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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逢不识     山海横流txt下载     山海横流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二四章 不丑,就是难看

    望着雄壮、魁梧的三员猛将,朱璃欣慰地点点头,慨叹道:“韩兄果然慧眼如炬,有此三位壮士为辅,镇守徐州,简直如虎添翼啊,韩兄真是好福气!”

    “哪里、哪里,无论如何,也不能和将军相提并论啊。”韩雉转头,看了龙且三人一眼,一脸微笑地客套道。

    能将这三位招归麾下,他也一直引以为傲;现在又得到朱璃的肯定,这位历史上的军神,自然十分开心喽。

    “将军恐怕还不知道吧,民间有言,天下名将有十,河朔独占其四,可见将军的河朔,才是人才济济、猛将汇聚的地方啊。”

    “唔,竟有这等传言?”朱璃惊疑不已,对于这个说法,他还真没听说过。

    “禀大将军,确有其事。”一直殷切地望向朱璃的龙且,突然开口道。

    “河朔忠武将军武悼,以一己之力,就荡平了,原羁縻都护府所在的二十四州之地;旌麾所向,??人龟缩不出,渤海虽大,却无人敢轻撄其锋。”

    “武悼将军文武双全,驰骋一方,实乃我辈楷模。”龙且一脸艳羡地盛赞道。

    “河朔壮武将军高肃,立马河间、睥睨诸狄,横刀北疆、有攻无守,论功绩,试问当世,几人可比?”

    “河朔中郎将高远将军,三千陷阵,挡者披靡,打得逆贼李全忠,丢盔弃甲、狼狈奔逃......”

    ......

    对于河朔的大将,龙且如数家珍,娓娓道来,竟然没有疏漏任何一人。

    从对方的口中,朱璃这才知道,类似武悼、高肃、高远、吕奉先、赵子龙、霍青、周德威、史严等人,早已名传天下,风靡大唐了。

    这些人的功勋和战绩,令无数百姓争相称颂;令无数战将,羡慕不已。

    不过,也不怪他们名传天下;自古以来,最令人津津乐道的事迹,莫过于同异族对峙的名将了。

    这些英雄,一旦打赢了一场大战,就能名传千古、永载史册。

    如卫青、霍去病、岳飞、薛仁贵等英雄,他们之所以名留青史、传唱不绝,全都是因为,他们是在为民族而战的,自然会被黎民百姓交口相传了。

    对于龙且的羡慕,朱璃不断地颔首客套,毕竟,别人夸奖他的麾下,他也倍有面子不是。

    正在朱璃、龙且等人,交谈正酣之际,刘汉宏、顾彦朗的摊位前,已经彻底地闹开了。

    大闹银台之人,正是周然。

    只见此时的他,口若悬河、激愤无比,那副神态,就好似顾彦朗欠他钱似的:“你们不就是来炫富的吗?你们就不是来扔钱的吗?”

    “我给你们面子,前来捧场现领钱,你们又说没有了,没钱你们炫什么富?”

    “炫富,炫到没钱,我滴个娘嘞,能不能不要出来丢人现眼啊。”

    “难道你们就不怕,全天下人都知道,你们东川顾总管,是出了名的穷鬼吗?”

    “没钱还装,简直就是穷骚......”

    ......

    此刻,整座银台上,只剩下一道声音了,就是周然毫无下限地埋汰之声;如果顾彦朗就在近处的话,说不定,早就一口老血喷出来了吧。

    一边说着,周然这家伙,还毫不客气地将人家,用来盛放银币的金桶,“顺其自然”地提了过来,抱在了怀中。

    那贪财的小模样,简直连后世的葛朗台,也得跪地求拜师。

    不得不说,黄金铸造的金桶还是很大的,周然充其量也只能抱住一个,手里提着一个,眼里看着十四个,一脸都是抱恨不已的神情,显然是嫌自己的怀抱太小了。

    尤其是那一双晶亮的小眼睛,一如两颗小珍珠一般,放射出璀璨无比的幽芒。

    对于他这种几乎就是硬抢的行为,台上一十六位娇弱的娘子,自然无法阻拦,而驻守在台下的东川府卫,却瞠目结舌,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顾彦朗严令是送财,可人家不等你送,直接上来抢,这又该如何是好呢?

    至于刘汉宏这边,情况同样是乱哄哄的一团糟。

    文兰和阳光两个小丫头,一看没有吃到好东西,就立刻对那几座,用黄金宝玉铸造而成的灶台,起了心思。

    念头萌生,小姐妹立刻由小吃货,瞬间“转行”,兼职起女悍匪来,冲上去就抢人家的灶台,那疯狂劲,简直比后世的鬼子进村,还要野蛮。

    无论是看热闹的朱璃,还是尉迟槿和关云长,都看不下去了。

    尉迟槿立刻嘱咐谢天、谢地二人,赶紧过去,将两个小丫头叫回来;而关云长则嘱咐周然的新媳妇鱼翠微,上台将周然给揪了下来。

    太丢人了,一个从姚州丢到长安,一个从幽州丢到长安,即便尉迟槿和关云长脸皮再厚,也抹不开这个面子了。

    熙熙攘攘的一场闹剧,随着两个小丫头,以及周然,被“家长”牵走后,也似乎进行到了尾声。

    顾彦朗再富,洒钱这种事情,他也干不长久;刘汉宏再有诚心,“接济”路人,熊掌和燕窝这种珍稀食材,也不是说有就有的。

    斗富斗到最后,竟然连工具都被人抢走了几个,这两位大唐的一方大佬,也只能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咽了。

    晚间,朱璃在长安城中,租赁了一套院落。

    一来,是为了安置身边的亲随,他在长安,可没有自己的府邸;虽说随行的大军,都驻扎在了城外,可跟随在他身边的人,也还有不少。

    若想将每个人都安置妥当,一个客栈,怕是远远不够的,好在长安自古就有闲置的宅院租赁,倒是让他省去了不少麻烦。

    这二来呢,自然是作为一方大员,和其他大员之间,少不得走动,朱璃也不能次次都将客人,带去客栈吧。

    朱璃倒是能丢起那个脸,可整个河朔数百万民众,也不愿丢那个人啊。

    安置好了大家后,朱璃就派人将关云长和韩雉二人,请了过来;这次春搜,发起者的目的,以及各方藩镇可能的举动,必须要提前商议一下。

    面对着朱璃的邀请,关云长和韩雉,自然不敢怠慢,立刻就带上重将,前来拜谒。

    关云长一行,就是他们夫妇,连同李天府和周然,一起前来的;而韩雉,也只带了龙且和季布,匆匆赶来。

    客厅之中,主、宾刚刚坐定,关云长和韩雉,就立刻以属下之礼,拜见了朱璃。

    看到了这一幕的李天府和周然,自然毫不为奇;可是龙且、季布、千慕然、青箬等人,却是大吃一惊。

    试问天下,有谁知道姚州都护、徐州总管,竟然都是朱璃的人呢?

    这两方势力,可都不是什么小势力;即便在遍地藩镇的唐末,也都是隶属前列的绝强势力。

    姚州,原本就是南诏国的地盘,势力自然庞大无比;至于徐州,韩雉掌控十余州之地,试问天下,谁敢小觑。

    千慕然和青箬二女,也只是吃惊;而龙且和季布,则是惊喜莫名,韩雉是朱璃麾下,那么他们,岂不也变成了朱璃的麾下了吗?

    这般想来,无形中,二人就有一股冲天的豪气,充溢而出。

    臣属择君,犹如良女择婿,只有选对了人,才能有着光明的前途;因为山海经的关系,龙且三人,早就对朱璃,一见倾心。

    如今发现,自己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然就惊喜了起来。

    客套之后,自有女婢呈上酒菜,一行人,推杯换盏、频频寒暄,十分融洽。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朱璃正准备针对春搜之事,和关云长、韩雉二人,商议一番。

    就在这个时候,季布突然长身而起,走到客厅的中间,拱手向着朱璃道:“将军,布慕将军久矣,今日得见,实乃凭生未有之幸事。”

    “激怀之下,布,不能自已;承蒙将军设宴款待,席间一无乐女、二无舞姬,布愿舞剑以为将军助兴,还请将军恩准。”

    这突然的一幕,立刻让朱璃为之一愣,望向季布背上的那把、齐人高的巨剑时,神情就不免有些捉摸不定起来。

    循着朱璃的目光,众人自然也看到了季布背上的巨剑,粗狂不羁的朱琊,就立刻放声大笑道:“兀那丑货,你还要舞剑,就你那大剑,用来吓唬人还差不多,怎么舞?”

    如此无礼之言,自然令季布极为不快。

    不过,一看这位开口说话之人,跪坐在整个宴席的左上首,而且形貌和朱璃竟然一模一样,瞬间就知道了这位的来历。

    河朔领兵在外的众将,民间几乎都有传闻,至于这位二将军的传闻,一点也不比其他人来得少,因为他是朱璃的弟弟啊,自然会被人提起来,与其兄长相比喽。

    不得不说,朱琊的名气还是不错地;易州之战,朱璃以三万弱旅,大破二十万狄、汉联军,那一役,朱琊就已崭露头角了。

    后来,他又亲率河朔悍卒,在庞红姑的辅助下,平定了刘仁恭之祸、夺取了营州,倒是为他赢得了不少赞誉,总的说来,他算是声名在外的人了。

    可这么一个人物,竟然是个大老粗,开口伤人的毛病,只要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干的,不是大老粗是什么?

    “放肆!”不等季布变色,朱璃就冲着朱琊厉喝一声。

    只见这位怀化大将军一脸寒霜,猛地就扭过头去,看向了朱琊,立刻严肃地道:“向季布将军道歉,立刻!”

    朱璃的呵斥,倒是吓得朱琊脑袋一缩,颤颤巍巍地看了自家大兄一眼;他可是朱璃的弟弟,再加上尚未成家,朱璃训斥于他,可不会有什么避讳。

    知道又说错话了的朱琊,虽然有点不情愿,但还是长身而起,规规矩矩地向着季布抱拳一礼,颓然道:“抱歉,我不该说你是丑货的,我错了,我向季布兄弟你道歉!”

    “其实吧,你一点也不丑;恩,只是有点难看罢了!”

    “噗”

    “噗”

    ......

    朱琊不加后面一句话还好,他补充了一句后,害的一边饮酒、一边侧目旁观的众人,立刻喷成一片。

    对于朱琊的道歉,季布原本打算,只要对方客套一句,自己就立刻揭过此事,即便不给对方面子,也得给朱璃面子不是。

    可是,一听这货后面的一句话,他本欲开口的揭过之言,硬生生地就卡在了喉咙里,再也吐不出来了。

    同一时间,其人双目猛眨、凶面发黑,竟然愣在当地,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哈哈哈,季布兄弟,雄姿英发、我见犹喜欢,一看就是一员了不得的悍将,今日若能见到兄弟的剑术,实乃关某之福也!”朱琊一句话,差点将场面搞僵,关云长连忙大笑一声,佯作满脸期待地看向季布道。

    对于关云长的救场,朱璃自然了然于心。

    感激地看了关云长一眼,又扭头狠狠地瞪了朱琊一眼,这才转向季布,诚挚地道:“季布将军,颇有任侠之风,舍弟粗鄙,还请不要将他的话,放在心上;朱某在此,代表舍弟,向将军陪不是了。”

    朱璃一言未毕,就立刻站了起来,毕恭毕敬地向着季布躬身一礼,算是替朱琊赔礼。

    朱璃如此做派,却是发自内心的;这个举动,不仅让季布大为动容,就连安坐一侧的韩雉、关云长等人,也一脸肃然,大为叹服。

    而身为当事人的季布,连忙侧身让开,不敢承受朱璃这一礼,口中忙不迭地道:“将军无需如此,这等大礼,属下万万承受不起。”

    “再说了,二将军虽然口无遮拦,却也是实话实说,不失为坦荡君子......”

    “就是,我只是实话实说罢了,那丑......,,呃,不,季布兄弟,从今以后,你就是我朱老二的兄弟了!”季布一言未尽,朱琊就立刻附和道。

    朱璃闻言,双眸虚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这才让他消停下来。

    有了朱琊这个小插曲,季布的兴致,平白就落了三分;不过,既然是他主动请命,自然有其独到之处。

    在朱璃同意后,季布就立刻就在场中,舞动起那把齐人高的巨剑来。

    放眼望去,一柄巨剑,少说也有数百斤,却被他灯草一般地耍弄在手中。

    有道是“重剑无锋、大巧不工”,季布的兵器巨峰剑,显然属于钝器,走的就是一力降十会、大开大合的路子。

    放眼场中,季布一剑在手,好比擒龙弄蛟一般。

    着眼处,只见玄光如幕、剑影如雾,剑随风动、乾坤倾覆。

    舞剑舞到极尽之处,大有舞断山河、轰破寰宇之势,看的众人无不心驰神往、惊叹连连。

    与座之人,但凡眼力够的,无不拍案叫绝,就连朱璃也不例外,眼中异彩连连,慨叹不绝。

    季布舞罢,众人更是欢声雷动,让这位著名的楚汉猛将,兴奋得一脸通红,就连之前和朱琊之间的些许不快,也随之散去。

    剑舞为贺,把酒言欢。

    季布的出场献技,确实大大拉近了众人之间的关系,让这场临时的小聚,变得愈发热烈了起来。

    就在朱璃准备,继续之前未尽之事时,一道柔情似水般的莺声鸾语,涓涓而起:“既然季布将军,已为将军呈上了如此精彩的剑舞,将军身为东道,自然不能没有表示吧。”

    开口说话的,竟然是一直淑女般地俏立在朱璃身侧的千慕然,随着她的声音,众人无不望了过。

    一看到这位一身邋遢、鼻涕尺许长的女侍,再好的胃口,都差点一口吐了出来。

    对于众人的目光,千慕然视若无睹,继续开口道:“慕然受命于老夫人,忝为将军近侍,不如就让慕然,为众位一舞,以全东道之礼吧。”

第四二五章 妖颜魅舞

    ?0?2“哈哈哈”千慕然声音方落,朱琊就大笑了起来,“娘子,不要说献舞了,人家瞧见你那副尊容,恐怕……”

    很显然,这货又要开口伤人了;只是他的话音刚起,就立刻感觉到一抹冷锐的气息,让他如芒在背,瞬间就锁定了他。

    循着感觉,让他立刻扭头望去,就见自家大兄,冷冷地瞪着自己,一副恨不得立刻冲上去,揍他一顿的不善模样。

    看到自家大兄的这幅神情,剩下的话,朱琊再也说不下去了,一脸讪讪地垂下了脑袋;又说错话了,不然大兄不会如此生气,朱琊暗暗地懊悔道。

    “娘子既然有此雅兴,朱某求之不得;若是能见娘子一舞,实乃三生有幸。”用目光制止了朱琊,朱璃歉然地望向了千慕然,由衷地开口道。

    “如果在下猜测不错的话,慕然娘子,尊驾应该师出成炼师、成老前辈的门下吧;家师曾言,成老前辈年轻时,可是一舞倾城、满城空巷的。”

    “既然慕然娘子,师出成老前辈的门下,在下相信,娘子只需长袖一舞,必然倾城绝艳,令在下不胜期待!”酒客李天府,不等朱璃话音落尽,就开口冲着千慕然道。

    千慕然一直都是邋遢、污秽的模样,别人或许不知道,但身为龙鹄宫大师兄的李天府,早就有所怀疑了。

    传闻,成炼师年轻的时候,行走江湖,就是一副邋遢、污秽的装扮。

    李天府曾听他的师傅莫凌天谈起,老人家曾言,崇真宫有三宝,越女百衲一真仙,永镇崇真不变天。

    真仙,就是崇真宫的镇宫之宝,真仙剑;越女,就是古之利器,越女剑。

    至于这百衲,就是伪装防身的无价宝衣,百衲衣;这件宝衣,任何人穿在身上,都是一副邋遢、污秽的模样。

    千慕然常年邋遢,尤其是那悬空拖曳的鼻涕,即便是常年重伤寒的人,也不该如此模样啊。

    更何况,女儿家原本多爱清洁,大抵都是;千慕然一介娘子之身,却整日都以邋遢、令人作呕的形象示人,有悖常理。

    其人除了身穿崇真宫的百衲衣之外,李天府想不到还有其他的可能了;所以,他这才断言,千慕然,应该系出成炼师,和他来自同一个地方。

    对于李天府的猜测,千慕然黔首猛抬,美眸诧异。

    她的表情落在了众人的眼中,无疑证实了李天府的猜测,这位娘子多半出自龙鹄山。

    韩雉立刻接口大笑道:“哈哈哈,原来是高人弟子,真是失敬;李宫主这么一说,韩某倒是对于慕然娘子的舞技,无比期待了起来!”

    成炼师,可不是籍籍无名之辈,天下修道之士不少,老一辈修行有成的人物,也就那几个;而作为女道,并且修为有成的人,成炼师无疑是其中最显眼的一个。

    这样的人物,对于韩雉这样智勇双全的一方统帅来说,又岂能不耳闻能详呢?

    “韩总管此言大善,俺老,呃,不,俺小周也对慕然娘子的舞技,也十分期待了起来。”安然跪坐在关云长下首的周然,瞥了一眼小媳妇鱼翠微,见她没有生气,就跟着鼓噪了起来。

    “请慕然娘子一展身手,我辈求之不得。”

    “慕然姐姐上吧,青箬也想学习学习。”

    ......

    有周然带头起哄,其余之人,纷纷响应,一时之间,列坐众人无不期待无比。

    一见众人,纷纷求请,最重要的是朱璃似乎也十分期待,千慕然娇羞无限地看了这位心仪的男子一眼,就向众人盈盈一福,轻声道:“承蒙诸位抬举,还请诸位小坐片刻,慕然要换一身衣裳,再来为诸位献上一舞。”

    古语有云,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

    难得今天朱璃心情不错,千慕然既然对朱璃倾心,自然就要抓住机会。

    今夜有酒、今夜欢庆,正是少女变大嫂、琼花春风笑的好时机啊。

    她曾对师傅成炼师许下誓言,若是不见心仪之人,绝不以真面目示人;而今天,她显然找到了那个人,石榴开花,一尝松香浓脆的时机,也到了。

    每个人都有梦!

    尤其是在少年时代,涩涩的青春,懵懂的爱恋,是最爱做梦的年纪,

    这个年纪,男孩一旦梦到心仪的女孩,就自诩为梦中伊人。

    再次出现在众人眼前的千慕然,毫无疑问,一如所有人的梦中伊人那般,风情无限、旖旎迷人。

    棕黄色的秀发,一如席卷的波浪;天蓝色的美眸,又似镶嵌在琉璃中的宝石。

    高挑的身材、惹火的弧度,就连圣人见到如此尤物,只怕也不能淡定下来吧。

    娇颜楚楚、波涛如怒,酥胸半开、霜雪失彩!

    甫一现身,就让所有与座的雄性动物,尽皆愣住了!

    这还是那个一身邋遢、望之欲呕的千慕然吗?

    出现在众人眼前的佳人,如果谁敢说她不是神女的话,那么传说中的神女,就绝对不存在,众人无不笃定。

    她是一只精灵,一只翩然在众人梦中,那可望而不可及的绝代尤物;她又是个妖精,即便不颦不笑,也能让人魂牵梦绕的妖精。

    王月瑶很美,那是一种温婉中,带着倾城风情的美;尉迟槿很美,那是飒爽中,带着英姿勃发的娇美。

    而眼前的千慕然,同样很美,不仅美,还十分惹火、诱人,如仙子般缥缈,又似魔女般妖娆;清新脱俗之中,还蕴含着一抹异域般的风情。

    甫一出场,满座寂然。

    放眼望去,只见周然那双本来就不大的小眼睛,一见伊人真容,瞬间就瞪大到了正常人,无以企及的比例。

    历史上,万人敬仰的武圣人关云长,酒樽半举,却忘记了饮用樽中之物。

    就连朱璃,也出现了长时间的恍惚,犹如身在梦中......

    看到自己造成的景象,尤其是心仪的那人,也立刻变得一如初哥一般的傻愣模样,千慕然突然笑了。

    嫣然一笑,一笑花开。

    不笑,就惹得众人痴痴呆呆;一笑,瞬间就引发出了一阵骚动、荡漾起一抹涟漪,寂然的众人,一如平静的湖面上,投下一颗小石子似的,瞬间炽热、躁动了起来。

    在那一如小荷初绽般的嫣笑中,佳人动了。

    千慕然,瞬间化作一只欢快的精灵,盈盈地舞动了起来。

    这一动,让众人更加觉得,亲眼看到的一幕,是那么的梦幻和不真实。

    客厅之中,莲步袅袅的千慕然,一身白衣,好似一朵含苞待放的白牡丹。

    是的,她如牡丹一般尊贵,又似白莲一般纯暇;像野菊一样妖冶,又如海棠一样诱人。

    在这如梦似幻般的恍惚中,众人似乎看到了碧湖荡漾、明月高悬,遍地白花,一枝欲绽的瑰景。

    是夜,幽香徐来,漫天星光,静静地洒落在碧湖花海之上。

    有风徐来,欲绽的小花,动了。

    刹那之间,惊起了无数的荧光,那是栖息在花间的萤火虫,似为欲绽的白花,欢庆畅舞。

    恍惚中,众人似乎看到了满天星辉、遍地荧光,交相呼应般的瑰丽之景。

    在那花海丛中,碧湖轻漾、潋滟晶亮,此情此景,让人愈发觉得虚幻、也愈发地不真实了起来。

    伊人展袖、莲臂舒张,好似花瓣颤动、破苞徐放。

    山风鼓荡、愈发汹涌,带动着满山银花、此起彼伏,一如波澜壮阔的海浪一般,翻腾不已。

    在那花涛迤逦之中,那朵欲绽的牡丹,终于破苞盛开,迎着汹涌的山风,摇曳了起来。

    完全绽放的牡丹,美,美到惊艳;美,美到让人流连忘返、垂涎三尺。

    她那摇曳的袅袅身姿,一如九天魔女一般,肆意地舒展着盈盈一握的娇躯,舞动出**荡魄般的诱人风情。

    望着客厅中央,那狂曳舞动的千慕然,整个会客大厅,粗重的鼻息声,愈发汹涌了起来。

    伊人绝美,一舞魅人。

    那颠倒众生般的美艳,让人垂涎欲滴;那祸国殃民般的妖冶舞姿,勾出了列位的所有男子,那隐藏在心底最深处的**。

    美到忘乎所以,妖到欲罢不能。

    粗重、灼热的鼻息,此起彼伏;炽热、贪恋的目光,尽皆饱含着侵略性的冲动。

    若不是朱璃治军之严,天下闻名,这些军中的大员,恐怕立刻就有人,张口向朱璃要人了。

    任谁都想不到,看似圣洁纯暇的佳人,一舞之下,竟能释放出如此魅惑人心的绝媚,那撩人无比的妖媚,即便是食古不化的君子,也会涌动起将她扑倒当场的**吧。

    若是能将如此绝美、妖娆的美人儿,纳入房中,可以想象,“**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的戏码,必会重演。

    那是**裸的勾引,那是极具大胆的撩拨,那是任君采摘的放纵,那更是,凭君求索般的挑逗。

    当然,她挑逗的对象,不是在场的其他人,而是高坐于上首,目瞪口呆的朱璃。

    即便自己不是对方的目标,在场的其他人,也欲罢不能,痴迷难醒;更何况,作为被挑逗目标的朱璃呢?

    他现在,受到了无以企及的巨大的冲击,还有从未有过的无比诱惑。

    他是个健康的男人,两世处男,身体状况,保质保量。

    在千慕然那**般的舞姿、火辣辣的眉眼之下,早已濒临了不能自持的状态。

    很显然,恢复了本来面目的千慕然,美貌程度,丝毫都不下于尉迟槿和王月瑶,甚至那抹异域般的风情,更加能够挑动男子的神经和**,也更加让人痴迷和向往。

    朱璃只感觉到,一股火热的涌流,自小腹处,急速蹿升,瞬间就抵达自己的脑门,一个近似魔鬼般的声音,再不断地怂恿着他。

    “上吧,推到她,这绝对是个让人欲罢不能的美人。”

    “去他娘真爱,去他娘的信守唯一,大丈夫在世,所求的,不就是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吗?”

