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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荷之青青     龙悦荷香txt下载     龙悦荷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四十五章 同仇敌忾

    青荷更生疑惑:“‘金蝉子’因何构陷曼陀?‘变色龙’藏身之地因何泄露?究竟是因曼陀一时疏忽,还是曼陀本就与‘六子’沆瀣一气?”

    阿龙便似心中明镜,只是默不做声,敌人反而沉不住气。

    “青枫子”果然眉头一皱,激将法飞上心头,只盼敌人怒而发声,己方也好听声辨位:“龙妖,死到临头,贪念妖精,迷恋妖色,不忘风流快活。”

    “赤枫子”更是熬忍不住,声如洪钟,一声长鸣:“可惜啊,龙妖!一世英明,生生被女人断送。如此被大老婆出卖,便是娶再多的小老婆,又有何用?”

    忽闻一声冷笑,冰寒彻骨,却是“白枫子”雪上加霜:“龙妖,行将就死,何妨死个明白?就是你这小妻,也是被博赢始乱终弃。”

    更听一声娇笑,酥麻入骨,却是“碧枫子”据理力争:“师姐,休要诋毁博赢,人家可是世间情圣,可是真心实意睡的小妖精。当真是爱之愈切,思之弥深,疼还来不及,怎舍抛弃?你没见博赢到处寻她,急的疯疯傻傻?”

    一声媚笑传来,鸡皮疙瘩,油然而生,“蓝枫子”色心更起:“各位师兄师姐,龙妖要杀要剐,你们随便,小妖精可要留下活口。有她在手,我便能轻轻松松,驯服博赢。”

    “白枫子”骂的豪爽,“碧枫子”说的开放,“蓝枫子”道的欢畅,青荷再是心怀宽广,也气得怒火万丈。

    转念又想:“何必与禽兽置气?他们越是说的不堪入耳,越是心里没有底气。不过是巧施激将,扰乱我方军心。我若遂他们心意,岂非愚不可及?”

    念及于此,急忙抬眼看向“变色龙”。

    他那张脸,不惊不怒,不愠不火。他那双眼,星光璀璨,无喜无伤。重伤之下,被骂之后,依然泰然自若,对“疯缠六子”之丧心病狂,全然不放心上。

    她顿时放下一颗荷心:“他不爱我,怎会计较危言耸听?我不爱他,何必心下耿耿?”

    他隐在墙角,左手持剑,右手护荷,全神贯注,唯恐挚爱有失。

    她心中暗想:“‘疯缠六子’恨透了‘变色龙’,一心乘他之危,置他死命。这般危急,他还如此护着我,却似对我极好。”

    “金蝉子”一声冷笑:“龙妖,想不到你也有今日。真是苍天有眼,神明相助。想要活命,乖乖束手就擒,献上‘劈风心法’。”

    青荷忧心烈烈:“‘疯缠六子’人多势众,个个奸诈歹毒,‘变色龙’伤得太重,实难抵挡。事到如今,只有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略一转念,计上心来:“当然,他没气力跑路,我背着他,更是跑不赢。不妨我做诱饵,调虎离山。”

    念及于此,贴紧阿龙,轻轻耳语:“大哥哥,我趁黑背捆稻草,引开他们,你乘机藏身后山。”

    万万不料,他闻言反将她抱得更紧。她无法撤身,又不敢轻举妄动,只剩心急如焚。

    “疯缠六子”一番偷袭,未能抢占先机,更生畏惧,躲在门外静候战机。

    “赤枫子”性急,徒劳吼了半晌,不见敌人有任何异动,熬忍不住,破口大骂:“龙妖,有种就快快出来受死!缩头乌龟,藏头露尾,算什么英雄!”

    骂了足足一刻钟,茅屋内仍是寂静无声。“疯缠六子”再不怀疑:“敌人重伤,毫无胜算,不敢贸然出手。”

    “金蝉子”心下暗喜,贴在窗棂之上,侧耳倾听。果然屋角有呼吸之声,不必说,便是青荷,无论她如何敛声屏气,毕竟功夫不值一提,如何无声无息?

