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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荷之青青     龙悦荷香txt下载     龙悦荷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三十六章 霸王金蝶

    阿龙一惊,撤步收身,定睛一看,却是在东吴巧遇过的“空明派”高手。UU小说自是不愿增加无谓伤亡,心思一转,急忙好言相劝:“兄台,此乃蜀国朝堂。兄台既然非我蜀人,又不知内情,还请退后!”

    说话之间,雪歌已经脱险,眼望“恩公”,毫不领情,满面愤恨,不可熬忍:“我不是阿蜃!你别来烦人!”

    言毕,更是“雪钺”极舞,启动冰蛇,向阿龙胸前疾射。

    阿龙本想一鼓作气,击败嘉王其他死党,不料乱上添乱,变故实多。正欲飞身上前,忽闻扑鼻的异香。

    放眼一望,大殿之上,金光闪闪,百只巨蝶,大过手掌,挂着斑斓的色彩,震翅而来,或飘忽辗转,或奋飞翩跹,或缤纷明艳,或漫空流连。

    危急中,阿龙一声惊呼:“霸王金翅蝶,天下奇毒!大家小心!”

    伴随蛇雾蝶舞,一道骇影,急同黑闪,快如黑电,骤然而至。此人身形高大,面披黑纱,“金塞弧刀”旋舞,势如劈空,铿锵有力,“嗡嗡”作响,七分刚猛夹杂着三分诡异。

    霸王金翅蝶受金刀劈空之声感染,振翅纷飞,直扑蜀国君臣。

    阿龙大惊,再也顾不上鏖战雪歌,调转身形,飞剑招架。

    黑衣披纱人边舞金刀,边是低呼:“小郡王,龙妖非同小可,此地不宜久留,带上我王,速走!”说话之间,舞出金刀霹雳,激发凛凛寒气,诡异至极。

    卓星素来自高自大,何况如今又有魔音、蛇雾、蝶毒助威,只觉击杀卓云,易如反掌。

    卓云受蛇毒所制,先前不过苦撑,如今再也招架不住。眼见胜利在望,卓星如何舍得便走?口中急道:“现在便走,前功尽弃,待我先杀了昏君!给父王出口恶气!日后父王上位,也能来的容易。”

    阿龙只与黑衣人过一招,心下已经明了:“来人刀法怪异,不似中原武功。却似身兼“金塞”、“寒枫”两派功法。只是不知他因何又懂峨眉心法,擅长阴阳相济?”

    大敌当前,只能质疑,却不知他的底细,自是不敢一分怠慢,长剑急挽,不忙强攻,只是诱敌,细观破绽,伺机再动。

    不料黑衣人刀法陡变,瞬息之间,突然加力。前一刻风吹柳絮,后一刻犹似洪水决堤,实难趋避。

    阿龙更不能硬碰硬,急飘身形,巧使妙招,长剑回荡婉转,陡然身体如同失足,向前一探,手中长剑却已向黑衣人胸口刺了过去。

    黑衣人不料他以怪制怪,难辨虚实,大惊之下,更是凝神对敌,拼尽全力,裹挟寒气,金刀急出,恰似一条奋飞的冰龙。

    眼见金刀灵动威猛,击向头顶,阿龙右掌以“劈风之术”化开,身子陡然一晃,右剑一个圈绕,又向黑衣人陡然回刺。

    雪歌眼见黑衣人出手相救,虽不知何方神圣,却是大喜过望,舞动“雪钺”,铿锵争鸣,峥嵘有声,更是携卷冰蛇,骇电激射。

    “恩公”眼见雪歌玩火,心急如焚:“阿蜃,快走!”

    雪歌怒道:“你若帮我杀龙妖,我就跟你天涯海角!”

    “恩公”瞠目结舌:“他虽不曾守信,你也不至于怀恨在心,致他死地。”

    雪歌闻言大怒:“什么乌七八糟?简直胡说八道!”

    说话间,一条冰蛇失控,急冲“恩公”,恩公不暇多想,随手一抓七寸,向外一抛。

    卓星正与卓云恶斗,“阴阳索”一旋,犹如一条狰狞的恶龙,直奔卓云而去。眼见卓云精疲力竭,避之不及。便在此时,“恩公”甩出的冰蛇,在空中一番盘旋,俯冲而下,晃来晃去,直奔卓星面门。

    卓星全力攻敌,眼见得手,不料银光一闪,疾风一过,一张俊颜便便宜了冰蛇。面上一痛,是了水准,卓云刹那间逃脱。

    卓云用手一擦,一脸毒血,当下怒极:“哪个混账东西?坏我大事?”好在他提前服过解药,性命无忧。

    猛一抬头,“恩公”正在纠缠雪歌,看似你怒我怨,实则卿卿我我,卓星登时大怒:“淫贼!大庭广众,欺我太甚!”

    话未必,已是忍无可忍,身形一晃,疾退数丈,“阴阳索”从前急甩向后,陡地击向“恩公”面门。

    “恩公”不料与卓星相隔数丈,他也会突然袭击,耳闻“阴阳索”说到便到,势如游龙,快如急电。

    虽是如此,“恩公”心在雪歌,也不回头,便似眼睛生在脑后,顺手一抓,抢过索头,顺势向前一拽。

    卓星不料“恩公”手疾,劲力十足,登时站立不稳,滑出数步。

    “恩公”更是手不容情,乘机又将索头甩出,数条冰蛇,受疾风所震,闻声起舞。

    卓星大骇,侧身闪开。耳轮中便听身侧一声惨呼:“啊!谁这么狠毒?”却是鏖战卓幕的汶强,一个不慎,成了倒霉的冰蛇饵。

    青荷置身迷音、蛇毒、蝶舞之中,只觉迷迷糊糊,更

    觉这位了不起的“恩公”,虽是了不起的英雄,却对恩怨情仇,实在纠缠不清,不由心生恻隐,差点一语道破:“恩公,那不是阿蜃,那是雪歌。你若叫她阿歌,她说不定就会对你和颜悦色,再不对你狂扫冰蛇。”

    话到嘴边,急忙闭口,心中暗道:“我万万不要多嘴多舌,揭穿雪歌。雪歌和恩公,玩的就是暧昧,耍的就是暗昧。我若自不量力,道破天机,还不被她一掌击毙?”

    蛇雾蝶舞之中,阿龙一边招架雪歌、“恩公”,一边与黑衣披纱人斗智斗勇。

    幸而他“劈风神功”根基浑厚,自能持久。奈何满殿弥漫着蛇蝶双毒,再过片刻,卓云众人根本招架不住。

    念及于此,阿龙当机立断:“时不我待,必须速战速决。”

    黑衣披纱人更比阿龙还要心急,他关切嘉王,一催再催:“小郡王,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快带我王,速离险地!”

    说话间,金刀急转,金光纵横,似真似幻,铮铮有声。百只金蝶受金刀激荡,震动金翅,绕梁疾飞,散出片片毒雾。

    眼见金刀霍霍,蝶飞蛇舞,阿龙只觉头晕目眩,心知不好,飞身而起,身子如同游龙一般翻腾流转,在空中陡然一个回旋,左手急挥,“飞龙剑”力劈华山;右手急振,“劈风掌”震地惊天。

    阿龙这一招实在太快,势如游龙,破风弹风,妙到巅峰,威力无穷。

    黑衣披纱人大惊,眼看金刀便欲脱手,深深嵌入殿柱。惊急之下,他当真了得,双脚向后急退,急使“千斤坠”,紧紧抓住金刀,稳稳站在当地。

    阿龙一击不中,变化无穷,顺势飞身而起,双足便已追到殿柱,更在柱上一蹬,长剑快如急闪,骇电出击。

    黑衣人只觉阿龙快的匪夷所思,根本不给自己反击余地,“金塞弧刀”不及辟出,“飞龙剑”已是电射而至。危急关头,“金塞寒掌”急劈,接踵急向旁跃,这才避开阿龙致命一击。

    便在此时,雪歌更是心念外祖,不遗余力,抓紧战机,极舞“雪钺”,裹挟冰蛇,骇电奇袭。

    阿龙被前后夹击,无所畏惧,身子一转,斜身急闪,轻松躲过。回身一掌,掌力游走不定,掌风森然逼人,虚虚实实,寒气攻心。

    虽是如此,阿龙更是心下明了:“这一老一少,当真不可小觑。一个金刀如霹雳,一个雪钺如鬼蜮,若想一时半刻,控制时局,当真不易。”

第一百三十七章 烛天之火

    阿龙顺势回身一掌,掌力游走不定,掌风森然逼人,虚虚实实,寒气攻心。UU小说

    虽是如此,阿龙更是心知肚明:“这一老一少,当真不可小觑。一个金刀如霹雳,一个雪钺如鬼蜮,若想一时半刻,控制时局,当真不易。”

    再看黑衣人,身形一晃,金刀如同劈波斩浪,殿上笼罩一片刀光,耳畔更是“轰轰”作响,刀声传唱四面八方。金蝶更是群情激扬,振翅疾飞,洒下片片金光,毒性更比冰蛇还要嚣张。

    再看场上,卓云众人受蛇蝶双毒熏陶,虽是咬牙坚挺,几乎再也支撑不住。卓星、“三相”、“九子”则因提前服过解药,愈战愈勇,愈斗愈盛。

    眼见卓云招架不住,阿龙心急如焚,却是分身乏术。

    便在这千钧一发的紧急关头,两道身影,一黑一白,飞身闯入殿中。脚一着地,便凌空而起,“追风菱针”骇电齐射,金蝶冰蛇,纷纷扬扬,有的上下翻飞,有的飘然坠落。

    青荷头晕目眩,冰冷至极,满心迷茫:“丘山怎会神人天降?”

    她自是不知,阿黑、丘山听从阿龙号令,跟随秦峰,严控蜀玉宫,防范嘉王死党。只是,阿龙在承运殿内打的焦灼,两人终是放心不下,这才入殿救急。

    阿黑、丘山不期而至,殿上形势瞬息万变。刹那之间,冰蛇翻转,金蝶飘旋,无数银光、金芒坠落于地,冰蛇、金蝶之毒锐减。

    弄玉本被钺音迷得神魂颠倒,陡见丘山,心神一震,大梦初醒,元神归位。一双水眸,灵光一闪,便欲跃身而起,相助丘山。

    不料却被青荷一把拉住:“玉姐姐,咱们武功低微,上阵杀敌,于事无补,反而让丘山分神,不如自己多加保重,省他一份牵挂。”

    弄玉深觉言之有理,这才作罢,虽是如此,一双眼睛望向丘山,满满的都是关切。

    雪歌望向丘山,却是出离愤怒,她本是全神贯注,驱蛇起舞,自以为救祖有望,哪料到事发突然,闯进两个少年,乱上添乱。

    雪歌飞身抢扑,右手急挥:“鼠辈!安敢与我作对!” 刹那之间,划过一道寒光,雪钺动地而起,乐音激荡,奋发高亢,胜似“无边落日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数道冰蛇,闻声而起。

    与此同时,雪歌不容人喘息,左手更是迅疾一扬,银光崩现,骇如飞弦,划着弧线,骇电激射。

    阿龙眼见暗器伴着冰蛇来袭,心中暗道

    识得:“此乃岷山牌独门暗器,号称“岷山雪芒”,本是岷山雪峰上的芒刺,形如短箭,坚如金铁,锋头锐利,杀伤力极强。”

    飞身而起,躲过冰蛇雪芒,“金塞弧刀”骇电又至。

    雪歌心思机变,轻功出神入化,趁此时机,腾空又起,双臂倏地一晃,伴随数道银光,冰蛇空中化了一道弧圈,森然直扑卓云。

    卓云正与卓星舍命相搏,身在半空,耳听冰蛇疾如飞电,根本不及躲闪。

    此举突如其来,躲在角落中的群臣,刚刚看到转机,又被吓得目瞪口呆。

    危情雪上加霜,阿龙眼见卓云危急,心下明了:“雪歌如此声东击西,自是为了以卓云为质,营救嘉王。”

    不容多想,但见他气运丹田,急出左掌,直拍黑衣人;与此同时,右剑急挥,隔空劈向冰蛇。

    阿龙陡一出手,雪歌便相形见绌,只觉对方无论是心思与功法,都高出自己几重天。又见剑气纵横,心下骇然,想要飞身急退,哪里来得及?

    “恩公”看过,眉头紧皱,一声长叹:“阿蜃!何煎我心?”出手如电,辟出“空明剑”,急救心上人。

    总算有“恩公”相护,阿龙又被黑衣人纠缠,雪歌终于脱险,跃逃数步,犹不死心,疾奏雪钺,只盼迷惑敌心。

    卓云、卓幕、知乐、春夏、四贤,耳闻魔音,身受蛇雾、蝶舞侵淫,虽是带着面套,依然力不从心。

    魔音、蛇舞伴着蝶舞,便是功力深厚如阿龙,也是深受其害。眼见他额头、鬓角热汗直淌,倘若战事拖得再久,更是胜负难料。

    忽见白影一晃,一人如飞而闪,却是丘山,一把抢过一个酒坛,抛至半空,飞身而起,神掌一挥,瞬间击碎,酒水纷纷扬扬,四处泼洒。与此同时,丘山飞足狂踢,悬挂于梁上的宫灯,登时不堪一击,直奔酒水飞去。

    刹那之间,烈焰逐空,火光冲天,连酒带火,奔腾呼啸着涌向金蝶冰蛇!

    阿龙喜出望外,更是急挥神掌,鼓动长风,推波助澜。登时,冰蛇变火蛇,金蝶变火鸟。满殿都是焰火纷飞,伴随焦糊恶臭之味,又是缤纷,又是窒息。

    事到如今,无论雪歌如何激扬雪钺,冰蛇都不堪催逼,金蝶更受不住火力,或飞奔游走,或狼狈逃窜;或振翅高飞,或急出大殿。

    阿龙奋力燃蛇烧蝶之间,黑衣蒙纱人趁机欺身而进,金刀辟出,猛如狮虎:“龙妖!看刀

    !”

    阿龙只觉疾风烈烈,寒气森森,心知不好,身在半空,处乱不惊,猛一斗转,“飞龙剑”如同霹雳游龙,凌空极炫。

    这一剑势道凌厉,驱火逐光,着实了得,他人在空中,却能后发先至,时刻、落点却拿捏的不爽分毫,只一招间,便已反客为主。

    顷刻之间,奇迹出现:刀风剑气所至,当即粘在一起,固化当地,看得众人不可思议。黑衣人长身玉立,金刀上指,稳如山岳,凝滞不动;阿龙则是身悬半空,飞剑直指金刀,身如柳枝随风,飘荡无定。

    黑衣人金刀上扬,承载阿龙全身重量,金刀弧度越发弯曲。阿龙居高临下,那飞身劈剑的高姿态,惊翻全场,过目不忘。

    卓星见状,一声狞笑,“阴阳索”急挥,向阿龙骇电出击:“龙妖,死期已到!”