    “你一直坚持的底线和原则,现在又怎么样了呢,前世被人甩,今生又被人摆,及时行乐,方得自在啊。”

    ......

    看着妖娆无比、火爆异常的千慕然,朱璃的双眸,猩红了起来,内心却在进行着,激烈的斗争。

第四二六章 朱琊的心事

    千慕然很美,火辣、妖娆的风情,勾得人邪火上蹿。

    可就在朱璃,将要迷失在那种蠢蠢欲动、躁动不安的**中时,他的胸口,突然就是猛地一阵悸痛。

    眼前这位勾魂惹火的尤物,绝不是自己所爱的那人;一旦对其产生邪念,就会不安,就会心疼。

    那是一种有违本心的不安,也是一种负罪般的刺痛。

    世人皆知,感情是一柄双刃剑,没有水乳 交融般的身心俱倾,不伤人,就伤己。

    很显然,这个世上,最伤人的就是“情”之一字。

    “......自古多情空遗恨,此恨绵绵无绝期。”

    情伤,是一种特殊的伤,可以被人看出来,也可以被人感觉出来,却无法去治疗;只能依靠自身,在时光的流逝中,慢慢愈合。

    朱璃已经承受不起,再一次经受这样的挫伤了,所以他怕了,是的,他真的怕了。

    更何况,他一直认为,有欲无爱的融合,那是兽性。

    人之所以为人,是因为人有文明、有理智、有道德、还有原则,脑子发热、下半身带动上半身,去做事情,那都是野兽的本能。

    人与兽最大的区别,就是人用理智去支配行动;而野兽,是用**去支配行动的。

    朱璃是人,也一直都在努力地去做为人的本分,所以他不会任凭冲动,来支配自己的行动。

    两世的不幸,让朱璃痛了,对于女人,尤其是漂亮的女人,敬而远之,才是他目前的心境;那是一种源自本能的自我保护,每个人都有,只是每个人,表现出来的强弱不同罢了。

    一瞬间的悸动,又在一瞬间醒转过来。

    当朱璃再次望向一如茉莉绽放般的千慕然时,他的眼神,一阵清明。

    佳人虽美,非我所属;纠缠不清、自寻烦恼。

    活着,活得简单一点,才是最大的幸福;美好的事物很多,一旦有人想要见一样占一样,那么注定他一生,都将活在挣扎于烦扰之中。

    古有一舞倾城,而千慕然的舞,给人以灵与肉的悸动,让人欲罢不能、浮想联翩;一舞徐歇,满室寂然,落针可闻。

    “啪、啪、啪......”

    突兀的掌声,倏响起,突然拉回了无数人的灵魂;抚掌喝彩的,当然是率先醒转过来的朱璃,即便如此,他那望向千慕然的目光中,也有着一丝复杂难明的惭愧。

    “好,太好了,慕然姑娘一舞**,让我辈如坠云端、欲生欲死,实在惭愧之至!”被朱璃惊醒,韩雉一脸惭愧地大声喝彩道。

    由此也可看出,韩雉此人,虽然被千慕然迷惑了心神,但也不失坦荡心胸;被别人迷住了,也丝毫不遮拦,这就是大丈夫的胸襟。

    “这是我见过最美的舞,没有之一。”两世为人的关云长,手捋长髯,也是一脸认真的慨叹道。

    “不错,太美了。”身为师傅的关云长带头盛赞,作为弟子的周然,连忙擦了擦滴落在嘴角的口水,忙不迭地附和道。

    末了,他还将脑袋凑到鱼翠微的耳畔,小声地谄媚道:“小微微,其实吧,慕然娘子的舞,也就一般般啦,比起你来,差远了。”

    “小宝贝,今晚,嘿嘿嘿,能不能,嘎嘎,你懂的?”这家伙,果然被勾出了邪火,连对自己的媳妇,都发出了狼啸般的淫笑。

    初为人妇的鱼翠微,闻言后,无比妩媚地瞥了他一眼,小声地娇嗔道:“哎呀,这般羞羞的事,阿郎怎么可以在这个场合提起啊?”

    一言方出,她就发现周然那原本炽热的眼神,随着她的一句话,瞬间就涌出了一抹失落来。

    一见自己的丈夫失落,鱼翠微立刻觉得自己是不是太残忍了?

    她是一个标准的传统女子,不要看她曾是威震天下的金牌女杀手,可她一旦成了周然的女人,传统女子那种固有的温恬、顺从,就表现得淋漓尽致了。

    一见自家阿郎失落,心软之下,这位娇俏妩媚的娘子,立刻羞答答地小声道:“人家都是阿郎的人了,阿郎想要如何,人家难道会拒绝不成?”

    语出绵冗,一如松软侬绵的跳跳糖,听得周然,就连骨头都酥了。

    毫无疑问,媳妇答应了,周然那原本失落的神情,瞬间一扫而空。

    整个人,就像突然间吃了大力丸一般,全身十万八千根毛孔,都抖擞了起来,大有纵马提枪、飞驰万里之态。

    这里要为周然证一下名,其实他并不好色,这从其人,有邪火就找媳妇就可以看出来了。

    他的三门媳妇,除了齐妙戈是他两情相悦的伴侣外,李文旖和鱼翠微,都是机缘巧合之下,才和他睡到一起了的。

    好了,就不提这对小鸳鸯,一想到晚上的盘肠大战,就一副情浓意厚的神情了。

    且说千慕然,一舞之后,发现并没有达到自己想要的结果,无形中,就显得十分失落。

    不过,有句话说的好,得不到的,才会愈发觉得弥足珍贵;朱璃在千钧一发之际,生生地从沉沦中醒转过来,倒是让千慕然觉得,对方实在是位可遇不可求的男子。

    若是碰到那种,勾勾小手指,就立刻爬过来的男人,她反而会十分不屑,或许,这就是她的心理吧。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她的一舞,虽然没有让朱璃沉沦在魅惑之中,却令席间的一人,陷入了沉思。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朱璃的便宜弟弟,河朔二将军朱琊。

    面对千慕然这种颦笑间,就能将人,引入欲海的绝世尤物,整个客厅中的男子,除了朱璃,生生地挣脱出来外,也只有朱琊一人,一直都保持着清明的眼神了。

    甚至,他比朱璃更加出色,朱璃还曾出现过刹那间的痴迷,朱琊却从始至终,一直都保持着清醒。

    看到千慕然那妖娆妩媚的姿容,以及荡魂离魄的曳舞,他脑海中,似有一道封存已久的桎梏,被冲击得破裂开来,一道更加绝美、妩媚的佳人姿容,浮现在了他的脑海之中。

    记忆有些散乱,不过,从那零零碎碎的记忆片段中,朱琊还是捕捉到了那位佳人的倩影;同时,一个呼之欲出的名字,涌现在了他的心头。

    在那零零碎碎的记忆碎片中,有着一副波澜壮阔的影像。

    那是一副长戈如林、羽箭如雨,战鼓如雷、呐喊如潮般的画卷,带给朱琊的感觉,是那么的熟悉,和悲怆。

    记忆中,这位河朔的二将军,仿佛变成了一位力拔山兮气盖世的雄伟男子,彪悍无铸、勇猛无敌,长枪所指、挡者披靡。

    可是,就是这样的一位、威猛无敌的男子,率领的大军,却连战连败;而那位男子,带着他的部下,只能且战且逃,一直逃进了一座城中。

    外有漫山遍野的敌军,十面埋伏、层层包围。

    雄伟男子和他的部下,全都被死死地堵在了城中,不得寸进。

    就是在困守孤城的记忆中,有一位绝色妖姬,一如千慕然一般,为那位雄伟男子,跳起了一只火辣、妖媚的旖舞。

    女子很美,美得绝世无双、美得亘古未有。

    一支风情万种、妩媚**的旖旎之舞,却被她跳出了忧伤、跳出了悲壮。

    一位能将魅惑天下众生的歌舞,跳出悲壮之意的女子,她已经出脱了舞者的范畴,她,可以称作舞神了。

    那一支旖旎之舞,似在勾引、如在挑逗,仿若诀别,又似无悔。

    朱琊见到了舞神,一如见到了世间的唯一。

    见到了那位绝代芳华、纵览天下,万世不出的妖姬,他的心被触动了。

    再看千慕然时,他已经不是欣赏对方的舞技了,而是力图通过对方,挖掘出记忆深处,那关于舞神的更多的记忆。

    很显然,那位记忆中的舞神,才是他的最爱,而千娇百媚的千慕然,只是一个引子,一个引起他,对最爱追忆的引子罢了。

    罕有的沉默,出现在了朱琊的身上,他那眼神,不再懵懂,亦不再混沌,仿佛就在千慕然一支舞的时间内,这位一直犹如婴儿似的二将军,终于长大了。

    朱琊的来历,只有朱璃知道,对方是山海经器魂,聚拢无数洪荒神兽、异种的肌体,打造出来的,可朱琊自己,却并不知道他的来历。

    这突然出现在他脑海中的零星记忆,一如封存在他的心底一般,现在经由千慕然的绝美之舞,似乎冲击了他的心田,让这堵封印,突然就裂开了一条缝。

    这真是他的记忆吗?

    如果这些记忆的碎片,原本就是他的,那么他又是谁呢?

    为什么,他既没有灵魂,也没有躯体呢?

    朱琊见到了记忆碎片中的绝代妖娆,整个人突然之间,就好像长大了不少,又是因为什么呢?

    不过,对于女神的事情,朱琊悄悄地闷在了他的心里,显然有了心事。

    一向懵懂如稚子般的朱琊,突然有了心事,绝对是一件不可想象的事情。

    他的变化,无人注意,就连身为大兄的朱璃,也一直把注意力,放在了别的事情上,这件事情,当然于朝廷举办的春搜有关。

    “好了,现在酒饱饭足、方兴未艾,正是讨论一下,当前时局的最佳时机。”等众人全都欢呼之后,朱璃面色一肃,就朗然开口道。

    “方今天下,藩镇林立,因为春搜的缘故,齐聚京师的地方藩镇,就有沧州王处存、冀州王?、魏博乐彦祯、贝德朱?、河东李克用、?延朱玫、?宁王重荣、归义张淮深、凤翔李茂贞、兴元杨守亮、东川顾彦朗、西川王建、义胜刘汉宏、杭州董昌、扬州杨行密、河南朱全忠、河中诸葛仲等一十七路藩镇。”

    “再加上,幽州尉迟槿、江右千慕然、以及二位和朱某,整整二十二位藩镇,齐聚长安,如此之多的藩镇啸聚京师,若是不出乱子,那才是怪事呢。”

    “将军所言极是。”朱璃话音刚落,韩雉就接口附和道,“如今朝廷的威信,逐渐消弭,在各方藩镇的领地之中,百姓只知有自家总管,不知有李唐。”

    “日薄西山的朝廷,却在这个时候,会猎天下、啸聚诸雄,目的何在呢?”

    “如果单单只是因为皇太弟之争,相信,无论任何一方藩镇,都不会将李杰和李保二人,放在眼中的,然而,现在大家却义无反顾的来了,其中龌龊,耐人寻味啊?”

第四二七章 推手隐现

    “的确耐人寻味。”关云长举樽,一饮而尽,接着就开口附和道。

    “大统之争,向来令人讳忌莫名,可在如今,天下藩镇齐聚京师,还有点争先恐后的味道,这倒是亘古未有的罕见事。”

    一言方尽,关云长放下酒樽,眯着双眸接着道:“更耐人寻味的是,阉人和朝臣,这对历来都是死对头的冤家,竟然在这次事件中,难得的站到了一起,真让人不可思议。”

    “云长兄此言不假。”关于长话音刚落,韩雉就一脸沉凝地接口道。

    继而,他又悠悠地开口道:“据韩某所知,河南朱全忠、沧州王处存、?宁王重盈等人,都和朝中的数位重臣,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而新晋江南西道节度使王月瑶,以及西川王建、?延朱枚等人,都是内宦阉人,一手捧起来的地方大员。”

    “或许在普通人卡看来,这次昆明湖会猎天下,是吉王李保、与寿王李杰为上位皇太弟,而引发的争斗。”

    “可是,依韩某看来,这应该是阉宦与朝臣之间的争斗才对。”韩雉望着朱璃,一脸认真的坦诚道。

    引天下藩镇,会猎昆明池,乃是朝中群臣和阉宦,同时做出的决定,韩雉有这样的推测,显然十分有道理。

    而他的这种推测,显然已经接近事实的本质了。

    听了关、韩之言,朱璃一脸肃然,并没有什么表示,而是平静地开口道:“前任十军兼容使田令孜,曾是西川王建的干爹;?延朱枚,朱某可以确定,对方绝对是秘书监的人。”

    朱玫曾经代表秘书监,追杀过朱璃,他自然可以肯定对方的身份。

    “至于王月瑶,她是由秘书监力荐,才走马上任江南西道总管的;由此可以推出,王月瑶在朝中的后台,必是秘书监无疑。”

    “以刘行深为首的秘书监,召集天下藩镇,极有可能,是在聚拢自己的实力,意图不轨。”一言未尽,朱璃又接着道:“河南朱全忠,乃是草军出身,当初叛齐投唐,就是王重荣接纳他的。”

    “据朱某所知,当时在场的人,还有阉人杨复光,一个试图杀掉朱全忠的阉宦;多亏了王重荣从中说和,朱全忠这才免去了杀身之祸。”

    “再加上,朱某曾在王屋县,摆了朱全忠一道;迫使阉人王仲先,不断地刻意针对于他,如此一来,朱全忠绝对不可能倒向阉宦,他最大的可能,就是和朝中的一些重臣,坑壑一气。”

    “至于?宁王重盈,他的弟弟王重荣,就曾和田令孜交恶;现在,虽然王重荣因为兵进同州,而被杀身死,可毕竟因为王重荣的关系,让他和阉宦有了龌龊,这个人,也只有倒向朝臣一方了。”

    “至于沧州王处存,生于官宦之家的他,极有可能依附杨复恭,他应该也属于朝臣一派。”

    “如今,阉宦两分,一个是以刘行深为首的阉宦,他们代表着秘书监,支持吉王李保;而像杨复恭这样能征惯战的军方代表,则是支持寿王李杰。”

    “刘行深和杨复恭,同时向天下藩镇发出邀请,这只能证明一件事,在某种程度上,这两位阉人,达成了某种共识。”。

    “共识?”关云长凤眉微皱,一脸沉思。

    “共识?”韩雉亦是呢喃有声,神色肃然,“那将军认为,他们二人,达成了什么样的共识了呢?”

    朱璃闻言,看了韩雉、关云长一眼,朗然道:“西汉末年,袁绍意欲铲除大将军何进,以及朝中阉宦,就曾向大将军何进进言,召天下诸侯,清除阉党,这才有了后来的十八路诸侯,讨董的戏码。”

    “此情此景,与今日你我啸聚长安,又是何其相似啊?”

    一言方出,客厅中人,无不悚然动容。

    朱璃虽未明言,但话中之意,赫然点明,二十二路藩镇,啸聚长安,必然是有人暗中推动的结果。

    而那暗中推动这件事的人,必然有着极大的野心;不是想要祸乱这大唐江山,就是要借机铲除掉某些人。

    对于袁绍这个人,活了两世的关云长,倒是绝不陌生,一经朱璃提醒,他就立刻惊疑道:“将军,那若要以将军之见,能否推测出,是谁在暗中捣鬼呢?”

    朱璃闻言,眉头微皱,可不等他回应,韩雉就略有所思地开口道:“这样看来,这暗中捣鬼之人,必然与刘行深,或者杨复恭关系匪浅。”

    “不错。”朱璃认真地确认道。

    继而,他又转向关云长,询问道:“关兄,周然是不是有个夫人,名叫李文旖?”

    “不错,她还是龙鹄宫,李大宫主的师妹?”关云长闻言,立刻肯定地应道,继而,他就转头看了李天府一眼。

    “不错,文旖正是我家师妹,不知将军怎么想起了属下的师妹了呢?”李天府疑惑道。

    朱璃闻言,正视着李天府,肃然道:“据鬼卫调查,李文旖曾经,给一个名叫李法主的人效过力。”

    “周然。”说道这里,朱璃又突然看向了周然,大声喊道。

    “呃。”正在同小媳妇鱼翠微你侬我侬的周然,忽然听到有人喊自己,就茫然地抬起头来,脸上还留存在,一抹余意未尽的**。

    “是不是有人喊我?”周然转头四顾,率先望向自己的师傅关云长。

    “混账东西,你在干什么,将军叫你,你都没听见吗?”一见自己宝贝徒弟,那满脸迷惑的神情,关云长就气不打一处来,大声向着周然呵斥道。

    一见师傅发火,周然连忙脑袋一缩,不等关云长继续斥责,他就连忙满脸尴尬地望向朱璃,询问道:“将军,是你在叫属下吗?”

    “不错。”朱璃嘴角勾起了一抹莞尔,当初,他失忆的时候,就曾和这货待过一段时间,自然知道对方的脾性,因此也不见怪。

    径直道:“你的这位夫人,应该叫鱼翠微吧,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她也曾效力于秘书监的刘行深,对吗?”

    一见朱璃扒出了鱼翠微的老底,无论是周然、还是鱼翠微,脸色都瞬间变幻了一下,会不会是秋后算账来了呢。

    一念萌生,周然就连忙开口道:“将军,我家媳妇,以前是给刘行深那个老混蛋卖过命。”

    “可是,自从她进了俺老周家的门,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即便以往有什么过错,将军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俺老,呃,俺小周的面子上,能不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就算了呢?”

    一言未尽,周然不等朱璃回应,又立刻接着道:“将军,咋俩什么关系啊,那是一起扛过枪的战友啊,我媳妇,可是你弟妹啊,你千万要网开一面啊。”

    一看对方急吼吼的样子,朱璃有点哭笑不得,这关系都拉到自己的脑门上来了,果然还是那个小轱辘,一点都没变。

    话说,他们两个虽然是战友,可周然这家伙,在那段曾经的岁月中,连朱璃的糖葫芦都骗,甚至还怂恿朱璃,去砍人家段段酋迁的脑袋,这算什么交情呢?

    朱璃最终,虽然没有砍掉段酋迁的人头,但还是砍死了郑买嗣;可当郑买嗣的人头到手后,周然这家伙,立刻就把郑买嗣的人给头抱走了,跑去向尉迟槿请功去了,哪里还有朱璃什么事。

    一句话,周然这家伙,打架的时候,就是“将军你上。”抢功劳的时候,就是“将军我来”,着实没少坑朱璃。

    不过,那段阅历,虽然是朱璃失忆那段时间发生的,但毫无疑问,那段时间,也是朱璃来到唐末,最快乐的时光,尤其是周然相处的日子,给他带来了莫大的乐趣。

    想到曾经的一幕,朱璃不禁有些莞尔,开口道:“你急个什么劲,能让我把话说完吗?”

    “呃。”朱璃的这种口气,显然出乎了关云长和韩雉的预料。

    谁都能听出,这是一种平等对话的口气;可见,这位河朔大将军,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不好相与,他对周然的态度,和说话的语气,就能看出来。

    朱璃来自后世,受到后世的教育,即便是他的麾下,除了公务,他也很少趾高气扬的;虽然作为河朔一方的麾下,大家都从心底都十分敬畏他,可他真的很少摆架子。

    对于自来熟的周然,而且不管怎么说,他们二人,确实有着过命的交情,自然就更加随意了。

    “呃,好吧,你说。”周然显然没拿自己当外人,眨了眨小眼睛,大大咧咧地道。

    “如果我没说错的话,这位鱼翠微,也就是周三夫人,也曾替李法主卖过命,是吗?”朱璃转头看向鱼翠微,认真地问道。

    面对朱璃的询问,鱼翠微神情有点茫然,因为她根本就不知道,朱璃口中的李法主,到底是谁。

    而跪坐在一旁的关云长却神情一动,立刻开口道:“将军,我这位徒媳,曾为一位黑袍李公的人,做过事情。”

    “将军说的李法主,难道就是黑袍李公吗?”

    “不错,黑袍李公,真名就叫李法主,而且,他现在正在江南西道王月瑶的麾下效力。”朱璃一脸认真地陈述道。

    “黑袍李公,李法主?黑袍李公,就是李法主!......”一听朱璃回答得这么肯定,跪坐在关云长身旁的李天府,神情立刻变得狰狞了起来。

    这位龙鹄?m的大宫主,一边咬牙切齿地念叨着李法主的名称,一边眸生凶光,一副要将“李法主”这三个字,牢牢地铭刻在心头上的样子,看得周围众人,一阵愕然。

    而李天府身边的查书尘,一见自家阿郎如此悲愤,就连忙凑了上去,伸出纤纤玉臂,不断地轻抚着李天府的背部,并温柔地注视着这位良人,以示安慰。

    对于李天府的失态,朱璃虽然疑惑,却并没有过问,而是继续道:“鱼娘子,也就是周三夫人,以前既然是秘书监的人,却在不知不觉之中,为李法主做起事来。”

    “在加上李文旖,也就是周二夫人,身为龙鹄?m的一位宫主,竟然也在不知不觉间,就为李法主做起事来。”

    “从这两件事,诸位就没有看出点什么吗?”朱璃环顾了一圈众人,一脸严肃地询问道。

    其实,他还有一件事没说,那就是李法主,竟然劫持了王月瑶,而且转眼之间,就将对方捧上了一方大员的位置,可见其人的能量,是多么的巨大。

    如果他猜得不错的话,大唐朝中的秘书监,一定有李法主的人;如若不然,就就说明,整个秘书监,已经在不会不觉中,成了李法主的一颗棋子了。

    而这次,啸聚天下藩镇,齐聚长安,李法主这个人,极有可能,就是背后的推手,

    “将军是怀疑这个李法主,才是推动此次春搜之事的背后推手?”韩信不愧是军神,智慧果然不同凡响,瞬间就猜到了朱璃的心思。

    “不错。”关云长和韩雉,虽然贵为一方节度使,可是,再怎么说,他们都是朱璃的麾下,朱璃自然不会隐瞒他们。

    “朝堂势力、江湖势力,全都能为李法主一人所用;如果说这次事件,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的话,那简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反正,朱某是不信的。”

    韩雉、关云长等人闻言,尽皆一脸凝重,少顷,韩雉又提出了质疑道:“从将军刚才的分析,属下可以断定,以刘行深为首的阉党,必然和这个叫做李法主的人,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若李法主是这次事件的幕后推手,刘行深号召天下藩镇入京,就能说得通了;可是,令属下不解的是,以杨复恭为首的朝臣,为什么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了呢?”

第四二八章 含元殿

    (开篇引言:今天,是个值得欢呼的日子,因为它是我们伟大祖国的生日。

    义勇彻空,旌旗展,中华雄师凌霄汉;

    胸铿步锵,势漫天,震慑宵小净坤乾;

    万旅龙游非等闲,千军凤翔绝不凡;

    骨更铮,志愈坚,早晚啸冲九重天;

    回眸上下五千年,风骚绝代看眼前,

    复兴、中国,雄起、大汉!

    仅以小令,衷心奉上,祝福我们伟大的祖国,永远繁荣昌盛;祝福伟大的中华民族,雄立寰宇、睥睨苍穹。

    历史上的韩信,毫无疑问,是个政治白痴。

    可他这个问题,却问到了要害之处;以杨复恭为首的朝臣,为什么也会同意让藩镇进京呢?

    自然,还是因为争权夺利。

    如果说内宦分成两派,是因为他们政治主张不同;那么,杨复恭代表的朝臣一方,就是铁板一块吗?