    “金蝉子”再不犹豫,气运丹田,腾空而起,先发制人,“三弧九射”,上、下、中三路,九枚毒针,势比飞芒,向二人藏身之处夺命奇袭。

    与此同时,“寒枫五子”身形暴起,“枫叶寒针”飞天下雨,电射霹雳。

    阿龙不愧盖世英雄,陡然跃起,身似灵猿,影似飘风,剑似游龙,舞动飞龙剑云,将二人周身护得风雨不透,水泄不通。只听“铮铮铮铮”、“叮叮叮叮”清脆之声,“弧针”、“寒针”又被纷纷格开,飞花碎玉般击落下来。

    与此同时,阿龙脚尖点地,腾空而起,便已跃身出门,翩若惊鸿,婉若游龙,顺势一招六式“降龙伏虎”,眨眼之间,急出六剑,奔着“疯缠六子”夺命奇袭。

    六人万万没有料到,敌人如此快疾,如此神勇。惶急之中,根本不及反应,更不敢贸然对接,各个大吃惊吓,纷纷施展“金蝉脱壳”,“寒枫骤起”,向后极跃飞纵,看看躲过性命。

    阿龙跃起之时,青荷躲在墙角,得了自由,灵机一动:“我曾偷了他‘追风菱针’藏在墙角,如今正好一用。”

    更不怠慢,即刻施展“蜻蜓点水”,几起几落,顷刻之间,就将十数枚菱针抢在手中,又是一个“飞燕回翔”,急速跃至另一处屋角。

    此时,“六子”已由墙根退守院坝,阿龙则是一战即回。青荷心下一喜,跃至阿龙近前,将手中“追风菱针”悉数上交。

    淡淡月光,静静倾泻,他脸色苍白,剑眉深蹙,呼吸不畅,胸前血印,层层入侵,不断扩张。想是方才舍命奇袭,消耗了不少真气。

    她望着他,痛心疾首,娥眉微皱。

    他含笑接过“追风菱针”,乘机闪电般亲了一回水眸。

    她猝不及防,躲闪不及。正自气恼,就听他轻轻吟道:“有美人兮,若即若离;知我心兮,又和我意;轻如燕兮,送我菱针;美目妙兮,亲之如饴。”

    青荷闻听此言,更生隐忧:“‘青枫子’说得不错,他死到临头,还想着快活风流。”

    良久,门外无声无息。

    “疯缠六子”放才吃了大亏,各自心下暗想:“敌人如斯神勇,余威尚在,贸然强攻,实难占到便宜。相反,敌人既然身受重伤,精力和体力都耗费不起,倘若伺机智取,倒于己有利。”

    索性吃一堑长一智,再不敢急于血拼,而是拿出十二分耐心,等待最佳进攻时机。

    青荷却即没耐性、又没体力,浑身上下,冰冷至极。这还不说,排山倒海的困意,迅猛奇袭。意识飘忽莫测,神思渐行渐止,终于迷迷糊糊,昏睡过去。

    阿龙将她轻放墙角,依然严阵以待。

    突然,前门方向、前窗方向、后窗方向均有异动。“疯缠六子”极其狡猾,第三次偷袭,三管齐下,不断变换进攻地点、方向和角度。

    哪料到,“疯缠六子”虽快,阿龙快上加快。“金蝉子”刚刚打开后窗,“青枫子”刚刚跃出身形,“赤枫子”方欲猛攻,“金塞弧针”、“枫叶寒针”还不曾出手,阿龙已是右手一扬,数枚“追风菱针”,电光火石般破空而出。

    “金蝉子”大骇,一个“怪蟒翻身”,却被命中肩头。

    “赤枫子”更是被射中左肋,大痛之下,一声怒吼。

    “青枫子”总算机灵,逃得最快,菱针呼啸而过,头皮依然被擦破。

    “疯缠六子”做梦不曾想到,这般小心,这般谨慎,依然防不胜防,个个身中菱针。皆是吓得魂不附体,胆战心惊。心知再斗下去,决无胜算,退缩之意顿生。

    阿龙静观窗外,凝神以待。忽闻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又听“阴阳针刺”、“刀剑斧钺”争鸣之声,更听“哎呦哎呦”惨呼之声。

第二百四十六章 倒吃干醋

    “青枫子”一声断喝:“小妖精,何时偷学‘峨眉神功’?手持‘雪钺’,飞射‘阴阳刺’,装神弄鬼吓唬人?”

    “白枫子”一声叱骂:“小妖精,见你一次,变化一回,敢不敢揭开披纱,露出你本来面目?

    “碧枫子”一声娇笑:“小妖精,勿恼我方才之言。姐姐我说的可是好话,你这般风流美人,多几个夫君宠爱,美哉乐哉!”

    “蓝枫子”媚笑不断:“小妖精,反正你也不爱博赢,不如将他让给我,我放你一条生路,意下如何?”