    便在此时,两声大喝,势如霹雷;一白一黑,两道身影,电掣而至,一个施展“利涉大川”,直劈卓星胸口;一个施展“鸿渐于陆”,直贯卓星后心。

    卓星深恨阿龙,此次出击,自是用了十分内力,只想将阿龙一掌击毙。

    岂料,丘山血海深仇,比他有多不少,骇电出击,用力更是奇猛。阿黑护主心切,内劲收发由心,掌力犹似洪水决堤,势不可当。

    卓星猝不及防,大吃一惊:“鼠辈!走卒!马夫!安敢……”言未毕,便听“砰”的两声,胸口、背心已被丘山、阿黑双掌击中。

    如此神掌,卓星便是武功再高强,如何抵挡?何况丘山、阿黑掌力乘隙而进,卓星根本猝不及防。当下不由自主身向后仰,跌倒在地,眼前一黑,一口鲜血,喷射而出。

    雪歌大急:“小舅!”舞动“雪钺”,便欲上前相救。

    “恩公”更急:“阿蜃!此地不宜久留!”抢过她的衣袖,急拽着便向外走。

    便在此际,忽闻仙乐飘飘,悦耳悠扬,如天地和鸣,如日月同辉;如风雨同舟,如山水交融;如晨风起舞,如夕阳唱晚;如繁星璀璨,如银河悬天!如此天籁之音,伴着一道黑影,炫空而来,如梦如幻。

    陡然间,萧声戛然而止,带走一丝迷茫,留下一份清醒,更让人难以置信:殿角中的雪歌、“恩公”,踪迹不见。

    雪歌一走,黑衣人受阿龙重压,早已不堪重负,眼观战局,更觉大势已去,强撑着从牙缝中,逼出一句暗语:“相尘,速带我王撤退!”

第一百三十八章 逐日之辉

    “三相”、“九子”闻言,不敢怠慢,抢过嘉王,击碎殿窗,飞身急逃。UU小说

    卓云、卓幕众人打斗半晌,早已精疲力竭;又身处毒雾,更觉头晕目眩,浑身酸软,自是无力追赶。

    阿黑、丘山眼疾手快,飞身而起,双掌齐出,直取断后的汶强。

    汶强惊骇过度,拼死一搏,回身格挡,却难敌二人雷霆之击,登时扑倒在地,鲜血狂喷。

    趁此时机,“三相”、“九子”护着嘉王,跃步出窗。殿外军卒如何抵挡得住“三相”?几个起落,踪迹不见。

    黑衣人与阿龙空中角力,唯恐蛇蝶尽去,势单力孤,力不能支,更是不欲久留,急切之间,左手一扬,飞出数道金光,九弧三射,尽显锋芒。

    阿龙不慌不忙,袍袖轻挥,“金塞弧针”登时击向旁侧。

    黑衣人更不迟疑,趁机抛出数个“金蝶毒雾弹”,刹那之间,满殿烟雾弥漫,不辩东西。趁此时机,黑衣人飞身而走,几个飘忽,转瞬不见踪迹。

    阿龙收势撤身,飘然落地,一场剧斗,以一敌三,力抗双毒,虽是险胜,却是真气紊乱,急需调理内息。

    蛇雾渐散,蝶舞渐去,放眼再望,焦糊满地,一片狼藉。百条冰蛇,只只不盈寸许;百只金蝶,骇然翻到于地。或被内力震碎,或被烈火灼烧,或被飞剑腰斩,或被暗器射穿,可那银光闪闪的鳞片,金光闪闪的蝶翅,阴毒邪恶的蛇头,蕴藏杀机的蝶尾,依然令人毛骨悚然。

    再看地毯之上,“追风菱针”、“神农苍蒺”、“岷山雪芒”、“峨眉阴阳刺”,无数暗器,激发冷芒,骇闪银光。看得人手心淌汗,脚底冰凉。

    这还不够,忽闻一声阴测测的冷笑,便如魔鬼附身,末日来临,恍然不似人声。原来却是卓星,虽被五花大绑,死到临头,依然不知改悔,更是大言不惭,危言耸听:“龙妖!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父王忧国忧民,想要教训昏君,确实不假。你却有过之而无不及,联合外贼,图谋弑君。如今又嫁祸于人,佯装功臣!”

    卓云死里逃生,倒是淡定从容。嘉王虽未擒获,却再不能祸乱朝纲。细细一想,今日之险,全仗阿龙神机妙算,君臣同心协力,如此战绩,已是大大超出预期。眼睛看着卓星,面上啼笑皆非:“即刻便要做鬼,还不甘心闭嘴?还不忘搬弄是非?”

    青荷眼望满地冰蛇金蝶,只觉触目惊心:“嘉王之狠厉,卓星

    之毒辣,“飞龙在天”之诡诈,比冰蛇金蝶尤甚!”如此一想,更向墙角一缩:“事到如今,弄玉无忧矣。倒是我自己,身处险境,需要寻个好时机,乘人不备,溜之大吉。”

    转头一看,百名侍卫,刀枪林立,守在殿门、殿窗四周,一时却不易逃离。

    文武百官战战兢兢,各怀心事,各自落座,满心惶恐,胜过青荷。还有数人,不幸惨遭蛇咬,亏有阿龙求助过奇燕神医,拿来解药。

    宫人训练有素,清理战场,倒是手脚麻利。顷刻之间,血色尽去,富贵尽显。

    卓云端坐正中,再不理会卓星。环顾一回四周,神色凛然,眼睛便定格上了汶强,冷言说道:“来人!汶强知法犯法,制造冤狱,陷害忠良!打去乌纱,收监入狱!”

    御前侍卫纷纷闯将上来,将魂不附体的汶强押将下去。

    卓云一番沉吟,一锤定音:“从今日起,聆春代理府尹,全权负责大缘府。”

    此言一出,全场震撼。

    聆春急忙跪拜扣头:“君上明鉴,聆春身份卑微,只是个小小捕头,尚不曾为国出力,大缘府府尹,实在当不起!”

    卓云微微一笑,不容置疑:“聆春快快请起!寡人说你当得起,你便当得起!”

    青荷满心敬服:“难得卓云慧眼识英,知人善任,这昏君之帽,有望摘掉。”

    卓云果然知耻后勇,咬牙切齿:“传令下去,嘉王谋我忠良,祸乱朝纲,罪无可赦!全国通缉,速速捉拿,严惩不贷!”

    言未毕,忽听一声冷笑,闻者不寒而栗。却是卓星跪倒在地,满眼血丝,满面污秽,依然不忘显山露水:“昏君!不分忠奸!真正陷害忠良、阴谋篡位之龙妖,犹自法外逍遥!”

    卓云眼望卓星,微微一笑:“你是在提醒寡人?该将你如何治罪?你放心,寡人虽恨不得将你千刀万剐,却不愿施此逆天之刑。来人!将这祸国殃民的害群之马,推出午门,斩首示众!”

    话音一落,一人闻声而起,口中急道:“慢着!”定睛一看,却是曼陀。

    文武百官都是一怔:“卓星如此滔天罪行,只是斩首示众,已是法外施恩,公主怎会拦阻?”

    青荷更是大惑而特惑:“大战一起,曼陀便被卓幕抛到墙角,缩起乌龟壳。如何这么快,便王者归来?”

    曼陀抬头看看卓云,低头又看看挚爱,但见他满面泪痕,悲伤难抑。登时

    ,破天荒生出妇人之仁,俯首叩拜:“君上,卓星受人挑拨,筑下大错。可他毕竟也算君族之后,便是犯下死罪,也该挑个吉时,赏个全尸。”

    卓云龙颜不悦,一声冷哼,对曼陀看也不看。

    曼陀心思流转,急忙看向阿龙。他更是低垂着头,不抬星眸。

    曼陀无奈,再次扣首:“君上!今日助君杀贼,谁居功至伟?驸马能大义灭亲,君上因何不思斩草除根?不如暂留卓星作为诱饵,顺藤摸瓜,余党也能尽快肃清。”

    卓云闻言登时踌躇,偷眼望去,曼陀确是说的恳切,卓幕更是泪眼迷离,不由心生恻隐,再看阿龙,他却只是低头不语,似乎事不关己。

    卓云心中暗想:“曼陀言之有理,卓星虽是罪该万死,卓幕却劳苦功高,更是爱弟情深。虽说长痛不如短痛,却不能在他眼皮之下杀星。何况,我若想捕获嘉王,怎能少了卓星这个诱饵?”如此一想,终下决心:“将卓星推回来!”

    青荷冷眼旁观,只觉匪夷所思。看向“飞龙在天”,他却一脸的风轻云淡,便似一切与他毫不相干。

    卓云看向飞星,沉吟片刻,一声断喝:“免去一切官职爵位,收监入狱,问罪大缘府!”

    话音一落,一人站起身形,定睛一看,却是阿龙。

    卓云一惊,只当他要劝谏自己锄奸必尽,不料阿龙却是躬身一礼,低声说道:“启禀君上,蜀玉宫上下均已无忧。但是缘城西、南两门六卫指挥使,手握禁军,更是逆贼死党。方才微臣不愿打草惊蛇,只施以缓兵之计。事到如今,唯恐夜长梦多,需一鼓作气,速战速决,将其余党,一举歼灭。”

    卓云微笑点头:“大将军行事滴水不漏,寡人才能高枕无忧!形势紧急,大将军只管速去。”

    说话间又笑看聆春兄弟:“寡人看你兄弟二人身手不凡,不如协助大将军平乱。”

    更是想起一事,正色说道:“嘉王畏罪潜逃,蜀相之职,由龙大将军兼任。”

    此言一出,殿堂之上,满朝文武,有人欢喜有人忧。

    青荷最是烦忧。她满脑装的都是嘉王、卓星惨败之际,因渴望复仇,那狰狞的嘴脸,全部暴露。父子二人贪念太盛,杀机太重,怕是万死都不得超生。

    但是,一切尚未定论。在这个铁与血的时代,正义邪恶,胜负成败,谁来断定?霸业王图,生死荣辱,谁来说清?

第一百三十九章 红颜祸水

    但是,一切未有定论。www.uu234.cc在这个铁与血的时代,正义邪恶,胜负成败,谁来论定?霸业王图,生死荣辱,谁来澄清?

    殿堂之上,她看到了什么?无耻的阴谋,无畏的复仇!殿堂之上,她听到了什么?无情的杀戮,无尽的争斗!所有一切,在别人理所当然,却令她毛骨悚然,便是想一想,都极其厌倦!

    想着嘉王、卓星寒箭一般的目光,她浑身战栗,并非出于恐惧,而是出于鄙夷,而是出于厌弃!她素来水一般纯净透明,多希望这鄙夷、这厌弃,与她无缘!却躲无可躲,避不可避!

    生在上一世,何其荣幸?无论强者,无论弱者,都能好好的生活。

    穿越这一世,何其无奈?强者称王称霸,纵横天下;弱者要么惨遭践踏,要么不屈而亡。

    一切太过混乱:善恶无干胜负,是非不干荣辱。

    她作为绝对的弱者,本想入乡随俗,偏偏控制不住,满脑子都是反骨,与当世格格不入。她作为绝对的弱者,本该忍辱偷生,却不齿、不屑、不擅、不能、不甘、不愿为奴。

    既然如此,注定一死。如此一想,不寒而栗。

    方一抬头,忽觉一道阴冷的目光,迎面射来,她深感疑惑,逆行回望,却是鸣夏跟着阿龙、聆春、阿黑,押着卓星,最后一个走出殿堂,更用眼角的余光,斜睨蜷缩在角落里的自己,满脸鄙夷,昭然若揭。

    她心思纯净,不解肮脏:“我已经如流水一般,处众人之所恶,居下而不争,他因何无端歧视我?”

    转念一想,不怒反喜:“理他作甚?我最大的敌人“飞龙在天”转瞬即逝,再不会杀我害我,我何必再管那些有用没用的闲人?还不乘机快逃,更待何时?”

    阿龙迈步出殿,却是满心惦念,强行自控,才未向墙角回看,只怕一个转念,便会心神大乱,极力自我安慰:“我很快就能回来,卓云、卓幕、知乐都会善待于她。”

    卓云终于得空看向殿角的丘山,不由肃然起敬:“敢问壮士,姓甚名谁,何处高就?”

    丘山大大方方走上前来,依礼叩拜:“小人丘山,乃殷帅帐下马夫。”

    卓云闻言朗声大笑,双挑大指:“如此壮士,聪明睿智,有胆有识,深得我心。寡人御前正缺车骑将军,不知可愿屈就?”

    丘山恭恭敬敬,三拜九叩,却是坚辞不受:“丘山谢过君上。只是,丘山才智短浅,无勇无谋,恐怕大失君望。”

    卓云不好勉强,自是一脸失望。

    丘山叩拜又说:“小人却有一事,求助君上。”

    卓云闻言急问:“何事?”

    丘山急忙看向一边。卓云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就见两个袅袅娜娜的小可人儿,低眉顺手,走出殿角,亦步亦趋,跪在丘山一旁:“民女黛岩,民女弄玉,叩见君上。”

    卓云闻言一喜:“黛岩?弄玉?我听大将军说过,可是殷帅儿媳和幺女?”

    黛岩、弄玉跪伏于地,连连点头:“正是。”

    卓云登时心生悲凉:“殷帅为我西蜀舍生忘死,戎马倥偬,晚年却被奸人所害,寡人深感愧疚于怀。”

    黛岩、弄玉闻言,哀痛愈盛,泪流不止。

    黛岩强忍悲声,缓缓说道:“君上龙恩浩荡,先翁冤案昭雪,若是在天有灵,终能含笑九泉。”

    卓云满面哀痛:“殷府被恶人所抄,寡人自会原样奉还。你们姑嫂,有何诉求,但说无妨。”

    弄玉心思机警,含泪扣头:“启禀君上,我兄长留下的遗腹子,数日前被卓星劫持,至今生死未卜,还请君上做主!”

    卓云闻言又惊又怒:“卓星险恶!素以害人子嗣为乐!先是武穆后人,又是阿龙之子,如今却是殷帅之孙!”

    沉思片刻,更是怒上加怒:“殷帅共生五子,全部为国捐躯!如今所剩者,可是殷家唯一血脉!”

    念及于此,转过头来,一声断喝:“紫艾,速速派人前往嘉王府,不惜一切代价,救回殷帅之孙。”紫艾闻言,刻不容缓,领命而去。

    事到如今,卓云一直未有机会与阿龙彻谈。昨夜卓云确曾问起阿龙纳妾之事,阿龙却因大敌当前,一语带过,蒙混过关。

    就这般,卓云一直被蒙在鼓里,是尔,青荷关于阿龙“丢子”之言,不曾被揭穿。直到现在,卓云只当卓幕所救的,实乃阿龙之子。至于殷帅之孙,另有其人。

    卓云心情沉痛,又向群臣一一扫过,口中急问:“黛石何在?”

    一名低眉顺眼的四品武官,急忙整理仪容,毕恭毕敬俯身向上叩拜:“臣在!”

    卓云朗声说道:“殷帅冤案昭雪,寡人命你速去殷府布置灵堂,好生祭拜殷帅。”

    黛石正是黛岩之兄,自是诺诺领命。

    丘山、弄玉、黛岩叩拜谢恩,关切地看了一眼殿角的青荷,以目示意,这才转身出殿。青荷更不怠慢,悄悄快步尾随弄玉身后。

    不料,尚未顺利潜逃,身后便传来一句暖笑:“青荷姑娘,招呼不打,不言不语便走么?”

