肆!”

    “大胆!”

    站在二女身旁的荆铭和王冲,一见花和尚如此不要脸,立刻怒了。

    喝声未歇,就听“仓啷”、“仓啷”两道利器出鞘的声音,即刻响起;伴随着声音,还有两道匹练一般的剑光,瞬间飙射而出。

    放眼望去,那两道贯穿天空的匹练,径直就向妖若攻袭而去;而文兰和阳光这两位小娘,骤逢袭击,竟然完全傻了。

    再怎么说,二女的武艺,也只是无双猛将的程度,比起妖若这个自然境高手,差了整整两个大境界。

    而此时的妖若,由于怒从心起,杀机已显,突然出手,更有偷袭的嫌疑;以高出两个大境界的修为,去偷袭两个小女娃,文兰、阳光又怎么能够反应得过来呢。

    好就好在,荆铭和王冲久经沙场,一直都未曾放下戒备,这才在妖若突然出手之际,挺剑迎上。

    妖若一出手,荆、王二人就看出了这个和尚,绝非易与之辈;双剑不出则已,一出就是全力以赴。

    七杀剑,原本就是杀人的剑。

    全力一剑,自然也是搏命之剑,一剑刺出,不是我死,就是敌亡。

    自然境的高手,给予荆、王二人的压力,让他们不得不慎重;在这样的高手面前,二人自忖,即便出手,只怕也只有一击之力。

    毕竟二人也只是绝世巅峰的高手,比起对方,整整相差一个大境界。

    就在妖若骤然挥掌,击向文兰和阳光,荆、王二人拼死一搏之际,千慕然也立刻冲了出去,径直冲向着文兰和阳光的身边。

    千慕然的武道修为,和荆、王二人差不多,荆、王二人能够看出妖若的厉害,她自然也能看得出来。

    二人舍命一击,攻向妖若,打的就是围魏救赵的目的;这个时候,千慕然自然知道该怎么做了,她趁着荆、王二人,攻击妖若之际,必须要将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给带回来。

    妖若的速度不可谓不快,可是荆铭、王冲全力出手,速度同样不慢。

    眼看妖若的一掌,就要拍到了阳光的身上了;两抹疾如匹练般的利剑,也带着无比狠辣、森然的寒光,瞬间就贯穿了彼此之间的空间,来到了他的眼前。

    一见到如此阴毒、狠辣的剑招,妖若立刻停下了拍向阳光的手掌;同一时间,只见他双臂展开,形若一只凌空展翅的鹏鸟一般,迅如流星一般地击向荆、王二人的利剑。

    “轰”

    气暴轰鸣,疾风狂卷。

    在那湍急的狂风之中,荆铭、王冲二人,瞬间就被妖若一掌,给轰得倒翻而回。

    也就在这个瞬间,千慕然形若一只裂空穿云般的雨燕似的,及时赶到了文兰和阳光二人的身边,只见她素手急探,分别抓住二人的束腰,立刻就欲倒纵而回。

    可是不得不说,绝世巅峰境界和自然境之间,虽然只是一线之隔,相差又何止万里。

    荆铭、王冲两人,已经站在绝世巅峰的最高点了,再往前一步就是天玄;可即便如此,在妖若的攻击之下,两人还是不堪一击。

    击飞了荆、王二人,妖若瞥眼就看到了、倒提着文兰和阳光的千慕然;对方此刻,正准备,纵跃而去。

    对于千慕然的做法,妖若感到一阵不屑;对方的武道造诣,并不比荆、王二人要高,又怎么可能在自己的面前,救走两个被吓傻了的小丫头呢。

    “哼”妖若不屑地冷哼一声。

    继而,就见他踏步不停,疾如迅风,转眼就来到了千慕然三人的身后,挥手如击云、掌落似涌浪,轰然就像千慕然当头拍下。

    这个时候,千慕然一方的青箬、光猫、小妖等人,早就都吓傻了,根本就搭不上手,更遑论前去支援呢。

    而千慕然听到风声,神情也是一阵惨然,情知躲不过这一击的她,一脸惨然。

    大仇未报身先死,她又岂能甘心呢?

    可是若要让她见死不救,她又过不了自己心里的那一关;毕竟,本质上,她还是个善良的人,只是被仇恨蒙蔽了双眼。

    更何况,和文兰、阳光相处的这段时间,每天看着这两货,没心没肺地骗吃骗喝,也给她带来了一抹久违的温馨,私下里,她早就将二人当成了自己的妹妹了。

    一面是大仇未报的不甘,一面是情同手足般的温情;千慕然,没有犹豫,立刻就做出了选择。

    她自己为了报仇,自从踏入江湖开始,就处处算计,早已身心俱疲;自己都十分不幸了,又何必让更多的人,同样不幸呢?

    一念倏定,千慕然骤然将手中的文兰和阳光,抛了出去。

    那个方向,不是妖若挥掌打来的方向,而是原本众人站立的后方;而她自己,望着远远飞跌出去的两个丫头,却一脸欣慰地闭上了眼睛。

    能在生命最后的关头,守护世间那一缕微弱的温情,千慕然死而无憾。

    正在她闭目待死之际,凭空里又是“仓啷”一声,利器出鞘的声音爆起,紧接着就是一道刺破苍穹的银光,飙射而出。

    银光辉耀,携裹着一抹淡淡的残影,瞬间就来到了她的身边,不等千慕然看清来人的模样,就感觉一掌温和的大手,轻柔地拍送在了她的背上。

    继而,她就好像腾云驾雾一般地飙飞而出,身在空中,轻如鸿毛,没有疼痛,有的只是抚慰和舒适;整个人就像是被一股和风,烘托着一般,飘然落向远方。

    而就在这个时候,身后的那抹银光,犹如斩裂无边空间的盘古巨斧一般,悍然地劈向妖若的脑袋。

    这一系列的变化,说起来时间很长,其实也不过是普通人,眨一下眼睛的刹那。

    千慕然在这一瞬间,就被来人救了出去;而原本想要挥掌击杀千慕然的妖若,却突然大吃一惊。

    来人的速度太快了,快到一晃眼的时间,自己轰杀的目标就消失了;而且,伴随着目标的消失,一抹锋锐、阴冷的杀意,彻底地将他笼罩其中。

    杀机凛然、铁血无情,那人轰杀他的决心,可见一斑;置身于那抹杀机之中,他全身的十万八千根毛孔,都即刻绽放了开来,一股凉气,从头浇灌到他的脚后跟,冷汗不知不觉间,就涔涔而下。

第四零五章 千钧一发

    一刀霹雳、天马行空。

    站在妖若身后的李狂霸,抬眼就瞥见了那抹惊魂般的刀光,瞳孔立刻就猛地一阵收缩。

    这是一个高手,起码不下于自己,这是他看到那抹刀光之后,心头涌现出的第一个念头。

    不怪他这么想,因为来人的速度,极快无比,即便他全力施为,也不过如此。

    要知道,李狂霸可是名副其实的、释然境巅峰高手,来人速度,丝毫不逊于他全力施为的速度,难道也是一名释然境的强者吗?