    不然,自从杨复恭晋任魏国公、十军观容使以来,其人权力彪炳,大有独断乾坤之势,这样的局面,有的人就不愿意看到了。

    朝臣之中,无论忠奸,满朝文武,都绝不愿意看到一家独大的情况;这种情况一旦出现,历来都是祸乱的源头。

    那我们再看看杨复恭,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旧唐书曾载:通文墨、有学术,每监诸镇军,...,复恭每事力争得失。

    由此可以看出,杨复恭这个人,是个粗通笔墨之人;而且,此人十分在乎利益得失,权欲心很重。

    这样的一个人,掌握了权柄之后,必然会压得其他人,喘不过气来;这其中,尤其以文臣反弹的最为剧烈。

    朝臣分文武,杨复恭显然代表了军方、代表了朝中武人的头面。

    武人得势,那文人的日子,就不好过了;既然武人有头面人物,那文人必然也有,又是谁呢?

    这个人,就是时任大唐宰相的崔胤。

    历朝历代,大多数武将都有一个通病,那就是“倨傲”,一旦得势更加专横跋扈;而文臣也有一个通病,那就是“清高”,一旦得势,大奸似忠。

    让一个专横跋扈的大老粗,压在自命清高的文人头上,以崔胤为首的文臣,心里能舒服吗?

    不舒服,那是肯定的。

    既然心里不舒服,文臣又岂能没有想法,自然要想办法,将这位大老粗,给搞下去。

    作为文臣的代表人物,崔胤不但想了,而且还就做了。

    而他做的那些事情,不巧的是,早就被先朱璃一步,赶往长安的弈江南、李孤峰等人,给查得清清楚楚。

    得到弈江南、李孤峰等人汇报的朱璃,面对韩雉的疑问,自然不会隐瞒,正色道:“据鬼卫打探到的消息,当朝宰相的崔胤,不但暗结神策军大将孙德昭、和周承晦等人,还与河南的朱全忠,有所勾结。”

    “如今朝中,阉宦当道,内有刘行深,外有杨复恭,彼此相争,乌烟瘴气。”

    “如果朱某猜测不错的话,以崔胤为首的文官,不堪重压;欲要外结藩镇,以净阉宦,在这些文臣的支持下,这才有了满朝臣卿,都赞同藩镇入京之举。”

    “什么,堂堂宰辅,竟然带头同意藩镇入京,竟然有这等荒唐事!?”朱璃话音未落,关云长就惊呼了起来。

    宰相在古代,可是皇帝的左膀右臂,代表一国最高的行政官员,这样的柱石人物,竟然连引藩镇入京,带来的后果都看不清楚,也不怪别人惊呼莫名。

    “宰相崔胤,此贼该杀,他欲要驱虎吞狼,就不怕自己也会陷身虎口吗?”

    关云长如此震怒,那也是有原因的。

    再怎么说,他前世也是一位心系汉室的忠义之士;当年,正是因为袁绍引狼入室,这才有了后来的董卓之乱,汉室天下,从此,就进入多事之秋。

    一见关云长这么激动,韩雉的双眸,就微微眯了起来,慨叹道:“世人常言,前车可鉴;引外臣带兵入京,自古以来,下场大多都不会很好。”

    “可是在利益的面前,有些人明知稍有不测,就会万劫不复,可依然会孤注一掷,宁做那投火的飞蛾啊。”

    “以崔胤等人的才智,绝不可能想不到,外藩入京的后果;可是,他们依然这么做了,这绝对是利欲熏心、自寻死路。”

    原来这次春搜的背后,还隐藏着这么多、不为人知的龌龊,得知了这些,朱璃一行,就可能突发的情况,全都进行了仔细的推敲。

    这个临时小聚,也一直聊到夜尽天明,众人这才算初步敲定,各种应对的策略。

    在这个过程中,最不爽的人,自然就是周然喽;他和小媳妇已经计划好的温柔梦,就这样泡汤了,心里自然十分憋屈。

    送走了韩雉、关云长等人,朱璃只是小憩了不到两个时辰,就有内宦前来通知;今天下午,皇帝陛下李儇,要在含元殿,召见各方藩镇,让他们赶紧入宫。

    接到通知的朱璃,自然不敢怠慢,立刻打点好行装,就在朱琊的陪同下,一起向着大明宫的方向行去。

    唐时的长安,最出名的宫殿有三座,分别是太极宫、大明宫、以及兴庆宫。

    而含元殿,就坐落在大明宫内。

    在正史上,含元殿是在光启二年被摧毁的;可是眼下,也许是因为朱璃来到了这个时空,引发了一系列的影响,却让时下的含元殿,保存得非常好,并没有遭到破坏。

    前往含元殿的朝臣很多,再会和各路藩镇,俨然一副熙熙攘攘,一派兴荣之状;似乎一点都看不出来,风雨欲来、剑拔弩张之势。

    如此景象,竟然有种盛唐复现的假象。

    放眼望去,到处都是身着直裾?冠的文臣、以及仪剑布甲的武将;相互之间有交好的、或认识的,全都半真半假地点头为礼,一派融洽。

    及至进入大明宫,众人的面上,才突然变得肃然了起来,大有礼佛、朝圣之状。

    峰涌而来的朝官、武将、地方大员,尽皆都向着一处十余米高的高坡上,匆匆行去;那里,正是含元殿的坐落之处。(据载:高坡约15米左右)

    大殿恢弘、十分雄伟,下有三层阶梯。

    翔鸾其左、栖凤其右,两阁之侧,还有钟鼓双楼;整个大殿,沿袭了周汉以来,历代宫阙的样式,经过无数能工巧匠精心雕琢、打磨而成,壮丽魏然、明朗堂皇。

    在高坡之下,朱璃汇合了韩雉、关云长二人,一道迈过三层台阶;台阶的尽头,就是盘旋而上的龙尾道;龙尾道的尽头,就是含元殿的正门了。

    含元殿始建于龙朔二年,历经两年才落成。(可惜,被捣毁了。)

    自落成以来,含元殿一直都是举行国家仪式、祭祀大典的地方。

    唐人所谓的“千官拜长安、万国望含元”、“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就是描写含元殿大朝会盛况的。

    进入大殿,一见朱璃三人十分面生,而且一副武将的打扮,立刻就有小太监,来到近前,小声地询问一下后,就将三人,分别引领到各自的位置上去了。

    朱璃刚刚站定,举目望去,就见大殿之中,人头攒动,但毫无例外,都是走向自己既定的站班位置。

    类似朱璃这样不熟悉自己位置的人,就有专门的小太监,帮忙指引带路,倒是省去了很多藩镇大员的麻烦。

    自从来到唐末,朱璃还是第一次上朝;长安虽然他不是第一次来,可这种数千朝官,一同面圣的场面,他却是货真价实的第一次。

    初哥显然不止朱璃一人,类似杨行密那样的无赖,以及尉迟槿、王月瑶那样的娘子等等,那些人也和朱璃一样,两眼一抹黑。

    等大家都站定后,皇帝李儇,依旧尚未出现。

    闲着无聊,朱璃就开始用眼睛的余光,打量起周围的环境、以及四下里的“同僚”来了。

    含元殿十分开阔,人在其中,如入穹盖之下,心怀豁然、十分畅达。

    大唐的文武,以中间的一条甬道为界,排成数列,分立左右;朱璃所在的队列,正好靠近中间甬道旁,可是,他并不是站在最前面的人。

    朱璃的身前,还有六、七名大员,其中就有一位白面无须的大太监,如果朱璃猜测不错的话,那个人,很有可能就是新晋魏王、位列十军观容使的杨复恭。

    现在,俨然僖宗身前第一红人的杨复恭,站在朱璃身前,朱璃一点都不意外。

    可让他意外的是,新任江南西道节度使王月瑶、以及新任卢龙节度使尉迟槿,这两位娘子,竟然都站在他的前面,这是什么情况。

    放眼整个大唐天下,藩镇之中,如果朱璃所在的河朔,敢说自己位列第二的话,那绝没有人敢妄称第一的。

    这两位娘子,刚刚成为地方大员,就站到朱璃身前去了,这让朱璃惊讶的同时,心中自然犯起了嘀咕。

    更让朱璃尴尬的是,尉迟槿正好就在他身前,这位娘子,明知朱璃就在她身后,竟然头都不转一下,一副从未认识过朱璃的模样。

    而尉迟槿的前面,就是王月瑶。

    这位曾经的河朔将军府文书,一点都没有身为地方大员的自觉,不时就会贼头贼脑的扭过头来,轻蔑地瞥了尉迟槿一眼后,就是一副小媳妇似的,娇羞无限地冲着朱璃诡笑。

    不得不说,情商这个东西,确实非常重要;对于二缺来说,如果有娘子冲他笑,他可能立刻就会认为人家对他有意思。

    朱璃虽然不是二缺,也不认为王月瑶对他有意思,可他依旧看不出王月瑶为啥要冲着他这么笑。

    一开始,他还友好地微笑应和,可是随着对方不断如此,他的心里就开始发毛了。

    以这位娘子的魅力,现在又当着尉迟槿的面,她想干啥?

    对方若是一直这样下去,尉迟槿会怎么想?

    他和尉迟槿还有重归于好的可能吗?

    毫无疑问,王月瑶的笑,很美,也很温柔;一如孩子他娘,望着孩子他爹一般,可对方越是如此,朱璃就越发地不自在了。

    就在朱璃心烦意乱、几欲崩溃的时候,一道奸细的声音突然刺破耳膜,响彻整个大殿:“皇上驾到,百官叩首!”

第四二九章 男人,没一个有良心

    尖细的声音,徐徐袅袅。

    在那不阴不阳的唱喝声中,一名年约二十六、七岁的青年,身披龙袍、一脸病态地走了出来。

    看来,这位皇帝陛下确实病得不轻,在两位内侍的搀扶下,他才可以颤颤巍巍地、进入了百官的视线。

    甫一见到这位,病得差点嗝儿屁了的青年,矗立在大殿中的群臣,一如迎风匍匐的野草一般,呼啦啦地就是跪倒一片。

    皇帝现身,百官朝拜,这是惯例;朱璃自然也不例外,跟随着众人,跪向前方。

    尉迟槿就在他的前面,朱璃自然就跪在尉迟槿的屁股后面;看到对方因为朝拜,而翘起的、圆滚滚的小屁股,他的心潮就是一阵涌动,不免心猿意马、想入非非了起来。

    到了最后,弄得他连头都不敢抬,生恐因之失礼;看在别人眼中,还以为他对前方的皇帝,有多恭敬似的。

    从台阶之下,到台阶之上,几步远的距离,李儇整整用了将近两分钟的时间,才走上龙椅;看来,这位陛下是真的快不行了。

    “众,咳咳,众位爱卿,平身吧。”

    两分钟后,一道有气无力的声音,这才虚弱地传了过来;众人闻言,拜谢之后,就纷纷地站了起来。

    抬头望去,朱璃只看到一名面色蜡黄、奄奄一息的青年,高坐于龙椅之上。

    不用想,这位一定就是当今的陛下、那位昏庸无道的李儇了。

    当朱璃打量着对方的时候,对方也在望着这满殿的朝官;一点意气风发、激昂澎湃的气息都没有,朱璃反而在对方的身上,看到了莫不关心的冷漠与无视。

    红尘繁华,浮世精彩。

    可是这些,对于一个即将死去的人来说,还有什么关系吗?

    或许,正是由于知道,自己离大去之期不远了,这位九五之尊、后世的僖宗皇帝,才是这样一幅死人脸吧。

    龙椅的左侧,不惹人注意的地方,还站着一位行将就木的老者;这位老人,面白无须、颤颤巍巍,他那衰弱的神态,比起刚刚的李儇,还似不堪。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顶着刘行深名头的杨思勖。

    他那一双晦涩、昏花的老眼,望向台下的百官时,一片木然;只是,偶尔闪烁出的眸光中,似乎还夹杂着令人不寒而栗的阴冷。

    历史上的杨思勖,生性残忍、暴虐无情;但是,他对李唐的忠心,却日月可鉴、毫无瑕疵。

    这位老人家,不在内殿呆着,今日怎么会有空,来到此处了呢?

    难道是为各路藩镇而来的吗?

    要知道,今日的大朝会,到场的不但有往日的朝官,还有二、三十位藩镇大员;这些人,个个都是桀骜不驯、啸聚一方的野心之辈。

    或许,看在杨思勖的眼中,他们就是大逆不道的一群人吧。

    看到了杨思勖,朱璃同样双眸虚眯、一阵不爽。

    就是这个老家伙,害得他差点就挂掉了,整整在外亡命一年,才得以脱身;别人都差点将你逼死了,再看到那人,再好的性格之人,恐怕也会不舒服吧。

    当朝官全都站好后,一位声音洪亮的太监,就立刻走到台阶之下,站到了龙椅的前方。

    只见他“刷”的一下,就展开了一道圣旨,大声宣读道:“圣人曰:朕惟治世以文,戡乱以武。”

    “然,朕守大器之重,居兆人之上,日慎一日,如履如临;旰昃劳怀,寝?思理,涉道犹浅,道化未孚......”

    艰涩难懂的圣旨,就在宣旨太监那抑扬顿挫的朗声中,响彻大殿。

    可是开篇之说,就让类似杨行密、刘汉宏那样的无赖、流氓出身的藩镇,大眼瞪小眼,不明所以了起来。

    很多前来的藩镇,大多都是目不识丁的莽汉;如今面圣,又不能带着麾下,光靠他们自己,怎么可能听得懂呢?

    可类似李茂贞、朱璃这样的文武之士,虽然能听懂,却又对圣旨所言,极其不屑了起来。

    李儇,后世的僖宗,他就是个地地道道的昏君、败家子;现在竟然当着百官的面,大言不惭地说自己忧劳成疾、不堪重负,这简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

    可是,明知这位陛下不要脸,朱璃等人,也依旧眼观鼻、鼻观心,一副聚精会神的模样。

    “......,然,纵观天下,乱常干纪、怙众称兵者众;凭凶构孽、横行郡县者滥;残害生灵、倒行逆施者多,凡此种种,幽明共怒、天地不容......”

    圣旨念到这里,听不懂的藩镇,依旧不明所以;可是听得懂的人,立刻就双眸微眯,犹为不善了起来。

    一个都快要死了的昏君,竟然在大朝会上,指着天下藩镇、所有人的鼻子,骂他们多行不义、不容于世,这些藩镇大员,自然就不舒服喽。

    谁也不觉得自己做的事情是错的,相反,他们对于李儇这位皇帝,还一肚子牢骚和不屑呢,自己都是昏庸无道、走马遛狗的废人,有什么资格指责他们。

    “......,天下大乱,民不聊生,值此多事之秋,朕已不堪重负;时有六弟吉王保、七弟寿王杰,既贤且能,朕欲择其一者,勾当军国事。”

    “然,又恐皇弟不能服众,欲于昆明池,汇天下臣卿,共择贤明......”

    整的说来,这道圣旨,先是不要脸的自卖自夸;继而,又将天下藩镇,全都大骂了一遍;最后,才点明这次大朝会的主旨。

    那位宣读圣旨的太监,刚刚退下,一脸病态的李儇,就勉力道:“众、众位爱卿,朕欲于昆明池,举办一场规模盛大的春搜。”

    “介时,诸位,诸位可在两位皇弟之中,选择一位进行支持。”

    “会猎期间,两相对峙,最后胜出的那位皇弟,就将辅佐于朕,治政军国;对此,诸位有何看法,若是没有异议的话,事情就这么定了吧。”

    李儇话音落尽,整个大殿,良久无声。

    对此,似乎正合他意,正当他要示意近侍太监,宣布退朝之际,站在他身侧的刘行深,其实就是杨思勖,就连忙拱手道:“陛下,时近四月,春耕将开。”

    “吉王和寿王两位王爷,会猎昆明池、决出优胜者,必将耗时日久,不如就在这大殿之上,直接确定出,两位王爷的支持者名单吧。”

    李儇闻言,面无表情。

    不过,他还是选择了听从老太监的建议,开口道:“也好,两位皇弟,站到台阶上来吧,先让诸卿见见你们;也好帮助他们,早点决定到底要支持谁。”

    一言既出,就有两位身着蟒袍的王爷,应诺一声,就向龙椅的方向,走了过去;而李儇又将目光望向百官,开口道:“诸位,为了节省时间,大家就当场决定吧。”

    “是选择朕的皇六弟,还是支持朕的皇七弟,各位不妨就在这大殿之上,给个准信吧。”

    逼着百官当场表态,这又是闹的哪一出?

    对于老太监的建议,以及李儇的决定,大部分人都是一脸疑惑地沉思了起来。

    这个时候,两位王爷,也走上了台阶,转头望向百官来。

    只见左侧一人,白面朗目,一派儒雅,眼光流离之间,偶尔露出一丝怯懦之色;而右侧一人,威武不凡、英朗华贵,犀利的眸光,偶尔就会泛起一抹阴鸷的凶戾。

    这二人,看来就是吉王和寿王了;只是谁是李保,谁又是李杰,李儇并没有明说,朱璃等人自然还不知道。

    不过,这二人刚刚站定,朝臣们,瞬间就动了起来,径直向着自己支持者所在的方向,走了过去。

    朱璃并没有立刻行动,而是冷眼旁观了一番;当然,像他这样的人,还有不少,起码来自各地的藩镇大员,大部分人,都没有立刻行动。

    这些人,全都侧目旁观,试图通过人群的站位,来确定两位王爷的身份。

    不久之后,骚动渐止。

    只见左侧一方,为首之人,竟然以内宦居多;而右侧一方,为首的虽然也是一名宦官,那人却是朱璃一早认定的杨复恭。

    如此看来,左侧那位儒雅俊朗的王爷,就是吉王李保了;而右侧这位,威武阴鸷的青年,就是后世的昭宗,现在的寿王李杰了。

    果不其然,只见王月瑶不知什么时候,早就站到了大殿的左侧,而尉迟槿却离开了朱璃的身前,向前拥护而去。

    当朱璃望向左侧时,王月瑶正巧向他看来,还俏皮地冲他眨了眨眼睛,美眸之中,一片殷切。

    而当朱璃望向尉迟槿时,这位娘子,正在眼观鼻、鼻观心,不知在想什么,根本就没有正眼瞧他。

    正在朱璃犹疑不定之际,突然发现有人靠近,回头一看,正是韩雉和关云长二人,二人尽是一副以朱璃马首是瞻的神色。

    “将军,鬼卫有没有查到,这两位王爷的情报呢,若只是如此胡闹的选择,简直就是瞎猫去碰死耗子啊,纯属看运气。”刚刚靠近朱璃,韩雉就小声地抱怨道。

    也不怪韩雉如此抱怨,天下藩镇,有几人还将李家的朝廷,放在眼中的,勉强收集一下李儇的情报,已经不错了,谁还会在意其他王爷啊。

    他们能够前来,参加这次春搜,说白了,就是为了博得个名正言顺的名头;若要他们发自内心的去支持谁,那简直绝无可能,他们最支持的人,还是他们自己。

    这从王月瑶、尉迟槿等人的神色,就已看出来了。

    虽然她们作为一方藩镇,都选择了站位,但对于台上的李保和李杰二人,这些做出选择的地方藩镇,连看都不看二人一眼,简直视若无睹。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韩雉这才抱怨的。

    只是他声音未落,关云长就开口道:“据关某所知,六王爷李保,非常贤达、与人为善,但性格稍显懦弱。”

    “刘行深等人,选择扶保吉王,必然是想继续扶持一个李儇一样的傀儡来。”

    “而寿王李杰,能文能武、才能不凡,可惜,他生错了时候;若是放在和平年代,此人必有一番作为。”

    听闻关云长之言,朱璃微微颔首,轻声道:“云长兄所言不虚,寿王李杰,确实是个人才;此人颇具野心、性格刚猛,只是大厦将倾,他已独木难支了。”

    要知道,李杰,这位后世的的昭宗皇帝,可是曾经做过卢龙节度使的;坐镇一方,而且主政北疆,现在还能毫发无损地站在这里,可以想象,其人必然有着不凡的才能。

    而且,来自后世的朱璃还知道,这位李杰,早在乾符年间,就曾对黑格尔理性主义国家,产生过怀疑,实在是位了不起的人物啊。

    既然能在这个时代,碰到一个这么前卫的人物,朱璃又岂能不亲近亲近呢?

    一念萌生,朱璃就毫不犹豫地就带着韩雉和关云长,向前走去;这次,朱璃径直走到了尉迟槿的身旁,这才停下脚步。

    朱璃一言未发,就站到了尉迟槿的身旁,毫无疑问,他的行动,告诉了大殿中的所有人,他选择支持李杰。

    当然,他是否真心拥护李杰的,这个就只有天知道了。

    他之所以选择李杰,是因为这是一位思想前卫的青年,让他十分感兴趣;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尉迟槿选择了李杰。

    如果尉迟槿选择了李保,即便朱璃对李杰再感兴趣,相信他也会义无反顾地站到李保那边的。

    可是,朱璃刚刚站到尉迟槿的身边,伊人就破天荒地白了他一眼,开口道:“在下一直以为,大将军是个重情重义之人,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啊。”

    “放着身怀有孕的娘子不管,却站到了我这里;男人啊,果然都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没一个有良心的。”

第四三零章 天下藩镇(一)

    伊人,风姿如昔,只是清减了不少。

    她那含嗔带怨的眼睑中,永远都是似水般的温柔,即便是怒斥着自己,也还是一如曾经。

    面对着尉迟槿的睨视,朱璃满眼都是温情,对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似乎都能带给他无限的迷恋,一如既往、亘古永恒。

    望着对方那委屈中带着欣慰;娇嗔中带着不忿的神色,朱璃神情有些恍惚。

    懵懵地应道:“我未婚,你未嫁,为什么我就不能站到这里了呢?”

    “还有,怀有身孕的娘子,这又从何说起?”

    尉迟槿的讽刺之语,让朱璃疑惑的同时,又倍感莫名。

    一见对方一脸无辜的神情,尉迟槿美眸虚眯;望向眼前这位,曾经让她心仪满怀的男子,她的目光愈发地冷淡了。

    继而,只听她直接冷哼一声,别过了头去。

    心中暗恨自己有眼无珠,这个家伙貌似老实忠厚,没想到竟然是个这么不负责任的人;他把人家的肚子都搞大了,竟然还敢跑到自己的面前装无辜,尉迟槿如是的想着。

    当初,王月瑶写信给尉迟槿,声言自己已经怀了朱璃的骨肉,尉迟槿一气之下,连大婚都顾不上了,就立刻带上母亲,回到了幽州。

    可等她冷静下来后,她就立刻派人前往洪州,那里是整个江南西道的治所,王月瑶身为江南西道总管,必然居住在那里。

    她的麾下,通过对于王月瑶生活中、暴露出来的蛛丝马迹,逐一严查,得出的结果,让她不得不相信一个事实,王月瑶是真的怀孕了。

    种种迹象都表明,王月瑶受孕的时间,应该就在上京的那段时期。

    或许朱璃自己,还不知道王月瑶对他的心意;可是对于尉迟槿来说,她又怎么可能不知道,王月瑶对朱璃的觊觎之心呢?

    有句话是这样说的,最了解你的人,通常都是你的敌人。

    尉迟槿和王月瑶,互为情敌,又岂能不将对方的生活习性、各种嗜好、长优短缺,全都掌握在手呢。

    朱璃身为河朔第一人,在普通人的眼中,他是高高在上的;但凡市井流言、坊间娌语,那些捕风捉影的事情,别人或许不敢在他面前提起。

    而尉迟槿就不同了,朔州暗下里的流言流语,她莫有不知;在河朔的普通民众、甚至是重臣悍将的眼中,她和王月瑶,早就被这些人,看成是朱璃的女人了。

    朱璃那些麾下,见到她们二人,那种毕恭毕敬的态度,就足以说明了一切。

    综合这些,尉迟槿立刻就推断出,王月瑶一定是在上京的时候,和一名男子媾和了。

    而且,王月瑶怀了对方的孩子,却依然甘之如饴;这在尉迟槿想来,天下间除了朱璃,绝对没有任何一位男子,能有这个本事了。

    既然你朱璃,不声不响地就将王月瑶纳入了房中,若是坦坦荡荡地承认了,还可能让尉迟槿高看他几分。

    可是,朱璃现在却跑到她面前,装起了无辜,尉迟槿又怎么可能不生气呢?