    卓云一句话,青荷听得头皮发麻,无可奈何,转回身来,回头面君。

    走在殿上,偷偷扫视两旁文武,皆似鸣夏一般,鄙夷之色,一览无遗。青荷大惑,细细一想,恍然大悟:“俗话说“祸从口出”,何况我又有一双天足?适才我口无遮拦,自爆大脚板,虽说保住一条小命,却极度蔑视男权,自然引发强烈不满。”

    低眉俯首,随波逐流,直奔蜀君案前,更不敢轻慢男神,双膝跪倒,向上扣头。

    曼陀眼望青荷倩影,怒气陡增,更是打荷上瘾,抽荷成性,但见银光一闪,一条“阴阳鞭”呼啸而出。

    守在曼陀身边的卓幕,分明看到卓云眼中,蓄满滔天怒火,即刻冲天爆燃,心下一惊,出手如电,一把将银鞭抢在手中。

    青荷假装一无所知,对着卓云盈盈拜了三拜,诚心诚意说道:“君上,茶坊还有数锅新采的春茶,急需翻炒,放到明日,怕坏了茶味。”

    令青荷始料不及的是,卓云看向曼陀,一张脸本是铁青,再转向自己,瞬间绽放笑颜:“炒茶不要紧,送茶见真心。你不回茶坊,自有炒茶人。我这有上好的“龙帆”茶,青荷姑娘不妨带给龙大将军。”

    青荷今日暂保小命,自对卓云感激不尽。甚至生出错觉:卓云之体恤,与亲哥都有一拼。心头一亲切,更大惑不解:“这位快言快语之蜀君,因何对那个冷血冷面的“飞龙在天”,如此推崇?”

    但是,性命攸关,不敢出言无状,只敢敬畏有加:“多谢君上。”

    卓云一声轻笑:“青荷姑娘,亏你机智果敢,助寡人扫除大患,功莫大焉,你暂留蜀宫,寡人还有大礼一件。”说完,便向紫薇连使眼色。紫薇会意,面上含笑。

    卓云此举,本是好心回报阿龙。可是到了群臣的眼里,不尽暧昧,无尽玩味。如此一来,卓云举手之间,又为青荷拉出无数仇恨。

    满殿文武,更是个个对青荷恨之入骨:“她看似美若天仙,倾国倾城,实则是东吴妖精。心如蛇蝎,极尽魅惑,害我君上十年不立君后,十年不生子嗣,当真十恶不赦。”

    青荷尚自懵懂无知,红颜祸水的罪名,已是彻底坐实。

    毕恭毕敬,拜别卓云,转身便向殿外撤退。奔得飞快,唯恐曼陀“阴阳鞭”鞭长可及,阴魂不散。

第一百四十章 英雄联盟

    果然,还未逃出曼陀领地,银光一闪,“阴阳鞭”如同条件反射,直抽青荷!

    青荷后背鞭伤尚且剧痛难忍,倘若前胸再遭重创,岂非雪上加霜?

    危急之下,她又不敢当庭抗礼,唯有扑倒于地,就地十八滚。www.uu234.ccUU小说如此花样翻新,惊呆了两旁非礼勿视的群臣。

    幸而卓幕机警,早就看出曼陀欺荷成性,再若得寸进尺,卓云定将翻脸无情。惊急之下,再次出手如电,彻底没收“阴阳鞭”。

    曼陀未能如愿,恨得咬牙切齿,却也不能众目睽睽之下,不顾体统,泼妇一般行凶。更是怒不可遏,一声断喝:“娼妓!留下我蜀衣,终生不许入我蜀国!”

    青荷滚落在地,不曾爬起,便对上一双黑亮黑亮的眼,温柔而迷恋,爱慕而欣羡,却是那只可爱的小灵狐,欢欢喜喜,奔到她身边。

    她一见灵狐,登时宠辱偕忘,对它微微一笑,恨不得占为己有。小灵狐更是欢天喜地,连翻数个筋斗云,更要叛国背主。

    曼陀暴怒:“畜生!不听我话么?”

    耳听曼陀千金之口,却擅长喷粪,青荷越发预感危机重重,唯有舍死忘生,听话认命。本来,她那身绿衣,沾满灰泥,染遍血迹,洒满蜀酒,正想遗弃。

    她站起身形,奋起平生之力,迅速脱光。

    哪知,欲速则不达。

    小灵狐,更糊涂,抬头抬眼看女主,笨手笨脚脱衣服。

    青荷边脱边想:“蜀茶飘香,蜀锦霓裳。蜀舞欢畅,蜀酒流芳。奈何奈何!脱衣不在行,无人来帮忙!”

    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方才脱下外衣。君臣不料她真有此举,无不瞠目惊舌,不知所措;待看她笨不可言,不觉啼笑皆非,面面相觑;及见她白色底衣,鲜血淋漓,更是不尽鄙夷。

    她终于衣裙,洒落大殿,全不理会背后暗讽一片。

    这一刻,陡然想起“飞龙在天”害她倒大霉的始作俑者:“曼陀是他前妻,自然和他沆瀣一气,所以对我百般刁难。两个狗男女,一对鸟夫妻!未进一家门,却能心有灵犀,一个鼻孔出气!”

    她因脱衣扯碰后背,鞭伤痛彻骨髓,更是大彻大悟:“这等鸟人,这等八婆,我越容忍,他们越变本加厉!”

    如此一想,心中怒极:“反正 “飞龙在天”,不在此殿,我又怕他前妻作甚?”小脚一蹬,一双小靴子,甩到曼陀近前。

    上百双雪亮的眼睛齐聚,

    满是惊诧,满是声讨,亮在眼前,响在耳畔。只觉畅快至极,爽到无以伦比。

    她自小不爱穿鞋,最喜欢光着小脚丫,四处乱窜。自来西蜀,便是胆小如鼠,从来不敢这般肆无忌惮。

    若有时间,她还想席地而坐,脱掉锦袜。跳这半晌舞,受这半日气,担这变天惊,出了多少汗?她的小汗脚,何曾受过这般屈?

    念及小脚,久违的傲气,油然而生。她回望曼陀,嫣然一笑:“公主今日之怒,倒让青荷想起一个典故。南方有鸟,其名为,夫,发于南海而飞于北海,非梧桐不止,非醴泉不饮,非练实不食。一日,鸱得腐鼠,过之。鸱仰视,张目愤翅,惊曰:“休争我腐鼠!””

    曼陀闻听,冲冲大怒,风度尽失,“峨眉阴阳刺”尽出,口中大骂不止:“小妖精,本宫现在就让你变身腐鼠!”

    青荷耳听身后疾风烈烈,再不敢逞能,飞身抢扑,狼狈逃窜。

    眼见她一件底衣,一双锦袜,净身出户,曼陀仍是气得浑身发抖。整个蜀国,还没人敢给她气受。怒极之下,奋力抢鞭,又没如愿。

    再看心爱的小灵狐,彻底叛主,恋恋不舍,急追青荷。曼陀更是冲冲大怒,接连数声唿哨。这孽畜真是不贴心,好容易浪子回头,却不回她身边,居然围着青荷的小靴子团团转。

    知乐眼望青荷背影,更是竖起大拇指:“今日知乐,收获甚丰。西蜀美人聪明果敢,西蜀男儿智勇双全!知乐大胆断言,蜀吴一仗,定将大获全胜。”

    曼陀眼见亲弟弟、亲夫君、亲表兄,连素来乖巧的灵狐,都是离心离德,更加怒不可遏。一怒之下,比青荷还欠抽,恨恨说道:“王兄放心,待我好好调教小妖精,让她懂得对王兄知恩图报!”

    卓云闻言陡然变色,冷冷盯着曼陀,突然一声断喝:“曼陀!王兄之高风亮节,你就不能学个一二?”

    曼陀闻言,脸色骤变,又羞、又气、又恼,却哑口无言。

    蜀玉宫的“歌舞盛会”,就此曲终人散。

    卓云正走在回宫之路,便见白影一闪,一人飞身上前。却是阿龙,兵贵神速,回宫复命:“启禀君上,西南两门六卫禁军指挥使,当场处决,余党皆已扫平,阿龙又派秦峰、聆春清理战场。”

    卓云满面欣喜:“如此甚好,司军、禁军、厢军兵权尽归我手。对了,我看那鸣夏也是员猛将,如今正是用人之际,可以让他接管一卫禁军。

    阿龙闻言微笑点头:“君上圣明。聆春乃雨阴之子,办事得力,深得我心。想来他的兄弟,不会差到哪去。”

    卓云面带微笑:“事到如今,嘉王反叛,全国通缉,尽人皆知。他在我西蜀,自是无以立足。”

    阿龙依然眉头紧皱:“虽是如此,君上不可掉以轻心:一则嘉王诡诈,或许便去投奔滇君。滇君昏聩,不辨是非,两人若再勾搭成奸,为祸西南,西蜀依然岌岌可危。二则吴君野心勃勃,前日虽是惨败蜀东北,必将苦思报仇雪恨,不日便会大军压境,进犯我边关。”

    卓云闻言面露忧色:“方除恶狼,又来猛虎,计将安出?”

    阿龙微微一笑:“君上勿忧,管他如狼似虎,咱们都需有条不紊,个个击破,逐一清除。为今之计,需先下手为强,巩固西南大后方。”

    卓云闻言满面错愕:“巩固西南大后方?”

    阿龙微微一笑:“对,先助知乐取得滇君之位。”

    卓云更是大吃一惊:“助知乐上位?”

    阿龙连连点头:“不错,我西蜀是华夏大后方,滇黔乃西南大后方,是我西蜀保家的屏障,更是我华夏据敌的屏障。我西蜀只有联合滇黔,日后防吴抗鞑才能立于不败之地。何况自古以来,蜀滇黔便是一家。待知乐上位之后,咱们更能潜移默化,打成一家,也利于日后统一华夏。”

    卓云闻言大喜:“正是,西南居高临下,俯看华夏。咱们必须固本强基,才能拒吴抗鞑,一统天下。”

    阿龙略一沉吟:“助知乐夺位,必须速战速决。现如今,知乐先头部队,已经挥师归滇。为助知乐赴滇夺位,阿龙最迟也要明日凌晨出发。”

    卓云忽生不舍:“你昨日才归,明日又走?”

    阿龙连连点头:“君上放心,待阿龙滇黔归来,我大西南已是坚如铁桶。便可集中优势兵力,与吴军对阵。”

    卓云听的热血沸腾:“阿龙高瞻远瞩,西蜀之万幸。”

    大计已定,阿龙便与卓云拜别:“君上保重龙体,早些休息。阿龙欲赴殷府,拜祭殷帅。”

    卓云闻言面露哀色:“我与你同去,愿殷帅在天之灵,保佑咱们蜀滇黔合纵成功,保佑咱们蜀东南大捷。”

    君臣走在路上,抬头仰望,一轮满月,静静投下辉光。她罩着淡烟轻云,拢着晚雾薄霭,如同披着夜的霓裳,令整个缘城,越发显得寂静清凉。

第一百四十一章 终风且暴

    君臣二人都为内忧外患,殚精竭虑;更为逝者如斯,痛断肝肠。www.uu234.cc

    殷离音容笑貌,浮现天际。奇山临终遗言,萦绕耳畔,久久不散。:“做不好蜀君,不要到地下见我”。

    眼望满月终于挣扎出了云层,卓云轻声说道:“阿龙,想一想今日险情,我便心有余悸。多亏有你,才能险中求生。”

    阿龙微微一笑,满心赞许:“分明是君上谋略得当,运筹有方。”

    想到嘉王在逃,卓云深感遗憾,一声长叹:“可惜,可惜,今日锄恶未尽。”

    阿龙略一沉吟,轻声说道:“未除贼首,正好可以提醒君上,敌人之强大,远远超出我们的想象。他们身后,更有为数众多的老世族,势力庞杂,无孔不入,张牙舞爪,不仅祸乱朝政,而且染指军务,甚至淫侵茶、锦、酒、陶四大产业支柱,直接威胁我西蜀的国计民生。”

    卓云闻言眉头紧皱:“前车之鉴,后事之师。南颂亡国,追其首恶,便是穷奢极欲的豪强。为今之计,这些误国误民的罪魁,势必根除。如若不然,西蜀必将追南颂后尘。”

    阿龙连连点头,缓缓说道:“君上圣明。目前,蜀吴征战,正是非常时期。抑制豪强,只能稳扎稳打,不可急于求成。稍有差池,举国震荡。”

    卓云心下一片清明:“治国理政,牵一发而动全身。阿龙是在告诉我,还要步步为营,切莫轻举妄动。”

    阿龙趁机进言:“豪强贪婪成性,横征暴敛,自会天怒人怨。我严打严防,一边将其暴行公之于众,一边夺其财富用之于民,唯有如此,才能争取民心。他越凶残成性,我越惠国惠民。如此一来,我得民心所向,定能以弱胜强,以柔克刚。”

    说到以柔克刚,卓云忽然想起一事:“阿龙识不识得那个白衣乐师?她乃相尘所荐,倒是容貌倾城,琴技绝顶。我知相尘酒无好酒,宴无好宴,不过是顺水推船,令其图穷匕见。却不曾想,那白衣乐师催眠术卓越,诱蛇术高超,当真出乎我意料,险些着了她的道。若不是你出手如电,力挽狂澜,我怕要在劫难逃。”

    阿龙微微一笑:“观其功法,兼具峨眉、神农两大神功,阿龙以为,她与君上还是近亲。”

    卓云闻言大惊:“我的近亲?”

    阿龙微笑点头:“她唤作雪歌,她母亲便是君上之堂姐,卓幕之长姊,飞筝郡主。”

    卓云大惊失色:

    “哦?她是飞筝之女?果真如此?这倒让我更加糊涂,她与我远日无怨,近日无仇,反而亲上有亲,因何行刺?”

    阿龙连连摇头:“此中是非曲折,阿龙也猜不透。或许雪歌心思单纯,受了奸人蛊惑。”

    卓云恨恨不已:“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嘉王诡异奸诈,卓星阴险毒辣,都是唯恐天下不乱,最会迷惑人心。只是飞筝堂姐这笔账,我也要好好算一算。她教女无方,难免遗患无穷。”

    阿龙微微颔首:“雪歌性情有些孤傲,不随其母,却随她外婆。”

    卓云闻听,眉毛上扬:“哦,碧雪王妃?卓幕之母?”

    阿龙微笑点头:“正是,碧雪本是“峨眉子”幺女,自幼痴迷武学,旁征博引,修为甚高。经年累月偏居于岷山雪宝顶,苦练修行。更与雪豹为伍,吸取雪豹感官敏锐、性情机警、身形矫健、行动敏捷之优势,结合“峨眉阴阳之术”,创下“岷山千里雪”神功,当真天下一绝。只是,她性情倨傲,加之情路坎坷,行为举止异于常人。所以有孙如斯,倒也不足为怪。”

    卓幕深深蹙眉:“原来如此!我这个小甥女,小小年纪,仗着有些怪异本领,便为虎作伥,可是大大不该。我定不会纵容,倘若捉拿,绝不轻饶。”

    阿龙一声轻笑:“君上,冤家宜解不宜结。何况,雪歌之父岳箫已替君上管教。”

    卓云更是满面诧讶:“什么,岳箫来过?我怎不知?”

    阿龙微微颔首:“雪歌败走之际,君上是否听到萧声?源远流长,悦耳动听,勾魂摄魄,那箫声便是岳箫所奏,只为驱蝶逐蛇,也算替雪歌将功补过。”

    卓云闻言大惊:“此话当真?岳箫如此了得?认真算起来,他是咱们仇敌,还会反过来助我?”