    可惜,他显然猜错了。

    凌天一刀、奔袭妖若之人,并非释然境的强者,而是伤势刚刚恢复大半的朱璃。

    自然境的朱璃,感应是何等的敏锐,即便比起释然境的高手,也不遑多让;李狂霸和妖若,刚刚抵达大帐门前时,他就感应到了二人。

    他原本以为,以千慕然的机智,应该能够顺利地打发掉二人的;可不曾想,千慕然还没来得及开口忽悠,骤然见到妖若的阳光,倒是率先冒出头来。

    妖若曾经要杀她,只是被她的大师兄红尘酒客所救,才幸免于难;这抹阴影,落在小丫头的心中,她岂能轻易忘记。

    一见仇人妖若,这位年纪不大的小娘子,自然就发起了口诛笔伐;或许,在她想来,打不过你,骂你一顿也是好的。

    在加上她的好姐妹文兰,仗义出口,两个小丫头,没一会儿功夫,就彻底地激怒了妖若。

    眼下,荆铭、王冲被击飞而出;两个小丫头也被千慕然瞬间丢出,可就是她的这个举动,导致自己陷入了危局。

    这样的形势下,朱璃又岂能坐视?

    全力爆发的朱璃,仗着天赋异禀的速度和力量,都可以和释然境的高昂和木辰斗得不分上下;一个小小的自然境妖若,岂在话下?

    飙飞如烟、势若滚雷,再加上以有心算无备,妖若怎么可能躲过这一击呢?

    一见同伴濒危,那位一直睥睨唯我,大有“老天最大、我老二”之状李狂霸,站不住了。

    来人的速度、以及带起的声势,丝毫都不下于他,他又岂能坐视妖若送死呢?

    一念倏动,李狂霸立刻漫卷无边风浪、势若苍龙出海一般地,挥起了手中的鎏金轰天炎凰锤,一锤纵横、直接撞向朱璃的胸口,意欲围魏救赵、救下妖若。

    随着动作,李狂霸同时大喝一声:“贼子岂敢,还不罢手?”

    一声厉喝,轰若雷鸣、睥睨决然,那急怒的暴喝中,似乎好夹杂着几分愤懑和焦灼;

    这位自傲自慢的名将,显然对于朱璃的出现,也大为意外。

    可在这个时候,还来得及吗?

    妖若以自然境的修为,偷袭文兰和阳光,不要脸在先;对方能做初一,就不要怪朱璃做十五了。

    朱璃好不容易偷袭了一次敌人,岂能听李狂霸叽叽歪歪;既为死敌,生死自负,何来岂敢之说。

    一刀如裂天、迅若雷霆,丝毫不顾李狂霸啸击如龙的一锤,朱璃一如既往、奔杀不停。

    感受到了那抹死亡气息,妖若的脸色,瞬间就变得惨白,只见他双目骇然、两股颤颤,一如待宰的小兽一般,急声嘶鸣:“啊,不......”

    虽然惊恐,可他毕竟是一方强者,生死危机之际,就见他全身的皮肤,突然焕发出了无尽的璀璨金光,那是大鹏金身诀,功发极致的表象。

    可是,无论任何一门横练功夫,都有一个极致;与敌对峙,如果找不到对方的罩门,打破了这个极致,同样也可以破掉对方的金身。

    攻击力丝毫不弱于释然境的朱璃,显然就具备了以力破法、击溃对方横练金身的实力。

    “噗”

    一道利器入肉的响声,蓦然传出。

    划破长空的极光,瞬间就劈开金黄色的横练神光。

    放眼望去,只见殷血飙溅、红白抛洒。

    在那漫天血雨、脑浆迸飞之中,一道身影、瞬间两分,显然是被那道极光,活活地劈成两半。

    即便是释然境的李狂霸,也没来得及阻止、朱璃这突然爆发的一刀;花和尚妖若,瞬间就被朱璃当头劈开,彻底地结束了他万恶淫邪的一生。

    万恶“淫”为首,妖若不仅偷了人家的老婆,还祸乱了南诏国一时,如今惨死,也是应有的报应吧。

    击毙妖若,一枚硕大的垂头,也来到了朱璃的胸前,其势无匹、其悍狂猛,一旦被其命中,朱璃只怕,不死也残;而就在这个时候,朱璃脑海中的山海经,突然闪现而出。

    古色古香的书面,一如初见的那般陈旧;宏然的老声,清越而爽朗:“长股之东,有国无启,其民,不孕不育、不生不死,盖因有木无启,给生无穷。”

    “古国湮灭、岁月无痕,有木留存,是为无启之木;木有精华,一分为三,有僧沙成米得其一;有邪徒妖若得其一;有山海经持有者朱璃,得其一。”

    “如今,僧死邪灭,精华归一,山海经持有者朱璃,咸聚精华,自具无始之能;发之由心、无始无形、无质无色,以为秘技。”

    声音宏然,久久不息,可朱璃却突然一阵懵然,什么是秘技啊?

    可现在这个时刻,绝非愣神之际,正是因为这个突然间的愣神,让他错过了最佳避开炎黄锤的袭击。

    等朱璃醒悟过来时,再去闪避,显然已经慢了一拍。

    只听“咔嚓”一声,骨头断裂的声音,突然响起;那是朱璃避开了胸口,却没有避开的臂膀,从而被炎凰锤一击轰断,发出的声音。

    以李狂暴的凶悍,再加上手持八百斤巨锤的攻势,等闲之辈,沾着即死、碰着就亡;朱璃虽然不凡,可在对方的一击之下,右臂还是不堪一击地被砸断了。

    “咣当”

    吃痛之下,再也抓不住手中的长刀了,径直让它掉落在地。

    “混账东西,不管你是谁,都要为妖若偿命!”一击轰断朱璃的手臂,李狂霸一脸凶狠,阴恻恻地开口道。

    声音未落,他就得理不让人;只见他那八百斤重的轰天炎凰锤,被他灯草一般地舞得风卷残云、纵横睥睨,劈头盖脑地、就向朱璃不断轰击而出。

    而右臂被砸断的朱璃,根本就毫无反手之力,只能仗着丝毫不下于对方的速度,极力躲避。

    常人习练无疑,九成九的人,修炼的都是右手,右手对于绝大多数的武者来说,都不亚于生命之手。

    朱璃骤断右臂,一身的武力,瞬间连两成的威力,都发挥不出来了;身在李狂霸的攻击之下,只能一味躲避,岌岌可危。

    李狂霸,可是李元霸的转世之身,原本就是狂霸无匹的人物,一旦动起手来,飞沙走石、大气磅礴。

    场外观战的荆铭、王冲、千慕然等人,根本就看不清二人的动作;至于青箬、文兰、阳光等人,就更加看不清了。

    几个小丫头,虽然瞪大双眼,甚至连没有擦干净的眼屎,都暴露了出来,仍旧看得云里雾里,不甚明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王月瑶、朱凝儿、以及伤势未好的弈江南等人,也疾步走了出来,当他们抵达战场的边缘之际,望向场中时。

    弈江南等三位自然境,立刻脸色一变,惊呼出声:“不好!”