    直接就别过头去,不愿再搭理这位“伪君子”了。

    尉迟槿不知为何,不理朱璃了,让他连询问明白的机会都没有;而对面的王月瑶,站在群臣中间,一如一位冰雕玉砌般的高冷女神似的,对谁都是一副生人勿进的冰冷模样。

    只有当朱璃望过去时,这位冷若冰霜般的美人儿,才会破冰而出,一展意懒姗姗的春媚;如此这般情形,让朱璃更加疑窦丛生,却又不知就里。

    王月瑶那温柔、甜蜜的微笑,让他不安;可他想和尉迟槿说话,人家又不愿搭理他,弄得他只能生硬地站在那里,尴尬莫名。

    好在群臣择主,很快就有了结果。

    这还要多亏了朝官的动作利索,带动着各方藩镇,也丝毫不敢怠慢;盏茶功夫,大家都选择好了,自己要支持的目标。

    放眼朝堂,以吉王李保为首的一方,群臣、藩镇,尤为众多;而以寿王为首的一方,支持者要少上一些,也只是略逊一分罢了,悬殊并不太大。

    早有小太监,将大家的名号,仔细地记录了下来;当然,他们主要记录的,还是各方藩镇的选择。

    毕竟,在这场春搜中,双方对抗的主力,最终还是要落到这些人身上。

    确定名单,大朝散去。

    如此盛大的朝会,只是为了确定支持者的名单,倒是让很多人惊疑莫名;不过大朝会上,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也是事实,由不得众人不信。

    翌日,天光明媚、万里无云。

    昆明池畔,早已矗立起无数座营寨。

    每座大寨中,都有上千人马,逡巡其中。

    这些人马,名为给两位王爷保驾护航,其实大多都是地方藩镇,为了自保,而强行带过来的兵马。

    春搜的风声早已放出,这处营地,也早已准备了月余,一切都迥然有序,丝毫不见骚乱。

    在这无数营寨之中,有一座庞然无匹的大寨,尤为扎眼。

    显然,这座庞大的营寨,就是春搜活动,举办的地点。

    庞然大寨之中,靠近大寨内里的地方,筑起了一座高台;高台之上,竖立起了一扇屏风。

    长达数十米的硕大屏风前方,横着一张虎头长案;一位行将就木的老太监,端在于案后正中,其人,正是顶着刘行深名头的杨思勖。

    主持这场盛会的人,自然就是这位德高望重的老太监了;他有皇命在身,位居高座,也无人指摘。

    而两位王爷,就是这场盛会的主角,二人端坐在杨思勖的左右两边,一脸肃然、神情凝重。

    对于地方藩镇,和其他的朝臣来说,这场春搜,最后花落谁家,或许跟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可是,对于李保和李杰来说,一旦输了,就是死路一条,绝无幸理;虽说这是皇太弟之争,可任谁都知道,现在的皇太弟,就是以后的帝王。

    皇位之争,历来残酷,成王败寇、非生即死。

    虎头型长案的前方,有着两条更加颀长的狼头案,竖着摆放在虎头案两侧的狼头案,显然就是为各方藩镇准备的。

    狼头案后,空无一人。

    但是,位于狼头案后面的,早已赶到这里的两方朝臣和内宦们,却都在正襟危坐、静静地等候着。

    因为他们都知道,他们注定只是看客,因此,也并没有什么好抱怨的。

    大争之世,强者才有话语权。

    有兵有粮,就有实力,有了实力,才可以去拼搏、去攫取;而弱者,要么遁世、要么横死,要么依附,别无他途。

    现在就差各方藩镇没来了,这些代表着争斗主力的人物,自然会有一些准备,来得晚一些,也是必然的。

    “河东节度使李克用,拜见吉王。”卯时刚至,守候在大寨门口的司礼太监,就突然高声大呼道。

    司礼太监声音未落,就有一名魁梧苍莽的中年大汉,率先进入众人的眼帘。

    大汉吊目独睛,腰挎长刀,不是李克用,是谁呢?

    独眼龙,在唐末的这个时代,就是李克用的标志;李克用身后,左有李存孝、右有高行周,三人大步流星、睥睨唯我,好不英武。

    除此之外,还有一名一脸便秘表情的老者,亦步亦趋地跟在三人身后;老者的旁边,还有一名异族祭祀,若是朱璃在此,必能一眼认出二人。

    这二人正是契丹老祭祀遒骷、以及他的手下木辰;在契丹衰落之后,他们竟然选择了,投靠李克用了,倒是出乎朱璃的预料。

    李克用是支持吉王李保的,他的到来,自然有李保起身相迎;对于李克用这个人,没有人敢轻视于他,这绝对是个跺跺脚、就能让整个大唐,都颤三颤的人物。

    吉王能得李克用之助,无异于如虎添翼,这位王爷,又岂敢慢怠于他。

    正当吉王迎上李克用,把臂欢谈之际,司礼太监的声音又起:“宣武节度使朱全忠,拜见寿王。”

    历史上,李克用和朱全忠就是一对冤家。

    而在这个时空,由于朱璃这只小蝴蝶的插入,拼命地煽动着小翅膀,却依然没有改变这二人之间的对峙之势,可见这二人,也是宿世冤孽。

    李克用支持吉王,朱全忠马上就支持寿王,针锋相对,可见一斑。

    随着声音,一位五大三粗的莽汉进入了众人的眼帘,若不是听到司礼太监的通报,大家一定会认为,这就是一位乡间好里的流氓加恶棍。

    没错,这位一脸流氓加恶棍形象的大汉,就是朱全忠了。

    朱全忠一马当先,王彦章紧随其后。

    在王彦章的身后,还有四五、名魁梧异常的汴州大将,其中最显然的就有二人。

    其中一人,身长七尺开外,魁梧狂暴、束发如簇,怀抱长刀、雄霸无匹;若是文兰、阳光等龙鹄?m的人在此,必然能够一眼认出此人。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曾被黑袍李公、也就是如今的李法主,打落山崖的盖松涛,龙鹄?m的四师兄,没想到,他现在竟然投到了朱全忠的怀抱了。

    现在的盖松涛,一点受到重创的痕迹,都没有;整个人好得就像,吃了一条巨龙一般的狂神一样,霸气无匹。

    而在盖松涛的身旁,还有一位一点都不逊色于他的雄壮男子,其人凶悍,即便冲着你笑,你都会感觉到,一股扑面而来的凶煞之气。

    这人和盖松涛一样,都是受过朱全忠的恩惠,而愿意留在他身边,为他效命的悍将,其名鲸布,竟然和楚汉时期,项羽麾下四大名将之一的鲸布,有着同一个名字,实在耐人寻味。

    类似朱全忠这样的老牌藩镇,肯替李杰助拳,即便以李杰的心性,也是惊喜异常,连忙起身,大步迎上,丝毫不敢怠慢。

    “凤翔节度使李茂贞,拜见吉王。”司礼太监声音又起。

    尖锐冗延的呼喝声中,一名俊朗不凡的大将,披甲挎剑而来;如果只从卖相上去看,九成九的人,绝对会认为,这是一位女扮男装的狐媚子。

    李茂贞,这个在历史上,几乎占据了西北全境的军阀,竟然是位,如此俊朗、妖娆的美男子;娇美绵柔之处,丝毫不下于后世的泰国人妖。

    跟在李茂贞身后,有几位高手,还是朱璃的老熟人。

    那位面色红润,一如婴儿般的老道,可不就是巴蜀的第一仙,阴阳大仙彭晓吗?

    彭晓的身周,围绕着四位弟子,一曰:冰女,冷若冰霜;一曰:火女,妩媚惹火;一曰:刀姬,冷厉如刀;一曰:玉女,烟视媚行。

    这四位女性高手,都是彭晓的弟子,由于修行的功法不同,她们表现出来的外在,也不相同;但无一例外,她们都是高手中的高手,早已盛名远播,艺惊天下了。

    火女、玉女,修行的是双修之术,不但风情万种,还同她们的师父彭晓,有着十分暧昧的关系;而冰女、刀姬,主修掌刀,以武入道,身手更加高绝。

    除此之外,李茂贞也带着大批的武将前来,其中一位异族,若是朱璃在此,一眼就能认出,此人就是那位,在南诏冒充段酋迁的石虎。

    这位可绝不是善茬,在历史上,若是历数残虐不仁的君主,石虎绝对能够名列前五;除了石虎之外,还有那个杀了自己主子李昌符、从而投靠于李茂贞的薛知筹。

    这二人,没有一个是良善之辈。

    吉王李保,刚刚安置好李克用,又匆忙扭头,前来迎接这位新近崛起的节度使;李茂贞虽然才新近崛起,可他击溃了李昌符、攻破了张淮深,这些都是实实在在的战绩,无人敢小瞧对方的能量。

    “扬州总管杨行密,拜见吉王。”

    杨行密来了,这位雄踞扬州,攻灭毕师铎的江南军阀,一路风骚,傲然而来。

    亲身前来,杨新密自然也带了高手护身,其中就有两位,跺跺脚就能让整个天下悚然的高人,伴护而来。

    他们,一位是李存孝的恩师,华阳真仙施肩吾;一位是鱼翠微的恩师,华亭老仙谭峭。

    这两位高人,都位居天下五仙之中,光是他们的名头,就能让无数欲对杨行密不轨的人,望而却步。

    除此之外,杨行密麾下的悍将,也来了不少;朱瑾、田?、安仁义全都来了,这样的阵仗,就连朱全忠见了,也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去应对。

    杨行密拜见的是吉王,显然,他也是支持吉王李保的。

    看到这里,寿王一方,先一步到来的朱全忠,脸色铁青,十分难看。

    李克用、李茂贞、杨行密,这三人,任何一人,他都得拿出十二分的精力去应对;现在三人同盟,朱全忠的脸色,能好看才怪呢。

    不过,他一想到天下第一藩镇、怀化大将军朱璃,也是支持寿王的,和他是盟友,老流氓朱全忠的脸色,又和缓了几分。

第四三一章 天下藩镇(二)

    “江南西道节度使王月瑶,拜见吉王。”

    正在朱全忠,垂首想着自己小心思的时候,一位倾国倾城般的娘子,进入了众人的眼帘。

    这位娘子,秀发挽起、笼在高耸的官帽之中;一身略显肥大的官袍,随风猎猎。

    风急袍紧,就会彰显出她那藏在官袍之下的玲珑曲体,风华无加、遗世独立。

    甫一进场,就让场中的众人,眼前一亮;若不是这位娘子,目不斜视、冷若冰霜的外在表现,估计众人的心,早就被其绝世风姿给融化了。

    和其他人入场不同,这位女性节度使的入场,不但让吉王李保忙不迭地笑靥相迎,就连稳坐在狼头案后的李克用、李茂贞、杨行密这三位枭雄,也同时起身,满脸惊喜地迎了上去。

    枭雄人物的笑脸相迎,可不仅仅是因为对方是美女,他们看重的还是王月瑶的分量,这个分量,值得他们那么做。

    对于有权有势的枭雄来说,美丽的躯壳,他们见多了,不管是锦衣绫罗包装过的,还是玉脂琼玉般的一丝不挂的,他们尽皆阅美无数,早已不屑一顾。

    可是,一个美丽又有能力的人物,他们却非常少见,也值得他们重视。

    就连作为敌对方的寿王李杰,以及老牌军阀朱全忠二人,也是一脸艳羡的神色,十分欣赏,又十分惋惜。

    至于那些眼冒狼毫、目生幽光之人,就不再一一列举了,因为几乎都是。

    今天的王月瑶,不但风情万种,而且威凛无加。

    她的身后,左有李法主、右有张须陀。

    追随者孟太极,更是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其人游目四顾、警惕非常,尽职尽心地守护着自家的女君。

    除此之外,李狂霸、沈光、来护儿等数员大将,也是谦恭无比的跟在王月瑶后面,尽皆一副忠臣良将的模样,令人羡慕不已。

    “卢龙节度使尉迟槿,拜见寿王”

    王月瑶众星捧月般地刚刚坐定,司礼太监的高呼,再一次响起。

    一听是这位“手下败将”来了,王月瑶突然来了精神,伸直了如玉般的天鹅颈,冷冷地望向声音的发源处。

    伴随着声音,寿王李杰,以及安坐不动的朱全忠,连忙长身而起,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匆匆迎上。

    追随着二人的背影,众人望去,只见一名银甲婀娜、金盔英飒的女中巾帼,映入了眼帘。

    又是一位女性节度使,其人容颜,丝毫不下王月瑶;威武、飒爽之气,尤为惹眼;这位新晋卢龙节度使,只是抬步前行,就给人一种战斗女神般的视觉冲击感。

    如果说王月瑶是一朵傲立冰川雪海的冰莲花,那么尉迟槿,就是一朵绽放在朔风中的百合花。

    想到莲花,总是让人想到“冰晶玉洁”这个词语来;可想到百合,除了让人想到了纯洁和幸福外,还会想到百合的勇敢和执着。

    尉迟槿,无疑就是一朵勇敢、执着的百合花;她的身后,同样跟着数员大将。

    最显眼的,当然就是跟在屁股后面的两朵小花啦;花骨朵似的两朵小花,自然就是文兰和阳光两位小丫头。

    二女一左一右,犹如两朵含苞待放的小百合,清纯娇憨、美艳可可;只是搓衣板似的身形,瞬间就让人失去了兴趣。

    两位丫头的身后,就是两位威武不群的大将,威猛彪悍、扑面一股英雄气,赫然正是鱼俱罗和贺若弼二人。

    在贺若弼二人身后,跟着的,就是谢天、谢地两兄弟;以及燕云、燕霄兄弟俩。

    对于尉迟槿这位新晋节度使,看在外人的眼中,她分量自然比不上王月瑶。

    道理很简单,世人衡量一个人的能力,通常都是看对方做过什么事情,从而来预估评测对方的为人和能力。

    一句话,是骡子是马,牵出来遛遛。

    王月瑶上位之初,就已靖平江南西道,早已显示出了,她那不凡的手腕和能力;而尉迟槿上位到现在,还没有做出什么可圈可点的事迹来。

    因此,看在众人眼中,她的分量,自然就没有王月瑶那么大了。

    不过,场中有一人,在看到尉迟槿的一刹那,神色瞬间就变得十分复杂起来。

    这个人,自然就是李克用;尉迟槿容颜如昔,虽然少了两撇小胡子,但还是让李克用一眼就认出了她来。

    眼前的尉迟槿,可不就是当初救了他性命的韩槿吗?

    对于尉迟槿的能力,别人或许不清楚,可李克用却深为忌惮。

    身为河东节度使,李克用原本应该领太原府、蒲、晋、绛、慈、隰、汾、沁、、岚、仪(辽)、石、忻、代、云、朔、蔚、泽、潞等十八州之地。

    上位之初,朱璃的麾下,不但杀了他老父,还霸占了代、云、朔、蔚、忻等五州。

    手握十三州的李克用,打着为父报仇的名号,一直在和朱璃,对峙在忻、岚一线。

    上源驿馆,他碰到了化名韩槿的尉迟槿,对方在危机之中,救了他一命,让他引为知己;哪曾想,这位娘子,竟然和朱璃有一腿。

    虽然尉迟槿帮他收复了潞州,可也正是因为这位娘子,让朱璃再次从他手中,夺下了太原、隰、汾、石、仪(辽)等五州之地,瞬间将他打入了人生的低谷。

    对于尉迟槿,李克用怎敢小瞧?

    看着别人那望向尉迟槿云淡风轻的眼神,李克用冷笑不已;人啊,只有吃了亏,才会长记性,这位娘子,可绝不是看上去的那么人畜无害,谁要小看对方,必然会栽个大跟头。

    “怀化将军朱璃,拜见寿王。”

    正在李克用腹诽不已,李杰和朱全忠,正在安置尉迟槿的时候,司礼太监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只是这一次,所有人,包括高坐在虎头案后的杨思勖,尽皆都是一阵侧目;就连负责维护这次春搜秩序、一直努力让自己不被别人注意的杨复恭,尽是瞳孔一阵收缩。

    朱璃,只是这个名字,就让人心颤不已。

    无他,朱璃这个人,战绩太彪悍了,在座的诸位,几乎无人能比。

    溃沙陀、平草贼、复长安、定北疆、拓土千里,等等,几乎战无不胜、攻无不克。

    尤其是对方,曾在易州城下,以区区两万疲惫不堪的弱旅,击溃了二十万狄、汉联军的那一战,天下任何一位藩镇和枭雄,即便是再自负的人,也不敢说自己能做到。

    当然,他们知道的这些战绩,都是朱璃明面上的战绩;暗下里,朱璃还有平徐州、安南诏之功,这些人,谁能比得上。

    朱璃来了,神情有些憔悴,似乎一夜没睡好。

    不过,跟在他身后的一众文武,却个个精神抖擞、睥睨不群。

    自古以来,强将手下无弱兵。

    追随在朱璃这位,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将军麾下。

    虽然河朔的将士,一而再、再而三的收敛着自己的傲气;可是,一见到其他藩镇的人马,他们还是会不自然地从骨子里,迸发出一股高人一等的傲气来。

    那是正规军,看预备役的鄙夷之色。

    紧紧跟在朱璃身后的,是两位千娇百媚的异族娘子;这二人,正是卸下伪装、恢复真容的千慕然,以及一路追随朱璃,生死不弃的青箬娘子。

    二人身上,那带着异域特有的风情,瞬间就在人群中,撩拨起了一股莫名的骚动。

    千慕然美艳得不可方物,形容风华,丝毫不差尉迟槿和王月瑶,自然让人忘乎所以。

    而青箬,这位俏若春花、纯若秋梨般的娘子,即便是和千慕然站在一起,也丝毫没有被对方的光彩给遮掩住,她,也有独属于自己的魅力。

    那是一种,自立自强、睿智勇毅的倔然。

    那股气质,即便是在很多枭雄、藩镇大员的身上,都十分少见;因为,那是必须要经历过,无数的苦难、出淤泥而不染之后,才能具备的气质,望之,让人悚然动容。

    二女之后,就是朱琊。

    这位河朔的二将军,他的脸上,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霸气和狂然,那是骨子里发出的气息,并非他刻意为之。

    自从看了千慕然的一舞之后,这位懵懂的二将军,在几天时间内,就发生了天翻地覆般的变化。

    望着他这个人,你就会觉得,即便有十条恶龙来袭,对方也能只手镇压。

    那是一种力达的极致、霸道无匹的威压,不用刻意,自然而然,他就会给人这种独尊天下、睥睨苍穹般的感觉。

    朱琊的身后,就是两位卓尔不凡的剑客。

    一人缥缈如风、超凡脱俗,明明看在眼中,却觉得虚无缥缈,仿佛有一股岁月,正在流淌在他的身畔、川流在他的发间似的,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鬼卫大统领,春风剑客弈江南。

    一人如阳,春日的懒阳,望之让人身心俱懒,连动根手指头,都懒得去动,这人自然就是龙鹄山的三师兄,李孤峰,倚剑吟花,紧紧追随着二师兄的脚步,也已完成了蜕变。

    看起来,最寻常的,反而就是岳鹏举、岳云这对父子了,二人一派凛然,威武肃穆,紧紧追随着朱璃的脚步,一派严肃。

    朱璃一行,来人不多,但无人胆敢小觑。

    无他,除了朱璃身上,那无数骇人听闻的战绩外;朱璃,还是天下第一大强藩。

    无需言明,天下公认。

    河间八州、代朔十一州,塞外州郡数十个,尽在朱璃的掌控之下;单单就其明面上掌控的疆域,在座诸人,差之甚远。

    能得到朱璃的支持,也是寿王李杰想不到的;这两天,他就好像是被金元宝砸中一般,直到现在都晕乎乎的,如游梦中。

    一见朱璃前来,李杰立刻就像急了眼的兔子似的,猛地蹿了出去,满脸堆笑地向着朱璃招呼起来。

    “徐州节度使韩雉,拜见寿王。”

    “姚州都护关云长,拜见寿王。”

    朱璃之后,关云长、韩雉二人,联袂而来。

    李天府、周然、查书尘、杨柳叶、折嗣伦、鱼翠微、龙且、钟离昧、季布等人,尾随而至。

    当李天府露面时,身在尉迟槿身边的文兰和阳光,这两个小丫头,激动莫名,差一点就要飞跑了出去,径直跳到自家大师兄的怀中,使劲地卖乖撒娇起来。

    长兄如父,尤其是李天府这样的大师兄,简直就是老母鸡中的战斗机,只能我的弟弟妹妹欺负你,你不准动他们,如此庇护,霸气的师兄,爱煞了下面的师弟、师妹们。

    正是由于他的庇护,下面的一众师弟、师妹,才能有惊无险地成长起来;尤其是最小的两位小丫头,简直都快被他宠成了生活白痴。

    而站在朱璃身后的弈江南、李孤峰二人,看到李天府,同样激动莫名;两双明朗的眼眸,满满的都是兴奋之意。

    除了他们之外,朱温身后的盖松涛更是热泪盈眶。

    游子远天涯,辗转欲归家;

    千山挡不住,只为见爹妈。

    师傅莫凌天不再了,在其他几个小的心中,李天府这位大师兄,无疑就是最慈爱的长者;见到如兄如父般的师兄,他又岂能不激奋难抑呢。

    随着关云长、韩雉的到来,其他节度使也陆续而来。

    “河中节度使诸葛仲,拜见吉王。”

    “归义节度使张淮深,拜见吉王。”

    “天平节度使朱?,拜见寿王。”

    “杭州节度使董昌,拜见寿王。”

    ......

    天下藩镇,除了远在南方的黔中道,没人赶来参加这次春搜外,其他各道节度使,几乎全都来了。

    而且,每个人都带着精兵悍将,大有借此机会,一举扬名的势头。

    天下纷乱,李唐将亡,在这遍地烽烟的时代,有兵有粮可称雄一方,这个一点都不假;可是,若想更进一步的话,你还必须要有人才。

    世界上,除了时间和真爱,人才,也是有钱都买不到的资源。

    人才为什么要投靠你?

    自然是声望和名声,俗话说“慕名而投”,没有声望、没有名声,你认识的那些人才,人家可不一定认识你啊。

    至于寿王李杰,和吉王李保之争,在座的各方藩镇,怕是谁都不会放在心上吧,他们就是冲着名望和名声来的。

    所以,这些地方藩镇,义无反顾地来了。

    因为他们都知道,乱世称雄,犹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退则败亡,他们敢不来吗?