    阿龙微微一笑:“君上有所不知,若论武功,岳箫在阿龙之上。岳箫虽是吴国前朝储君,却早已修身养性,淡泊名利,更是深明大义,援蜀抗鞑,实在是友非敌。”

    卓云满面含笑:“幸而是敌非友,否则我西蜀又多了一大隐患。”

    阿龙满面笑意:“幸而岳箫爱飞筝郡主,亲蜀不亲吴。如此算来,飞筝可算将功补过?”

    卓云笑意满满:“依我之见,岳萧肯与西蜀为友,实乃阿龙之功。我西蜀幸而有你阿龙,如今再做我蜀相,我便高枕无忧矣!”

    阿龙急忙深施一礼:“君上,东吴虽

    说失利蜀东北,折兵长江畔,必然不会善罢甘休,不日又将大军犯境。阿龙自当效力前敌,实在无力兼任蜀相。”

    卓云闻言,面露忧色:“放眼我西蜀,谁更能胜任?你若不愿做,我再寻何人?”

    阿龙一番权衡,更是忧心战事:“事到如今,内乱暂平,东吴便是我西蜀最大之隐患。樊琪蜀东北失策,必会绕行巴山,翻越蜀陵,暗度芜江,奇袭蜀东南。”

    卓云忧患又生:“对付樊琪,阿龙可有良策?”

    阿龙胸有成竹:“蜀南毗邻滇黔,暂无用兵之需,可调遣蜀南之兵,补给蜀东。蜀东崇山峻岭、沟谷纵横、水网密布,可据地形之险,地势之利,诱敌深入,出奇制胜。”

    卓云连连点头:“如此甚好。但是,蜀相之位,我先给阿龙留着,待阿龙兵败吴军,再回来兼任蜀相。”

    阿龙一笑莞尔:“卓幕爱民如子,知人善任,能当蜀相之职。”

    卓云扬了扬眉:“阿龙,你这般想,原是不错。只是,卓幕虽有胆有识,却太过心慈面软,优柔寡断。何况他还有一大软肋,实在令我心忧。”

    阿龙微微一笑:“卓幕聪明仁义,关键时刻,最能舍生取义,顾全大局,蜀相自是当之无愧。再说,英雄绝无一蹴而就,强者更非与生俱来。人活一世,处世行事,历练是捷径,勤勉是关键。”

    卓云由衷说道:“阿龙,人说三十而立,你立得最好。立己,立他,立国,我蜀国人才辈出,你功不可没。卓幕品格高洁,性情淑均,你不妨带他护他一段路。待他胜任之时,咱们再议。”

    阿龙坦诚相见:“君上,脚下的路,需要一步一步自己探索,别人带不了,也护不了。”

    卓云细细一想,连连点头:“阿龙言之有理。你曾苦口婆心,我曾不明就里,甚至深觉不快。如今总算醍醐灌顶,知耻后勇。阿龙能带我护我到这般地步,实属不易。阿龙放心,今后之路,我定会一步一步稳稳地走好。”

    阿龙躬身一礼,微微一笑:“君上太过自谦!这些年来,分明是君上一步一步,护着阿龙!”

    哪料到,卓云却不领情,怒意陡生:“只是,阿龙,我有一事不明!你关心爱护别人,你自己的爱妾,你自己的爱子,因何不好生看顾?”

    阿龙闻言,陡然变色:“君上说什么?我何来爱妾?我何来爱子?何须看顾?”

第一百四十二章 我哭则笑

    卓云闻言,怒意更胜:“倘若有人那般凌辱我的妻儿,我情愿得罪整个天下,定要杀他个不留片甲!”

    阿龙沉吟片刻,恍然大悟:“阿龙前几日倒是新纳个小妾,可惜顽劣不堪,上不得台面。www.uu234.cc如今又给君上乱上添乱,阿龙实在羞惭。”

    卓云一声轻笑:“阿龙何必掩耳盗铃,骗人骗己?明明一往情深,偏偏装成毫不上心。阿龙放心,我已将她好生保护,一会儿紫薇自会送她回你龙府。小别新婚,**千金,可别辜负我一片好心。”

    便在此时,二人来到一片花园,阿龙望着花丛,只觉花瓣忽然绽放,变成一张明灿的笑脸,一颗心登时巨颤,许久不能平静。强压心绪,方才说道:“大敌当前,阿龙不敢乱了本心。”

    卓云眼望百花争奇斗艳,却是神色黯淡:“此地原是一片荷塘,后来被我命人填没,换上一片茶花。早知阿龙爱荷,我一定给你留着。”

    阿龙闻言,半晌默不作声。

    卓云念起爱人,无尽悲凉之中一声苦笑:“怎么,阿龙,因何不说话?这么快就噤若寒蝉?就在方才,你为合纵联盟,还掷地有声。你为抑制豪强,还铁骨铮铮。你提应敌之策,还无懈可击。你提战后新政,还发人深省!”

    静夜沉沉,月光凉凉,卓云看看强自镇静的阿龙,又望向园中盛开的新茶:“我不像你,阿龙。我绝不会否认,我喜欢茶花。因她灿如红霞,因她英姿勃发。每每看到它,我便会想起我的堇茶。可惜,人无白日好,花无百日红,茶花再美,终会凋零。”

    阿龙轻轻宽慰:“君上还会找到心仪的茶花。”

    卓云定睛对着阿龙看了又看,连连摇头:“好花不常开,好景不常在。阿龙,珍惜你的盛世娇荷,她含苞待放,为你而开。千万不要像我一样,白白辜负了最美的花期。”

    阿龙突然浑身一颤,虽是微不可见,可他那素来坦荡的脸,蒙上难以察觉的羞惭:“君上之言,阿龙谨记在心。只是,阿龙的心,不敢再多牵挂,这样会影响阿龙一往直前。”

    卓云看着阿龙,忽觉气滞,只觉无限悲凉:“阿龙,我只当自己傻,万万没有料到,你比我更傻!天有不测风云,人会旦夕祸福。待她舍你而去,你想追回从前,再无机缘!”

    突然,卓云泪如泉涌:“都是我的错!明明内外交困、危机四伏。可我,没能保护好最心爱的两个人。尤其是你,这些年

    来,鞠躬尽瘁,谨言慎行,如履薄冰。唯恐奸人居心叵测,抓你话柄;唯恐恶人搬弄是非,遗患无穷。”

    阿龙抬起头来,双目炯炯,看着卓云:“君上不必妄自菲薄,失去的未必永远失去,得到的未必永远拥有。天下十国,君上最是雄才大略。从前,我西蜀受北鞑凶残屠戮,几近亡国灭族。如今,内忧外患,纷扰不断。君上韬光养晦,此乃明智之举。待我们联合滇黔,将东吴一举击溃,便能为西蜀赢来前所未有的先机,君上尽可以披荆斩棘、锐意进取;更可以励精图治,大展宏图。”

    卓云闻言,豁然开朗:“伊人已逝,我更该心系西蜀苍生!”极速拭去眼泪,昂然问道:“阿龙,在你看来,身为蜀君,如何励精图治?如何大展宏图?”

    阿龙沉思片刻:“知黎民百姓所想,与万众苍生共鸣。”

    卓云连连点头:“好个“知黎民百姓所想,与万众苍生共鸣”!倒令我茅塞顿开!”顿了一顿,又说:“阿龙已过而立,俗话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阿龙也要大彻大悟,早日“知佳人所想,与挚爱共鸣”。”

    阿龙看着卓云,心归平淡:“君上,我虽已娶她为妾,却和她只有数面之缘。我心里明白,我们永远只是相识,既不会相知,也不会相爱。”

    卓云一脸惊愕:“是么?我看咱们绕道先去你龙府,我倒要看看,你和阿黑,究竟哪个说谎?”

    阿龙一脸羞愧:“君上不必屈尊就驾,倘若到了我家,唯恐惊了圣驾。如今已是焦土一片,战火满院!”

    卓云满面惊疑:“怎么?”

    阿龙一声长叹:“就在今晨,我的吊脚楼被炸成一片废墟,今晚只能搬到书房过夜。”

    卓云惊诧莫名:“难道是“峨眉三相”?吃了熊心豹子胆?作恶多端?无法无天?毁你家园?”

    阿龙一脸坏笑:“非也非也!肇事者就是我的那位“爱妾”。我好心好意救护她、收留她,她居然以怨报德。君上还责备阿龙爱她不深,待她不真,阿龙已是无处申冤。”

    卓云乐不可支:“俗话说“之子于归,宜室宜家”。嫂夫人却是“掷子于雷,移室易家”。”

    阿龙一声朗笑:“她算什么夫人?即便娶做小妾进门,阿龙都是战战兢兢,唯恐后患无穷。”

    卓云几欲笑喷:“阿龙口是心非,实则情不自禁,爱之弥深。何况,你那府邸早该翻新。俗话说“旧

    的不去,新的不来”,嫂夫人这是在帮你除旧迎新!”

    说来说去,卓云对青荷来历,依然一无所知。阿龙唯恐增他烦恼,是而对奇山临终之托,只字未提。

    青荷素来心大,出了承运殿,那些没事找抽的是非恩怨,便成了过眼云烟。

    眼见她四处流窜,一道紫影飞身上前,将她拦在一边:“小夫人且慢,龙公子已安然救回,小夫人请跟我来。”

    青荷大惊失色,定睛一看,却是个娇娇滴滴、温温柔柔的美人儿。不是别人,正是卓云的御前侍卫,女扮男装的紫薇。

    想到黛岩即将母子团聚,青荷登时大喜过望,几欲忘记背后鞭伤。自是欢欢喜喜,跟着紫薇疾步来到卓云寝宫侧殿。

    望向崖生,乐不可支,只觉否极泰来,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何况数日不见,崖生长大一圈,更是格外健壮,实乃意外之喜。

    青荷怀抱崖生,喜上眉梢,与紫薇更是有说有笑。

    紫薇毕竟心念卓云安危,对两旁宫人千叮咛万嘱咐,这才转身离去。

    一众宫女谨受命,兢兢业业,任劳任怨,替青荷敷药疗伤,包扎妥当,梳洗装扮,这才悄然隐退。

    青荷受宠若惊,怀抱崖生,正计算着如何速回殷府,便觉清风徐来,淡淡花香,回头一看,一位娇小玲珑的女童,飘然而至。但见她雪肤玉颜,轻柔婉转,明眸皓齿,神态娇憨。

    青荷心下奇道:“哪里来的小妹妹,这般乖巧?”一个转念,灵光一闪,恍然大悟:“分明是燕神医,我们曾经见过面,她虽是古怪,却算是故交。”

    毕恭毕敬,俯身礼拜:“青荷见过神医,谢过您的神药!”

    再看奇燕,面色陡然变冷,已经完全不似个女童,对她的顶礼膜拜更是无动于衷。二话不说,抓过她的皓腕,便行诊脉,口中更是冷言冷语:“数日不见,你怎么一丝未变?白费我一番苦心?”

    青荷诧异不已,心中暗道:“燕神医说话好生奇怪,我又不是崖生,一日一变,几日便能长大数圈。”

    奇燕悉心搭脉,依然冷面冷颜。少顷,诊脉毕,冷淡之中夹杂了一丝女儿特有的娇羞:“大将军可好?”

    青荷被问得云里雾里,念及往昔,心下陡然一亮:“神医说的可是凌哥哥?他这南虞大将军倒是威名远扬!”

第一百四十三章 处子无罪

    青荷唯恐怠慢神医,口中急答:“凌哥哥素来唯我长姊马首是瞻,只要长姊完好,他自然一切都好。www.uu234.cc”

    奇燕闻言更是面色不好:“他果然眼神不济,什么女人都敢娶!正经夫君不放在眼里,外面寻些不三不四的“哥哥”,却叫的格外甜蜜。”

    青荷听的莫名其妙,奇燕冷着一张娃娃脸又道:“你的枫叶寒毒不可小觑,要想活命,速速和他同房。”

    青荷更如坠入云里雾里:“同房?和谁?”

    奇燕一张圆脸瞬间冷到冰点:“若非你是个处子,还算干净,我现在就废了你!我倒要问问!除了你夫君,你还想着谁?”

    青荷更是听的五迷三道:“万恶旧社会,处子能免罪?我怎会知道,我夫君是谁?”转念又想:“她神出鬼没,武功高强,性情古怪,反复无常。我若再胡乱说话,不入她耳,怕是不光挨骂,更要挨打。”

    念及于此,索性微笑致意,一言不发,强装哑巴。

    燕神医满面怒容,瞪她一眼,一声长叹,更不废话,白影一闪,踪迹不见。

    青荷终于松下一口气:“这位燕神医,好大的脾气,只盼再莫中毒,终生不要相遇。”

    正欲抱起崖生,飞身出门,忽闻脚步轻轻,更觉疾风烈烈,青荷心下一惊,抬头急望对面大铜镜。内中原本该照到崖生,那个粉妆玉砌的小男婴;不料骇然变成两个“恶鬼”,满面惊悚!

    两“恶鬼”纵身而入,震袖齐挥,恶风极扑,“峨眉阴阳刺”,银光急闪,漫空飞旋,只听得“咕咚、砰嘭、噗通”之声,一众宫女,只一瞬间,倒地一片, “恶鬼”便闪到青荷身畔。

    青荷惊骇至极:““双相”吃了熊心豹胆?如此风声鹤唳,还敢出没蜀玉宫?”

    相烟一声冷笑,如同夜枭,凄厉长号:“小妖精,骚狐媚!蜀玉宫龙潭虎穴,你居然如鱼得水,令昏君爱你如至宝。只是,你害我王身败名裂,害小郡王身陷囫囵,难道还想法外逍遥?”

    相雾一声嘶鸣,如同乌鸦,格外喑哑:“我峨眉一败涂地,要想扳回一局,只有铤而走险。好在卓云色迷心窍,我们捉你为质,正好要挟于他。营救小郡王,也能多一分胜算。”

    危急关头,耳听阴风猎猎,骇电来袭,青荷仓皇应变,双手各抓一盒胭脂粉面。一个后滚,急向前扬。

    但见胭脂飞旋,香粉漫天。“双相”口鼻不堪刺激,狂打喷嚏,如雷

    贯耳,差点将青荷喷出殿去。

    借着喷嚏,青荷飞身而起,抢向小床,探手抢过崖生。

    “二贼”更不怠慢,一左一右,闯将上来,“峨眉擒拿手”扑面而至。

    青荷惊急无限,退无可退,唯有飞扑于地,就势一滚,瞅个空当,纵身跃起,半空之中,施展“蒹霞露飞霜”,双足齐蹬,小床便向屏风撞去。

    但听“咣当咣当”数声响,屏风被撞得粉碎,无数碎片,飞矢一般,奔着“双相”迎面射去。

    “双相”被脂粉熏得头蒙眼眯,全未料到她会使出这般古怪招法,猝不及防,上蹿下跳,左闪右避:“小妖精,胆敢使诈!一会儿扒了你的皮!”

    青荷刻不容缓,飞身跃步出门,转瞬纵上殿顶,情急之下,更在殿堂楼宇之间,蹿房越脊,飞檐走壁。

    早有侍卫警觉,各亮刀枪,飞身来助。只是,“双相”穷凶极恶,普通侍卫,如何拦得住?