    他们毕竟都是自然境的高手;再加上他们都具备,古之神将的资质,目力不凡,自然能将场中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

    “怎么了?”王月瑶的武道境界,同样不高,她也只能看到轰轰烈烈的场面,却看不清场上的具体情形。

    一听到弈江南等人的惊呼,立刻就让她心下一紧,连忙问道。

    弈江南三人,相互对视了一眼,身为王月瑶追随者的孟太极,稍一犹豫,就一脸凝重地开口道:“娘子,那人太过厉害,将军现在情况不妙,已然折了一臂;现在只有避让之力,毫无还手之力了。”

    “什么?”王月瑶骤闻此言,脸色刷的一下,就变得惨白了起来。

    “你吹牛,大兄是最厉害的,怎么可能没有还手之力呢?”一侧的朱凝儿,骤闻此言,一脸不信地反驳道。

    她那双明亮的大眼睛,一如平静无波的大明湖面一般;只是此刻,一听朱璃势危,这平静的大明湖上,突然就涌起了一抹浓重的雾气。

    眼看这抹浓重的迷雾,就要凝成雾水之际,只听“轰”的一声巨响;继而就见一道身影飙血飞出。

    不用想,那人必是朱璃无疑了。

    “不......”听了孟太极之言,又见一道身影,被敌人轰飞而出,以王月瑶的智慧,怎么可能猜不出那道身影是谁呢?

    一见倒飞而回的那人,血洒长空、身如败絮,王月瑶美眸凄然,瞬间就发出了一道刺破苍穹、声传数里的尖叫。

    “不,大兄......”有了孟太极的提醒,朱凝儿嘴上虽然强硬,可还是禁不住地彷徨了起来。

    再见有人飙血横飞而出,她也似王月瑶一般,汹涌的珠泪,夺眶而出,口中更是惊呼出声。

    重创未愈的弈江南三人,也立刻变得睚眦欲裂、双眸血红。

    不同于其他人,他们三个,可是能清清楚楚地看到,李狂霸那硕大无比的轰天炎凰锤,一锤就轰击在了朱璃的小腹上,直接将对方轰飞了出去。

    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幕,三人刚欲上前,立刻就牵动了体内的重创,竟然不约而同地喷出了一口逆血来。

    遭受遒骷一击,三人除了眼力,其他方面,现在连普通人都不如,在这个时刻,又怎么能够帮得上忙呢?

    荆铭、王冲,也曾遭受到了妖若的一击,不过没有弈江南三人那么重而已;这个时候,二人勉强压制住了体内的伤势,立刻就要仗剑而出,将朱璃接在手中。

    同时行动的还有千慕然、文兰、阳光、以及青箬等人,都想将那、被轰飞在空中的朱璃,顺利地接在手中。

    可那李狂霸,一锤轰飞朱璃,就能这样算了吗?

    当然不能,趁你病、要你命,这是所有沙场将士信奉的准则;不然,纵虎归山,下一次遭难的,就保不会是自己了。

    就在众人意欲接住朱璃,才刚刚有了动作,就见一柄硕大的鎏金大锤,一如乌龙出洞、地泉涌柱一般,划过一道金色长虹、贯通长空,瞬间就追到了朱璃的身前,朝着那倒飞而回的朱璃,凶狠无情地砸了过去。

    “不,......”望着这骇然的一幕,王月瑶心神俱颤,又是一声凄厉般的嘶吼,尖叫而出。

    伴随着声言,只见她那双绝美得、犹如瑰丽玛瑙一般的双眸,瞬间就蒙上了一层浓郁的血色。

第四零六章 觉醒

    李狂霸一锤啸风雷、擂击如抛山。

    而倒飞而出的朱璃,甫受重击,早已昏了过去。

    面对李狂霸的夺命一击,身在空中的他,一点反应都没有。

    而站在场外的王月瑶,眼看着挚爱的男子,就要横死在自己的眼前了,瞬间就让她心如刀绞、双目赤红。

    这一刻,她好恨,她恨朱凝儿,若不是因为她,朱璃也不会北上契丹,也就不会沦落到现在这样的下场。

    她恨岩母斤,正是那个可恶的女人,绑架了朱凝儿。

    她更恨她自己,因为自己无能,才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挚爱的那人,即将横死,也毫无办法。

    冲天的恨意,爆发而出。

    王月瑶腥红着双眸,整个人,好似刚从修罗界莅临世间的女修罗一般。

    绝美、妖娆,又嗜血狂暴。

    滔天的恨意迸发而出,突然之间,她那记忆的深处,一道坚实的桎梏,突然就被这翻江倒海般的狂怒,给冲溃了开来。

    朦胧之中,王月瑶似乎看到了一位男子。

    那是一位姿仪绝美、激昂豪迈的男子,雍容华贵、威凛无加。

    男子头戴王冠、身披龙袍,龙行虎步、好不威风;就是这样一位威加海内、威风无比的男子,他的双眸之中,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疯狂和奢靡。