    刀剑争鸣,振聋发聩。片刻之后,归于沉寂。敌人贵人,各奔东西。

    阿龙心下大疑:“不知窗外哪位美人,危难时刻,拔刀相助?对了,听她雪钺纵横,‘阴阳刺’飞射,可是雪舞?”

    不暇多想,抱起青荷,飞身上床。她一睡着,更是十二分乖巧,再不与他为仇作对。

    他怀抱青荷,却心如刀绞。白日和她的玩笑,不过是咽泪装欢。方才的拼死一搏、命悬一线,更被他忘到一边。

    生死离愁,却袭上心头:“她身中寒毒,倘若不能清除,早晚会一睡而去,长眠不醒。”

    不知过了多久,才能强咽悲愁,略一沉吟,痛下决心:“当务之急,是制止她翻越箐门雪山。可是,她心如铁石,我如何才能阻她一意孤行?”

    略一转念,瞬间想起:“她手中的军用地图,可是国家机密。没了它,箐门雪山便是谜,走千山跨万水,再难寻觅。”

    念及于此,跃身下床,取过她的小包。首先映入眼帘的,却是鸡毛毽、哈欠猫,都被她用布帛层层包裹。

    他左手鸡毛键,右手小睡猫,看了又看,满心狂喜:“当真口是心非,她何等珍爱我这两个不值钱的宝贝?”

    泪水再次模糊视线,聚散悲欢,苦辣酸甜,结伴而生,袭上心间。

    怀抱青荷,方才上床,又闻远处传来异响。聚精会神,侧耳倾听,西北山坡之上,好似骏马疾驰。越奔越近,銮铃怒响,清脆嘹亮。

    又过片刻,不远处嘈嘈杂杂,便听有人说话,却是金梭、银盾之声:“驸马快看,正前方有处茅屋。”

    阿龙大喜过望,心中暗想:“青荷还真有雕缘,雕哥哥倒也不负荷望。”气运丹田,冲着窗外一声轻呼。声音不大,传出很远:“贤弟,阿龙在此。”

    金梭、银盾闻声而至,率先闯进,满面狂喜:“大将军!大将军!果然在这里!”

    二人本是阿龙心腹爱将,情同兄弟,眼见阿龙伤重,都是心痛至极,眼含热泪,千言万语,化作喜极而泣。

    此次两军交锋,险象环生。阿龙虑到卓云安危,便将卓云托付二人。二人自是不辱使命,却未能如愿守护阿龙。

    紧跟着金梭、银盾,又有十数人鱼贯而入,都是风尘仆仆,却是卓幕、奇燕,率众寻到此处。

    曼陀也率领乐田、乐都,急匆匆最后跟入,奔进茅屋。

    卓幕神色忧急,快步走上前来:“阿龙,伤的怎样?”

    阿龙面上一笑,出语宽慰:“阿幕放心,我无大碍。”顿一顿又说:“阿幕能这么快找到我,定是归功金翅大鹏雕。”

    卓幕闻言甚是惊诧:“金翅大鹏雕?我确是曾经放飞,令其四处找你,只是接连数日,都不曾见它踪迹。”

    阿龙闻言,心下顿悟,偷眼看向曼陀。

    她倒神色坦然,不露声色。

    卓幕细细一想,心下生疑,面露愠色,此时此刻,却不能多说。

    奇燕悉心查看伤势,一张娇媚的娃娃脸,不由眉头紧锁、苦大仇深。末了,略略舒了一口气,神色依然凝重:“如此重伤,大将军生生挺过来,实乃不幸中的万幸。”

    奇燕看了一眼阿龙身侧,略一沉吟,敬佩之情,油然而生。一声感叹,发自心间:“倒是我看走了眼,你这小夫人,确是聪明能干。难得她大难不死,幸亏她舍命相救,否则大将军落入敌手,不堪设想。”

    卓幕护在一旁,闻言更是一片焦虑之色。

    曼陀一进屋,便一眼看到青荷,身盖金钱豹皮,蜷缩在床,欢畅入睡,憨态可掬。一声冷笑,发在心底:“娼妓就是娼妓,还未成婚,就同床同居,当真没脸没皮。”

    这般一想,满脸鄙夷之色,昭然若揭,声音更是嗤之以鼻:“神医,你说什么?龙小夫人?却在何处?我怎没看见?”