    身后“双相”飞追甚急,青荷正自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便见一道黑影,施展“飘雪穿云”,急飞而至。

    “双相”远远望见来人,惊骇无极,抛下青荷,转身便逃,几个起落,奔入花园,踪迹不见。

    青荷大喜,满心感激,正欲拜谢:“多谢将军活命之恩。”

    岂料,来人方才江湖救急,转瞬便趁火打劫,但见他脚尖一点,快如飞电,飞身抢扑,急抓崖生。

    青荷大惊,侧身急跃,身在空中,炫到一半,手中崖生一声啼哭,不由心下一急,动作慢了半拍,后襟便被来人一把抓住。

    她惊骇至极,涌身一跃,肩背疮口,登时崩裂,鲜血奔流,痛不可挡。

    来人心肠刚硬,毫不怜惜,飞身而起,拦住去路。望向青荷手中崖生,面沉似水,冷气袭人:“嫂夫人要走便走,孩子务必留下!”

    青荷强忍剧痛,定睛观瞧,但见他面似冠玉,目似朗星,不是卓幕,却是哪个?心下疑惑:“他如此为难于我,难道是为了曼陀?”如此一想,又惊又急,又气又怒。

    青荷自然不知,卓幕勇闯嘉王府,不辱使命,救护崖生,可是回转奉云殿,一见青荷,顿生疑惑。

    卓云不曾娶妻生子,自然对生娃之事一窍不通。卓幕却是过来人,眼见青荷腰细如柳,面似娇花,身轻如燕,疾行如风,怎可能是分娩产妇?大生疑窦之际,更对崖生之身世大大质疑。他毕竟是卓星亲兄,眼见亲弟身

    陷牢狱,怎忍心误其独子?当即飞身急追,只为问个清楚。

    青荷已被“双相”吓得三魂出窍,再听卓幕称呼自己嫂夫人,更是七窍生疑:“卓云错认了我,他是卓云堂兄,倒会将错就错,不如我也将错就错。”

    一心想要寻机飞逃,怎奈身前卓幕,武功高强,拦住去路;身后“双相”,如狼似虎,藏在暗处。

    无可奈何间,青荷护住崖生,拜向卓幕:“原来是驸马都尉,多谢侠肝义胆,拔刀相助。”

    卓幕唯恐自己心慈面软,对青荷的脸,根本不敢多看,强装不为所动:“嫂夫人不必客气,孩子给我。”

    青荷听得心惊胆寒,事到如今,自然是能屈不能伸。左思右想,大殿之上卓幕言行举止,倒是是非分明,除恶扬善,只盼卓幕不似他的狠父恶妻奸弟。索性把心一横,低低的声音,实话实说:“驸马都尉,这个孩子,我不能给你。他是殷帅之孙,更是弄玉姑嫂的命根!”

    卓幕闻言不可置信:“嫂夫人此话当真?”

    青荷也不隐瞒,简明扼要,说明实情。

    卓幕听的半信半疑,沉吟片刻,方说:“既然如此,卓幕陪嫂夫人亲自去趟殷府。”

    青荷闻言大喜:“有他护送,倒能免去诸多凶险,当真求之不得。”更不怠慢,紧抱崖生,飞身急行。

    就这般,二人再不多话,极奔殷府。一个满心疑虑,一个满心戒备;一个谨小慎微,一个谨慎防范;一个心事重重,一个惴惴不安。

    青荷鞭伤极重,适才疮口崩裂,伤情雪上加霜,痛不可当。为了崖生,只是勉力强忍,紧咬牙关,却不敢少有迟缓。

    卓幕见她面色惨白,额头鬓角冷汗不断,想到适才出手冒昧,不由满心惭愧:“嫂夫人鞭伤如何?不如先回宫治伤。”

    青荷闻听此言,唯恐他趁火打劫,更是戒备森严,咬紧牙关充好汉:“多谢驸马挂念,些许小伤,不足挂齿。”

    卓幕闻听此言,更觉羞惭:“嫂夫人受伤不轻,不如让卓幕来抱殷公子。”

    青荷心下大惊,脸上不动声色,极尽恭敬,声音虽轻,语气却坚定:“驸马有所不知,弄玉命苦,黛岩命薄,可怜两个姑嫂,一个没了父兄,一个没了夫君。我怀中抱的,不仅仅是殷家唯一的长孙,更是姑嫂二人的身家性命!”

    言毕,更是提高警惕,急施“蒹霞露飞霜”,飞身形跃离卓幕。

第一百四十二章 夫君是谁

    卓幕念及殷帅,不禁心如刀绞。www.uu234.ccUU小说听她言语,观她举止,更不似恶人。再不敢轻率靠近,徒增她无谓惊恐。

    如此这般,两个痴心人,都是一根筋。各怀心腹事,同念不同心。

    一路无言,来到佛图山。殷府上下,一片忙乱。

    黛石奉卓云之命,率众撕开封条,鱼贯而入。他也算缘城出了名的美男,相貌不同凡响,行为举止更是冠冕堂皇。

    黛岩父亲与殷帅本是生死故交,又是儿女亲家,得知消息,不顾年老体衰,匆匆赶来,念及往昔,自是哀痛之极。

    直到此时,黛岩方知,夫君已英年早逝,悲愤过度,几欲心死。

    丘山眼见殷府变成一片狼藉,强忍悲愤,忙里忙外,上下操劳。

    弄玉看着泪流满面、汗透前襟的丘山,一脸疼惜。她本有四只威风凛凛的藏獒,因舍命护主,损失过半,如今只剩下阿丘、阿山,还是伤痕累累。两獒与主重逢,欢喜至极,不顾伤痛,围着弄玉前窜后拱。

    黛石一番发号施令,又是一阵冷眼旁观。眼见二獒跟随弄玉出门,又见丘山布置灵堂,兢兢业业,不遗余力,妒忌狠绝之心,再也熬忍不住,索性呼之而出。

    他斜倪丘山,指桑骂槐:“玉小姐身份尊贵、千娇百媚,你不过是个畜生,也敢觊觎偷窥?这般争先恐后,显山露水,难道还想升堂入室不成?”

    黛岩哭得哀哀欲绝,闻听此言,登时醒转,颜色大变:“哥哥,你说的什么话?你是在殷府,不是在自家!难道不懂起码的“礼义廉耻”?”

    黛石一声冷笑:“礼义廉耻?对一只处心积虑的癞蛤蟆,我因何屈尊降价,和他讲什么“礼义廉耻”?”

    黛岩面露愠色:“黛石,明人不说暗话!我倒想问问清楚,究竟是谁是癞蛤蟆?你是我兄长不假,丘山却比我兄弟还亲!哥哥不尊重他,便是不尊重我,殷家更容你不下!”

    黛石嗤之以鼻:“黛岩!哥哥疼你,才和你推心置腹!事到如今,你已经沦落到了这步田地,不为自己着想,不为玉小姐着想,也该顾及殷家脸面!殷帅何等英雄?如何容一个马夫,毁他一世英名?他算个什么东西?他是德才兼备,还是武艺超群?是曾建功立业,还是官拜上品?区区一个马夫!一无所长,不学无术,不明分文,便想攀龙附凤,你不怕打脸,我还嫌丢人!”

    黛岩忍无可忍:“黛石!君上令你来殷府,是让你祭拜功臣,不是让你折辱好人!”

    黛岩父亲更是

    满面怒容:“黛石!殷帅待你不薄,你若会说人话,便留在殷府好生做事。不说人话,趁早给我滚蛋!”

    黛石看看父亲,看看妹妹,难以置信。他拉不下脸来顶撞父亲,便对妹妹颐指气使:“黛岩,你怎不知好歹?为个下贱坯子,居然六亲不认?”

    黛岩怒不可遏:“黛石,你一双势利眼,哪里分得清贵贱?丘山舍生忘死,患难相助!你倒是我兄长!位高权重!至亲至近!我遇难之时,你只知缩起乌龟壳,躲进安乐窝!便是方才蜀玉宫,我和弄玉受人胁迫,你还不是不闻不问?不关心我们的死活!”

    黛石不以为然:“谁说我不闻不问?我现在难道没有站在你身旁?没有一心一意为你们姑嫂谋划?”

    黛岩一声冷笑:“为我们谋划?我可不敢劳您大驾!哥哥做人如此猥琐,哪里比的上丘山光明磊落?难怪当初哥哥求娶弄玉,我夫君根本不依!”

    黛石恼羞成怒:“黛岩,识时务者为俊杰,你便是不识时务!当年多少名门望族,踏破咱家门槛?我那般力劝,你却死活嫁给殷声!如今倒好,他身首异处,你孤苦伶仃!”

    黛岩气得浑身乱颤:“你心思龌龊,一双眼睛只看到功名,如何懂得世间真情?我爱殷声,就算只做三日夫妻,也心满意足!你这等俗人,就算守护三生三世,与猪狗同窝,又有何异?哪有资格痴心妄想弄玉?”

    黛石冷笑连连:“你现在新寡,我也不和你计较,姑且让你勉强装装清高!我还不知殷帅?一辈子两袖清风,不要实惠只要名声!事到如今,两腿一蹬,一无所剩!你们孤儿寡母,日后若无我照拂,还不知如何清苦!”

    黛岩不怒反笑:“黛石!你有没有人性?我公公和夫君尸骨未寒,你便报德以怨!我知道你那个靠山,给了你许多好处。他害我公公,杀我夫君,凶残成性,你居然奉若神明!”

    黛石不以为然:“黛岩,咱们是一家人,你这般骂我,当真解气?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别看人家现在锒铛入狱,凭他实力,早晚会东山再起!只要跟对人,我绝不会一辈子做这池中物。算了,你一介女流,见识短浅,和你多说无益。事到如今,你唯一出路,就是好生谋算,守住殷府,莫让势利小人乘虚而入。”

    黛岩不怒反笑:“黛石,谁是势利小人?你难道毫无自知之明?”

    兄妹二人争吵不休,丘山只是埋头做事,低头不语。他认认真真布置好殷离父子灵柩、牌位、祭品,恭恭敬敬叩拜一回,便默然走出房

    去。

    青荷怀抱崖生,急跃房中,见了此情此景,登时心知肚明,更是心中一凉,急忙奔上前去,先见过黛岩,递上崖生:“嫂子!驸马亲自出手,救回崖生!如今母子团聚,嫂子高不高兴?”

    黛岩正气的热血翻涌,万万没有料到,悲愤与幸福相伴相生。急忙颤抖着双手,接过崖生,看着卓幕和青荷,泪如雨下,说不出一句话。

    倒是黛石,眼疾手快,百般伶俐。眼见卓幕大驾光临,当真是又惊又喜,瞬间摈弃丑恶嘴脸,恢复英雄本色。摧眉折腰,卑躬屈膝,斜肩谄媚,迎刃而上。

    哪料到,卓幕更是眼明目亮,对他的人品嫌恶至极,一声轻哼,根本不加理睬。

    卓幕看向黛岩,却是真心诚意,极尽安抚,又毕恭毕敬走上前去,祭拜殷离。

    但听他低声饮泣;“蜀东遗英烈,殷氏留清名。高山遇流水,悲歌谢知音。曾率八千甲,常驱十万兵。蜀东终命处,凭吊更伤情。修短故天年,高志雅量英。我实剜心痛,心底意难平。君若天有灵,闻我肠断声!”

    青荷顾不上聆听吊咽,也不及安抚黛岩,只是飞身急追丘山。奔至院中,一眼看到弄玉一边安置双獒,一边指挥下人:“宫中传言,君上将会亲来祭奠,速速打扫庭院,安顿灵堂,万万不可怠慢。”

    青荷一把拉住弄玉,将黛岩兄妹之争、丘山出走之事,三言两语说个一清二楚。

    弄玉登时大惊失色,再不顾什么蜀宫,什么君上,急转身奔着丘山消失的方向,狂追而去。

    青荷放心不下,紧随其后。就这般,三人先后奔至长江江畔。

    夜色中,月光下,丘山长身玉立,衣袂飘飘,仰望长空,泪眼朦胧。

    青荷心下疑惑:“丘山身形、相貌、气质,因何与这一世的哥哥有些神似?”

    弄玉站在丘山身后数丈开外,眼望爱人,泪眼婆娑。

    不知过了多久,丘山转过身来,已恢复一脸笑容:“玉小姐,江风这般大,你快回去吧。”

    弄玉悄悄擦去辛酸的眼泪,露出一张动人的笑脸:“江水奔流,聚山成丘,弄玉触景生情,做诗一首。丘山哥哥,你想听么?”

    丘山闻言诧讶,定睛看着弄玉,轻轻点点头。

    弄玉眼望江流,轻声吟道:“一江浩瀚奔不休,两岸深切并成洲。风云变幻暴雨骤,波涛起处看吴钩。月圆有意上西楼,日落无痕天尽头。人生长恨水长流,弄玉之爱山之丘。”

第一百四十五章 爱丘成山

    丘山闻声,眼泪如同决堤的洪水,翻涌奔流,唯恐被弄玉看见,急忙低垂下头。www.uu234.cc隐忍半晌,终于又能咽泪装欢:“玉小姐,天色已晚,我先送你回殷府。”

    弄玉仰着小脸,冲着丘山展开笑颜:“丘山哥哥,不是你送我回府,而是咱们一起回家。”

    丘山更是一怔,沉吟半晌方说:“君上乃圣明之主,不仅昭雪殷帅冤情,你们姑嫂日后也会多得照拂,区区黛石不敢兴风作浪。我注定四海为家,无需再回殷府。”

    弄玉自然而然地将一只小手,塞进丘山大手,声音又是体贴又是温柔:“大千世界,芸芸众生,每个人对家的期许不尽相同。有的崇尚高贵典雅,拥有的却是寒酸落魄;有的羡慕明屋华堂,身处的却是竹篱茅舍;有的祷告子孙满堂,入眼的却是人丁稀疏;有的渴望温情脉脉,得到的却是寡欢落落。弄玉自幼丧母,父兄又戍守边关,所以弄玉对家的期许,不在华屋只在家人。殷府虽是高门大院,若无丘山,无可留恋;茶坊虽是陋室偏远,若有丘山,便是家一般温暖。”

    丘山闻言心下一凛:“玉小姐性情端庄,温婉纯良,聪慧无双,丘山从小到大,惊为天人。怎奈丘山鄙陋,从一出生,便已注定,实在配你不上。”

    弄玉充耳不闻,自顾笑得一脸开心:“丘山哥哥,你还不明白?我心中的家,就是有丘山的地方。有了丘山,一间茅屋,金碧辉煌;没有丘山,琼楼玉宇,不胜凄凉。”

    丘山闻言,热泪盈眶,怔怔愣了半晌:“可是,丘山不爱征战四方,不喜血战沙场,位高权重,视为粪土;声明显赫,不值一钱。如此离经叛道,实在愧对厚望。”

    弄玉连连摇头,轻声说道:“我父兄征战四方、血战沙场,我父兄位高权重、声明显赫,结果又怎样?何况,丘山哥哥难道不知?位高权重于我,不及你微笑的脸;声明显赫于我,不及你回眸的眼。弄玉今生今世最大的希望,便是陪在丘山身旁。”

    丘山静默半晌,内心激动,却不敢随心随性:“玉小姐现在这般想,不足为奇。你久居深闺,识人太少,见了我便如获至宝。等你慢慢长大,看惯了造化弄人,见多了世事无常,定会因我曾爱你误你,恨我一生。”

    弄玉紧握丘山之手:“丘山哥哥,不去大胆尝试,怎知你我真心?”