    可是无论他在别人眼中,是多么的尊贵和威风,亦或又是那么的不堪和暴虐,可是这人,给王月瑶的感觉,永远都是宽厚、温和的长者。

    因为对方,总是温和而慈爱地望着她,好似一位宽厚、慈祥的父亲,在宠溺地望向自己的幺女一般。

    继而,一个又一个鲜活的画面,犹如放电影一般,从她的脑海中不断闪过,每一幅画面,都熟悉得好似昨天经历过的一幕。

    这些熟悉而又陌生的陌生的画面,让王月瑶的神情,突然就出现了短暂的迷惘,仿佛只是刹那、又似乎已逝千年。

    看着那些画面,她的心底不由得就出现了一个荒谬、而又肯定的念头;那,应该就是她的前生,准确地说,是她前生亲身经历的一幕幕。

    在那熟悉而又陌生的记忆中,她有个好听的名字,叫杨静姝,“静女其姝 俟我于城隅”。

    一个出自诗经、代表着美丽和娴静的名字;而记忆中的她,性格和美貌,也一如她的名字一般,绝世风华、却低调雅静。

    率先出现的男子,正是她的父亲,隋炀帝杨广;而她,只是杨广众多女儿中、一位稍微受宠的女儿。

    因此,她生来就不受萧皇后的喜爱。

    杨广死后,萧皇后带着诸多姐妹,逃往了突厥,唯独只落下了她,致使她独自流落在外。

    若不是因为李密的及时出现,在那个兵荒马乱的年代,她或许就将遭到人世间,最悲惨的境遇,被一群大头兵给糟蹋了。

    李密,出身于辽东李氏,文武双全、志向远大,乃是隋朝末年的群雄之一。

    出身四世三公的李密,风流倜傥、高情远致,又对她有救命之恩,杨静姝当时,就生出了慕艾之心。

    温文尔雅、谦恭和煦的李密,对她也是温柔备至,可是一次偶然的机会,让她获悉了李密的野心,以及对她的利用。

    如果说,李密救她,只是生命中的一次偶然之举;可当对方,知道了她的身份后,就有了一些别样的想法了。

    一个偶然的机会,让她知道,倾慕的男子,竟然对她百般利用,根本就不曾真心对待过她,失落之下,也让她彻底地死心了。

    李密在拿她的身份做文章,先后借由这种关系,攀上了杨侗和李渊。

    杨侗是杨静姝的兄长,而李渊的二儿子李世民,又是杨静姝的姐夫,有了这种关系,李密频频得逞。

    可是,只有杨静姝心里明白,对方绝非甘居人下之辈;早晚必生事端。

    果不其然,李密最终反唐失败,身死异处;而她作为李密的“珍藏”,也惨遭罹难,香魂缥缈。

    却不曾想,她的灵魂,竟然去到了一个神秘的空间,在那里,有着许许多多的华夏英魂,几乎囊括了整个炎黄子孙数千年的英雄人物。

    如此众多的英魂,汇聚一堂,却每天只做一件事,就是修道;侥幸之下,她拜在了商王武丁之妻,妇好的门下。

    妇好,华夏历史上,有据可查的第一位女性统帅、军事家,多次受命代商王征集兵员,屡任军将征战沙场。

    在这位女英雄的教导下,杨静姝不但武艺超强,就连兵法和筹算,也颇为精通。

    灵魂觉醒,眨眼之间,就对曾经的过往,回顾了一遍;同一时间,身体中的某种桎梏,也被同时冲开,她的武道修为,转眼之间,就恢复到了前世的境界。

    以她现在的实力,要救下那喋血飙飞的男子,已经不难了;可就在这个时候,她却出现了短暂的迟疑。

    灵魂两世,唯一让她动过心的男子,只有曾经的李密,和现在的朱璃;前者让她失望了透顶,后者又会怎样呢?

    在爱情上,两世为人的王月瑶,奢求的不多,她渴望的只是简单的爱情,哪怕吃糠咽菜,彼此都能相濡以沫,就够了。

    可是,即便这样的爱情,前世她都没有得到;骤见今生的恋人,迟疑,是在所难免的。

    也就在她迟疑的这个瞬间,李狂霸那足以轰塌城墙般的巨锤,已经距离朱璃不足一尺的距离了。

    王月瑶的人,毕竟是今生的人;爱,也是今生的痴恋。

    眼看朱璃即将横死,她的内心,就像有把尖刀,在用力地剜割一般。

    可由于刚刚一瞬间的迟疑,她再想出手援救,已经来不及了。

    眼看轰天炎凰锤即将砸在了朱璃的身上,而她却救援不及了,她那美丽无双的面容,瞬间就痉挛得狰狞起来。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道银索疾如匹练、洞穿数米空间,犹如一条弹射而出的银蛇一般,蓦然闪现而出。

    银索甫一出现,就瞬间缠了朱璃的腰身,以差之毫厘谬以千里的一刹那,猛地就将那倒飞晕厥的朱璃,拉向了一边。

    继而一道阴冷、森寒的话音,传入了众人的耳中:“我罩着的人,你也敢杀,李狂霸,你胆子真不小。”

    眼看一锤就能将朱璃轰成碎肉了,却突然失去了对方的踪影,李狂霸惊怒之下,却突然看到了一道身影。

    那是一位道髻峨然、大袖翩翩的道人,其人啸纵如鹏、吐话如锥,人未至、话音就已轰隆而来,轰得他的耳膜一阵刺疼。

    仔细看去,就见来人手持一根银索,另一端正好捆在了朱璃的身上,将朱璃的整个身躯,急速地拽向他处。

    “朱洽?”看到来人,李狂霸的双眸倏然一眯,一抹寒光悄然闪过。

    在李狂霸的认识中,这个朱洽十分难缠。

    其人虽然只是自然境巅峰的修为,可对方一旦手段尽出,就连当然境的高手,都奈何不了对方,十分神秘,诡异得可怕。

    一见救走朱璃之人,竟然是他,李狂霸愤恨莫名,却不得不停下身形;想要在对方的手中,讨到便宜,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更重要的是,朱洽还是横流阁之主,而他李狂霸,无论怎么说,也是横流阁的一员;选择追随黑袍李公,也是因为受到对方雇佣的关系。

    “哼,你还认得老夫!”一问一答之间,朱洽的身形,就飞矢一般地来到场中。而他的怀中,此时正躺着人事不知的朱璃。

    一见朱璃没事,王月瑶心中那剜割般的巨疼,这才消失;她那腥红的双眸,也才缓缓地恢复正常。

    “哇,大兄!”甫一见到大兄没事,朱凝儿就哇地一声大哭了起来;继而,她就不管不顾地冲了上去。

    随后,荆铭、王冲、千慕然、文兰、阳光、青箬、光猫等人,也纷纷地簇拥了上去。

    对于荆铭、王冲二人,朱洽毕竟认识,一见他们上前,就顺手将朱璃交给了二人。

    一接到朱璃,众人瞬间,就紧紧地将他围在了中间;以自己的血肉之躯,死死地护住了他们的主君。

    “大兄,大兄你怎么了。”朱凝儿使劲地摇着朱璃的脑袋,神情惊慌得,犹如突然看不到父母的孩子似的,看得众人一阵揪心。

    就在这个时候,王月瑶、荆铭等人,也疾步走了过去:“没事的凝儿,您大兄只是晕了过去。”