    满屋之人,除了阿龙犹自不愠不火,只做不闻不问,余者皆有怒色。

    曼陀更能装蒜,只做不查。

    奇燕眼见阿龙重伤,本是心痛,闻听此言,怒从心中起:“大将军大难不死,小夫人劫后逢生,公主殿下难免大失所望,更要大吃一惊。一时不察,也是情有可原。”

    曼陀闻言,笑盈盈看向奇燕:“神医火眼金睛,曼陀却是凡人,只看到一个北鞑妖女,却不曾见什么龙小夫人。”

    奇燕更是和颜悦色,一笑解惑:“蜀人又有何喜?鞑人又有何悲?你们肉食者打来杀去,与我们草食者有何干系?”

    曼陀笑得花枝烂颤:“怎没干系?依我西蜀惯例,身为大将军,不能随意娶鞑人为妻,否则便是叛国通敌。”

    卓幕闻言,脸色大变,看向曼陀,怒容满面。

    曼陀只当不见,心里笑得花枝招展。

    奇燕如同看戏,更是笑得阳光灿烂:“谁说大将军娶妻?不过是纳个小妾,不过收在屋里,也要遵循你那惯例?公主殿下便是吃醋,难道还想吃到床上去?”

    曼陀登时怒极:“乐田、乐都,只带耳朵过来么?戳在那里做什么?”

    “双乐”明知不敌,却只能逞能,不敢怠慢,跃身而出,发出挑战:“神医!公主素日敬你,今日何故口出不逊,出言无礼?”

    奇燕望向“双乐”,一张娃娃脸,笑得娇憨;一双乖乖手,轻抖皓腕:“大将军重伤,最需要静养。两位将军实在火气大,咱们不如出去发?”

    言未毕,一道黑影,电射而至,便听“啪”的一声脆响,两记耳光,重重打在“双乐”脸上,回声激荡,甚是响亮。

    “双乐”被打得“登登登登”倒退数步,转了数圈,一个撞了南墙,一个撞上门框,面颊高肿,头昏脑胀,瞠目结舌,看向卓幕。

    二人根本不知,如此得罪奇燕,如同闯入鬼门关。

    卓幕瞠视“双乐”,怒不可遏:“都是我平日惯的你!废话少说,赶紧给我滚出去!”

    “双乐”噤若寒蝉,喏喏连声,狼狈逃窜。

    曼陀怒视夫君,冰寒一张脸,瞬间冻成冰剑。

    卓幕眼望爱妻,一脸失望,一脸寒霜:“你若好心好意,就留在这里。你若离心离德,趁早也给我滚出去。”

    此情此景,除了阿龙视若不见,除了奇燕一脸娇憨,余者无不瞠目结舌,大惊失色。

    曼陀贵为公主,素得卓幕千宠万爱,何曾受过这个?气极之下,转身欲出,奔到门口,忽又改变主意,强压怒火,转回身形。

    待到奇燕包扎完毕,曼陀这才竭力平息怒气,厚起脸皮,率先打破满室静寂:“金梭、银盾,此地不宜久留,速速护你家将军上路。”

    卓幕担心路途颠簸,冷面出言阻止:“急什么?阿龙伤得重,好生将养一夜,明日动身,也不为迟。”

    阿龙眼望众人,心下却想:“小小茅草屋,缺床少被。让大家饥寒交迫,困顿一晚,甚是不妥。”

第二百四十七章 叹为观止

    念及于此,阿龙对挚友微微一笑:“阿幕放心,些许小伤,不足挂齿。更何况,“疯缠六子”就在附近,倘若再来骚扰,咱们更加不得安生。不如即刻动身,早去早归。”

    金梭、银盾忧心阿龙伤势,齐声出语相劝:“大将军固然神勇,却万万不能掉以轻心,驸马之言,不妨暂且听从。”

    阿龙连连摇头,微微一笑:“咱们都是归心似箭,再不能耽搁时间。”

    奇燕知他执拗,更不阻拦:“马车就停在门前,大将军想走,上车便是。”

    阿龙闻言一喜,当即翻身下床。

    金梭、银盾急速抢上:“大将军伤势太重,不能太过劳动。”

    阿龙满面含笑:“两位贤弟,我已大好,何必当我做病号?”说话之间,便用金钱豹皮将青荷裹好,抱将起来,大踏步向屋外走去。

    卓幕率众,紧跟其后。

    金梭、银盾护在左右,心念龙体,殚精竭虑,诚惶诚恐:“大将军小心,不如让给我兄弟照看龙小夫人。”

    阿龙尚未开口,奇燕已是笑声不断:“两位将军有所不知,这位龙小夫人,小娃心性,太过顽皮。你们若跟在左右,不是把她跟丢,便要大吃苦头。”