    丘山连连摇头:“这种尝试,太不公平。丘山零投入,零成本;只有得,没有失。玉

    小姐投入的却是身家性命,甚至会悔恨终生。”

    弄玉微微一笑,说得再不能更坦白:“丘山哥哥,你从来不知道自己有多宝贵,你值得弄玉以身相许。”

    丘山闻言几欲不能自持,强行控制,再一次推心置腹:“早晚有一日,玉小姐会明白,丘山不值得以身相许。当年殷帅也曾教我文武艺,对我寄以厚望。我白学了诗书,白练了武功,一上战场,每每看到肢体横飞,尸骨成堆,血流成河,便深深自责,因为战争只让我感受罪孽深重,恶行滔天。什么帝王将相,什么万古流芳,什么称王称霸,什么建功立业,什么壮志豪情,什么英雄无悔,统统灰飞烟灭。”

    弄玉轻声说道:“你不喜征战,我不喜杀伐,算是志同道合,定能一生一世,恬静淡泊。”

    丘山心下一痛:“玉小姐,你不懂,男人女人根本不同。玉小姐本该配以绝世英雄。可是丘山,当不起英雄。多年以来,丘山反反复复做同一个梦。梦中的我,只有三岁模样。母亲抱着我,直面金戈铁马,血战拼杀。母亲身上,血流如注;母亲脚下,血流成河。事到如今,我早已记不清母亲容颜,却记得那奔流抛洒的热血,追逼飞射我的面颊口鼻,热热的,咸咸的,苦苦的,猩猩的,让我无法呼吸,无法视听。”

    弄玉贴紧丘山:“让我守在你身边,给你呼吸,给你视听。你再不会做这杀戮嗜血之梦。”

    丘山垂下头来,定定看着弄玉。弄玉仰着小脸,双颊红晕陡生。登时意乱情迷,只觉呼吸不畅,双唇不由自主,向弄玉迫近。就在触碰的一瞬间,如梦方醒,急忙拉开距离:“玉小姐,江边风大,我先送你回家。”

    弄玉看向丘山,无限失望,无限心酸:“你知道么?我从小最爱陶潜。不为别的,只为他的一句诗:“少无适俗韵,性本爱丘山”。”

    对视良久,丘山仍是泪流满面,沉默无言。

    弄玉忽然撤手,飞身跃向江中。

    丘山大惊,涌身一纵,后发先至,半身落水,拦在她身前:“玉小姐,你做什么?你连水都不会游,怎往江里投?”

    弄玉双膝入水,涕泪滂沱:“谁要你管!你既然狠下一颗心,执意要我命,不如生死由我去!”

    丘山冲上前去,一把将弄玉抱在怀中,泪水奔涌:“玉儿,你本来知道,你就是我的命!你想要什么,我都依你,不如现在就把我的命拿去!”

    青荷远远躲在暗影之中,看得涕泪横飞,更觉满腔疑惑:“因何自古以来,不能好好地谈情说爱?非要没有折腾,不见爱情?”虽是疑惑,更是欣喜,松下一口气,这才高抬腿,轻落足,打道回府。

    奔出数步,突然发现,还有一人跟在身后不远处,心下一惊,定睛一看,却是卓幕。

    登时忧急,急欲甩脱,不料卓幕快速跟进,更是不耻下问:“嫂夫人,卓幕心有一事,还望指教。”

    大敌当前,青荷强装大度,一笑莞尔:“嫂夫人不敢当,驸马爷有话但说无妨。”

    卓幕沉声问道:“嫂夫人可知丘山身世?”

    青荷歪头想了片刻,连连摇头:“我只知丘山性情豪爽,义薄云天,对他身世,却知之甚少。驸马心下好奇,何不问他本人?”

    卓幕良久无言,只是悄然跟进。二人又如先前一般,默默前行。

    青荷哪里受过这般尴尬?急忙向他深施一礼,婉言道别:“驸马,我先回了,就此别过。”说完,纵身便走。

    卓幕却快步将她拦住:“天色已晚,我送嫂夫人回龙府。”

    青荷闻言激灵灵打了数个冷颤:“卓云、卓幕,都是不断提到龙府,龙府究竟何人居住?”灵光一闪,劈开青荷脑洞:“不好,定是“飞龙在天”!”

    念及“飞龙在天”,刹那之间,阴霾遮天蔽日,噩梦接连不断:冰火剑气,寒热双毒,雪山秃鹫,死亡牢狱,历历重现,压得她透不过气。

    她强打精神,毕恭毕敬,深施一礼:“我不是什么嫂夫人!驸马爷莫要认错人!”

    卓幕闻言一愣:“嫂夫人何出此言?”

    青荷惨然一笑,比天上的月光还黯淡:“只为多活几天,还请多多垂怜。”再不多言,飞身便走,疾奔殷府。

    卓幕不好死气白咧追随,只好作罢。

    到府方知,蜀君卓云方才祭拜完毕,已打道回宫。

    黛岩怀抱将要入眠的崖生,左摇右晃,千哄万哄。

    青荷垂涎三尺,跃跃欲试,想要回虞之前,最后抱一回崖生。

    眼见崖生睡眼朦胧,虽是不敢上前,依然口水横流:“崖生真乖巧,不爱哭,只爱笑;不爱玩,只睡觉。”

    更是打起退堂鼓:“现下无需担心弄玉姑嫂,我只需再去茶山寻回弹弓,便可放心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第一百四十六章 夺命蜀陶

    黛岩怀抱着崖生,红肿着双眼,温温柔柔说道:“几日不见,他又大变,更像我的阿声!”

    青荷只敢远观,不敢亵玩,听罢连连慨叹:“真是难为黛岩,还要苦熬苦盼。UU小说www.uu234.cc崖生变阿声,起码二十年。”

    黛岩终是放心不下,口中又问:“玉妹妹可还安好?”

    青荷唯恐黛岩忧心,急忙宽慰:“都好都好,只是他们今晚未必再回殷府,怕要暂驻茶坊,我先给嫂子报个平安。”

    黛岩闻言大惊,更是大恨不已:“都怪黛石狼心狗肺!”细细一想,又有所悟:“丘山绝非池中物,早晚会闯出一番天地。”

    青荷一番权衡,心中更道:“依我之见,黛石该夸不该骂。平心而论,他可是个极品月老。我为了弄玉丘山,说过一筐好话,生生不及黛石一句恶言。你看,若非他捅破窗户纸,弄玉怎能轻轻松松翻过一重山?当真是,何须月老一线牵?棒打鸳鸯促真缘。”

    崖生终于入睡,青荷刚要拜别隐退,便被黛岩一把拉住。她手脚麻利,取来跌打损伤药物,悉心替青荷疗伤。

    黛岩的体贴,让青荷想起这一世的姐姐,更想起这一世的辛酸苦楚,委屈到了极处。

    黛岩心疼至极:“青荷,你须得好生将养,再不能淘气。”

    青荷强装坚强:“嫂子放心,我身强体壮,用不上数日,定能恢复如初。”

    黛岩面色一沉:“你这个样子,怎能让人放心?你需老老实实听话,安安心心住在我家。”

    闻听要受温顺贤良的黛岩管束,做一个温顺贤良的呆瓜,青荷急忙顾左右而言他:“我惦记玉姐姐,这就去趟茶坊,待我得了实情,再向嫂子回禀。”

    黛岩虽担心她的伤势,却拗她不过。眨眼之功,青荷一跃而起,飞身出门,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夜幕降临,她借着微微月光,一路向西,奔向茶山。走在路上,远眺长江,横无际涯,碧波荡漾,更让她念起家乡,忆起南海冲浪,激起对阿龙的无限渴望。

    清冷月光流下,江畔一片泼洒。那无声的浪花,隔着一层薄薄的烟雾,闪烁着出星辰一般的芳华。

    可惜,天地寂寂,江畔迷迷,只剩她一人而已。

    情思到了深处,听不见风声,闻不见水声,甚至察觉不见脚步,只觉泪水奔流,心血徜徉:“滚滚长江东逝,奔流不息入海,东海南海相连,悠悠南海之畔,就是家乡

    南虞,魂牵梦绕阿龙,不知何年,才能相见?”

    一时间,想的撕心裂肺,痛得魂不守舍,更是当机立断:“今晚先在茶坊安顿,明日一早就上茶山,找回弹弓,便回南虞。”

    方才想到此际,忽觉身后阴风习习,劲风烈烈。心知不好,回身四顾,机警得如同灵狐:“怎么?“飞龙在天”?说到就到?他已得了玉笛,还要痛下杀手、杀人灭口?”

    惊骇无极,飞身而起,极速前纵,堪堪躲过身后“峨眉阴阳戟”致命一击。

    哪知,尚未站稳,前方又是恶风不善,一颗可怖的“骷髅头”,惊现眼前,一只“峨眉阴阳槊”急如霹雳骇电,猛砸面门。

    急切间,青荷施展“蒹霞露飞霜”,提气斜纵,斜掠而出,将将躲过凌厉一砸。

    双脚刚刚落地,身后“峨眉阴阳戟”,寒气凛然,惊心动魄,接踵又到。

    青荷向旁极纵,尚未站稳,眼前便飞探过来一只罪恶黑手,电光火石一般,抓住了她的前襟。惊骇至极,提气后纵,但听“嗤”的一声浸响,衣帛尽裂。

    直到此时,方才看清,眼前一白衣恶鬼,身材瘦削,形容枯槁,身形奇快,如同鬼魅。手中的“峨眉阴阳槊” 呼啸而至,凌厉之极。不是鬼眼怪胎的相雾,却是谁?

    相雾恶狠狠说道:“小妖精,你毁了我王一门,连累我峨眉一派,还想逍遥法外?”

    青荷惊吓无极,双足尚未着地,但觉背后凛凛恶风,劲逼后心,隔开蜀锦和肌肤,传来致死的冷意。惊急之下,奋起平生之力,腾身而起,飘风飞旋,将将逃过致命一扑。

    身后之人,却是相烟,凶神恶煞,狠如“夜叉”:“小妖精,今日定要你血债血还!”

    青荷毛骨悚然,飞身急走,耳畔生风。呼吸声,撞破双侧耳膜;奔跑声,敲击脚下青砖;追杀声,震撼两旁街巷。声声不息,如同战鼓,经过烈风、砖石、高墙,反复折荡,更显得诡异横生,杀机四伏。

    她无限惊恐,慌不择路,半迷半失,不知不觉冲至蜀陶街。眼见前方高门大院,正是名扬天下的“蜀陶馆”。

    不暇思索,跃身而入,如飞一般穿亭过院,依然甩不掉恶鬼缠身。无可奈何之下,向左一个侧身,飞入一间陈列室。

    但见一排排、一列列、一行行,陈列着各式各样的蜀陶,鼎、罐、盘、豆、双耳壶、三足钵,应有尽有;浅黄、赭黄、浅绿、

    深绿、天蓝、褐红、茄紫,色彩斑斓;鸟兽虫鱼,花草树木,风**雪,人物传记,纹饰丰富,姿态优雅;个个设计精巧,个个做工精美,个个价值连城。

    惶恐之至,绕着无数蜀陶,飞身炫走。身后“双相”依然穷追不舍,阴魂不散。不敢迟疑,唯有窗外逃生。人在半空,更听寒风呼啸,却是相烟的“峨眉阴阳戟”霹雳骇电般袭到。

    青荷躲无可躲,避无可避,索性向前一扑,脚一着地,接连两个滚翻。正好滚到一堆堆炼制蜀陶的粘土旁侧,急中生智,手脚并用,连蹬带刨。

    刹那间,粘土飞扬,尘飞漫天。

    相烟迷了眼,堵了鼻,破口大骂:“小妖精!诡计多端!几次三番,迷哥哥眼!自以为长得耐看,哥哥便舍不得下手?你等着,哥哥一定送你进窑炉,让你浴火祭天!”说话之间,舞动“峨眉阴阳戟”,狂风暴雨般狂砸而下。

    青荷惊急无限,拐弯抹角,飘身奔逃,前方又是一处高屋大房,不暇多想,飞身而入,人在其中方知,此乃制陶作坊。

    接连越过数层门窗,绕过成堆的坯料,拐过无数匣钵、模型、硼板、成坯、画坯、釉坯,只觉越来越热,形同炙烤。不由心中暗暗叫苦:“前方定是烧窑坊,炉内温度少说也有800度!”

    果不其然,抬眼一看,前方十数口火炉。炉下熊熊烈火,势如中天。炉膛又深又阔,蜀陶整整齐齐、密密麻麻,置于其中,个个烧得通红,个个烤得发亮,射出耀眼的光芒。

    青荷只觉自身便是粘土陶坯,转瞬便被烧成火红的蜀陶。

    正在浴火惊骇,便觉身后恶风烈烈,伸过来一直铁钳般的巨手。事到如今,前方已是无路可走,但觉后颈剧痛,已经被掐住后颈,被身后恶人老鹰捉小鸡一般提在手中。

    双脚离地,失去重心。这般险情,痛彻骨髓,怒从心起,五内俱焚:“相烟,拿开你脏手!”

    相烟终于得逞,一声狞笑:“怎么?小妖精?嫌我脏?你倒是干净!你越是干净,哥哥越是喜欢!不如趁早炉膛祭天!”

    相烟怪笑着将她举过头顶,对准烧窑炉膛作势便扔。

    青荷眼望那又深又阔的红色炉膛,俯瞰那肆虐窜涌的灼热火焰,近观那一排排、一列列火红的蜀陶,只觉心胆俱裂,更是无可奈何。她曾经预料过各种死法,万万没有料到,会烧成炉灰,化作蜀陶!

第一百四十七章 追魂水牢

    更闻阴风飘旋,相雾双目如电,张牙舞爪,转瞬便飞扑眼前,阴测测说道:“师弟,急什么?她死的这般痛快,岂不是便宜昏君?我王有令,要抓活的小妖精,死的可是没用。”

    相烟一声淫笑:“我不过聊以取乐,师兄何必当真?她如此绝色,若真烧制成陶,岂非可惜?”

    言未毕,六个烧陶大汉陡然现身,个个横眉立目,满面怒容。其中一个,手持陶具,怒指“双相”,高声断喝:“汝乃何人?光天化日之下,胆敢肆意行凶!”

    哪料到,“凶”字尚未出口,相烟左手一扬,寒光一闪,六个烧陶大汉一个不剩,全部扑倒于地,气绝身亡。

    相雾见状,于心不忍,恶狠狠瞪了青荷一眼:“小妖精!这六人本是我缘城技术精湛的手艺人,若不是因为你,怎会死于非命?”

    青荷被相烟提在手中,后颈痛不可当,身下炙烤热浪,只觉气血翻涌,怒意高涨:“魔鬼杀人,反倒怪我?算了,你我人鬼殊途,本就无话可说。”

    相烟意犹未尽,再一次将她烘向炉膛:“小妖精,你不是中了寒毒么,哥哥我先帮你暖暖身。”

    相雾面沉似水:“师弟,夜长梦多,别再让我枉费唇舌,速离此地,一刻不可耽搁。”

    相烟旋即将青荷拎出炉外:“师兄放心,师弟晓得。小妖精倾国倾城,颠倒众生,留她挟制昏君,自是最好不过。倘若她烧灰祭陶,实乃暴殄天物,于事无补。”

    “双相”再不多言,更不怠慢,出了“蜀陶馆”,一路穿街过巷,爬坡上坎,纵跃如飞。

    青荷虽然身体受制,脑子却格外清醒。加之天生方位感极好,眼见峰回路转,略加思索,便知已到琵琶山,更觉毛骨悚然。

    琵琶山地势陡起陡落,“双相”忽上忽下,沿着提坎纵跃奔行,便来到一堵豪宅高墙之下,悄然寻了处阴暗角落,飞身而入。

    天打雷劈,都不会让青荷如此惊疑:“嘉王不是被全国通缉了么?嘉王府不是被戒严查封了么?如此非常时期,“双相”还敢出没此地?”