    甫一来到身前,王月瑶就复杂地看了朱凝儿一眼,她的眼中,恍惚中带着一抹矛盾,怜爱中又夹杂着些许歉疚。

    就在刚刚,两世记忆的冲突,让她出现了瞬间的迟疑,若不是朱洽正好赶到,朱璃想必早已横死当场了吧。

    后怕不已的同时,又看到了痛心不已的朱凝儿,她自然有些歉疚。

    觉醒之后的王月瑶,同时也觉醒了曾经的修为,就是她在那神秘的英魂空间中,修炼而得的修为。

    若是有人现在仔细观察,就会发现,现在的王月瑶,已经和以前大不相同了。

    如果说,以前的王月瑶,只是红尘俗世中的倾城佳丽,那么现在的她,就是瑶池仙境中的出尘仙子。

    她的身周,不经意间,就萦绕着一股、缥缈若仙般的超脱之息,给人以神女谪落般的感觉。

    而她现在的修为,早已去到了一个,让人不可预知的高度,即便比起李狂霸来,也丝毫不遑多让。

    不仅如此,觉醒以后,在那个神秘的英魂空间中,修炼的各种绝技、武艺,悉数记起,手段早已不止单纯的越女剑了。

    真的要动起手来,即便她战胜不了李狂霸,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刚才,她是有能力救下朱璃的,只是犹豫了一瞬;正是因为那一瞬间的犹豫,而导致朱璃陷入了生死之地。

    这个过失,让回过神来的她,久久不能释怀。

    “朱洽,那小子杀了妖若;身为妖若的同伴,我要杀他,有何不妥?”就在这个时候,李狂霸,神色不善地望向朱洽,沉声质问道。

    朱洽闻言,冷哼一声:“妖若,你说的就是那个偷人老婆、乱人国度,身为出家人,却在寺中藏污纳垢、居心叵测的和尚吗?”

    “如果你说的同伴,就是我说的那个和尚,老道认为,其人当杀,百死无赎;我辈横流之人,秉承侠义,涤荡世间一切万恶之徒,朱璃击杀妖若,何错之有?”

    “还有,李狂霸,你也是我横流之人,不但见到恶徒、不替天行道,反而与对方同流合污,你心中的道义何在?”

    “朱洽,死仇之下,何来道义?”朱洽的声音未落,一道清越激朗的声音,蓦然传来。

    循着声音,众人望去,只见一名一身黑袍、面罩黑巾的老者,伙同一名剑客,还有一位狂猛的大汉,大步流星地飞掠而来。

    那开口说话之人,显然正是那名、黑巾蒙面的老者,“朱璃乃是奸佞之徒,这种祸乱天下的佞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何来道义之说?”

    黑袍老者,正是李公,开口就将朱璃定为佞臣贼子,可见其心可诛。

    而望见这位老者,弈江南、李孤峰、文兰、阳光四人,眼中立刻涌现出刻骨铭心的仇恨来。

    这个老贼,同他们可是有着杀师灭兄之仇,龙鹄宫出身的四人,又岂能不恨。

    可是面对着他们的目光,黑袍老者置若罔闻,径直来到了场中,抬眼就向王月瑶望了过去。

    只见此刻的黑袍李公,他那望向王月瑶的双眸之中,蕴含着倾尽三江之水,也历数不尽的感情。

    这位一直无所不用其极、给人以阴险毒辣之感的老者,对着王月瑶,立刻就语带哽咽、嘶声道:“公主,你觉醒了吗?”

    “老臣来迟,还请公主治罪。”

    一言方尽,就见这位阴险毒辣的老人,金山玉柱般地倒跪而下,迎头就向王月瑶参拜了起来。

第四零七章 威逼

    公主?

    黑袍老者竟然向着王月瑶、躬身礼拜,还口呼公主,这是什么情况?

    突然的一幕,让众人惊愕不已。

    弈江南、李孤峰、千慕然、青箬这样的老江湖,乍听此言,那望向王月瑶的神情,瞬间,就变得狐疑不定了起来,隐有一抹忧虑,悄然地浮现在了他们的眼中。

    至于不谙世事的文兰和阳光等人,骤闻此言,眼中非但没有丝毫的忧虑,那望向王月瑶的双眸中,还突然盈满了羡慕不已的小星星。

    或许在她们想来,公主,那得是多么尊贵的一种人物。

    坐在皇宫大院中,想吃啥就吃啥,想去哪里、就去哪里,简直就是普通人梦寐以求的职业啊。

    可类似荆铭、王冲这样的河朔老人,闻言之后,则是一脸沉凝,高度警惕的眼神中,咀噙着一抹细微的哂笑,暗讽不已地望向黑袍李公。

    这些人,可是对王月瑶的跟脚,知道得清清楚楚。

    身为河朔中枢、朱璃最信重的两大鬼卫头领,河朔各方大员的底细,想必没有人,能比他们更清楚了吧。

    二人对王月瑶的底细,更加清楚;对方的父亲王满仓,原本只不过是个富商,自从到了朔州以后,经过数年的改造,前不久,才刚刚升任一州刺史,王月瑶又怎么可能是公主呢?

    他们这样想,确实没错。

    可也只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了啊。

    现在的王月瑶,可不仅仅是一位刺史千金那么简单,她还觉醒了前生的记忆。

    随着黑袍李公的跪拜,站在对方身后的剑客和狂猛大汉,也立刻恭恭敬敬地向着王月瑶,大礼参拜了起来:“臣下沈光,见过公主殿下。”

    “臣下来护儿,见过公主殿下。”

    沈光,或许大多数人不清楚这位的来历。

    当初,隋炀帝杨广还活着的时候,身前最得力的近侍护卫,就叫沈光,时有“肉飞仙”之称。

    至于来护儿,乃是有隋一朝,最狂猛的大将;就连《说唐》中,被誉为第一好汉的宇文成都,就是以他为原型,塑造出来的,可见其人悍勇。

    如果有人仔细观察,就会发现,这两位对于王月瑶的恭敬,无比的赤诚;比之黑袍李公,犹有过之、而毫无不及。

    这二人,若真是历史上记载的那两位,绝对都是大隋的死忠。

    他们跟随黑袍李公,主要原因,应该是因为所谓的“公主”吧;光凭黑袍,应该还获取不到,二人百分之百的效命。

    望着突然向自己参拜的三人,以及他们对自己的称呼,王月瑶心下一凛,冷然道:“阁下认错人了吧,奴家不是什么公主。”

    对于王月瑶来说,黑袍李公一行人,来历不明,她自然不会承认自己是公主;更何况,此生即便是重生,她也确实不是什么公主。

    对于王月瑶的矢口否认,黑袍李公老眉微皱,只见他依旧低垂着脑袋,拱手向前,阴沉地道:“昔日,京都陷落,公主遁至陪都近郊,适逢兵祸、公主濒危;有人仗义而出,襄助公主一举脱困,不知公主,是否还记得那人否?”