    别人犹可,曼陀闻听“小夫人”三字,声声穿耳,字字扎心,方欲出言相讥,眼看夫君怒容满面,一脸黑线,不由心生惧意,唯有强自咽下一口气。

    清晨,旭日苒苒,晨曦暖暖,照上荷花颜,美梦何田田。

    一觉醒来,习惯性抻个懒腰,居然发现,身上稻草,换成蜀锦被,暖暖和和,轻轻飘飘,不由一喜。

    睁开双眼,余光扫射,居然瞥见一个男子,身材高大,英俊潇洒,站在床边,深深相看,不由一惊。

    翻身侧目,定睛观瞧,宿敌再现,而且,一番修整,不仅恢复如初,简直是生龙活虎,不由一怒。

    青荷一醒,脸上阴晴不定,如此变化无穷,笑煞了阿龙:“我这小荷妖,实在不学好。自从跟了我,修成“变色荷”。成天瞎琢磨,不知想什么?”

    虽是满心疑惑,更是信守承诺,坚定信念,开始一生护荷。

    可惜他不曾认真想过,护荷之路,步步荆棘,步步崎岖,步步坎坷。当真是“一念之差睡刀枕,一念之仁躺火神。一失足成千古恨,一沉沦拜荷下裙。”

    好在他素来坚忍不拔,无坚不摧。笑容可掬,递过两套新衣,一白一绿,随意自取。

    她却视而不见,心中暗道:“卓星和青蝇,一个凶残如豺狼,一个狡猾如灵狐,我都能避之千里。‘变色龙’不过色厉内荏,我虽头脑简单,却也四肢发达,还能怕他?”

    她一掀锦被,方欲起身,陡然发现,居然,居然,居然,赤身**。登时暴怒:“混账东西!胆敢趁我熟睡之际,强行脱衣!”

    他面不改色:“咱们鏖战‘疯缠六子’,连睡了一日两夜马车,你的衣服,又是灰又是土,早已惨不忍睹。我拿出去浆洗,晾在院中,至今湿漉漉。”

    她双目喷火:“你敢脱我衣,我扒你的皮!”

    他泰然自若:“青荷,我的衣服,你又不是没扒过。只要你愿意,夫君夜夜等你。”

    她怒不可遏:“水至清则无鱼,人至贱则无敌!”

    他暖暖笑意,也不见他如何动作,只觉轻风徐来,便将她连人带被紧抱入怀:“青荷教诲,夫君谨记。只是夫君教诲,青荷莫要忘记。俗话说得好,来而不往非礼也。难道只许你脱夫君?就不许夫君反过来脱你?”

    她怒火滔天:“趁着问心有愧,赶紧死前忏悔。泉下做成冤鬼,别怪我不给机会。”

    他低头对着她看了又看,轻轻贴上耳畔:“青荷,难道我想的不对?难道你不喜裸着睡?”

    青荷闻听,满面羞愧,无言以对:“算了!打又打不过,骂又骂不赢,唯有一忍再忍,只当他是难缠的嫦雯。我如今急着回家,哪有功夫为区区几件衣服,纠缠不清?”

    她强收怨愤,起身穿衣,含怒又问:“果真坐了一日两夜马车?我怎全然不晓?”

    他一脸堆笑,柔声说道:“奇燕为解你寒毒,可是殚精竭虑,还专门熬制一剂“枫叶红透”,助你生暖,帮你驱寒。你服药之后,便酣然入眠。”

    暂信此言,再不多问,低头一看,心下敬服:“还别说,“变色龙”倒是模范夫君,连我的内衣心衣,都准备得贴身合心。”

    她穿好心衣,才略略安心。眼望外衣,又生抱怨:“哎,西蜀长裙,罗里吧嗦,一时半刻,穿不利索。还好,总算“变色龙”尽职尽责,省去麻烦多多。”

    他却能自得其乐,一边帮她穿衣,一边即兴吟诗:“娇荷水中听,伴龙帆上行。脉脉眼中波,盈盈颜如冰。芙蓉绝千古,羞惭花万顷。故盼比翼鸟,今圆合欢情。”

    他花前月下,一往情深。她却如履薄冰,满腹戒心。却也不得不承认,他的体贴入微,堪比嫦雯。

    怎么?“变色龙”成心作对:新鞋居然有带?