第四三二章 竟猎之射猎人选

    春搜,亦可称春?(sou)。

    ?,择也,禽兽怀妊未著,?而取之也。

    后世亦有民谚说:劝君莫食三春鱼,万千鱼子在腹中。

    所以,田猎作为一项军事活动,也是有讲究的;若是双方竟猎,猎物中一旦发现有怀孕的母兽,不管你猎取多少,都算输。

    这种不成惯例的传统,也是先民对于自然界中,所有母亲的敬重;当然,科学一点来说,是对万物繁衍的保护。

    百官聚首、藩镇汇聚,大唐朝廷举办的这项、名为春搜的军事活动,也拉开了序幕。

    顶着刘行深名头的杨思勖,这位颤颤巍巍的老太监,一见藩镇都已到齐,就立刻长身而起,凝气朗声道:“诸为臣公、诸位将军。”

    “我大唐以武立国,开国太祖,亦是能弓擅射的马上皇帝。”

    “常言道,国之盛,在于富民;国之强,在于强军;而田猎活动,正是对久历军伍的将士,一次真刀实箭的实战考验。”

    “它不仅能促进将校协同、还能考验出将士们的勇武程度;所以,这项活动,在大唐立国以来,一直都未曾中断。”

    “这次春搜,恰有吉王、和寿王两位殿下,竟猎于昆明池,以逐皇太弟之位;诸位将军、列位臣公,也早已选择了自己要支持的一方,那么,老奴在此宣布,春搜正式开启。”

    杨思勖话音刚落,就听到轰鸣的礼炮,破空轰响;继而,就有无数位的宫女,穿花蝴蝶一般地翩然而出。

    她们排成一条条蜿蜒曲折的长队,犹如一条条簪花般的长龙似的,袅袅向着端坐的朝臣、藩镇大员走去。

    这些宫女,无一不是身段妖娆、婀娜多姿的俏娘子;但她们无一例外,手中全都端着一块茶盘,盘中摆放着酒水,显然是要送给百官、以及藩镇大员的。

    继而,又有数名伶人,摇曳着奔放、豪迈的舞姿,涌上了高台中间,不急不缓地跳起了舞来;舞姿雄浑,一如沙场健儿,驰骋在千军万马之中一般。

    有歌铿锵,由低沉、逐渐嘹亮,继而雄浑浩荡了起来;大有细流涓涓、百汇入海,化作滚滚浪涛,席卷长空的态势。

    “旌麾连云天,飞马逐星电;银月烁惊矢,追虎过崖涧......”

    歌声豪壮,隐有金戈铁马之概,唱出了田猎中的男儿,策马夜狩、星夜追虎的豪壮之气。

    就在这美酒猎歌之中,位于上首的杨思勖,继续开口道:“春搜,是我们唐人的传统,也是考验军伍健儿的活动;这次春搜,我们的第一场考验,就是射猎。”

    “各位总管、各位都督,诸位每人,都可派出一支猎队,参与竟猎;人数为一伍之数,时限为三天。”

    “三天一到,出猎的队伍,必须齐聚于此,清点猎物,以定胜负。”

    “现在,就以伶人的猎歌为限,诸位要在歌声未歇之际,甄选出参赛的队员,现在就开始吧。”杨思勖老眼耷拉,一脸漠然地给出了要求。

    田猎,给朱璃的对象,就是骑马射猎。

    他这几天,一直都在纠结于感情的苦恼中,并没有刻意去询问过相关事宜,临到出场,方才有所警觉。

    杨思勖话音刚落,他就突然发现,这个所谓的竟猎,似乎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一听到杨思勖的要求,列位藩镇尽皆一脸肃穆,倒是让朱璃心下一凛,难道这个田猎,还有什么猫腻不成?

    不然,这些镇戍一方的大员,为何全是一副沉凝的模样呢?

    有了这个疑惑,他就腆着脸,转头看向了尉迟槿,轻咳一声道:“槿,呃,尉迟总管,你我同为寿王的支持者,朱某却有一事不明,不知可否向尊驾请教一下?”

    尉迟槿此时,正微蹙着眉头,显然是在考虑出猎的人选问题。

    突然听到朱璃的声音,她就一脸不耐地望了过来,毫不客气地道:“朱大将军,不知有何见教,先声明,你的问题,我并不一定能够回答得出。”

    望着对方那不耐的表情,以及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语气,朱璃眼神一黯,老脸发热;不过,还是硬着头皮开口道:“尉迟总管说笑了,朱某只是觉得,这田猎无非就是走马射猎,派出几个骑射好的将士,出猎参赛不就行了,可为什么每个人的神色,都是那么凝重呢?”

    “莫不是,还有什么顾忌不成?”

    声音未落,朱璃就一脸期翼地望向了尉迟槿;他是真的不知道,这些藩镇大员,到底在担心着什么。

    可是,迎着他的目光,尉迟槿的俏颜,瞬间三变,先由白变红,那是涨的;继而又由红变紫,那是憋的。

    显然,对于朱璃这个近似白痴的问题,尉迟槿差点就笑喷了出来。

    不过,好在朱璃这个问题,是咨询她,若是问别人,别人一定会认为,这是朱璃在考较他们;毕竟,对于任何一位地地道道的唐人来说,这就是常识啊。

    好在尉迟槿对于朱璃,还是比较了解的;她知道对方这个人,说他白痴吧,可是在很多重要的事情上,他考虑得更加长远,也更加深刻,是很多人拍马也难以企及的。

    可若说他厉害吧,可是很多常识性的基本问题,这家伙竟然一无所知;望着对方那一副求知宝宝的神情,尉迟槿不知怎么的,心突然又软了下来。

    虽说她现在对朱璃十分敌视,可她也见不得对方,被别人当成白痴,于是长叹一声,开口道:“将军怕是还不知道普通的田猎,与竟猎的区别吧。”

    “普通的田猎,参与捕猎的将士,可以张网以待、可以纵火驱猎、也可以策马游猎;但竟猎,却有所不同。”

    “简而言之,在竟猎中,除了以上的手段,还有一条不是规则的规则;那就是,除了你自己的猎队成员以外,其他的参赛者,皆可入猎。”

    “如此一来,若想取得较高的名次,显然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了。”

    “还有,自大唐建国以来,在竟猎之中,一伍人马,只能有一名将军职衔的大将统帅;佐将限制一人,其余之人,皆以壮士充之。”

    “若想以这样的阵容,击败所有的竟猎对手,拔得头筹,十分困难;这也是他们不得不慎重考虑的原因。”

    尉迟槿娓娓道明,藩镇面色凝重的原因,倒是让朱璃也肃然了起来。

    在他的理解中,这就是大乱战啊,不但要射杀猎物,有时候还要去打劫别人;当然,也要时刻防备着别人前来打劫,其残酷程度,不言而喻。

    说话的功夫,其他藩镇,似乎都已经挑选出了合适的人选;而给朱璃解释其中利弊的尉迟槿,话音刚落,也忙着去点将选兵去了。

    听了尉迟槿的解释,朱璃双眸微眯,立刻开口道:“岳鹏举。”

    “属下在。”站在朱璃身后的岳鹏举连忙拱手应道。

    “刚才尉迟总管的话,你可听清楚了?”

    “属下明白。”

    “好,这次出猎,就由你带队。”

    “诺”

    在跟随朱璃南下的人中,若要论到统帅之才,相信没有人能比岳鹏举,这位在历史上,有着岳武穆之誉的岳飞,更加合高明了。

    由他统帅猎队,显然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主将选定,就是佐将,对于佐将,朱璃一方尤其不缺;可即便这样,朱璃还是犯难了。

    既然是大乱战,那么一位老练的斥候,就显得尤为重要了。

    一伍人马,只有十人,那么担当斥候的人,最多只能有两个人,多了就会降低整伍人马的战力。

    这一、两个斥候,不但要时刻掌握着其他人的动向,还要及时地将消息传到己方,无论是侦查、传递,都需要绝高的身手,以及敏锐的洞察力。绝非一般人可兼任的。

    这样的高手,朱璃身边不是没有,而是职位太过高了;弈江南、李孤峰这两位师兄弟,其实都是最合适的人选,以他们自然境的修为,必然能够兼顾侦查、和及时传讯。

    可是,他们一个是鬼卫大统领,一个是鬼卫统领,都是领着将军职衔的将官,可以为将,但用来充当斥候,那就大材小用了,显然不合适。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温婉之音,突然传了过来:“属下拜见将军,将军可是在为斥候的人选,犯愁呢?”

    循着声音,朱璃转头望了过去,映入眼帘的正是一位妖娆妩媚的佳人,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李天府的妻子杨柳叶,昔日南诏国巫神教的教主。

    “娘子不必拘礼,难道娘子那里,有合适的人选?”朱璃望着这位伊人,诚挚地问道。

    一见朱璃如此态度,杨柳叶就知道,她的夫君,以及关云长的担心,显然是对的,朱璃一方,果然没有合适的斥候人选。

    “托将军的福,属下同阿郎这次北上,正好带着教中的三个丫头,她们从小就长在教中,一身武艺十分不凡。”

    “再加上她们每个人都擅长御蛊,正是最佳的斥候人选,如果将军需要,属下就让龙伽那个丫头,前来为将军效力吧。”杨柳叶一言方尽,就平静地望着朱璃,等待着他的首肯。

    “太好了,那就有劳娘子了。”朱璃闻言,大喜过望,岂有拒绝之理。

    “将军客气,能为将军效劳,也是龙伽那个丫头的荣幸。”杨柳叶客套一句后,就告辞离去。

    须臾之间,就有一位白纱罩面、白衣翩翩的窈窕娘子,袅袅而来。

    这位娘子,正是朱璃记忆中的那位龙伽小娘;经年不见,这位娘子似乎比起那时,更加妖娆了。

    不过也对,那个时候,对方充其量不过是个花开半苞、天真烂漫的年纪;而如今的龙伽娘子,显然已是怒绽待采的年华了。

    龙伽,巫神教的三大圣女之一;当初朱璃还是一个小将的时候,这位娘子,还曾受命刺杀过朱璃,他又怎么可能不熟悉呢。

    对于这位龙伽娘子的身手,朱璃十分放心;几年前,对方就堪比秘书监的周承晦等人了,现在,经年杳去,想必更加不凡了吧。

    有了龙伽的加入,朱璃的心中,瞬间就有了全盘的人选了。

    岳鹏举居中统帅,弈江南虽然不是斥候的最佳人选,但可以充当佐将,这个倒是无需置疑的,这样一来,岳鹏举、弈江南、龙伽三人,率领七名鬼卫出猎,无疑是最佳的选择。

第四三三章 竟猎之针锋相对

    暮春时节,大地芬芳,北疆自然也不例外。

    自朱璃南下后,二郭以及杨再兴,再一次肩负起镇守朔州的重任了。

    郭奇佐府邸,后花园中。

    园中有亭,亭中有石桌,上有酒菜,三人围桌小酌,脸色全都十分沉凝,一点都没有欣赏春景的意思。

    看来,他们是谈到了什么,严肃的话题了。

    “崇韬,人员都调派好了吗?”郭奇佐双目炯然,灼灼地望向左侧的郭崇韬道。

    “奇佐兄放心,东北方向,高思祥将军,早就踏平了木叶山;张归霸将军,也荡平了祖州。”郭崇韬闻言,立刻应道。

    “现如今,归霸将军陈兵太皇山以北,对峙黑水;思祥将军,会同知俊将军,对峙渤海。”

    “东北一线,有三位将军镇守,两、三年内,??人保证翻不起什么大风浪。”

    望着对方一副笃定的神色,郭奇佐神色稍缓,继而又望向右侧的杨再兴,开口道:“那西北方向呢?”

    “回禀先生,我已通知张敬达将军,让他坚守高阙;另外,听从先生的吩咐,宋瑶将军,也早已退守偏头关了。”杨再兴一见郭奇佐望来,同样毫不迟疑地回应道,“至于高肃、和契?璋两位将军,现在恐怕,已经抵达朔方了吧。”

    “好,好,太好了,这样一来,无论是谁先出局,我们都能够占据主动了。”听完郭崇韬和杨再兴的回禀,郭奇佐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兴奋地道。

    望着郭奇佐一脸兴奋的神情,无论是郭崇韬,还是杨再兴,全都十分不解。

    郭崇韬毕竟和郭奇佐感情比较好,立刻就开口问道:“奇佐兄,你先是传令吕奉先、赵子龙、霍青三位将军,让他们整肃三军,备战河东。”

    “继而,你又重新部署了一遍北线的防御,莫非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吗?”

    “是不是朝廷举办的这次春搜,会有大的变故呢?”

    朱璃走后,对于郭奇佐的举措,不但杨再兴看不明白,就连郭崇韬也不慎理解,因此,郭崇韬这才有此一问。

    郭奇佐环顾了二人一眼,双眸眯起,肃然道:“春搜,哼,不过朝廷给天下藩镇,挖的一个大坑罢了。”

    “大坑?”郭崇韬闻言,双眸眯起,立刻就陷入了沉思。

    “朝廷给天下藩镇挖坑,那会不会坑到我们将军啊。”杨再兴倒是直接,在他心里,朝廷要坑谁,跟他没关系,但决不能坑朱璃,不然他就急。

    二人的反应,郭奇佐尽皆看在眼中,对于他们的表现,十分满意,继而,他就望向杨再兴道:“杨将军赤胆忠心,实乃将军之福。”

    “不过,将军是杨将军的主君,也是郭某人的主君,他们若想坑害郭某的主君,就要拍拍自己的胸脯想一想,他们是否有这么大的胃口了。”

    “将军南下,不但带上了三千牙骑,还将高远将军、以及三千陷阵虎卫,全都带上了;这股力量,对方没有数万虎卫前来围杀,是绝对留不住将军的?”郭奇佐十分笃定。

    很多人认为,朱璃能够混到今天,靠的是自身的强悍实力,以及无往不利的智计;若是这么想,就大错特错了。

    凭良心地说一句,朱璃绝不是位合格的上位者;整天东游西逛,将家中的一切,全都交托给了自己的麾下,若是换个人的话,处在这个时代,早就横死荒野了。

    而朱璃能够走到今天,靠的就是交心,河朔从属,甚至小到一兵一卒,他们全都坚信,只有自家的将军,才能够带领着他们走向光明。

    而朱璃,也十分坚信,只要兄弟们还在河朔,他的亲人、就永远都是安全的;虽然出过两次纰漏,并非兄弟们没用心,而是敌人太狡诈和凶残了。

    这就是信任的力量,这就是上下一心的力量,当然,这也是铁板一块的力量。

    一见郭奇佐说的那么肯定,杨再兴就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显然对于这位智计无双的先生,无比信任。

    安抚了杨再兴,郭奇佐又转向郭崇韬道:“有人布局,引天下藩镇齐聚长安,以竟猎的名义,挑拨藩镇之间相互残杀;不得不说,局是好局,可未免太不将天下人,当回事了。”

    “先生的意思是?”郭奇佐说道这里,郭崇韬似乎隐隐明白了什么,不过,他仍旧有点不确定,只好开口求证。

    这个时候的郭奇佐,自然不会有所隐瞒了,立刻坦然道:“藩镇们固然会相互残杀,但,那也不过是相互吞并而已;实力雄厚的藩镇,将越战越强,而那些想浑水摸鱼、沽名钓誉的弱藩,必然会被吞得渣都不剩一点。”

    “啪”郭奇佐说到这里,就见郭崇韬的双眸突然一亮,接着他就猛地给了自己一巴掌。

    如此突兀的变故,看得杨再兴一脸懵然;可就在这个时候,只见郭崇韬猛地站了起来,一脸激动地开口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春搜是假,朝廷意欲挑起藩镇之间相互残杀,才是真的;介时,只要所有藩镇,都斗得损兵折将、大伤元气之际,这个布局之人,就可以坐收渔利了。”

    “可是,这位布局之人,也太小看天下人了;若是春搜之中,一旦有藩镇溃亡,他的属地,又岂能幸免于难呢?”

    “布局之人,看重的是各方藩镇的首脑人物;他认为只要除掉这些首脑人物,其势力就会不攻自破。”

    “可是,事实情况真的会这样吗?”

    郭崇韬这样一说,就连杨再兴,也似乎明白了一些什么;不过,他并没有开口打断对方,而是若有所思地思忖了起来。

    若那位布局之人,真的像郭崇韬说的那样,他就真的太小看天下人了;就拿河朔来说,朱璃很少管事,说句不客气的话,河朔有朱璃,和没朱璃一样,照样可以运转自如。

    更何况,两位先生苦心孤诣,布局之人,若想对朱璃形成威胁,可并不是简单的事情。

    一见杨再兴这位不爱动脑子的人物,还没有想明白,郭崇韬就继续道:“布局之人,困住了将军又如何?”

    “只要我们河朔周边的藩镇,有所异动,我们河朔照样会在第一时间,做出最恰当的应对。”

    “就比如,若是李克用死在春搜之上,将军一定会飞讯而回,我们立刻就能出击河东,趁机占领河东全境。”

    “吕奉先、赵子龙、霍青三人,陈兵十余万在南线,可不是摆设。”

    “如此一来,即便南下的精兵强将,在春搜上厮杀得损失殆尽,那又如何,我们只要吞下李克用的地盘,整个河朔的实力,必然会更加壮大。”

    “介时,只要将军平安返回,王天下的时代,必会到来。”郭崇韬吐沫星乱飞,竹筒倒豆子似的激奋道。

    “不错。”郭崇韬这么说,郭奇佐就知道,对方明白了自己的用意。

    “吕奉先、赵子龙、霍青三员战将,陈兵不下十余万在南线,就是为李克用准备的,一旦对方有所不测,我们三将并出,立刻就能将沙陀人,彻底赶出河东。”

    “河间南部,王?出镇夏州、孟绝海出镇宥州、曹狮雄出镇盐州、李重霸出镇绥州,一旦朱玫、王重盈溃灭;在王?的统率下,孟绝海、曹狮雄、李重霸三人,必能席卷关内。”

    “如今,我在稳住北疆的同时,调高肃、契?璋赶赴朔方,一旦张淮深不测,整个甘州地区,甚至是甘州以西更加广袤的州郡,也将沉沦在高将军的铁蹄之下。”

    “原来如此。”听到这里,杨再兴这位悍将才明白,郭奇佐的一系列的动作,原来都是为了壮大河朔,以便席卷天下。

    谋士,谋全局,考虑的自然是最大的利益,这些东西,杨再兴想不到,也不用去想。

    他只是一员悍将,悍将要做的事情,其实很简单;那就是献出忠心,向自己的主君,献上全部的忠诚,一旦得到主君信可,他们就能顺风顺水地走完一生。

    “两位先生大才,杨某拍马不及;只是,两位先生就这么肯定,将军他一定能平安归来吗?”杨再兴还是有点担心朱璃的安危,毕竟,朱璃带的人,确实太少了。

    “无妨,武悼将军,以及荆铭、王冲两位统领,也已秘密南下长安去了;有他们接应,再加上将军的勇悍,平安归来,应该问题不大。”郭奇佐又爆出一记猛料。

    原来,不知不觉中,针对朝廷这次春搜,河朔的大网,就已撒了出去。

    昆明池,始建于西汉。

    汉武帝时,长安西郊有上林苑,武帝引沣水建成昆明池,原本是一处训练水军的场所,后来却沦为泛舟游玩的地方了。

    及至唐时,这处泛舟游玩的地方,就被改造成了猎场,方圆四十里地的范围,全都放养着珍禽异兽,以供皇家、以及贵族游猎。

    湖畔的一处偏僻之地,岳鹏举、弈江南、龙伽三人,伙同七名精锐鬼卫,就悄无声息地隐藏在此地。

    竟猎一开始,岳鹏举就立刻带着其他九人,以最快的速度,找到了这处隐蔽的场所,然后就躲藏了起来,一点都没有射猎的打算。

    他的这种做法,自然会引起其他人的好奇,弈江南身为佐将,自然要硬着头皮去询问一下:“岳将军,我们难道不出猎吗?”

    “出猎?”面对着弈江南的询问,岳鹏举一脸淡然,嘲弄似的嘀咕了一声。

    “现在是竟猎,如果我们不出猎,三天期限一到,我们拿什么去交差啊。”弈江南一见岳鹏举,竟然对出猎之举,这么不屑,就焦急了起来。

    岳鹏举闻言,望了对方一眼,悠然道:“弈兄行走于江湖,看来,还是对沙场之争,不甚了解啊。”

    “呃。”弈江南一听岳鹏举这么说,就立刻闭上了嘴巴,这一点,确实是他的软肋。

    就在这时,一直淑女般的龙伽,却开口道:“岳将军带着我们躲起来,看来是对的,如果弈统领看到外界的情况,就知道奴家为什么这样说了?”

    “外面发生了什么?”弈江南不傻,只是他习惯了仗剑江湖,快意恩仇,根本就不了解,阴谋之下的藩镇,到底有多龌龊。

    他的这句话,自然是问龙伽的;不过,一看到这位缥缈似谪仙般的男子,向自己望了过来,龙伽娘子的小心肝,就不争气地“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她那寂静得一、二十年的心田,早就因为对方的风姿,涟漪频频、春波荡漾了起来,显然,龙伽对于弈江南,可谓是一见倾心啊。

    常言道,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弈江南这款,绝世剑仙般的男子,正是她的菜。

    一见一盘好菜,盛放在了自己的面前,还向她发出“挑逗”似的询问,龙伽立刻俏脸一红,极快地回应道:“外面可乱了啦!”

    “来自江右的猎队,在一名黑袍中年的带领下,横扫诸人;真狠啊,直接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一点顾忌都没有。”

    “他们现在,正追着尉迟总管的那队人马,死咬不放,大有不将对方斩尽杀绝,决不罢休的架势。”

    “还有啊,来自凤翔的那队人马,直接在两位荡妇的带领下,追杀起了兴元府的猎队;来自扬州的猎队,正在火拼刘汉宏的江左猎队......”

    这位娘子,一见弈江南询问自己,立刻就开心得犹如一只快乐的小喜鹊一般,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一如邀宠的小女孩一般。

    只是她的话,立刻就让凝立在一侧的岳鹏举,面色阴沉了起来,只见对方立刻出言打断道:“龙伽娘子,尉迟总管麾下的猎队,正在被王家娘子的猎队追杀,这件事,是否属实?”

    龙伽正说得兴起,冷不防被人打断,心里自然有些不满。

    在她想来,这不是坏姑奶奶的好事吗?

    难道这位岳将军看不出来,自己正在勾搭良人吗?

    不过,她虽然不满,也知道轻重,只好嘟着小嘴道:“奴家不知道你说的王家娘子是谁,可尉迟总管我倒是知道的,她麾下的猎队,也确实遭到一队人马的追杀。”

    “幽州的那队人马,一开始也像我们一样,悄悄地躲了起来;可是,追杀他们的那队人马,竟然逐个将隐藏的猎队,全都轰了出来,直到碰到幽州人马,才停下那种野蛮的行径,转而向幽州人马,展开了血腥的镇压。”

    龙伽自然是认识尉迟槿的,尉迟槿颠覆南诏之际,这位圣女还伙同其他两位姐妹,一同帮助过对方,怎么可能不认得呢。

    可是,她却不认识王月瑶,只能通过御蛊,从旗号上判断出,那是来自哪一藩镇的人马。

    可她的消息,落入岳鹏举的耳中,立刻就让这位镇静若定般的将军,脸色沉凝了下来。

    据岳鹏举所知,幽州猎队,领军人物,乃是一位名叫鱼俱罗的悍将,其人带着谢天、谢地二人,整体实力不可谓不强劲。

    在幽州时,岳鹏举还曾和鱼俱罗切磋过,以他现在自然境巅峰的实力,竟然丝毫奈何不了对方,可见鱼俱罗的难缠。

    可就是这样的一位人物,竟然惨遭王月瑶麾下猎队的追杀,由此可知,王月瑶所属的江右队,出猎人物的实力,是多么的可怕。

    岳鹏举只知道,江右队领头的二人,一位是儒雅阴鸷的黑袍中年;一位是身高九尺的昂扬猛汉。

    这二人,都给他一种危险的感觉,犹如隐藏在暗中的蝎子一般。

    “哎,女人争风吃醋起来,实在太棘手了啊。”就在岳鹏举沉思未果、举棋不定之际,弈江南不禁长叹一声。

    他虽然加入河朔的时间较晚,可他也了解自家主君,和那两位娘子的纠葛。

    毫无疑问,尉迟槿和王月瑶,都对自家将军有意,而且用情极深;可自家将军就是一块顽石,而在这块顽石的内里,早已刻下了尉迟槿的名字。

    原本这样也不错,起码将军能够抱得一位佳人归;可是,王家娘子为了救自家将军,不幸落入了李法主的手中,还神奇般地坐上了江南西道总管的位子。

    就在这个时候,尉迟娘子又不知怎么回事,眼看着大婚在即,竟然直接推掉了亲事,跑到了幽州,坐起了总管。

    这下好了,两人一南一北,彻底地对上了;现在就连竟猎,麾下的猎队,也都针锋相对了起来。

    “江右的猎队,一共有三人比较棘手。”慨叹之后,弈江南就立刻开口道,“领队的将军,名叫李法主,其人诡诈,十分不好对付。”

    “他们的佐将,名叫李狂霸,乃是一名释然境巅峰的高手;当初,将军在北疆遇险,就是拜其人所赐。”

    “至于他们那位充当斥候的人物,名叫沈光,实力不下于弈某;无论谁碰到他们,都是一件十分头疼的事情。”

    弈江南是谁,他现在可是整个河朔鬼卫的大统领,毫不客气地说一句,即便朱璃不知道的事情,他都知道;对于他提供的情报,岳鹏举自然深信不疑。

    听了弈江南之言,就见岳鹏举双眸一眯,立刻毅然道:“于私,河朔同幽州,渊源甚深;尉迟总管,还是我家将军,三媒六聘定下的新妇。”

    “于公,河朔同幽州,同气连枝、攻守相望;我们无论如何,都不能坐视幽州队出局,因此,我们必须出手,力助他们脱困。”

第四三四章 竟猎之对峙江右

    提到鱼俱罗,即便是后世的人,也不得不翘起大拇指,赞一声此人了得。

    据载,其人身高八尺、膂力过人,目生双瞳、英勇善战;而事实上,鱼俱罗的确是一位战绩彪炳的名将。

    后世的《说唐传》中,天下第二好汉宇文成都,据传就是鱼俱罗的弟子;虽说演绎、和评书所言,不足为凭,但也可以从侧面看出,鱼俱罗的名气,不是一般的大了。

    如此英雄了得的一位人物,现在又怎么样了呢?