    刹那之间,嘉王那张大白脸,穷凶极恶,展现眼前。一句歌谣,更是响在耳畔:“琵琶山上嘉王府,甲锁横穿琵琶骨。进的来阴曹地府,出不去鬼狱魔窟。”如此一想,只觉在劫难逃,万劫不复。

    豪府之内,刀枪林立,铁甲成行,显然是奉了卓云之命,全府戒严。怎奈“双相”驾轻就熟,神出鬼

    没,不断闪转腾挪,加之楼台亭阁起伏,假山湖沼错落,二人又是暗夜出行,居然如入无人之境。

    “双相”穿过前山,绕至后崖,快若灵猿,奔如雷闪,风驰电掣一般,奔至一处悬崖绝壁之下。

    青荷满腹狐疑,又惊又怕:““双相”究竟得了谁的庇护?还敢杀回嘉王府?”

    相雾熟门熟路,摸到崖角,钻进一簇翠竹,站在崖壁近前,拨开严严实实、郁郁葱葱掩饰其上的藤蔓,居然露出一个隐秘机关。

    机关由菱形蜀瓷拼接而成,分成白、灰、黑三色,错落有致,规则布局,浑然立体,犹似一个三色方阵。

    相雾已经极速秘密机关方阵正一位、倒一位暗扭,分别正拧三圈,倒拧三圈。耳听“吱丫丫”数声响,悬崖绝壁一处极其隐蔽的石门应声而开。

    青荷被相烟挟持,跃进密室,眼前地板,又是无数黑、白、灰菱形组成的“三色方阵”。

    远远望去,三块菱形拼接,形似一个正方体;九九八十一个正方体联合,组成一个小方阵;九九八十一个小方阵组装,又构成一个大方阵。整个图案,便是无数个黑顶、白灰侧面的方阵,循环往复,层层相接,环环相扣,阵阵相和。

    青荷恍然大悟:“此乃“峨眉方阵”。”

    她自幼喜欢玩耍,对“三色方阵”倒不陌生,泰哥哥曾经有过详解:“著名的“峨眉方阵”,遵循佛法的“三位一体,九九归一”,布局活位、死位、空位。踩定活位,顺利穿行;踩定死位,万箭齐发;踩定空位,板翻人陷。”

    “双相”更不怠慢,循着每个小方阵的正一位,脚踩黑色菱形,健步如飞,安然穿行。

    不过片刻,相雾再次旋转第二道机括,一扇巨型铁门应声开启。

    “双相”更不迟疑,飞身入内。双脚刚刚落地,便听一个阴险的声音急问:“谁?”

    青荷闻听此声,浑身战栗:“难道是相尘!”

    “双相”却满是惊喜,口中轻答:“师兄,是我!”说话间,拐下隐蔽旋梯。

    借着昏暗的烛光,青荷放眼望去,更加毛骨悚然,一个硕大的正方体建筑,骇然眼前:一面靠山,三面石砌,顶部高出地面丈余,更显阴森诡异。

    相烟挟持着青荷,飞上其顶。

    青荷更显居高临下,看得清楚,正方体足足数丈见方,上盖铁板,正中开了个方形入口,盖以铁栏杆。

    相烟

    刚刚奔至入口,便闻一股恶臭,扑面来袭。

    眼见青荷被熏得晕头转向,相烟笑不可抑:“花容月貌,泡成臭鱼,岂不可惜?小妖精,亲我一口,叫声好哥哥,说不定哥哥心上一软,求我王高抬贵手,留你一命。”

    相雾面沉似水:“师弟,废话那么多?还不速速行动?”

    言未毕,忽然疾风扑面,一道身影快如急闪,出手如电,启动水牢机关,入口铁栏杆应声而起。那人更不怠慢,将青荷向下狠命一踹。

    青荷还未及表达惊骇,便被塞进池中。耳听“扑通”一声,水花飞溅,瞬间没顶。

    被冰水一激,更觉冰寒彻骨,痛彻心扉,早已惊吓无极,只当置身地狱。幸而水性极好,人一入水,便本能地屏息闭气,翻转身躯,将小脑袋探出水面,半晌方敢喘上一口气。这才发现,岂止冰寒,岂止剧痛,简直臭气熏天。

    直到此时方知:“这里分明是个水牢!藏污纳垢之所,毁尸灭迹之地!”

    背部鞭伤剧痛无极,痛过之后,又是奇痒难耐,伸手一摸,一声恐惧到极点的惊呼,震破她的耳膜。

    青荷简直难以置信,那声音发自她的喉咙。伸手一捏,更加不可思议:“无数肉呼呼、黏糊糊的血虫,已经爬满我饱受鞭伤的身躯!”

    她哪里见识过这个?堪堪晕死过去。

    牢外相烟闻声叹息:“可惜她那小模样,倾国倾城,我不能受用,却便宜臭虫!”

    一个声音阴冷无极:“师弟,生死存亡之秋,你还想着快活风流!”

    耳听如此魔鬼之音,晕死水下的青荷,陡然惊醒:“相尘果然也在此地!”

    相尘冷酷之声,响在水牢上方:“今日运气总算没有坏到极点,昏君论功行赏,又不敢坏了祖制,嘉王府便归了卓幕。幸而卓幕心念旧情,王妃、侧妃、偏妃,不曾定罪,得以幸免。如今卓幕忙的脚朝天,王府便由曼陀接管。曼陀仍是不改初衷,一心伺机拥戴卓幕上位,咱们才保住这处容身之地。虽是不见天日,却也得之不易。”

    相雾喑哑着声音急问:“我王可还安好?”

    相尘深深蹙眉:“师弟尽管放心,狡兔三窟,何况我王?“峨眉九子”忠心耿耿,日夜相护,我王功力自是恢复神速。只是,师弟定要铭记,我王藏身之处,知者越少越好。”

    相雾闻言连连点头:“师弟省得,只盼我王早日如初。”

第一百四十八章 吸血水鬼

    相烟闻言更是大喜:“今日虽是霉运连连,方才可算运气不错。www.uu234.ccUU小说龙妖那些狗腿,替昏君四处寻找小妖精。卓幕帮了我等大忙,泄露了小妖精行踪,才便宜了我和师兄,轻轻松松,捉到小妖精。”

    青荷断断续续闻听“龙妖、泄露、行踪”等只言片语,登时五雷轰顶:“天哪!原来今日束手被擒,又得益于“飞龙在天”!也是啊,若不是他,我怎会遭遇“双相”?这厮借刀杀人,灭绝人性,犹甚卓星!”

    细细一想,更是醍醐灌顶:““飞龙在天”明里嫉恶如仇,暗地里却与曼陀沆瀣一气。如若不然,他神机妙算,怎容嘉王府放任自流?”

    越想越恨,犹如万箭穿心:“数次罹难,罪魁祸首都是“飞龙在天”。不过为了一只玉笛,何至于如此机关算尽!”

    相烟极力内敛,依然声如洪钟:“师兄,依我之见,我王虽是年过半百,依然风流倜傥,小妖精千娇百媚、冰雪聪明,不如花些气力,好生驯服,收为己用。”

    相尘一声冷笑,阴测测说道:“我王确有此意。虽是如此,今日我王一败涂地,小郡王锒铛入狱,我等深受其害,岂容她逍遥法外?何况,小妖精性情古怪,不知好歹;更是油盐不进,放荡不羁。所以我王吩咐,将她泡在水牢,好好煎熬,待到半死不活,再施以“神农摄魄之术”,让她乖乖受教,定能整治的服服帖帖。”

    相烟急不可耐:“依我之见,昏君正是得意之时,不如以小妖精为质,今夜出其不意,杀入蜀玉宫,绝地反击。”

    相尘面沉似水:“师弟,此乃非常时期,你我都被全国通缉,形势当真险极,须得小心为宜。”

    相烟垂头丧气:“如此坐以待毙,我实在觉得憋屈。”

    相雾敦敦教诲:“来日方长,怎会坐以待毙?何况,昏君喜欢作死,咱们不怕等不来转机。”

    相尘阴险至极:“我王自有道理,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我王日后翻盘,小妖精便是关键!你想想看,昏君为了她,苦熬多少载,苦盼多少年?”

    相烟连连点头:“不错!我王文成武德,智计超群!有了小妖精,不怕昏君不就范。”

    相雾却一脸焦虑之色:“龙妖通天彻地,诡计多端。此事性命攸关,不得半分差池,一丝怠慢。”

    相烟一声长叹:“从前,咱们王府何等显赫?哪里需要藏头露尾?当真

    是此一时,彼一时。”略一转念,愤愤不平:“罪魁祸首,就是龙妖!总有一日,必杀他个片甲不留!”

    相尘面露哀色:“咱嘉王府本是人才济济,天下无敌。只可惜人心不齐:碧雪王妃看破红尘,隐居雪宝顶;大郡王六亲不认,不念旧情;郡马爷风轻云淡,与世无争。为今之计,只盼我王雄才大略,小郡王吉人天相,咱们东山再起。”

    相烟雄心又起:“两位师兄,我王今后是何打算?”

    相雾心平气和:“我王说得明白,王府今非昔比,这等劣势,与昏君分庭抗礼,与龙妖斗智斗勇,实为不智。不如藏起锋芒,保存实力,伺机再战。”

    相尘面露敬意:“我王圣明,天下大事,不是东风压倒西风,便是西风压倒东风,此乃司命之属也,不到最后,胜负难定。任他是谁,也不可逆天而行。事到如今,你我更要跟定我王,顺势前行。”

    相雾连连称是:“昏君便是逆天而行,为捉拿我王,费尽心机。幸而我王未雨绸缪,制造假象,声东击西。昏君只当咱们回了峨眉,派出人马,四面围追堵截,都是一无所获。”

    相尘语重心长:“从今日起,你我兄弟,必须时刻警惕,不留蛛丝马迹。尤其是这水牢,必须严加看管,不容半分怠慢!”

    相烟连连点头:“师兄教诲的是,师弟明白:咱们唯有暂且销声匿迹,才能其不意,攻其不备,绝地反击。”

    相尘沉思片刻又说:“事到如今,营救小郡王,势比登天。我王思来想去,必须请出碧雪王妃。她是小郡王亲娘,母子连心,怎会眼睁睁看着亲生儿子身首异处?”

    相雾却连连摇头:“只是,小郡王明日正午处斩,远水怎解近渴?”

    相尘沉思一回又说:“小郡主心思纯净,古道衷肠,孝心可鉴,必然不会袖手旁观。”

    相雾闻听,面上一喜,继而心事重重:“她武功非同小可,倒是巾帼不让须眉。只是岳箫管教极严,恐怕再难出山。”

    相尘面色坚定:“事在人为,权且一试。”

    相雾一声长叹:“人算不如天算!咱们昨夜虽然捉到“赤碧二子”,可惜终究没能派上用场。“二子”丢了兵符,倒是便宜了小妖精。事到如今,我王败北,小郡王身陷囫囵,就算再将“二子”交出,也是回天乏术!”

    相尘心下好奇:““二子”武功了得,师弟

    昨夜如何得手?”

    相烟如实回禀:“此事倒也蹊跷,昨日晚间,我和师兄奉命追寻小郡主,到了茶山五鲤湖畔,便见“二子”身受重伤,狼狈逃窜。我和师兄,倒是未费吹灰之力,便将“二子”捕获。如今都被关在水牢,已是苟延残喘,不足为患。”

    相尘仍是一脸忧色:“虽是如此,可要小心提防。更是不知,“二子”来我缘城,有何图谋?究竟又被何人打伤?”

    相烟亦是一脸疑惑:“对了,师兄,还有一事,更是蹊跷。”

    相尘闻言急问:“何事?”

    相烟脱口便说:“我只知“赤碧二子”素来不离不弃,珠联璧合。却不料昨日“二子”身边,横空多了一个紫衣女人。“碧枫子”小模样本就生的不错,那个紫衣女人有过之而无不及,虽是昏迷不醒,更是闭月羞花、沉鱼落雁。依我之见,定是“赤枫子”见了绝世美女,色心又起,“碧枫子”争风吃醋,大打出手。所以此次捕捉“二子”,才会得来全不费工夫。如今全部关在水牢,只盼小郡王拨开云雾见青天,到那时又多两个绝色美人相伴,必会满心喜欢。”

    相尘却听得忧心忡忡:“师弟,俗话说“此一时,彼一时”,事到如今,咱们再不能任意妄为。如若不然,一个不慎,引火烧身,功亏一篑。”

    相烟倒是听劝,连连点头:“师兄说的是!师弟谨记于心!”

    三个恶鬼,渐行渐远,声音渐小,想是回了地窖,去做地鼠。

    青荷听的隐隐约约,痛的浑浑噩噩。正在切齿痛恨中,背上肩上又是剧痛奇痒。一把摸过去,又是一手血虫。用力一捏,嗜血者瞬间变成一滩血水。

    骇到极处,心中暗道:“谁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怎不会近血渴血?眼看鲜血顺着手,流下腕,流过臂,淌进水,越看越是触目心惊,完全没有嗜血者的兴奋。”

    这阴森的地狱,这冰冷的水牢,暗无天日,寂静无声。不,并非寂静无声。她分明听到“滴答滴答”的溅水之声。原来,头顶洞穴岩隙水,便是恐怖水牢之水源。那“滴答滴答”的水声,让她想到逝去的时间,逝去的生命。心胆俱裂,浑身巨颤。

    正在无尽的黑暗中迷失,正在无限的惊恐中战栗,身侧却响起一个阴森的、冰凉的、突兀的男低音:“小妖精!你倒是阴魂不散!居然又和我在此见面!”

第一百四十九章 谑浪笑敖

    这声音,简直发自地狱,比这可怖的水牢,还要惊悚。www.uu234.cc

    闻听此声,青荷顿觉浑身毛孔,个个开裂,冰冷的血水,顺着毛孔,极速渗透。嗜血的毒虫,无孔不入,顷刻之间,直插心肺!

    她惊恐无限:“这是兽还是人?他说的吴国话,必是吴国人。怎么,他还见过我?可是,我敢对天发誓,活了十六年,何曾听过这般地狱之声,魔鬼之音?”

    她的眼睛逐渐适应了昏暗,强忍惊恐和错乱,仔细看去。但见一人,头胸露出水面。红发红脸,满面虬髯,胸厚肩宽,膀大腰圆。别的也便罢了,那张脸生的太过离奇,上尖下宽,眼睛向外鼓,鼻子向内凹,血盆大阔口,甚是可怖,活脱脱一个渗人的“赤发水怪”。

    “赤发水怪”一声冷笑:“老子今日运气当真不错!临死还有个垫背,舍命相陪!”