    正在满心怀恨,那厮便已手持鞋带,拜倒荷花裙。

    她瞬间改换姿态:“是一脚飞踹,还是装傻扮呆?”念及靴不好穿,带不好系,当机立断,先呆后踹。

    于是,她恢复常态,又像小猫一般,懒懒散散,坐在床边,抬着小小脚丫,乖乖拿给他。

    阿龙正在尽忠职守,一个声音响在院中:“属下川纵,参见大将军。”

    他虽已闻声,手上动作却不停,只是轻描淡写说了一句:“纵弟快快有请。”

    “吱呀”一声响,吊脚楼机关开启,继而脚步匆匆,有人入楼上梯。门帘一挑,一个身材魁梧的将军,毕恭毕敬,快步入房。不是别人,正是川纵。

    亲眼观瞻房中情景,川纵不禁捏呆呆发愣:叱咤风云飞天龙,顶天立地大英雄,舍生取义得天宠,俯身甘为小青虫。

    阿龙却若无其事,系带完毕,缓缓站起身形。一如既往,从从容容,轻轻松松:“纵弟,来得正好。缘城一向可好?最近可曾发生险情?”

    川纵虽是新婚,也算过来人,事到如今,却自愧孤陋寡闻:不要说这样的大将军,就是这样的男人,放眼生平,从来不曾亲见。

    他自认宠爱新夫人,那位卓星从前的十三夫人卓玛,已经宠到登峰造极。却不成想,小巫见大巫,如同看天书。

    他心下暗叹:“一向以为,大将军不近女色,真真想不到,不近则已,一近惊人。而且近得从容不迫、游刃有余,近得愤世嫉俗、骇人听闻。岂止是‘色令智昏,爱煞美人’?根本就是‘颠倒神魂,拜倒荷裙’。”

    登时,三观尽毁,五色俱伤,七魄皆失。

    阿龙的英雄气概,川纵真真做不来。踌躇半晌,依然面红耳赤,羞愧难当。终于,平了心,定了气:“启禀大将军,缘城蜀都安好。只是嘉泽父子,心怀叵测,不得不防。”

    阿龙急问:“可曾探到他父子蛛丝马迹?”

    川纵急禀:“春府尹尽心尽力,派人多方打探。嘉泽狡诈,未能探出下落。那卓星好似近又在缘城出没,只是来不影去无踪,未能进一步查出隐情。”

    阿龙又问:“春府尹现在何处?”

    川纵作答:“闻听大将军回府,春府尹本是急赶求见,当时大将军方才睡下,未敢打扰。后闻急报,春府尹便先行回府。”

第二百四十八章 风声又起

    阿龙顿悟:“春府尹不及相见,便行回府,定因风声又起。”

    川纵点头:“正是,春府尹唯恐卓星乘机作乱,即行折返,至今未传音讯。”

    阿龙便道:“嘉泽隐忍日久,卓星更是急于报仇,近日,他们父子定会露出马脚。”

    川纵又报:“另外,春府尹细细查过,当日绞杀卓星,确是有人对绞架做了手脚。”

    阿龙登时念起阿黑,饮恨含悲:“我一早便怀疑,大缘府生了内奸。”

    川纵眉头紧皱:“正是。卓星本就武功高强,这内奸又利用职务之便,将绞索悄悄放短。行刑之时,卓星的颈骨,并未如期坠断,是尔能得保全。”

    阿龙略一沉吟:“卓星本就狡猾,如果自闭真气,假意装死,骗过行刑官,本是不难。”心念阿黑,强忍悲愤,顿了一顿又问:“大缘府内奸,可是鸣夏?

    川纵轻轻点头:“春府尹怀疑是他,全力追查,更是痛下决心,大义灭亲。只是鸣夏方被捉拿归案,不及审讯,便被一个峨眉派高手,神不知鬼不觉救走。”

    阿龙满面惊异:“此人是谁?在我缘城,除了嘉泽,谁有这等武功?出入大缘府,来去自如,畅行无阻?”

    川纵面露愧色:“属下猜不出。只知那人黑纱蒙面,轻功了得,看他身形,却非嘉泽。”

    阿龙面露忧色:“果然离奇。我更有一事不明,鸣夏父母长兄,个个精忠报国,他因何投敌叛国?”

    青荷闻言心下暗说:“这都想不懂?他不过想学你,做个绝世英雄。”

    川纵无言以对:“这个属下实在不晓,便是春府尹也是百思不解。”

    阿龙一声轻叹:“世事多变化,人心最复杂。”

    川纵毕恭毕敬又说:“凌晨时分,君上曾经亲来探视。”

    阿龙闻言一惊:“君上可还安好?”

    川纵连连点头:“君上一切安好,亲见大将军性命无忧,这才由驸马爷陪同,安心回宫。”

    阿龙念及军情:“金银两位将军,可是心念边关,回了蜀东南大营?”