    声音阴鸷、一如漆黑的午夜中,那藏身于乱葬岗中哀啼的夜枭一般,听得众人满身都是的鸡皮疙瘩。

    骤闻此言,王月瑶倏地一下扭过头去,直愣愣地望向那、跪服在自己身前,一副貌似十分恭敬的黑袍老者。

    隋朝的京都,就是长安;而东都洛阳,乃是隋朝的陪都。

    前世的杨静姝,在杨广死后,又被萧皇后抛弃;在左右的帮助下,逃到了洛阳的附近,就在那里,她碰到了兵祸,险些惨遭不幸。

    也就在那里,她碰到了宿命中的恶魔,出身于四世三公之家的李密。

    那人救了她的性命,却也带给了她一生的困苦,她就好似一只可以利用的金丝雀一样,被那人软禁了一生。

    这件事情,知晓的人根本不多,也只有李密的亲近之人,才可能知道。

    这位黑袍老者,为什么会知道自己前世的事情呢?

    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慌,突然浮现在了王月瑶的眼中,继而,转瞬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虽然心生疑惑,但只要她死不认账,相信对方也没有任何办法吧。

    一念倏生,只见她仍旧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冷然道:“这位老先生,奴家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王月瑶再次否认了自己的身份,黑袍李公,似乎有些不耐烦了。

    只见他施施然地站了起来,双眸漠然地望向了王月瑶,淡漠地道:“公主不承认也没有关系,作为臣子,老臣又岂敢勉强。”

    黑袍李公一脸阴翳,就连说话也显得阴恻恻的;一语未尽,老家伙就突然话口一转,伸手指向被众人围在中间的朱璃,狠厉地道:“老臣这次北上,其实并非是为了公主而来的,而是为了他!”

    “此人割据一方,自成一国,论罪当诛;老臣要为大唐做一件大善事,击杀此獠,以净乾坤。”

    此言一出,无论是黑袍老者,还是站在他身后的李狂霸、沈光、以及来护儿几人,全都猛地一下,绽放出了自己的气势,杀机凛然地望向了朱璃一方众人。

    感受到了那抹铺天盖地般的气势,修为稍弱的青箬、文兰、阳光、朱凝儿等人,立刻面色惨白,一阵骇然。

    “放肆!”见到这幅情景,王月瑶绝美的脸上,立刻就是一片霜寒,厉喝出声。

    只见此时的她,森冷无比地望向了黑袍李公几人,冷然地道:“先不说朱璃有没有割据一方、自成一国,即便他这么做了,又关你们什么事?”

    “放眼整个大唐天下,河东李克用、河南朱全忠、淮南杨行密、川蜀王建等等,这些人,又有哪一个,不是割据一方、自成一邦的枭雄。”

    “那些人你不去管,为什么偏偏要这么针对朱璃呢;老先生,若是你自己心怀叵测,就不要像疯狗一样,乱咬人了,好不好?”

    王月瑶显然怒了,说话再无一丝客气,甚至连脏话都脱口而出;这在一直保持淑女形象的她身上,绝对是难得一见的,或者,这才是真正的她吧。

    “不错,你这个狗贼,就像一条发了疯的老狗一样,到处乱咬人;还冒充我们师父、将四师兄打落山崖,至今下落不明。”

    “这个仇,我们龙鹄宫的人,一定不会就这么算了的。”王月瑶话音未落,脸色涨红、一脸愤怒的阳光,就立刻脱口指责道。

    “不要让我抓住你这条老狗,不然我就将你抽筋扒皮、做成五香狗肉;然后,呃,然后再将你拿去喂狗。”阳光身侧的文兰,自然同仇敌忾,出口就要将对方做成五香狗肉,真不愧是吃货中的吃货,极品吃货。

    ......

    两个丫头一开飙,对峙的战场,瞬间就变成的菜市场一般喧嚣,一时之间,全是两个吃货丫头的各种发狠、各种吐口水之声。

    而黑袍李公,在被两个黄毛丫头指着鼻子,大骂无耻之下,脸色越来越那看了。

    对于对方的变脸,朱璃一方的王月瑶、朱洽、荆铭等人,暗暗地提起了戒备,以防对方暴起伤人。

    就连大吐口水的文兰和阳光,这次也学乖了,躲得远远的,根本就不给对方,突袭的机会。

    望着朱璃一方严阵以待、戒备十分的神色,黑袍李公,阴沉地开口道:“公主,老臣如此针对朱璃,可都是为了你啊!”

    “老臣纵横一生,看人的眼光还是有的,放眼整个大唐,对公主你的大业,最具威胁的一人,舍朱璃,老夫绝不做第二人想。”

    “胡说,我有什么大业?”王月瑶立刻厉声反驳。

    直到此刻,王月瑶愈发地确认,这位黑袍人,十有**,就是前世的那个李密,那个野心勃勃、软禁了她一生的枭雄。

    “你自己居心叵测,就不要将这些名头安在别人的头上;男子汉,大丈夫,敢想敢为,才是真豪杰。”

    “类你这种无论做什么事情,都掺杂着利用、和欺诈,甚至借用他人的名头,来达到你不可告人的目的,实在令人不齿。”

    望着黑袍李公,王月瑶丝毫没有客气;直斥对方的虚伪和下作。

    被王月瑶当面斥责,黑袍老者,眼角抽搐、眉头频皱,险有暴走的冲动;只是其人,毕竟不是普通人,脸厚心黑,才是他们这种人的本色。

    一见王月瑶,丝毫不给面子,黑袍老者,应该就是李密了,森然道:“公主,老臣知道你修为不弱;自然也知道,你来自何处。”

    “可是公主不知道的是,我们四人,正好也全都来自那里;以公主的修为,在加上朱洽这个牛鼻子,公主真的以为,能挡住我们四个人的攻击吗?”

    “有死而已。”不等王月瑶回应,荆铭就一脸悲壮地开口道。

    “即便是死,我也会咬下你们一块肉的。”王冲更是决绝。

    ......

    这些人,虽然慷慨悲壮,可事实形势,确实对朱璃一方不利。

    现在他们一方,能战之人,只有王月瑶、朱洽、荆铭、王冲、千慕然五人;至于青箬、文兰、阳光、光猫、小妖等人,在天玄高手的面前,根本就算不上战力。

    即便是能战的五人当中,荆、王二人,再加上千慕然,最多也只能勉强挡住对方一人;而朱洽和王月瑶本身,最多也只能缠住一人。

    对方有四个人,无论怎么算,都必然有一人没有对手;这个空下来的人,无论是谁,对于朱璃一方的众人来说,都是一场毁灭性的灾难。

    或许有人会说,四周不是还有那么多鬼卫吗?