    昆明池畔,三道身影,好似被狗追赶的难民一般,正在仓惶逃窜,惊恐得、甚至连头都不敢回;这三人,就是鱼俱罗和谢氏兄弟三人了。

    尉迟槿麾下,幽州的猎队,一共十人;可是现在,却只剩下三个人了。

    而且,硕果仅存的三人,全都遭受到了,不同程度的重创,可见他们,到底经受过何等残酷的麓战。

    “哈哈哈......,还想逃,纳命来吧;我保证让你们死的痛快一些。”

    就在三人身后,一道黑影,好似一只凌天而降的巨枭一般,瞬间就掠到了三人的近前。

    那人一边放声狂笑,一边挥爪如遮天,当头就向鱼俱罗三人,笼罩而去。

    “直娘贼,没完没了了,真以为我们怕了你不成?”

    “你家谢二哥,和你拼了。”

    就在这时,只见口角溢血,一脸狰狞的谢地,突然扭过头去,迎着黑衣人那凌厉无匹的利爪,咆哮冲出。

    其人睚眦欲裂、怒火汹汹,显然失去了理智;只见他手中的两柄大锤,一如两颗轰碎空间的流星一般,迎着黑袍人的利爪,悍然撞去。

    “二弟,不可!”

    一见自家兄弟,突然扭头冲出,身为大兄的谢天,瞬间就慌了;只见他立刻停下身形,冲着谢地疾喝一声,就挥舞着两把大斧,要去帮忙。

    他们兄弟二人,自小就没了双亲,一直相濡以沫,感情自然深厚无比,兄弟遇险,另外一人,又岂能独活。

    不过,不得不说,他们能够活到现在,也确实是个奇迹。

    尉迟槿一方,入玄高手,只有鱼俱罗一人;而对面的,却有三个,身为绝世巅峰境界的谢氏兄弟,能活到现在,不是奇迹吗?

    当然,这也与他们驻守高壁岭的经历有关。

    这对兄弟,跟着赵子龙驻守高壁岭,长达三年;虽说河朔同河东,大的战役的确没有发生过,可小打小闹的摩擦,却时有发生。

    在这三年之中,赵子龙看在义妹尉迟槿的面子上,对他们二人,可是毫无保留地指点不怠,让这对兄弟,在武艺取得了长足的进步。

    正是因为有了这段阅历,他们的实战经验、以及武艺,都有了长足的长进,才让他们活到了现在。

    这迎头追来的黑袍人,不是别人,正是江右大将李法主。

    其人伙同李狂霸、沈光二人,摧拉立朽般地、就击溃了鱼俱罗的猎队,将鱼俱罗三人击成重伤,现在可是收割战果的时候,他又岂能手下留情。

    望着谢地那垂死挣扎般的举动,身形飞掠不变的李法主,眼中掠过一丝不屑;无论怎么说,他也是自然境巅峰高手,比起谢天、谢地,足足高出一个大境界,岂会在意对方这种纯属找死的攻击。

    望着谢地那悍不畏死的回击,李法主挥爪不变,裹携着无边的轰鸣,径直拍向那对急袭而来的大锤。

    毫无疑问,谢地这情急拼命的出击,一旦碰到李法主那包裹着真气的利爪,绝对有死无生,不做他想。

    这个时候,身为主将的鱼俱罗,也扭过头来,望着因为谢地的莽撞,而停下身形,意欲拼命的二人,这位两世为人的悍将,眼中闪过了一抹黯然。

    虽说他武艺高强,可好虎也架不住一群狼啊,不是吗?

    谢氏兄弟猛则猛矣,却并未入玄,勉力携手之下,只能抗住对方入一人;鱼俱罗在以一敌二的情况下,早已遭受到重创,他的伤势,甚至比谢天和谢地的伤势,还要严重得多。

    现在,又见到二谢,不顾死活地悍然冲出,想到了结果的他,又岂能不黯然呢?

    要知道,二谢虽然鲁直莽撞,可他们毕竟是尉迟槿的家将;对方二人,同尉迟槿之间的感情,显然要比他这个新投之人,要深厚得多。

    如此危机之下,谢地还在犯浑,他又岂能撒手不问?

    一旦他回身救援谢地,虽然能让对方,暂时躲过一劫,可之后呢?

    一旦停顿,三人今天,必将全军覆没,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

    黑袍李法主已至,李狂霸、沈光二人,肯定就在左近;虽然不知他们藏身在何处,但鱼俱罗无比肯定,如果时机合适,那二人必会向他们,发起致命的攻袭。

    他以巅峰的状态,力抗对方,都被对方打得重创而逃;现在,却要以重创之躯迎敌,又岂能幸免?

    一旦鱼俱罗横死当场,二谢必然随之遭殃。

    眼神晦暗、心灰意冷之下,鱼俱罗又不能不顾二谢的生死。

    死志萌生之下,就见重创的鱼俱罗,突然一刀扬起,就见凭地骤然闪出一道、惊天般的闪电,疾如火石一般地回劈而下,迎头就向李法主砍去。

    银练如幕、锋锐如芒。

    鱼俱罗手中的春秋大刀,携裹着惨烈无比的肃杀之气,暴袭而出。

    扑面就是一股舍生忘死般的锋锐之气,顿时就骇得李法主停下了身形;继而,就见这位枭雄人物,好似一只受惊的兔子一般,火烧屁股似的倒蹿而出。

    李法主可以对谢天、谢地不屑一顾,可他绝对不敢小觑鱼俱罗。

    这位大汉,刚刚可是力抗他和李狂霸二人的合击,都能脱身而去的猛人,他又岂敢小瞧。

    鱼俱罗甫一出刀,就化解了谢氏兄弟的危局;这惊险的一幕,着实让谢天松了一口气。

    不过,自家二弟刚刚的鲁莽,差点就断送了性命,又让他十分火大,立刻冲着谢地怒道:“混账东西,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如此胡闹。”

    “难道你忘了义兄的嘱咐了吗,打不过就跑,头都不要回,你到底有没有将义兄的话,记在心里啊?”

    迎着大兄劈头盖脸的奚落,谢地一脸阴沉,又不敢反驳,咕哝道:“老是被追,还一直被揍,我心里火大啊。”

    ......

    兄弟二人,旁若无人般地争论不休,一个还有心情说教,一个还有心情嘀咕,让见到这一幕的鱼俱罗,气得不仅肺疼,连牙都跟着一起疼了起来。

    “还不快走,说那些有的、没的,现在有用吗?”气闷之下,鱼俱罗冲着二谢,就是怒喝一声。

    可是,一听到他的喝斥,谢天不但没有警觉到此刻的危机,还振振有词地道:“鱼将军,请你稍等片刻,我家老二这混账,真欠教训,我今天不让他学个乖,他以后还会犯浑。”

    一边说着,他又要摆出大兄的架势,开始训斥谢地了。

    而谢地也是个浑人,对于大兄的训斥,十分不耐,依旧梗着脖子,叫嚣道:“怕个球,脑袋掉了,不过碗大的疤,人死鸟朝上,大兄到底怕啥?”

    一见这对夯货,竟然如此不顾场合,鱼俱罗喝斥未果,只好曲线求全,规劝道:“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能不能换个时间、换个地点,你们再理论?”

    “鱼将军,你这话我们就不爱听了,那什么时候,才是时候啊?”二谢闻言,竟然一起扭头,问向鱼俱罗。

    问得鱼俱罗目瞪口呆、半天都吭不出个屁来。

    不得不说,流行在后世一句名言,简直太有道理了。

    “不要跟白痴讲道理,他会将你的智商,拉到和他同一水平,然后再用丰富的经验打败你......”

    谢天、谢地这两个浑人,根本就不是能劝好的,还不如直接将尉迟槿搬出来,吓唬他们一下,更有效果。

    三人吵作一团的一幕,就连倒纵而回的李法主,都看得目瞪口呆;继而,他又不得不感慨,今天,这三人是到了该死的时候了啊。

    谢氏兄弟,这个时候还犯浑,这不是该死,是什么?

    “快走,不然,我一定禀报总管,说你们不听命令。”鱼俱罗终于回过味来,直接恐吓道。

    别说,这招还真管用,一听鱼俱罗要去尉迟槿那里告状,谢天瞬间就停下了说教;而谢地,也停下了争辩,二人屁都不敢再放一个,转身就要跟着鱼俱罗继续逃窜。

    “现在还想走,是不是晚了点啊?”一见对方三人,终于要继续逃窜了,李法主就立刻双眸一眯,不阴不阳地讽刺道,“你们也不想想,现在跟在你们身后的,就只有我一人,其他的人,都去了哪里了呢?”

    他这么一说,鱼俱罗三人,尽皆一凛。

    鱼俱罗想的是,终于要图穷匕见了吗?

    而谢氏兄弟,也警觉到了情形的诡异。

    江右猎队,自然不止李法主一人,刚刚的大战之中,他们更是一人未损,那么现在这些人,都跑到哪里去了呢?

    “哈哈哈,不得不说,你们还真能跑,让我们不得不分兵堵截,想必狂霸和沈光老弟,现在已经绕到了你们的前头了吧。”李法主望着三人,惊疑不定的神情,十分得意地道。

    他尾随三人身后,死死追击,就是为了拖住对方,以便让李狂霸和沈光二人,悄无声息地从隐蔽之处,绕到三人的前方。

    只要到了那个时候,整个幽州猎队,都将横死在这昆明池的湖畔之上。

    情况十分不妙,鱼俱罗三人,尚未等李法主声音落尽,就立刻脊背相靠,面朝四方,全幅戒备了起来。

    “直娘贼,你这个腌?货,果然卑鄙,竟然想堵我们。”虽然不知道李狂霸、沈光会从什么方向冒出来,可这个时候,就连二谢也知道中计了。

    “哈哈哈,卑鄙,你认为的卑鄙,在我看来,不过是另类的赞许罢了。”李法主轻蔑地瞥了三人一眼,继而,就突然就朗声大喝道:“狂霸、沈光何在,还不现身?”

    声音洪然,四野可闻。

    随着他的声音,鱼俱罗三人,面色更加铁青,神情也更加警惕了起来。

    随着李法主的声音,一处低洼的河坝处,果然有人走了出来;可是,出来的人影,未免有些多,显然出乎了李法主、以及鱼俱罗等人的意料。

    率先走出来的,自然是身高九尺开外、手持轰天炎凰锤的李狂霸;以及一剑横胸,警惕十分的沈光。

    只是这二人的出现方式,有点怪异;他们并非正面走出来的,而是一步、一步地退着,出现在了四人的视线中。

    循着二人的身影,场中四人抬眼望去。

    就见在李狂霸、沈光二人的对面,亦步亦趋地跟着一伙人;打头一人,正是单手持枪、面色凝重的岳鹏举。

    岳鹏举长枪前指,遥遥对着手持大锤的李狂霸;不但如此,岳鹏举身后,鬼卫出身的七名队员,尽皆人手一把劲弩,方向所向,尽皆对着李狂霸。

    毫无疑问,李狂霸是最具威胁的一人,必须重点看顾。

    在岳鹏举一侧,弈江南一剑在手,隐隐锁定了横剑当胸的沈光;只要对方稍有懈怠,他就会一剑夺命,绝不会给对方任何机会。

    至于龙伽,依旧巧笑嫣然,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笑意盈盈地望着李、沈二人。

    即便她这副神情,可落在李狂霸和沈光的眼中,二人依旧不敢丝毫大意,这位娘子,实在太诡异了。

    因为,就在刚刚的一瞬间,江右的其他狩猎队员,尽皆悄无声息地死在了这位娘子的手中;谁也不知道,对方到底用了什么手段。

    毒蛊之术,知道了,也就那回事;不知道的,就显得十分邪门了。

    光是龙伽一人,带给李狂霸和沈光的威慑,就远比岳鹏举、和弈江南等人,要大得多;毕竟,不知道的东西,才会更加让人忌惮非常。

    “是岳将军,是岳将军啊,我们有救了!”甫一见到岳鹏举,谢地就立刻惊呼了起来,一副饥渴的旅人,突然望见了绿洲一般。

    谢地看到了岳鹏举,鱼俱罗和谢天,自然也看到了。

    一见到,同李狂霸、沈光二人,对峙的那些人,竟然是河朔的人马,三人惊喜的同时,立刻就有了行动。

    他们依然保持这背靠背的阵型,远远地绕开了李狂霸和沈光二人,飞快地向着岳鹏举等人,靠拢了过去。

    尉迟槿虽然离开了朔州,自立门户;可在北疆的将士眼中,河朔、幽州,自然还是一家人,只要双方没有爆发大规模的冲突,这种根深蒂固的认知,还是存在的。

    远的不说,就说朱璃三救幽州,就让绝大多数的幽州民众,以及将士,对河朔朱璃麾下,有一种发自内心的亲切感。

    谢天、谢地虽然是尉迟槿亲将,可尉迟槿一个女儿家的心事,怎么可能会对他们两个夯货说呢。

    在他们哥俩的心中,还以为自家的娘子,和朱璃闹脾气了呢。

    不同于鱼俱罗三人的惊喜,一看到自己的暗手,竟然不知不觉间,就被人给针对了;那位历史上的李密,今生的李法主,脸色立刻就变得十分难看起来。

    那铁青的脸色,就好像擦屁股时,突然扣破了纸一般,要多憋屈,就有多憋屈。

    双方都有所顾忌,所以行动非常快,须臾之间,李狂霸和沈光,就退到了李法主的身边;而鱼俱罗三人,也靠近了岳鹏举。

    “河朔朱璃的人马?”李法主望着领头的岳鹏举,咬牙切齿地问道。

    “大胆,你是何方猪狗,我家将军的名讳,也是你这等泼才可以叫的吗?”一听对方,竟敢直呼朱璃的名讳,岳鹏举想都没想,就直接怒喝道。

    李法主甫一开口,就被岳鹏举给怒怼了回来,脸色就更加难看了。

    只见他将双眸,眯到了一个危险的弧度,阴恻恻地道:“哼,朱璃小儿,不过是运气好罢了,不然,早就死在上京了。”

    “我不但敢直呼其名,若是有机会,我必将弄死他。”

    看到河朔的人马,李法主的肺,都要气炸了;当然,他不是恨眼前的这些人,坏了他现在的好事。

    至于原因,自然另有蹊跷。

    他苦心孤诣、筹谋多年,就是要找到转世的旧隋公主,并以其名义,啸聚旧隋故将,以便完成他今生的野望、和抱负。

    可惜,数年经营,到头来,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罢了,他又怎么能不恨呢。

    按照他的计划,率先打出旧隋公主的旗号,啸聚群雄;然后,就是迎娶这位公主,从而人、才两得。

    这样一来,他就能将聚拢的实力,牢牢地掌控在手中了。

    正是因为这个计划,数年来,他才处处针对朱璃的。

    因为,李法主发现,转世后的公主,竟然爱上了朱璃;这种,自己未过门的“媳妇”,看上了别人的耻辱感,才让他无所不用其极地,想要杀掉朱璃的。

    可是,他千辛万苦实现了第一步,等他再想实现第二步的时候,竟然发现王月瑶怀孕了,而且,据他打听到的消息,孩子竟然是朱璃的,他又岂能不恨朱璃,恨得入骨呢。

    搞不好,他无数年的筹谋,都要为朱璃做嫁衣了,这种憋屈,不足为外人道哉。

    在江右,现在就已分成了两派,以他李法主为首的一派,自然是要独立的。

    可是,以张须陀、高颖为首的一派,却是坚定的保王党;他们死心塌地地效忠王月瑶,至于王月瑶有什么打算,他们坚决支持,但绝不干涉。

    以李法主对王月瑶的了解,对方一旦能够掌握了主动,绝对会带着整个江右,投到朱璃的怀抱去的,这是他万万不愿意看到的。

    如今见到河朔的人马,立刻就让他厌屋及乌,平白地就在心中,勾起一股无名之火,而且这股无名火,愈燃愈烈,大有要焚尽天下之势。

    “嘁,说大话也不怕崩了大牙。”一听李法主狂言要弄死朱璃,弈江南就冷冷地望了对方一眼,不屑地揶揄道。

    “提到上京,弈某倒是想起来了。”

    “当初,我家将军在重伤垂危之下,你们都奈何不了他;现在,将军早已恢复雄健,就凭你们几个,绑一块儿,也不见得是将军的对手。”

    “是吗?”弈江南一言未落,李法主就咬牙切齿地应道。

    “当然,论武道修为,将军他只是位自然境巅峰的高手;可是呢,一只手就能和你的麾下,最强劲的释然境高手,对峙数招。”

    “现在将军完全康复,你仰仗的那个什么李狂霸的,又岂是我们将军的对手;对了,我们二将军也来了,到时候,不要没碰到我家将军,就被二将军给揍死了,那乐子就大了。”

    自古有言,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弈江南现在效力于河朔,自然见不得李法主说朱璃的不是,一见对方小视朱璃,就极尽挖苦之能事,劈头盖脸地,就对李法主一顿海损。

    这样一来,立刻就让李法主,更加愤怒了。

    见到河朔的人马,他的心中,就立刻怒火汹涌,如今又被弈江南这般贬斥,更令他怒发冲冠了。

    只见他双眸一瞪,阴狠无比地大笑道:“哈哈哈,好,好,我奈何不了朱璃,难道还奈何不了他麾下的,虾鳖海将不成?”

    “今天既然你们来了,那就全都留下来吧。”望着岳鹏举等人,李法主不无狠戾地宣称道。

第四三五章 竟猎之一战惊群豪

    李法主之言,让岳鹏举和弈江南一行人,瞳孔一阵收缩。

    “怎么,你想留下我们?”岳鹏举立刻脸色难看地问向李法主。

    对方虽然仅有三人,却至少有两人的修为,和他同一境界。

    而那位身高九尺长的狂蟒大汉,岳鹏举直到现在,都尚未看透;想必此人,修为还要在他之上,这样一想,就由不得他不小心了。

    “难道不可以吗?”李法主神情不善。

    “我等三人,一个释然巅峰、两个自然巅峰;你们一方呢,只有三个自然巅峰之人,可以撑场面,其中那位鱼俱罗,还重创在身,我要留下你们,你们还以为能走得掉吗?”

    这句话李法主说的,十分自信,而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小手段,都是摆设。

    只是他话音未落,李狂霸就神情一动,立刻指着龙伽提醒道:“李将军,那位夷女,十分诡异,你确定要动手吗?”

    循着李狂霸手指的方向,李法主立刻就向龙伽望了过去。

    只是一眼,他就看出了龙伽的底细;不同于李狂霸这种武夫,李法主的见识和阅历,确实非比寻常,龙伽虽然没有动手,可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这位娘子的身份。

    “一位巫女罢了,只要小心她的蛊虫,以她绝世境界的身手,又岂能有所作为?”李法主十分不屑。

    巫女,原来如此。

    李狂霸和沈光闻言,相互对视了一眼,瞬间就明悟了对方的怪异之处。

    原本他们二人,对于龙伽,还十分忌惮;可经由李法主点拨,现在也明白了对方的身份,有目的的去防范,自然就能将危险,降到最低程度。

    龙伽的身份,一经点明,自然就失去了那种邪门般的震慑;以岳鹏举等人的实力,实打实的对上对方三人,情况十分不妙。

    “龙伽娘子,徐州猎队和姚州猎队,还有多久才能赶到?”就在李法主和李狂霸对话之际,岳鹏举也悄悄地问向龙伽。

    龙伽闻言,立刻小声地回应道:“快了,只要再拖上盏茶功夫,徐州人马就可以率先赶到这里;至于姚州人马,也不会耽搁太久。”

    “好,盏茶功夫,我还是有信心,能拖上一拖的。”岳鹏举闻言,立刻放下心来。

    徐州队,领队的将军,乃是大将龙且,佐将季布、以及斥候玉琼,都不是庸手;至于姚州队,同样不弱,领队将军,乃是大将折嗣伦,佐将是李天府,斥候是夕瑶,实力也非常强劲。

    关键是折嗣伦,在关云长的指点下,早已突破了天玄;至于李天府,更是自然巅峰境的高手,即便比起他岳鹏举来,也不遑多让。

    这两队人马,只要有一队赶到这里,他们就安全了。

    一听只需盏茶功夫,岳鹏举立刻扭头看向李法主,朗然道:“你要战,那就战好了;岳某倒是想领教一下,阁下到底有什么手段。”

    一言未尽,就见岳鹏举一抖手中的沥泉枪,立刻长身而出,飞纵到了双方之间的空地上。

    只见他长枪斜指,枪头遥遥点向李法主三人,沉凝道:“来吧,谁来送死。”

    这副架势,显然是要搦战;当此时,岳鹏举自然不能让对方一冲而上,如果真的发生那种事,结果必然要遭。

    他和弈江南,撑死了,也只能挡住对方两人;对方剩下一人,必然能够收割掉他们一方,剩下的所有人。

    搦战,是最好的选择,即便他败了,不是还有弈江南可以出战吗?

    只怕不等对方再击败弈江南,自己一方的援军,就来了吧。

    常言道:“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早在他们前来救援鱼俱罗时,就已经通过龙伽,施展那神奇般的御蛊手段,通知了龙且和折嗣伦,让他们前来这里汇合了。

    今生的岳鹏举,前世的岳飞,不但是一位身经百战的猛将,可绝不要忘记,他还是一位,百战余生的统帅。

    没有点心智,就想当统帅,那是自寻死路。

    见到岳鹏举如此做派,李法主神情一动,疑心大起,莫非对方还有援兵不成。

    不过,不等他考虑出个子丑寅卯来,张狂、凶悍的李狂霸,早就一锤碎空,掠出一道湍急的奔虹,迎向了岳鹏举。

    一向老天最大、老子第二般狂傲的他,又岂能容许岳鹏举,轻捋虎须。

    风随影动,池水横波。

    李狂霸一锤轰出,恍惚间,似有无数鎏金轰天锤,化作漫天流星,封锁整片空间,罩住八方乾坤,迅疾无比地砸向岳鹏举。

    如此霸道无匹、威猛无铸的攻击,即便是以岳鹏举两世为人的眼界,也是第一次碰到。

    能成为统帅的人物,自然就要练就泰山崩于顶、而面不改色的镇定功夫,岳鹏举显然在这方面,早就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了。

    只见他刚颜肃然,一枪舞天,沥泉枪在他手中,瞬间化作无数无数狂蟒,游弋不定,灵巧腾跃,径直向着漫天流星,啸扑而去。

    是要硬来吗?