    川纵轻声回禀:“正是。两位将军护送大将军毕,便连夜赶了回去。”

    阿龙略感不安:“春府尹不知现下如何?”

    川纵忙道:“不如属下去趟大缘府,亲自打探,回来禀报。”

    阿龙点头:“也好。”

    望向院中,百名心腹爱将,各持刀枪,忠诚站岗,不由举眸暖暖一笑:“诸位将士随我征战已久,早已疲累不堪。纵弟不如吩咐一声,让他们各自归家,我这里不劳牵挂。”

    川纵闻言,心知大将军如此发话,真心体恤属下,急忙深施一礼:“是。大将军,小夫人,属下先行告退。”

    青荷耳听此言,眼前一黑,心中一痛:“啊!小夫人!完了!全完了!可恨‘变色龙’!他故意让川纵亲见,我和他这般过夜,这般同房,这般同居,这般晨起。川纵新娶的那位夫人,耳目传神,牙尖嘴利,那可是新时代狗仔队的水准。自不必说,我这龙小夫人之名,已经传遍缘城。事到如今,一夜爆红,心想事成;一世闺名,彻底断送。”

    伤痛到了极致,反而没了痛点。眼前陡然一亮,心胸豁开朗:“他堂堂大将军,不怕千夫痛骂;我小小采茶女,还怕万人喊打?更何况,东窗事发在西蜀,南虞才是我归宿。受骂挨打都是他,我只管安心归家。”

    本想系好鞋带,即刻旋踢“蒹霞无为腿”,如今却问心有愧,下不去脚:“念他低头系带态度好,妙手生花功夫高,关键是为了示好,不怕舍义取骂。算这厮临时走运,我这飞腿旋踢,暂时省省。”

    他不知躲过一劫,兀自兢兢业业,殷殷切切,打来洗脸水,递过擦脸巾。

    她只当不见,不理也不接。

    环顾四周,小包躺在橱柜之上,安安静静,好模好样。飞身一旋,纵身一跃,扑上前去,抢在手中,弹弓也不敢要,拔腿就跑。

    绕着旋梯,奔到一楼,陡觉小包分量极轻,心下生疑,打开一看,果然少了一样宝贝,登时冲冲大怒:“我只道他偷我玉笛,窃我弹弓,如今又藏我地图,是可忍孰不可忍?”

    她愤然回头,这才发现,他居然无声无息跟在身后,正笑盈盈望着她,一脸温柔。

    可惜的是,他的春暖花开,换来她的风霜滚滚来。

    青荷暴怒:“无耻之徒!还我地图!”

    从前,她不骄不躁,不愠不火,温如皎皎之月。如今,她这脾气,见风就长,点火就着,暴似灼灼骄阳。

    他见她满面怒气,不但丝毫无惧,反而极尽调戏:“青荷莫急,地图已被夫君收起。夫君别无他求,只是不欲你翻越菁门雪山。”

    她强忍怒火,一声冷笑:“不要说大雪山,我便是想翻‘火焰山’,又与你何干?”

    他避而不答,只说自己的话:“青荷,春分已至,气候一日暖过一日。倘若青荷固执己见,不如给我一些时间。一则天气回暖;二则有我相伴。咱们同上雪山,岂非安全?更何况,一路之上,有我陪你说笑、陪你耍玩、陪你游逛,岂不三全其美?”

    他鬼话连篇,她怒极腹诽:“谁要你相陪?长得这么黑,也配做三陪?”

    心中不为所动,口中不惮质疑:“龙大大忧国忧民,日理万机,怎肯不顾宫中府中,怎肯放下万千百姓,陪个采茶女,满世界流窜?这却成何体统?不怕留人话柄?”

    他微微一笑:“青荷有所不知,据我预判,西蜀短期之内,不会再有战事。青荷且想,东吴兵败,更会祸起萧墙,改朝换代,为时不远;北鞑虽虎视眈眈,却只敢坐山观虎斗,决不敢贸然出击。既然如此,我这大将军,偶尔出国,有何不可?”

    青荷哪里肯信?满面鄙弃:“龙大大和我同赴南虞,你家君上,还不判你个叛国投敌?”

    他笑容可掬,耐心详解:“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我家君上,虽曾“粉骨碎身浑不怕,冲冠一怒为红茶”,可事到如今,他已是“夫妻好比鸳鸯鸟,比翼双飞在蜀朝”。他本就生有慧根,又不缺壮志雄心,定能富国强民,成就‘西南不败’,成就盛世明君。”

    她直奔前路,对他不屑一顾:“正是,西蜀大胜,百废待兴。大众创业,万众创新,千载难逢。龙大大数十年殚精竭虑,夙兴夜寐,还不是为了这一天?事到如今,还不励精图治,万里鹏程?也好万古流芳,青史留名?”