    鬼卫的强弩,对高手的威胁,确实很大;可是,在这么多天玄之上的高手面前,几百名鬼卫,形成的震慑之力,早已变得微乎其微了。

    黑袍李公道出此言,不但击中了朱璃等人的软肋,还对两位主要战力,形成了心理上的压力,这才是其坦言形势的用意。

    这样的形势,黑袍李公能看得清楚,王月瑶和朱洽,自然也能看得出来;作为主要战力的二人,相互对视了一眼,全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那抹凝重。

    大战不爆发就罢了,一旦爆发,朱璃一方除了有限的几个人外,其他人必然无法幸免。

    要知道,作为主体战力的朱璃、弈江南、李孤峰、孟太极四人,现在全都重创未愈,根本就动不了手,朱璃甚至还处于昏迷之中,形势危在旦夕。

第四零八章 忠于人的忠臣

    形势不对,王月瑶美眸闪烁。

    只是稍忖少顷,她就毅然有了决定。

    只见她俏脸沉凝,谨慎肃然地望向了那站在李密身后、也正一脸关切地望向自己的二人。

    凭着直觉,她觉得这二人异常熟悉,再加上李密之前说过,他们四人,都来自于那个神秘的灵魂空间。

    莫非,当初她父亲杨广宠信的两位大将,也重生到了这个世界上了吗?

    那二人,正是沈光和来护儿,就连名字都和隋炀帝的宠将,一模一样,难道真是那二位吗?

    若真是那二位,他们为什么,又和李密厮混在一起?

    有了这个怀疑,王月瑶倏然地对着二人开口道:“沈折冲、来将军?”

    “正是臣下!”沈光、来护儿闻言,立刻惊喜地应道。

    果不其然,这二人还真是王月瑶意想之人,虽然确定了对方的身份,但王月瑶也等于暴露了自己,一啄一饮,她也不知这么做,到底对与不对。

    这句话听在李密、来护儿、沈光三人的耳中,也让他们高悬的一颗芳心,终于落到了实处。

    虽然他们一早就确认了王月瑶,正是隋帝唯一逃出英魂碑的女儿,但没有得到对方的首肯,他们总归心里不踏实。

    确定了对方的身份,王月瑶心下就有了决定,立刻就接着道:“莫非二位将军,也欲向我出手?”

    沈光、来护儿见询,连忙露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直道不敢。

    “殿下,若是殿下愿意扯起大旗,反唐自立,我等必然誓死追随左右。”来护儿一脸铿然,十分认真地道。

    “昔日,李渊父子身为皇亲,世受皇恩;却不思报效君上,反而夺我大隋江山,此等忘恩负义之辈,子孙也能承袭数百年江山,实乃苍天瞎眼、世道不公。”来护儿愤愤不平,义愤填膺。

    “不错,殿下,李渊父子,原本就是腌?蛮种。”来护儿话音未落,沈光就接口道,“当年,先皇遇害,群雄啸起、天下大乱,李氏父子,更是认贼做父,引突厥豺狼、兵荼关中。”

    “此等恶行,本应罄竹难书、遗臭万年;可笑的是,如今的天下百姓,知道此事的人,却少之又少,可见李氏一直都在蒙蔽天听、无耻之尤。”

    “让这般无耻之徒的后人,坐拥江山、糊弄百姓,岂不是让天地蒙羞、日月不乾吗?”

    “看看那些大唐的李氏子弟,个个烂泥糊不上墙;殿下理应趁势而起,咸聚四海有志之士,推翻李唐,复兴大隋。”沈光目湛神光,期翼无比地望向王月瑶。

    当然,他期翼的,可不是王月瑶,而是他们的殿下杨静姝。

    望着慷慨陈词的二人,王月瑶心道果然,这二人还是那么忠于他的父皇;对方竟然也神奇般地重生在了这个时代,王月瑶总有一种物是人非的感觉。

    战将还在,只是那位疼爱她的父亲,却已不在了;故人如昔,只是斗转星移、沧海桑田,大隋早已湮没在历史的洪流中,不复存在。

    至于二人的建议,她却没有放在心上,毕竟,历史是在不断地进步的,一切妄图逆转历史的举措,必将遭到难以抗衡的狙击。

    眼看大唐都将灭亡了,这二位对大隋、亦或说对他父皇,忠心耿耿的将军,还想妄图复兴大隋,不得不说,实乃不智之举。

    更何况,两个大男人,怎么会理解一个女儿家的心思。

    女孩们的追求,虽有千万种;但作为传统的华夏女性,她们中的大多数人,都有一个相似而又始终如一的追求,这个追求,千年不变、万年不改。

    那就是,她们都希望能在有生之年,找到一位宠她、爱他、视她为珍宝一样的爱人,生死与共、患难相随。

    而王月瑶恰恰也正是一位这样朴实的女子,她渴望一份简单而真挚的爱情,更胜过她征服天下的野心。

    正在王月瑶思索之际,身后的文兰、阳光、青箬三人,正在嘀嘀咕咕地议论着什么。

    只听一脸不屑的阳光,小声地向着文兰道:“嘁,师姐,这是哪里跑来的傻帽啊,还说月瑶姐是隋朝公主,这家伙不会脑子进水了吧?”

    “隋朝公主,现在不都躺在了棺材里了吗?”

    文兰闻言,一脸专业人士的表情,一本正经地应道:“以我的推断,这几个人,一定是个诈骗团体;只是他们的骗术,还没有练到家,连师妹你都能看出破绽来,可见他们骗术的低劣。”

    “呃,师姐,你再这样说我,我就发飙了啊。”

    ......

    “这些人神神秘秘的,又是什么李渊不仁,又是什么复兴大隋的,难道他们是旧隋遗脉?”对于两个吃货的吐槽,青箬倒是没有在意,听了王月瑶,以及沈光、来护儿之间的对话,这位历经磨难的小姑娘,瞬间就露出了思索之状。

    弈江南、千慕然等人,也是同样如此;只是,光凭着三人的对话,任凭几人才高八斗、智慧超人,也分析不出个所以然来。

    若是按照正常逻辑去推,这些人说的话,毫无规律可循,简直就是无厘头。

    而就在朱璃一方众人,一头雾水之际,王月瑶看都不看李密,真挚地望向了沈光和来护儿,开口道:“二位对奴家寄予的厚望,奴家只怕承受不起。”

    “推翻大唐、复兴大隋又能如何?”