    当然不是,对方三人,唯独李狂霸此人,让岳鹏举捉摸不透,他又岂会莽撞。

    后世有人说,给我一个女人,我能创造一个种族;当然,还有人说,给我一个支点,我能撬起整个地球。

    四两拨千斤,自然是枪道大家,最拿手的把戏。

    放眼望去,就见虚空之中,那奔袭湍急的流星,眼看就要迎头撞上无数狂蟒之际;就在此时,那些灵动无比的狂蟒,瞬间就侧了一下头颅,然后迅猛无比地擦在每一颗流星的一侧。

    一擦而过,白驹过隙,快到李狂霸根本就没有反应过来。

    铁抢衍化的蟒蛇,即便再凶悍,也撞不过势若流星般的鎏金轰天炎凰锤吧;可若是擦边而过,只是影响流星奔袭的方向,还是可以轻易做到的。

    果然,那些被枪蟒擦过的锤星,瞬间就偏离了原来的方向,轰向了别处。

    李狂霸悍然无铸的漫天流星锤,突然就像全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混不着力;不但没有达到想要的结果,还让他的整个身心,都陡然泛起一阵乏味无力之感。

    “无耻,说话说得大义凛然,原来也不过是个投机取巧之辈。”愤懑憋屈之下,一招不果的李狂霸,立刻憋屈地向着岳鹏举嘲讽道。

    “哼。”对于李狂霸的挖苦、和讽刺,岳鹏举冷哼一声,“你是什么境界,我是什么境界,让我和你硬来,你以为我傻吗?”

    岳鹏举乃是自然境巅峰,李狂霸却是释然境巅峰;对于岳鹏举的反驳,瞬间就怼得李狂霸哑口无言。

    “你以为这样,就能逃过一死了吗?”说不过对方,可不代表李狂霸对岳鹏举没有办法。

    一招未果,余势未尽,就见无边的飓风,突然更加汹涌澎湃了起来。

    长风如潮、大潮滔天,席卷了长空,淹没了苍穹。

    观战之人只感觉,昆明池的池水,就在这个瞬间,骤然翻卷了起来。

    在那飓风袭天,浪花翻滚之中,当二人即将擦肩而过之时,李狂霸手中的鎏金轰天炎凰锤,突然猛地向后一甩,凭空陡然掠过一抹金色长练,一如金龙摆首,又似金阳斜坠。

    一锤狂猛,彗星曳尾。

    同一时间,他那持在另一只手中的鎏金轰天炎凰锤,一如开天辟地的盘古巨斧一般,猛斩虚空,激起无边气流,肆虐八荒。

    锤击长空,不是为了杀敌,而是为了稳住身形。

    毕竟,刚刚的那一击,他冲杀得太急,若不稳住身形,在惯性的带动下,他后甩的一锤,必然会被他自己的身体,带离了目标。

    凭借着钝器击空的后挫力,李狂霸那苍莽得一如巨人般的身形,生生地止息了下来;这样一来,他那后甩一锤,在奔袭岳鹏举之时,就不会做无用功了。

    听到风声,岳鹏举即便不回头,也知道李狂霸又出招了。

    身为一名百战余生的老将,岳鹏举的反应和眼界,自然不同凡响;不得不说,李狂霸这一锤,简直就是神来一笔,刁钻、突兀,几达极尽之处,实在令人防不胜防。

    可岳鹏举又岂是那种,被人三拳、两脚,就可以打发掉的人吗?

    显然不是,哪怕对方是比他高出一个大境界的李狂霸,也不具备这个本事。

    就在金练如霹雳、势若雷霆般地狂轰而至之际,就在二人交手的中间,凭空里突然就涌现出了一抹殷然如血般的雾气,不错,就是冷艳般的血雾。

    这抹血雾甫一涌现,就给人一种惨烈般的悲壮之感;一如夕阳下,一支沐浴着鲜血,死战到底的孤军,那宁死不屈的悲怆和豪烈。

    满江红,红满江,将军百战意铿锵;人但在,血未殇,不尽丹血染明阳。

    飓风笼野,血雾弥天,就在那弥天的血雾之中,一杆猩红的血抢,骤然乍现。

    血抢悲怆,一如拼尽最后一滴丹血,也要在临死前,捅死一个敌人一般,悍然无畏地冲向了金色匹练。

    “轰”

    “轰隆隆”

    四野殷然,血漫长空。

    昆明池的水浪,突然之间,就飞溅起数十丈的骇浪,天地八荒,轰鸣不断、震颤不已。

    观战的众人,尤其是受创的鱼俱罗、以及谢氏兄弟,当然还有七名精锐的鬼卫,猛地就是一个踉跄,“扑通”、“扑通”......,摔倒一地。

    就连完好无损的龙伽,这位娇俏的娘子,也是一阵摇摆不定,几欲摔倒。

    不得不说,男人摇曳像头熊;而美人摇曳,就恰如和风中的杨柳枝一般,婀娜曼妙,赏心悦目。

    不知是故意的,还是有意的,她那灵动的双眸,突然滴溜溜地一转,接着就猛地扑向了身边的弈江南。

    “呀!”一声娇叱,惟妙惟肖,谁也不能说她是装的吧。

    一道娇躯站立不稳,猛地向自己摔扑而来,弈江南身为正常男子,正义之士,自然就下意识地就伸手去接。

    好一个温香满怀,弈江南一接一个准,抱着那具柔软的娇躯,让他立刻感受到了一抹旖旎般的异样;虽然隔着衣服,却依旧能感受到对方那两坨,松软绵柔般的温柔。

    一感受到这种**蚀骨般的异样,瞬间就让这位龙鹄山的二师兄、这位二十多个春秋,都靠着五姑娘过活的绝世剑客,肃然的脸上,鲜红欲滴了起来。

    而他怀中的玉人,自然也是红霞满面,瑰丽无比。

    一个占了人家便宜,还迷迷懂懂;一个被别人占了便宜,还心甘情愿,不得不说,打斗虽精彩,风景还是这边独好。

    暂且不提佳人,趁机投怀;也不说二师兄,云山雾海,且说场中对峙的二人。

    一击之下,平分秋色。

    这个结果,自然在岳鹏举的意料之中,没有两把刷子,他怎么可能享誉数千年啊;可这个结果,倒是让李狂霸接受不了。

    他可是比岳鹏举高出整整一个大境界的高手啊,竟然全力一击之下,没有伤到对方一丝一毫,他又怎么愿意相信,这个事实呢。

    岳鹏举施展的,自然是他的秘技,满江红。

    这种秘技,一天之中,最多只能使用三次;多了,就会对自己身体,造成难以挽回的重创。

    满江红,乃是凝聚无数煞气、无尽杀气、还要激发出身体的全部潜力,才能啸击而出的,一种越阶杀敌的必杀手段。

    可就是这样的秘技,甫一照面,就被李狂霸给逼了出来;不得不说,一个大境界的差距,显然不是那么轻易,就能弥补得了的。

    一击之后,岳鹏举更加谨慎了;而李狂霸却更加愤怒了,他不绝不容许一个境界不如自己的人,能和自己拼得个旗鼓相当。

    再次放眼场中,飓风更加猛烈了,一如八级台风一般,吹得鸽蛋大小的鹅卵石,都瑟瑟发抖。

    在那狂暴无比的飓风之中,一道无匹金练,纵横八荒、破碎长空,频频雷击而出;而一抹银光,纤巧灵动,犹如一条敏锐无比的小蛇一般,正在和那道无匹的金练,纠缠不断。

    大战恢弘,磅礴无比,转瞬之间,李狂霸和岳鹏举,就斗上了数十招。

    霸道无匹的李狂霸,火力全开,依然奈何不了岳鹏举分毫;这让他更加愤怒了,爆发得势若疯虎、狂似孽龙,几欲疯癫。

    就在岳鹏举纠缠住李狂霸,拖延时间之际,昆明池的远处,十余支猎队,突然出现,径直向着这个方向,飞纵而来。

    二人之间战斗,动静实在太大,想不惊动别人都不可能。

    这些飞纵而来的猎队,有支持吉王的,当然也有支持寿王的;其中最显眼的,就有六支人马。

    这六支人马,领军人物,尽皆头角峥嵘、风姿无双。

    其中就有以龙且为将,季布、玉琼佐之的徐州队;还有以折嗣伦为首,李天府、夕瑶辅助的姚州人马,这两队人马,显然是接到消息,前去助拳的自己人。

    另外,还有以田?为将,朱瑾、谭峭佐之的扬州猎队;以石虎为将,火、玉双女佐之的凤翔猎队。

    以李存孝为将,高行周、木辰佐之的河东猎队;以王彦章为将,盖松涛、王彦童佐之的河南猎队,这四支猎队,都是闻风而动,想来趁机讨便宜的猎队。

    显然,这些人的到来,是敌是友,无从知晓,一切都要看利益所在。

    就在李狂霸逼出了岳鹏举的第三次秘技之际,这六支人马,几乎齐头并进,同时来到了打斗的地点。

    看到那么多的猎队齐聚于此,即便以李法主的狂妄,也不得不立刻叫回李狂霸,以图自保。

    龙且、折嗣伦率领的人马,甫一赶到,就立刻向着岳鹏举一方靠了过去,态度十分明确,他们三方,要同进共退。

    不过,有碍于来人甚多,虽然援军已到,岳鹏举等人,也并没有莽撞地向李法主等人,发起冲锋,而是凝神而立,以待时机。

    “呦,怎么不打了,难道奴家一来,你们这些臭男人,脚都软了不成?”一名火爆异常、妖娆无比的艳丽女子,甫一到来,就看到李狂霸和岳鹏举,瞬间就停下拼斗,于是不满地翘起了红润的小嘴,嚷嚷起来。

    此人正是师出阴阳大仙彭晓门下的火女,人如其名,火爆**,**蚀骨。

    “嘻嘻,师姐,我看呀,他们不但是脚软了,估计连身子都软了啊。”纯情如玉,却烟视媚行的女子,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环顾了一圈众人,妩媚十足地打趣道。

    这位自然就是火女的师妹,那位名动江湖的玉女了;火女**、玉女荡魄,火玉携手、鬼神爬着走。

    这二人,可是江湖游侠世界中,出了名的尤物;只要能爬上二人玉床的江湖好手,无一例外,全都被她们吸尽了阳元,抛尸荒野了。

    罂粟花虽美,却蚀骨败神;世上最美的东西,往往都带着致命的危险。

    可是看到这对姐妹花,李法主的眼神却亮了。

    当然,他不是对这两位人尽可夫的破烂货感兴趣,而是对她们,以及她们背后的实力感兴趣了。

    “想必二位就是大名鼎鼎的火女夜来香、和玉女梦**吧,久仰久仰,真是人比花娇、风情无限啊!”李法主拱手向着凤翔猎队的方向,揖了一拜,同时看向二女大声阿谀道。

    “嘻嘻,还是你这老鬼有眼光,怎么,想跟我们姐妹玩玩吗?”玉女无忌,摆出一副娇滴滴的模样,轻浮地向着李法主询问道。

    “嘿嘿,放心好了,虽然你年纪大了点,但我们姐妹不挑食,来者不拒,只要你有那个胆子。”火女同样望向李法主,魅惑十足,而又轻佻无比地附和道。

    一见这两位,在江湖上出了名的荡妇,当众调戏李法主,其他人都露出了似笑非笑的神色。

    当然,他们可不愿意无故插嘴,只想看看热闹,看看这位李法主,到底想干啥。

    被两个破烂货当面调戏,李法主心里又岂能不怒;可是表面上,他却依旧如沐春风,朗然道:“二位美人儿,乃是天上少有,地上无双的绝色,李某福薄,自然不敢妄想。”

    “只是二位既然效忠于李茂贞,自然应该知道,李总管到底是支持谁吧?”

    “嘁,没种的软蛋,我家总管支持谁,与你何干?”一见没有魅惑得了这位李法主,玉女瞬间就变了脸色,不耐地冲着对方质询道。

    “哈哈哈,美人莫怒,李总管支持的乃是吉王殿下,我家总管,也是支持吉王殿下的,无论怎么说,我们都是自己人啊。”

    “呶。”一言未尽,李法主就用眼神,瞄向了岳鹏举一方的人马,向着两位尤物挑拨道:“对面三方,都是支持寿王殿下的,他们现在联手在一起了,显然是图谋不轨。”

    “若是我们还继续坚持孤军奋战的话,岂不是自讨苦吃吗?”

    说了半天,这李法主原来是要拉拢盟友,一起对抗岳鹏举等人啊;他此言一出,场中群豪,自然就看出了他的用意。

    自从龙且、李天府等人到来后,立刻就让李法主从占据绝对的优势,瞬间沦为弱势,他又岂能甘心呢。

    合纵这种把戏,他玩的比谁都熟;既然有这么多目标存在,他又岂能不一展所长呢?

    现在他显然,又想合纵吉王的支持者,一起打压岳鹏举等人了。

第四三六章 竟猎之胁之以柄、间之以名

    李法主想要合纵诸藩,势压岳鹏举等人;可在场的诸藩大将,也都不是傻子。

    火女和玉女,虽然名动江湖、身手了得,可她们毕竟不是领军大将,只能算是辅佐之人,自然没有决定权。

    李茂贞猎队的领军将军,正是石虎,也只有他才有权决定,是否答应李法主提议的联合。

    可是,前世的石虎,就是以狭隘残暴、诡诈狠辣著称一世;今生的他,依然不改前世之风,又岂能只凭李法主三言两语,就任其调遣呢?

    再说了,李茂贞的地盘,位于京畿道、和陇右道之间;势力范围,同王重盈、和张淮深相接。

    从战略纵深来看,王重盈和张淮深二人,才是李茂贞的头号大敌。

    列位众人都知道,在地方藩镇中,寿王最得力的支持者,就是朱璃;一旦石虎同意联手李法主,主动出击寿王的支持者,必然就要得罪朱璃这位强藩。

    一旦李茂贞结仇朱璃,朱璃若是倾力支持王重盈和张淮深,李茂贞必然腹背受敌;要知道,这个时候的李茂贞,才刚刚在凤翔站稳脚跟,势力并没有后世记载的那么大。

    作为李茂贞信重的人,石虎又岂敢不经主君同意,就贸然结仇河朔呢。

    一见李法主极力蛊惑火、玉二女,豹头钢髭的石虎,就立刻一脸不善地望了过去,毫不客气地警告道:“姓李的,你斗你们的,可千万不要扯什么吉王支持者、亦或是寿王支持者的。”

    “石某奉命,只需在竟猎之中,力争上游即刻,可不敢贸然开罪河朔的朋友。”

    “你如此蛊惑石某的副将,莫不是,想让我们给你当打手吗;哼,奉劝你一句,少动点歪脑筋,否则,就别怪石某不客气了。”

    石虎声色俱厉,一点都没给李法主留面子,话里话外,还夹枪带棒,暗讽这老货,不安好心。

    就连李法主本人听到这些话,也不免眼角抽搐,暗恨不已,就别说李狂霸和沈光二人了。

    李法主面厚心黑,在表面上,还能做到沉凝如水;可追随他的李狂霸和沈光,自然就没有他那般的城府了,只见沈光闻言,立刻就冲着石虎怒斥道:“庶子,不堪与谋倒也罢了,竟然还敢如此放肆。”

    “李将军之言,难道有错吗?”

    “我等既然是吉王的支持者,自然就要同舟共济,一并对付寿王的支持者。”

    “只有击溃了对方,才能力保吉王殿下,先胜一场;这么明显的道理,你身为一方大将,难道还看不明白吗?”

    不得不说,沈光说的十分有道理。

    可这个世上,有道理的事情多的是,但能站在道理一边,去做事的人,却不见得有多少。

    最常见的现象,莫过于故老相传的“帮亲不帮理”了,这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啊,

    藩镇啸聚,各站一边,一是被形势所迫;再者,也是奔着利益而来的。

    就拿李茂贞来说吧,他这个节度使,得来本就不光彩。

    时逢李儇临幸凤翔,恰有朱玫、张淮深来攻;李茂贞击溃了张淮深,逼走了朱玫,携大势以迫李儇这个昏君,才得以坐上凤翔节度使的位子。

    说句不好听的话,他就是趁火打劫,才得以上位的人,自然惹人厌烦;这样一来,不但朝臣不喜欢他,就连内宦也不怎么甩他。

    俗话说,朝中有人好办事,李茂贞,就是一个,在朝中毫无根基的地方大员。

    他选择支持吉王李保,其实就是打算缓和一下、同内宦之间的关系;至于到底是不是真心支持吉王的,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不过,从石虎的态度来看,李茂贞作为李保的支持者,显然是别有用心。

    遭受石虎的讽刺,李法主一脸沉凝,只见他双眸虚眯,一道冷光,瞬间就掠过了石虎的面容,继而,就听他漠然地开口道:“若是李某猜得不错的话,这位应该就是石将军吧。”

    “是又如何?”对于李法主这种阴柔、诡诈之辈,石虎显然没多少好感,虽然他自己也是。

    “哼”一见对方直认不讳,李法主暗哼一声,继续道:“若是我没看错的话,石将军应该不是汉人吧?”

    一言未尽,不等石虎开口否认,李法主又立刻接着道:“昔日,南诏有位将军,名叫段酋迁,其人英烈,不幸战死沙场;结果,却有人知情不报,买通了当权者,冒名顶替了那位段酋迁......”

    话说到这里,李法主故意停顿了一下,瞅了瞅石虎的面色;果然,一听自己的老底,就要被揭穿了,石虎的脸色,瞬间就变得十分难看起来。

    他冒充段酋迁,在南诏招摇撞骗的事情,自从来到了中原,应该没有其他人知道才对,这个姓李的,又是怎么知道的呢,惶然之际,石虎还惊疑莫名?

    这件事情,可非同小可;要知道,现在的南诏,早已成了大唐的领土了。

    他的劣迹,一旦被人知道了,不但他苦心经营的名声就要完了;搞不好,还要被人打上南诏余孽的烙印,被人一撸到底,他又岂能不怕。

    因此,不等李法主说完,就见石虎的态度,突然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就听他干笑一声,朗然道:“啊,哈哈,原来是李将军啊。”

    “你看这事情闹的,李将军高瞻远瞩,顾全大局,实乃我辈楷模;是在下有眼无珠,一时被猪油蒙了心,没有体会到将军的良苦用心,实在是罪过、罪过。”

    “我等既然是吉王的支持者,自然要携手并进,一致对付寿王的支持者才对,此举功在社稷、利在千秋,大丈夫岂能因小失大。”

    “我石虎宣布,在这次竟猎之中,李将军率领的江右队,就是我凤翔队的盟友了。”一旦牵扯到了自己的生死,石虎瞬间就将李茂贞一脚踹开,大义凛然地向众人宣布道。

    这画风未免转得太快了吧?

    观望的其他藩镇大将,立刻惊诧莫名。

    刚刚他们还见到这位,李茂贞麾下的头号大将,夹枪带棒般地讽刺李法主来着,可就一句话的功夫,这位名叫石虎的大将,就立刻改了口。

    到底发生了什么?

    难道这位石虎将军,同那位南诏的段酋迁,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吗?

    这一点,列位众人,自然想不透;可若是朱璃,和文兰、阳光等人在这里,就能瞬间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这位石虎,显然就是在南诏,冒充段酋迁的那个人。

    当初,邪龙城中,段酋迁府邸,此人被朱璃一刀劈退,却并未死去,辗转逃窜,他又投到了李茂贞的麾下了。

    现在,他的底细被李法主看透了,这种受制于人的境况下,石虎当然要摇尾乞怜喽。

    一见对方识相,突然改了口,李法主就轻蔑地看了对方一眼,不咸不淡地问道:“这么说,石虎将军,是同意和李某携手一起,共抗寿王一方喽。”

    “自然同意,义不容辞啊。”现在的石虎,虽然恨不得一拳轰在李法主的脸上,可是表面上,却依旧将胸脯拍得“邦、邦......”响,连声应是。

    “我等既然是吉王的支持者,合力对付寿王的支持者,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大丈夫岂能不顾全大局。”石虎说的大义凛然,就好像他本来就是一个大义凛然之辈似的。

    一见石虎屈服,李法主暗自冷笑一声,立刻就向着其他人道:“现在我们江右一方,和凤翔一方,愿意携手并举,共击河朔;不知诸位将军,尤其是支持吉王殿下的将军,你们意下如何呢?”

    面对着李法主的询问,其他藩镇大将,依旧处于惊疑不定之中。

    刚刚他们亲眼见证了,什么叫变脸比变天还快的戏码,由不得他们不疑虑重重。

    看到众人惊疑不定的神色,李法主不由得望向了一位身材瘦小的大将,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河东大将李存孝。

    李存孝虽然为人倨傲,但不代表他傻,李克用之所以选择支持吉王,自然是与他的私仇有关;这与要不要同其他人联手,一点关系都没有。

    在历史上,李克用的头号大敌就是朱温,也就是现在的河南朱全忠。

    虽然在这个时空中,李克用的大敌,多了一个人,这多出来的人,自然就是朱璃;可依然改变不了,李克用对朱全忠杀之而后快的决心。

    而作为李克用的大敌,无论是朱璃,还是朱温,二人私下里的动向,李克用麾下的飞鸦死士,不可能不全力侦查。

    据飞鸦死士调查,朱全忠竟然和当朝宰辅崔胤,沆瀣一气、狼狈为奸,李克用又岂能不从中作梗,做出针对呢。

    无论怎么说,崔胤隶属朝臣,在大局上,对方是站在杨思恭那边的,而杨思恭,就是寿王李杰,在朝中最得力的支持者。

    不是有句话是这样说的吗,“敌人的敌人,就是自己的朋友”。

    不管这句话对不对,反正李克用是信了,他果断地站到了朱全忠的对面,力挺吉王李保上位,这就是他对朱全忠的打击。

    而身为李克用,最信任的大将,李存孝不可能不知道义父的针对目标;若是在这个时候,加入李法主的阵营,一起对付起寿王的支持者。

    这样一来,固然可以借助群豪的力量,来对付朱全忠;当然,也会平白无故地,给李克用竖立出不少大敌。

    其中最让人头疼的,自然就是王处存、王?、以及朱?等人了。

    河东现在,北有朱璃,横亘如山,雄踞河朔,难以撼动;按照他们的战略,自然要先下河北,再图幽、朔。

    而盘踞在河北的藩镇,就有四个,他们分别就是乐彦祯、王?、王处存、朱?等人;若是李存孝现在加入了李法主的联盟,一下子就将王处存、王?、朱?全都得罪了。

    三人若是组成攻守同盟,那麻烦就大了!

    李克用会怕这三人吗?

    当然不会,可是一下子得罪了这三个人,就会平白无辜地增加了,河东踏平河北的难度;这是河东一方,万万不愿意看到的情况。

    作为李克用最欣赏、最信任的大将,李存孝自然不肯贸然答应李法主的合纵之议。

    可是,他不想加入,李法主会罢休吗?

    显然不会,只见李法主逡巡的目光,突然就停在了他的身上,拱手道:“这位想必就是河东第一猛将,李存孝,李将军吧。”

    李存孝闻言,不置可否,甚至都没有吭声,只是疑惑地瞥了他一眼。

    既然找到了目标,李法主自然不会轻易放弃,对于李存孝的傲慢,他当然不会放在心上,继续道:“人人都说河朔朱璃,乃是天下第一将;可依李某来看,这天下第一大将,非存孝将军莫属才对啊!”

    “哼,朱璃那天下第一将的名头,不过浪得虚名罢了。”

    “那些声言朱璃是天下第一将的人,他们难道忘了吗,昔日渭水桥头,存孝将军,纵马飞挝,打得朱璃落水而逃,险死还生。”

    “以朱璃的名头,都不是将军的对手,将军不是天下第一,朱璃又有什么资格,妄称第一呢?”

    不得不说李法主实在阴损,这天下第一将的名头,朱璃压根就没想过,他又何时妄称天下第一了呢?