    观其人,听其声,顿觉真气外泄,冷气袭心:“他运气好,我却霉运实多,不是遭遇恶人,就是邂逅歹人,如今又与魔鬼同穴为囚。”

    她惊恐万状,不知所措,徒劳地抓甩一只又一只血虫。

    忽听一声娇笑,虽是微弱,虽显无力,却阴阳怪气、幸灾乐祸,胜似地狱女巫:“小妹妹,那是水蛭!水牢应有尽有,你抓不尽,捏不完!它们会吸光你浑身血液,直到血尽人亡!”

    阴暗之中,青荷望向声源,又一个“水牢罗刹”再现!仔细再看,分明是一个娇俏孱弱的美人,脸色惨白,呼吸不息,只有一张脸露出水面。

    不!她的身边,还有一张脸!那张脸更美丽,更孱弱,更苍白!脸的主人早已昏迷不醒,却被“水牢罗刹”抱在怀中。

    青荷只觉神经错乱,真魂已不在人间。倾尽全力,平心静气,挣扎在疯狂的边缘。

    心中不断劝慰自己:““赤发水怪”、“水牢罗刹”虽把别人的痛苦,当成自己的快乐,可他们是唯一的难兄难弟加难友,要想逃出去,必须同心协力。”

    她好不容易控制住濒死的神经,巨颤的喉咙,挤出一个友好的微笑,发出一句友好的话语:“伯……、伯……,姐……、姐……,这……、这……、这水蛭……着实……可怕……!咱……、咱……、咱们……赶紧……离开……这里……!”

    “赤发水怪”一声冷笑:“水蛭算什么?这般大好机会,不好生历练,岂不白来一回?”

    “水牢罗刹”更是笑口

    常开:“小妹妹,叫伯伯没用,整整差出一辈!不如我替你做主,叫他一声夫君!”

    “赤发水怪”登时暴怒:“碧妹,你怎不讲妇德?怎能将自己的夫君,随随便便让给别人?”

    “水牢罗刹”不以为意:“我可是好心,师兄丑成这般,难得美人情愿下嫁,本该念念阿弥陀佛!”

    “赤发水怪”一声怒吼:“碧妹再若胡言乱语,我便“咔嚓”一声,扭断小妖精的小细脖!”

    “水牢罗刹”心肠不坏,急忙喝止:“赤兄不要便算了,何必伤了美人性命?对了,小妹妹,我差点忘了,你不是有自己的夫君么?那可是西蜀“战神”!他多疼你!怎舍得将你丢在水牢,喂这血虫?”

    “赤发水怪”一声怪笑:“他算她哪门子夫君?不过是一对**,一时野外苟合!他们劈风派本就随意随性,他虽是功力深厚,却更定力不足,见了这等妖精,难免欲念焚身,难以自控。”

    “水牢罗刹”苦撑着一声娇笑:“师兄何必求全责备?他身边可是美女如云,却能打三十多年光棍,熬忍至今,已是难能可贵。”

    “赤发水怪”不怒反笑:“碧妹可是欠打?处处替他说话?难道想要弃夫改嫁?”

    “水牢罗刹”疑惑至深:“我还不曾出嫁,如何弃夫改嫁?更何况,他即便真娶,我也不会嫁。师兄想想看,他的真魂早被小妖精勾走,光剩一张空壳,有什么稀罕?就算长得再好,武功再高,白给我都不要。”

    “赤发水怪”闻言大喜,继而满面不屑:“他对小妖精,不过始乱终弃!哪里像我对碧妹,才是一往情深,真心实意!”

    耳听二人胡言乱语,越说越难听,越说越离谱,青荷再也无暇理会。

    她踮着脚尖,将将露出小脸。挣扎着向前探身,左手抓住池壁,右手凑巧摸到一只手。

    黑暗之中,她心惊胆寒,抢扑救命稻草一般,急切将它一把抓住,只觉又冰又冷,触手冰寒。

    昏暗之中,仔细向手的主人看去,唯见一张苍白浮肿的人脸,飘浮在水面,毫无生气,若隐若现。

    青荷一声惊呼:“他因何这般冰冷?为何一动不动!”

    静寂半晌,沉默是金。没了戏虐,没了娇笑。

    终于,“赤发水怪”发出一言,声音没有半分温度和情感:“他已经死了不知多少天!进了王府水牢,想要活着出去,势比登

    天!”

    闻听此言,青荷眼前一黑,影影绰绰的一切,都飘飘荡荡,浸入无边的黑暗。转瞬间,那黑暗深处又有无数金花飘闪。刹那间,金花又在旋舞,又在升华,变成赤橙黄绿青蓝紫七道彩虹。只是,那绚丽的彩虹,更是昙花一现,倏然又变。所有的一切,又归集于可恶的、可怖的、可憎的黑暗。

    死亡与黑暗同生!死亡与黑暗同行!死亡与黑暗同存!它们来得容易!逃脱它们,驱赶他们,却无尽艰难!

    惊吓之余,痛苦之后,青荷反而趋于平静,从未有过的英雄气概,弥漫身心:“我要见我阿龙!我要活着出去!无论是谁,天皇老子,休想阻挡我前行!”

    如此一想,勇气倍增:“姐姐,伯伯,咱们相互扶持,逃出水牢!”

    “赤发水怪”嗤之以鼻:“小妖精!活着出去?下辈子吧!”

    “水牢罗刹”终于停下怪笑,好心好意,婉言相劝:“小妹妹有所不知,师兄已经足足试过一个时辰。水牢四壁光滑,无法攀爬;水面距洞口,足足一丈有余;浸在水中,又不能借力;便是跃到洞口,铁栏杆横在那里,如何出的去?不如等师兄运功完毕,恢复功力,咱们再同心协力,一起出去。”

    青荷心中暗道:““赤发水怪”伤得不轻,待他恢复功力,不知要猴年马月?那时候我一身的血已被水蛭们吸食殆尽,早已变成“水鬼罗刹”!何况,“赤发水怪”人品太差,他若真的恢复功力,即使不打我杀我,也绝不会心生恻隐,救我脱离苦海。”

    念及于此,口中忙道:“伯伯,借你肩膀一用,待我逃出水牢,再行回报。”

    万万没有料到,“赤发水怪”闻言勃然大怒:“小妖精!我的肩膀,岂容鼠辈践踏?我想出牢,用得到你?”

    “水牢罗刹”一声娇笑:“师兄,你怎不解风情?你难道不知,被绝世小美人踩上一脚,那可是上辈子修的艳福,一辈子都能福星高照!”

    “赤发水怪”一声咆哮:“碧妹!我还没好生和你算账,你倒又来多嘴!”说话间,手指昏迷着的紫衣女人:“都是你妇人之仁,处处护着贱人!如若不然,我怎会遭她暗算?如今倒好,咱们三人,身受重伤,失利“三相”!”

    说话之间,他犹自怒气不止。终是心念大局,平息定气,站直身体,双掌合十,专心致志,苦练“枫叶寒功”。

第一百五十章 中心是悼

    不出片刻,“赤发水怪”头部四周,便已雾气氤氲。www.uu234.cc

    他这般坚忍不拔,实在让青荷敬佩有加。眼见他练功心无旁骛,深觉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便欲伺机出逃。

    青荷顾盼一回,灵机一动,计上心来,悄悄靠近吞云吐雾的“赤发水怪”。愈是靠近,愈是匪夷所思:“因何离他越近,水温越冷?岂止是冷?简直是冷冻成冰!”

    不暇多想,紧咬牙关,竭力遏制上牙磕下牙,待得半丈之距,气运丹田,陡然极纵,破水而出,奔着“红发水怪”的肩膀,双足急蹬。

    人在半空,眼看得逞。正在小人得志,暗中窃喜,始料不及,“赤发水怪”武功奇高,反应神速。他本来伫立水中,稳如磐石,全心全意练功,出其不意遭此一劫,大惊之下,虽不及出手杀人,却能退步撤身。

    如此一来,青荷几无落脚之地。幸而“赤发水怪”出于本能,撤身之际,依然露出鼻孔。

    惊急之下,青荷应变如神,猛一提气,在空中一个斗转,左脚尖前探,正好点中“红发水怪”的鼻尖。

    他怎甘心被她践踏?登时冲冲大怒,翻波涌浪,大喝一声:“小妖精!……”话未说完,就被她狠狠一蹬。

    “红发水怪”怒发冲冠,怎奈重伤之下,难以控制平衡,身体极速下沉,瞬间没顶,老大一口水,灌进愤怒的喉咙。

    “水牢罗刹”看着有趣,发出一声虚弱娇笑:“小妹妹,你就算长得再乖,也不能如此卖萌!师兄连肩膀都不肯施舍,你却蹬鼻子上脸,岂不是自取灭亡!”

    青荷终于得以借力,再不管三七二十一,施展“蒹霞露飞霜”,向上极纵,双手就攀住水牢正中洞口的铁栏杆。

    “红发水怪”极速挣扎而出。登时,整个水牢,如同天打雷劈,连珠炮般的咒语,滚滚而来。全是骂人脏话,字字不堪入耳,句句惊悚恶毒。将青荷祖宗十八代,从天上骂落地下,从炼狱骂到魔窟,从公狗骂成母猪。

    口中骂不解气,手上打更不怠慢,气运丹田,照着青荷,便欲发出雷霆之击。

    眼见青荷立时死于非命,“水牢罗刹”急忙制止:“师兄,她若成功,咱们便是出牢有望,岂非不幸之中的万幸?”

    “红发水怪”暴跳如雷:“她哪有这等好心?我又岂能受她之恩?”

    “水牢罗刹”寸步不让:“你不受,我肯受!”

    青荷心下捉急,幸而心思

    机警,右手摸摸索索,奋力够到洞外机关,循着记忆,依葫芦画瓢,扭动开关,牢门上的铁栓应声而起。她更是刻不容缓,右手用力一撑,推开铁栏杆,顺势腾空而起,终于跃出水牢。

    小脚一着地,身形迅疾一个翻转,双足便紧紧勾住洞口,整个身子倒挂,探入水牢,奋力伸出双手,大声疾呼:“姐姐,拉住我的手,我拽你上来!”

    “水牢罗刹”大喜过望,兴奋过度,一边拼力奋起,搭上青荷小手,一边口中絮絮不止:“师兄,现下你可相信小妖精?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她心肠不坏,甚随她夫君!”借力青荷,飞身出牢。

    性命攸关,“赤发水怪”不忘诅咒:“她该千刀万剐,她夫君更该天打雷劈!”一手抱着那个昏迷不醒的美人,一手借力“水牢罗刹”,旋风般飞将出来。

    青荷只当好心有好报,人在水牢之顶,一边帮扶,一边说道:“伯伯,实在多有得罪!实出无奈!莫怪莫怪!”

    眼见三人全部出牢,如释重负:“伯伯,姐姐,咱们各赖天佑,各自逃命,各不相……!”

    哪料到,她“欠”字不曾出口,“赤发水怪”已蓄足内力,“枫叶寒掌”雷霆万钧,迅猛拍来:“小妖精,几次三番!阴魂不散!怎会不欠?你明明欠着老子一条命!”

    刹那间,疾风烈烈,奔着她后脑,迅猛袭来!

    “水牢罗刹”心知不好,口中急劝:“师兄,她不过踩你一脚,你怎能拍碎她的小脑!你倒想想看,她的小脑袋美轮美奂,你的大脑袋却丑陋不堪!你本来占尽便宜,还要如此凶残,岂非天怒人怨?”奈何她身受重伤,武功又与“赤发水怪”相差甚远,如何阻拦?

    惊急之下,青荷更是敢怒不敢言。幸亏反应神速,轻功又好,如若不然,定要被“赤发水怪”的“枫叶寒掌”,拍个全残。

    耳畔冷风呼啸,周身冰寒刺骨,青荷的记忆,瞬间回到五鲤湖,登时恍然大悟:“今日之“赤发水怪”,与当日之“五鲤湖水妖”,本是同一人!”

    茅塞顿开:“我每每靠近“赤发水怪”,都会那般冰寒,原来是因他修炼“枫叶寒功”,冰寒刺骨。与我先前所受寒毒,异曲同工。一冰一寒,冷酷非凡,夺人性命!”

    “水牢罗刹”一声娇笑,缠绵诡异:“师兄,难得小美人有情有义,慧眼识英,舍生忘死救你,你却蛮不讲理,忘恩负义,一点儿不知怜香惜玉。”

    “赤发水怪”一声冷笑:“碧妹,何必以君子之心,度小人之腹!她哪里有这好心?不过是想利用你我,拦住“三相”,助她出逃。”

    青荷惊吓过度,哪里顾得上与水怪分辩?极速纵上旋梯,飞上地面,打开机关。

    “赤发水怪”得理不饶人,呼啸着追在她身后。幸而她身形奇快,飞穿铁门,跃入“峨眉方阵”。总算仗着阵法复杂,“赤发水怪”顾忌脚下,再不敢穷追猛打。

    不料,尚未出阵,忽闻前方数声冷笑,耳轮中便传来相烟一声怒吼,恰似晴天炸出一个霹雳:“小妖精,本事不小!如此水牢,也能逃之夭夭!”

    又一个声音恐怖嘶哑:“果然奸诈狡猾!再不能留她!”

    另一个声音恶鬼附身:“正是,既然不听话,只好就地正法!”

    眼见三道身影,如同利剑,如飞而至,青荷心知是“三相”,登时不尽仓皇。

    无可奈何间,青荷牙关一咬,奔着前方“峨眉方阵”中的黑色“死位”,狠命一跺。

    刹那之间,万箭齐发,急如狂风暴雨。

    身前“三相”、身后“二子”均是猝不及防,极纵的极纵,飞扑的飞扑,各自施展浑身解数,拼死逃命。

    青荷更不怠慢,奋起平生之力,涌身一跃,飞身出了方阵。

    总算舍命逃出水牢,王府驻兵无数,依然险象环生。青荷本不想打草惊蛇,奈何形势所迫,身后跟着一群凶神恶煞,哪里顾得上许多?

    她奔着山下玩命狂奔。“三相”紧追不舍,“二子”阴魂不散,禁军又是不明所以,全力追击。冷箭破空而飞,暗箭接踵而至。只觉背心寒气凛冽,只听脑后冷风不断。

    冰与霜的洗礼,火与电的夹击,这里就是地狱,这里就是魔窟。她恨不得足生双轮,肋生双翅。全力飞走,心脏狂跳,血液暴流。

    她一口气飞逃至后山,倘若再奔一箭开外,便至琵琶山后的江畔悬崖。以她的身手,手攀灌木藤蔓,脚踏绝壁怪石,便可王府脱险。

    哪料到,迎面奔来数十人,火把油松,亮如白昼;刀枪棍棒,林立成行。

    青荷躲在暗处,看得一清二楚:为首一人,凤冠凤袍,雍容华贵;俊眼修眉,粉面含春,不怒自威,不是曼陀却是谁?

    她身侧还有两个彪形大汉,长剑在握,威风凛凛,杀气腾腾,正是“乐田、乐都”。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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肉食者壮志凌云:“我要把青天覆盖的地方,变成北鞑的牧场。” 草食者凌云壮志:“我要把北鞑的战场,变成青天覆盖的地方。” 天地不仁,刍狗万物。圣人不仁,柝龠熔炉。 沧海桑田,霸业焦土。悲欢离合,丹心如故。 成败有因,胜负有果,兴衰有道,何谓荣辱? 万世之基,千古之帝,百谷之王,谁主沉浮? 龙悦荷香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龙悦荷香,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龙悦荷香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