    “也不过是换个人来当皇帝罢了,如果天下间的老百姓过不好,这个江山依旧长久不了。”

    “大唐也好,大隋也罢,身为上位者,当仁行天下,天下才能长治久安;奴家一介女流,所思所想,也不过是齐身修德,也好将来能够辅佐外子,立身于世。”

    “二位的盛意,我心领了,只是此事不宜再提;还望两位,能够看在故旧的份上,高抬贵手、网开一面,不要与奴家为敌?”王月瑶语出真挚,美眸期然地望向沈光和来护儿。

    和对方硬拼,王月瑶绝对不愿意看到,可若不想与对方硬拼,那么就只好分化瓦解对方;而若想这么做,唯一的突破口,就落在了沈光和来护儿的身上了。

    只要这两个人,念在她前世身为公主、是对方主君女儿的情分上,不对她们出手,王月瑶就有信心,带领大家平安撤离此地。

    “公主难道就没想过,要为陛下讨个公道吗?”听了王月瑶之言,沈光面色一寒,冷然地回道。

    沈光,乃是隋炀帝杨广的头号死忠。

    当初,宇文化及弑君之后,沈光就曾纠集高手,欲要刺杀宇文化及;只是事情败露后,其人遭到了围攻,最后力战而死。

    “当初,是破野头家的一帮逆贼,谋害了陛下;臣下欲为陛下报仇,却被奸人出卖,身死未竟。”

    “直到这一世,臣下才听说,是这个姓李的后来击破了他们,并将宇文化及、以及破野头一家的所有逆贼,全都枭首示众了,这才为陛下报了仇。”

    “臣下虽然看不惯,姓李的一些行事做法,却对他为陛下报得大仇,十分感激。”

    “公主身为陛下最宠爱的女儿,也曾蒙受姓李的搭救,为何就不能站出来,为陛下向李唐,讨回一个公道呢?”

    沈光一脸质询的神色,似乎王月瑶不答应和他们一起推翻李唐,就是大逆不道的行为一般。

    而站在沈光身旁的来护儿,同样一脸冷然,朗然道:“殿下,放眼整个大唐,陛下的子女,只有你一个人啊,若是你不站出来,为陛下主持公道,那就再也没有别人、有这个资格了啊。”

    沈光的愤然,来护儿的苦口婆心,听在王月瑶耳中,都像利箭毒针一般,扎得她一阵刺疼。

    杨广之死,直接凶手,虽然是宇文化及,可当初的李氏父子背叛,也是其中最主要的原因。

    当年,李渊父子,打着“废昏立明,拥立代王,匡复隋室”的旗号,趁着隋炀帝远在江都之际,攻破了长安,给予本就风雨飘摇的大隋王朝,一个致命的打击。

    如果说宇文化及是杀害杨广的直接凶手,那么李氏父子、以及很多枭雄人物,就是帮凶;其中,李氏父子,无疑是分量最重的帮凶。

    沈光、来护儿叫嚣着,让王月瑶站出来,带着他们向李唐讨个公道,可不是没有道理的。

    毕竟,对于正常人来说,父母之仇不共戴天、刺面残足,也要誓报血仇。

    可这对于王月瑶来说,情况自然又不同了。

    杨广,毕竟是她前世的父亲,不是她今生的父母,而作为对方的女儿,她已经死过了一次,人死万事休;重活一回,恢复了前世的记忆后,她对很多事情,也早已看淡。

    什么都是假的,平平淡淡才是真的,尤其是守着挚爱的平淡,才是世间最幸福的事情。

    即便是早已死了几百年的杨广,若是泉下有知,估计,也不希望她一个女儿家,去经受刀风血雨的洗礼吧。

    更何况,杨广身为威凛天下的君主,君主不仁、必然众叛亲离;这是历史的见证了无数次的铁律。

    这个时候,沈光、来护儿在李密的唆使之下,想要让她站出来,打出反唐复隋的旗号,真的可能吗?

    简单的人,才更容易获得幸福。

    对于真正的乞丐来说,能够一日三餐,吃饱喝足,就十分开心;而对于一个身价亿万的富豪来说,你给他几十万,他可能非但感觉不到幸福,还认为你是在别有用心。

    王月瑶很聪明,觉醒之后的她,在身心经受了一次重生的洗礼,就更加聪明了。

    如果聪明也分层次的话,那么现在的她已经是第二境了;第一境的聪明,只会自寻烦恼;而第二境的聪明,就会减少很多不必要的烦恼。

    为前世的父亲报仇,而且是向帮凶的子孙挥起屠刀,这完全没有必要。

    祸不及亲、一人做事一人当,李渊和李世民再不仁,也和他的子孙没有任何关系,除非他的子孙也在造孽。

    更何况,在王月瑶的心里,还有一个让她放不下的人,正处于危难之中,她怎么可能就此离去呢?

    在她想来,就在释鲁捺钵中,她和朱璃,应该修成了“正果”,而她现在,已经是名副其实的朱家媳妇了。

    初为人妇,在夫君危难之际,怎么能够离开对方呢,那不成了不仁不义的恶女了吗?

    “抱歉,如果二位,执意让我挺身而出,打出‘反唐复隋’的旗号,给本就离乱不堪的天下,再添上一把火的话,我做不到。”对于二人的冷语衷言,王月瑶一脸认真地道。

    “殿下就不再考虑一下吗?”沈光同样一脸冷然,面无表情地道,“殿下身为陛下女儿,却不思为父主持公道,实在令臣下胆寒。”

    “若是殿下一意孤行,我等自然也不会客气,说不好,今天也只有将殿下等人,全都留下来了。”

    此言一出,沈光这位死忠于杨广的“忠臣”,顺势就将怀中的长剑,只手握在左手,他的右手,顺势就搭在剑柄之上,一副随时准备出击的架势。

    “殿下,得罪了!”来护儿同样一脸沉凝,拱手向着王月瑶致意一番后,就一摆手中的凤翅镏金?,一副作势欲扑的架势。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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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海横流介绍:
名为朱璃的失恋青年,以德报怨,救人惨死,灵魂回到了唐末乱世,脑中竟然多了一本山海经的书影,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世道呢,山海经的书影又有什么用呢? 刚刚穿越的朱璃,差点被三个市井无赖吃掉,刚刚逃脱虎口,又好巧不巧地一头扎进义军之中,莫名其妙地成为了草军一员,且看主角如何在乱世之中挣扎求存,拜得英雄冉闵的在世之身为师傅,收得智计无双的郭嘉在世之身为麾下,驱除鞑虏、卫我中华,“只要是我汉人的土地,一根手指头大小都不容失去。”山海横流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山海横流,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山海横流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