    平白无故,就给朱璃带上了个天下第一将的名头,显然是要以此来烘托,李存孝的高大。

    人人都有软肋,李存孝自然也有;他的软肋,显然就是经不起别人赞誉,别人一夸他,他就忘乎所以、不知天高地厚了起来。

    李法主这么一通马匹拍过去,简直就像干柴碰烈火,一沾就着,瞬间挠到了李存孝的痒处,让他全身十万八千根毛孔,全都舒服得直冒爽气。

    只见这位类似大马猴似的的河东第一大将,猛地就仰起头颅,用鼻孔对着李法主,傲娇地道:“哼,朱璃是个什么东西,当初若不是他摔入水中,当世就再也没有河朔一说了。”

    一言即出,傲气凌天。

    这就是个目无余子的人物啊,现在又被李法主这么一怂,自然就傲到了没边了。

    放眼天下,敢说“朱璃是个什么东西”的人,恐怕还真没有几个吧。

    论武艺,朱璃早已步入天玄;论势力,天下第一强藩的头子,谁敢这么说?

    也只有李存孝、李狂霸这种,老天最大、我老二的脾性,才敢如此狂言吧。

    他这句话不说不要紧,一说出来,立刻就让河朔一方的无数人,愤怒了起来。

    弈江南更是怒发冲冠,脸色青紫,冷然道:“你又是个什么东西,癞蛤蟆打哈欠,你也不怕吹跑了自己,狗屎一样的东西,竟然敢对我家将军无礼,你也配?”

    “就是,也不撒泡尿照照,就你那德性,也敢侮辱我家将军。”一名鬼卫同样怒气磅礴,立刻附和。

    “混账东西,你就不怕,我家将军一矛下去,把你砸出屎来吗?”群情汹涌,河朔鬼卫全都怒了,瞬间就有人破口大骂了起来。

    ......

    面对着河朔众人,那污言秽语般的辱骂,李存孝气得头脸发青,只见他猛地抓紧手中的毕燕挝,一副立刻就要冲杀过去的模样。

    可是,不等他啸冲而出,立刻就有几道凌厉的目光,电射而来。

    目光森冷,一如刽子手望向死囚的眼神,满满的都是不含一丝暖意的漠然,只要他敢冲过去,必然就会遭受到,目光主人的致命一击。

    伴随着目光,还有数道凌厉的气机,死死地锁住了他。

    身为天玄境的高手,李存孝对这种气机,并不陌生,其中最弱的一道气机,修为都和他相仿,他又岂敢轻举妄动。

    这几道气机的主人,自然就是龙且、季布、李天府、折嗣伦、岳鹏举、弈江南六人的,六大天玄,同时锁定一人,即便以李存孝的狂傲,也不禁心旌摇曳、震颤不已。

    什么时候,天玄高手都变得这么不值钱了,一出现就是六个,这还要不要人活啊。

    想他河东,即便算上两个新投之人,才四个而已,对方竟然一下冒出六个,他又岂能不惊。

    冲出去,就是以一敌六,必死无疑。

    不冲出去,教训一下,那些骂他的混蛋,他又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再说了,现在是当着众人的面,他刚才又把话说得那么满,若是不有所表示的话,颜面自然就会大损。

    脸面,尤其是他这种自傲之人的脸面,可实在丢不起。

    愤懑之下,李存孝冷冷地注视这岳鹏举、弈江南等六人,咬牙切齿地向着李法主道:“李将军,是不是李某一旦入盟,就可以伙同大家一起,出击对面那帮人了?”

    “当然如此,他们都是寿王的支持者,我们这些支持吉王的人,一旦联合起来,自然就要对付他们。”一见李存孝这么问,李法主心下一喜,立刻忙不迭地回应道。

    李法主的声音未落,就听李存孝一脸阴狠地道:“好,我加入李将军的同盟,我要让那帮狗屎知道,我李存孝可不是任人轻侮的孬种!”

第四三七章 竟猎之离之以怨

    李法主的前生,不愧是枭雄李密。

    转眼之间,稍施手段,就将凤翔的人马、以及河东的人马,尽收囊中;这种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能力,绝不是一般人能具备的。

    如此一来,岳鹏举等人的脸色,就难看了起来,却也只能干瞪眼、无可奈何。

    或许有人会说,既然无法阻止,何不离开呢?

    可事实上,即便岳鹏举等人掉头就走,作用也不是很大。

    狩猎的地域,就限制在昆明池的这片区域。

    方圆不过区区四十里地,若是李法主真的能够合纵成功,在这块巴掌大的地方上,岳鹏举等人,仍旧无处遁形。

    与其先走一步,还不如留下来看看结果,也好弄清楚,到底是哪些人,会被对方拉拢过去。

    先有石虎,后有李存孝,相继都加入了李法主的联盟;那么,李法主的下一个目标,又会是谁呢?

    带着这样的疑问,众人不由得就望向了这位大忽悠;这个时候,李法主的眼神,不由地就落在了一位,深沉魁梧的大将身上。

    此人名叫田?,乃是杨行密的麾下名将;这次竟猎,扬州猎队的领军大将,就是此人。

    李法主望向对方,客气道:“这位将军,一看就是军中柱石级重将,想必就是名满淮南的田?、田将军吧。”

    一见这位只靠一张嘴,两战两捷,瞬间就拉拢了两队强援的能人,望向了自己,田?连忙客气道:“李将军过誉了,区区不才,正是田某,不知将军,有何指教?”

    田?对于李法主如此客气,也是有原因的。

    一则,对方刚刚展现出来的能力,让田?叹为观止,由不得他不佩服;再则,杨行密雄据淮南,其处境,比起朱全忠来,一点都好不到哪里去。

    整个淮南道,其北面,从西到东,分别盘踞着三大军阀,依次是肆虐蔡州的秦宗权、雄踞河南的朱全忠、以及屹立徐州的韩雉,尽皆都是实力强劲的藩镇。

    而在淮南道的东南方向,还有一个十分不安分的刘汉宏,光是这四大藩镇,就已经够杨行密头疼的了;现在淮南道的西南方向,王月瑶又突然好像彗星一般地崛起于江右。

    其人精悍,不足三月,尽收江右十九州于彀中,杨行密自然不愿意与其交恶;连身为老大的杨行密,都是这副心态,作为杨行密的麾下大将,田?对于李法主又岂敢怠慢。

    一见对方态度不错,李法主神情闪烁,淡然地道:“指教不敢当,只是李某有个小小的请求,不知将军,能否允许李某,借一步说话呢?”

    原来是这个要求,田?自无不允,立刻躬身施礼道:“有何不可,李将军请。”

    “田将军客气了,还是田将军先请吧;毕竟贸然相求,是李某唐突在先。”既然田?给他面子,李法主自然投桃报李。

    二人当场上演这出戏码,旁人自然摸不着头脑。

    可是这一幕,落在岳鹏举等人的眼中,他们自然对李法主的用意,心知肚明;李老贼请田?移步相谈,自然是要说服此人,只是不方便当众进行罢了。

    避开众人,李法主和田?,走到了一处僻静之地,刚刚站定,他就慨叹道:“李某曾闻,‘狡兔三窟,仅得兔其死尔’,孟尝君得冯?,仕齐两相,不是没有道理的。”

    “可见,这无论是做人、还是做事,都要留有‘余地’才是,田将军以为然否?”

    田?闻言,心下一动,暗忖道:这老货是什么意思,莫非是想让自己“身在曹营心在汉”不成?

    心生疑窦,田?浓眉轻簇,疑惑道:“李将军有话,还请直言,请恕田某愚钝,不知将军意欲何为?”

    装傻充楞?

    一见对方明知故问,李法主暗哼一声,据他所知,这个田?,虽说是杨行密的故交,可其人,并不得杨行密的欢心。

    无他,此人野心勃勃、不甘人下,自然就让杨行密不爽喽。

    在真正的历史上,田?就曾和朱全忠私通,后来还起兵反叛杨行密,结果兵败被杀;在这个时空,田?的秉性似乎一点没变,结果,其人心怀二志的苗头,又被李法主这只老狐狸瞅到了。

    既然知道田?心怀二志,作为一个合格的说客,李法主又岂能不利用一下呢.

    “李某曾闻,将军曾向杨总管索要池、歙二州,以为属州,却被杨总管拒绝了,难道这是谣言不成?”李法主煞有介事地惊疑道。

    此言一出,田?心下一凛。

    怪不得这姓李的,劝自己预留后路呢,原来是这件糗事,走漏了风声。

    “李将军果然神人,竟然连这等鸡毛蒜皮的事情都知道,实在令田某佩服。”田?闻言,隐隐不悦,径直暗讽道。

    “李将军恐怕还不知道吧,田某此事,虽然做的鲁莽,但田某同我家总管,乃是总角之交,类似这样的事情,时有发生,并不能代表着什么吧?”

    不能代表什么,李法主暗笑一声,正因为你们是老交情,一旦被对方拒绝,面子上才会格外难堪。

    他就不相信,因为这件事,田?对杨行密没有怨言。

    “将军深沉大度,些许小事,对于将军来说,自然算不得什么,可是别人会怎么想,将军知道吗?”李法主意有所指地道。

    既然你田?因为此事,心中有根刺,那他李法主,就会不断地撩拨这根刺,他就不相信,田?会耐得住郁闷。

    “纵观将军生平,陷扬州、伐毕贼;擒赵?、下宣州,勇悍三军,每战必先,区区池、歙二州,杨总管就是将其划于将军,又有什么关系呢?”

    “可是杨总管,就是不将这两州之地,划归将军,个中情由,实在令人不敢揣度啊;田将军,有句话说的好,共甘苦易、共富贵难啊!”李法主慨叹非常,用心叵测。

    不得不说,李法主此人十分鬼精,三言两语,就说到了田?的痛处。

    田?此人,原本就是一位极具野心之辈,自从跟了随杨行密以来,鞍前马后,又立下无数功勋。

    现如今,往日的老兄弟杨行密,早已雄踞一方了;而他现在的地位,虽然跟着老兄弟,水涨船高,但毕竟是寄人篱下,心中自有不平之意。

    再加上此前,他曾开口向老兄弟要两个州,作为自己的属州,却被老兄弟拒绝了,他的心里,又怎么可能没有憋屈呢?

    用后世的话来说,“人比人,气死人;货比货,那就得扔。”

    穷苦的时候,谁也不比谁高尚什么,他和杨行密,偷一只鸡,还能一人分一根鸡腿;可是现在,一旦二人发迹后,那种“我的、就是你的”的淳朴之谊,早就不复存在了。

    杨行密和田?,同是草根出身;不同的是,杨行密是无赖;而田?,却通晓经史、深沉有大志。

    现在无赖都当上了节度使,他这位识文断字的人,竟然只能给对方“打工”,这口气,田?自然咽不下。

    其实啊,人有时候,还是要脚踏实地的好;绝大多数的人,他们的成功,都不是偶然的,哪怕对方只是一个大字不识的无赖,他成功了,那就说明,对方必然有过人之处。

    在后世,很多知名大学的高材生,毕业后,也只能卖猪肉;而那些连小学都没毕业的人,富得流油的,也有很多。

    一句话,你有能力,你还要有施展的舞台;你有了施展的舞台,你还要有一点时运;大学生又如何,只不过是有个不错的起点罢了。

    一旦走出校门,若是没有舞台、也没有时运,你依旧还是个苦哈哈。

    田?这个有才智、有抱负的青年,在时运上,确实比杨行密,差了不少。

    或许,正是因为时运不佳,在真正的历史上,他才会兵败被杀的吧。

    其实,在其位、做其事,只要做得好、做得世人皆知,一样可以千古流芳,干嘛非要造反呢,白白送了性命。

    理是这个理,可田?就是想不通啊;现在,一听李法主一而再、再而三的撩拨心头之刺,他心中的郁闷,瞬间,就达到了顶点。

    “李将军的好意,田某感铭五内,若是依李将军的意思,田某又该如何做呢?”当郁闷达到了顶点,田?终于不再对自己的心思,遮遮掩掩的了。

    这不是他不够沉稳,而是李法主这货,太阴、也太鬼了;简直比不要脸的臭流氓,还要心黑皮厚。

    如果大家仔细观察自己的周围,观察生活中的那些点点滴滴,就会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

    那些温柔贤惠的女孩,总是被痞子和流氓抱在怀中;而老实巴交的男的,老婆不但丑,还脾气不好。

    其实,这是一个道理,好女怕缠郎,流氓不要脸、死缠烂打,自然就能抱得美人归;而老实人,脸皮薄、拉不下脸,等他好不容易鼓足勇气,再想去表白时,发现心仪的女子,人家孩子都快上大学了。

    遇到流氓、痞子一般的李法主,田?即便嘴巴再严实,也终于被他撬了开来。

    一见对方松口,李法主的眼神,立刻就亮了,瞬间就来了精神,连忙道:“将军文武双全、威震淮南;却屈就在一个大字不识、吝啬多疑的主君之下,早晚必生事端。”

    “若是将军相信李某,只要将军在这次竟猎之中,襄助李某一臂之力,李某必会向我家总管,引荐将军。”

    “介时,将军到我江右效力,别说区区两州之地的属地,就是将军以后想成为一方节度,也未尝不可。”

    “不是李某妄言,我家总管,注定是要席卷八荒的有为明君,到那时,以将军之才,还怕没有高官可做吗?”李法主言辞凿凿,一脸笃定。

    田?闻言,双眸虚眯,定定地望着李法主。

    心中却不由得将杨行密和王月瑶,进行了一下比较;这一对比,二人的差距,还真不是一般大。

    杨行密操劳半生,才在因缘巧合之下,占据了淮南道大部,掌控了十来个州郡。

    而人家王月瑶,仅仅用了不到三个月,就占据了整个江南西道,总共十九州之地。

    地盘,杨行密比人家少了一半;攻占州郡的时间,却是人家的几十倍还多,这样一比较,他就发现,杨行密给人家王月瑶提鞋都不配。

    与其窝在一个大老粗的麾下受委屈,还不如跟着王月瑶那个白富美干,一念萌生,田?瞬间就有了决定。

第四三八章 竟猎之无心插柳

    等到李法主和田?,再次回到了对峙的人群中时,田?立刻就带着扬州的人马,走向了李法主的身后。

    寓意十分明显,扬州猎队,决定加入李法主的联盟,已成事实。

    而看到这一幕的岳鹏举等人,神情就更加阴沉了。

    如今的局面,江右、河东、凤翔、扬州四支猎队,联合在了一起;一同对峙河朔、徐州、姚州三支队伍的联合,从整体上来看,岳鹏举一方,明显处于弱势。

    无论是从高手的数量、还是从对峙的总人数上,李法主合纵组建的临时联盟,都势压岳鹏举等人,不止一筹。

    李法主的临时联盟,天玄境的高手,江右的就有李法主、李狂霸、沈光三人;河东的也有李存孝、木辰二人;凤翔的还有火女和玉女两姐妹。

    最后,还要加上扬州的谭峭和田?二人,一共九大天玄高手,比岳鹏举一方,足足多了三人。

    这其中,李狂霸和木辰,还是释然境的高手;更不要说,还有一个深不可测的华亭老仙谭峭了,无论怎么看,岳鹏举等人,都是胜算渺茫的一方。

    即便如此,李法主仍旧不满足,他的目光,逡巡了少顷,又落在了河南猎队的身上。

    河南猎队,领队大将,正是名动五代时期的王彦章。

    这是一位如狼似虎般的大汉,浓眉大眼、威武雄壮,只要看上一眼,你就能确定,此人一定是位了不起的英雄人物。

    当李法主的目光,落在了王彦章的身上时,尚未开口劝说,对方就突然出声道:“李将军不用看了,也不用再白费心思、徒费口舌了。”

    “我家总管,乃是支持寿王殿下的,于情于理,我们都不会加入你的联盟。”

    “将军以支持吉王的名义,聚拢四方人马;王某作为支持寿王的一方,也只好加入岳将军的联盟喽。”

    此言一出,不但李法主愣住了,就连岳鹏举等人,也是惊喜莫名。

    情绪复杂之下,众人对于王彦章声言,要加入河朔一方,只是静下心来想一想,就立刻明白了其中的原因了。

    李法主拉拢了三支猎队,连同他们江右一方,组成了四方联盟;他们的这个联盟,可全都是当世强藩的人马,也全都是支持吉王的强藩人马。

    一旦这个临时联盟得势,击败了支持寿王的岳鹏举等人;那么,作为同样支持寿王的河南一方,必然就会遭到对方的攻击。

    道理很简单,因为双方的站队不同,就决定着他们将不能共存;明悟了这个道理,王彦章又怎么可能,加入李法主的联盟呢。

    至此,岳鹏举等人,在得到王彦章率领的河南猎队,前来支持后;瞬间就有了,再次抗衡李法主等人的底气了。

    要知道,河南猎队同样不弱,王彦章和盖松涛,尽皆都是自然境巅峰高手。

    岳鹏举一方,原本就有六位天玄高手,再加上这二人,高手数量就增加到了八人,以八对九,虽然还处于弱势,但从数量上来说,这样的弱势,已经不明显了。

    放眼整个大唐,一共就九大强藩,现在,除了西川的王建外,其他八方,全都聚集于此了;而且,八方人马,均分两拨,立地对峙了起来。

    望着王彦章,带人走向了岳鹏举一方的背影,李法主双眸闪烁,复杂难明。

    其实,王彦章果断拒绝了李法主,与其说他,是不给对方面子,还不如说,他是被李法主,硬逼着倒向岳鹏举,来得更恰当些。

    若是李法主不搞合纵,或许,河南猎队,就会作壁上观了吧;可是,李法主为了对付岳鹏举等人,合纵了四方强藩,以他们联合起来的实力,即便是岳鹏举等人,以三方联手的实力,也远远不如李法主一方。

    这样一来,李法主一方,一旦击溃了岳鹏举等人,其他的猎队,就更没有人,能够抗衡李法主他们了。

    更何况,朱全忠是支持寿王的,若是让王彦章加入李法主的联盟,再给王彦章一个胆子,他都不敢。

    毕竟,江右同河南,现在分属不同的立场,彼此之间,还存在着残酷的竞争,王彦章这位对朱全忠忠心耿耿的属下,又岂能忤逆自家的主君意志呢?

    既然不能加入李法主的联盟,王彦章作为猎队的领军人物,他就要负责起整个猎队的存续之责,为了自保,这个时候,王彦章也只有无奈地站到,岳鹏举一方了。

    这个选择,本在情理之中,却出乎李法主等人的预料,可不就是被李法主逼的吗?

    正在李法主望着王彦章猎队,走向岳鹏举等人时,一道冷哼,立刻就响在耳畔:“哼,给脸不要脸,王彦章,既然你选择了作为我们的敌人,现在有没有胆量站出来,同本将军较量一下?”

    即便不回头,李法主也知道,这开口叫阵之人,必是李存孝无疑了。

    李法主,当然是希望联合的人越多越好,这样一来,他就能更有把握地将岳鹏举等人,永远留在了猎场。

    可是,站在李存孝的角度,他倒是不希望王彦章加入他们。

    世人皆知,李克用和朱全忠,就是一对势不两立的死敌;而作为二人的的麾下大将,无论是李存孝、还是王彦章,都希望能将对方,永远地留在猎场上。

    因此,甫一见到王彦章选择站到岳鹏举那边去了,李存孝就立刻开始叫阵道。

    对峙之局已成,双方各有四大猎队,拼斗之势,在所难免。

    一听到李存孝叫阵,岳鹏举等人,立刻就皱眉沉思了起来;既然争斗,在所难免,那么他们就不得不考虑一下,怎么和对方拼斗,才会对自己等人有利了。

    一拥而上,那是流氓打架,才用手段,显然不适合动辄生死的两军选择。

    真正的两军对峙,在没有绝对的把握,击溃地方对方之前,任何一位统帅,都不会选择那种孤注一掷的硬拼。

    既然李存孝要选择临阵斗将,岳鹏举等人,自然不能认怂;但选择让谁出战,就有待考究了。

    “李存孝,乃是河东第一悍将,实力必然不可小觑,诸位,我们让谁出战这场比试,更为合适呢?”沉思少顷,岳鹏举就扭头望向众人,肃然地开口道。

    众人闻言,尽皆默然。

    不是他们胆怯了,而是他们即便扪心自问,也绝没有战胜李存孝的信心,这才是众人陷入沉默的原因。

    “那就让龙某去吧,龙某倒是想见识一下,这位号称河东第一悍将的李存孝,到底有多么厉害。”沉默未几,一脸毅然的龙且,就开口自荐道。

    循着声音,岳鹏举望向了龙且,说实话,他对于这位的实力,并不了解;当然,并不是龙且一个人的实力,他不了解,其他人的实力,岳鹏举同样也不了解。

    正因为不了解众人的实力,他才有此一问的;用意十分明显,就是让众人,自己掂量一下,他们的实力,是否在面对敌将时,适合出战。

    “龙将军有把握,在对战李存孝之际,能保持不败吗?”岳鹏举有点担心地问道。

    毕竟这是第一战,对后继士气的影响,十分关键,由不得他不慎重;毕竟,名义上他是众人的主帅。

    “能不能保持不败,龙某不知道,不过,龙某向将军保证,一定会全力以赴。”面对岳鹏举的询问,龙且一脸认真的保证道。

    其实,龙且即便不如李存孝,应该也差不了多少。

    后世流传的项羽大将,有人说是五大战将,也有人说是四大战将,这两种说法,区别就在于,是否将龙且这个人,算在战将的行列之中。

    钟离昧、季布、英布、项庄这四人,是毫无争议的项羽战将,大家应该没有什么争议;毕竟这四人,个个都是战绩彪炳的人物,让人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关键就是龙且,历史上有关他的记载,非常的少,最出名的战绩,一次是击溃秦军,还有一次,就是他击败了背叛项羽的英布。

    在可信度最高的《史记》上,也只有龙且两胜、两败的记载。

    如果硬要说他是战将吧,他的战绩未免不能服众;如果说他不是战将,可连四大战将之一的英布,这位英勇善战的大将,都不是他的对手,这样的人,又怎么能说他,不是战将呢?

    依笔者浅见,龙且并不完全属于战将,他在楚国的地位,要远高于钟离昧、季布等四大战将;道理很简单,他是项羽的亲信,死忠的那种亲信。

    从史书上,我们可以看出,英布反叛了,项羽镇定如常;钟离昧逃离楚营,项羽仍旧泰然自若。

    可是,当龙且遭遇埋伏,战死沙场之际,项羽却慌了。

    为什么呢?

    因为,在楚国这么多的大将之中,最得项羽信任的外姓重将,仅有龙且一人罢了。

    项羽,可是将龙且视作左膀右臂一般的人物的,龙且败亡,项羽自以为骤失一臂,这才惊惶了起来。

    由此可见,龙且在楚国的地位,必然要高于四大战将的。

    再加上,龙且可以在正面战场上,打败英布,足以说明,其人无论是勇武,还是智计,都远超英布。

    要知道,英布可不是一般人,他就曾打得刘邦,只能缩在城内,不敢露头;死了还被刘邦分尸,可见当初,他逼得刘邦,到了何种地步。

    总结起来,若是将英布比作关张之流,那么龙且的武力,起码也是吕奉先级别的;提到武力,楚霸王千古无二,自然也喜欢勇悍之将。

    在那个时代,龙且和项羽比,自然是不如的;可他的武艺,一定比其他四人高,在加上他对项羽忠心耿耿,才备受对方信重的。

    这样比较下来,笔者才敢声言,龙且即便不如李存孝,也和其人,相差不远。

    既然龙且请战,岳鹏举虽然担心,但还是本着用人不疑的态度,准许了对方,出战李存孝。

    昆明池畔,瘦如大马猴一般的李存孝,不等李法主允许,就提起了自己的毕燕挝,走向双方中间的空地上;而头戴孽龙窥、身披银龙甲的龙且,则提枪迎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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