    他满面谦逊,诲人不倦:“非也非也。励精图治、青史留名的,那是蜀君。万古流芳、万里鹏程的,那是蜀民。这等荣誉,永远不属于你夫君。”

    眼见他紧紧跟在身畔,赶也赶不走,甩也甩不脱,她急不可言:“谁听你大言不惭?你是否扬名立万,与我何干?”

    他登时神色黯然:“青荷,你怎么这么快便忘记?是你自己,夜夜哭泣,要我陪你回虞。”

    她闻言只觉不可思议,思来想去,恍然大悟:“他可不是青蝇,赶不走,甩不掉,摆不脱。他混淆黑白,错乱视听,翻云覆雨,颠倒乾坤。”

    自知讨要玉笛、弹弓、地图无望,唯有背着小包,极速奔逃。

    眨眼之间,足下生尘,脚下生风,一跃腾空。

    他不料忠言逆耳,她根本听不得真话,见势不好,更不怠慢,飞身而起,极速纵跃抢扑。

第二百四十九章 不洗犯罪

    他口中急呼:“青荷,你还未用早膳。”

    她急速闪避:“便是饿死,也不受你嗟来之食。”

    哪料到,只一瞬间,他探出大手,抓住她的小手。

    青荷大惊,一声尖叫,吓了他老大一跳,赶紧手上一松,唯恐将她抓痛。

    她顺势奋力一扬,手中小包,奔他迎面掷去。

    他一片惊愕,陡然想起里面装有她的宝贝羽毽、宝贝睡猫,自是无比敬业,接在手中。

    就这么一晃神之功,她便小鬼脱身,奔出堂屋,夺门而出。

    阿龙追在身后,大声疾呼:“青荷,你去哪里?尚未洗漱,怎能出去?”

    她发足狂奔,恨不可摧:“生在旧社会,不洗脸,也犯罪?”

    一边奔跑,心中暗道:“事到如今,那个小包,只剩一支鸡毛毽,一只哈欠猫,回国归家,均是无益。既然没了地图,再也无需相顾。”

    饥寒交迫,一无所有,满腔怒火,沸腾如河:“既然彻头彻尾沦为无产阶级,就要为自由和真理,斗争到底。”

    急速奔出吊脚楼,眼见院中桃橙芬芳,松柏成行,翠竹摇荡,不由心中暗想:“怎么?一月之前,我曾先后两次被劫持到此地。原来,曾经的莫名囚禁,都是他在暗中捣鬼。”

    思前想后,更是暴怒:“好个“变色龙”,居心叵测,死有余辜。我就是一路行乞,也要重归逃亡之路。”

    她跃上桃枝,飞出府邸,脚一落地,极速狂行。转瞬之间,奔下峨山。行不多远,便是殷府。

    悄然回头,“变色龙”并未紧追身后,心中大喜,更是想起闺蜜:“不如先去见见弄玉、黛岩,喝口水,吃口饭,讨点盘缠。”

    心念一转,自我否定:“弄玉必然不在殷府,而在茶山。我这身份,又尴又尬又难堪。“变色龙”反复无常,我何必节外生枝,拖累黛岩?”

    虽如是想,放眼前方殷府,依然分外关注。

    正自奔行,眼角余光,不由自主,掠过一抹暗红。心下一惊,急忙驻足,低头细细观瞧,数滴鲜血,隐隐约约,滴滴洒洒,印在脚下。

    她看的触目惊心:“殷府因何大门紧闭?门前因何留有血迹?”

    眉头紧皱,飞上墙头,向内探看。院中静悄悄,连个人影都没有。

    更是满腹狐疑:“弄玉不在家,情有可原。黛岩与她父母,连同崖生,怎可能全部销声匿迹?”

    再不迟疑,跃至院中,悉心再看,不由当场震惊。

    弄玉姑嫂,酷爱栽花种草,倾尽心血,筑成一园。编竹为篱,篱上交缠蔷薇、木槿、金雀、红掌;篱下种有蜀葵、凤仙、莺粟、丁香;院中更有茶花、百合、水仙、棣棠;花卉无所不有,花种不可枚举,花木不尽芬芳。

    当真春有桃杏出墙,夏有兰荷幽荡,秋有菊桂飘雨,冬有梅仙傲霜。真个一花未谢,二花又开,三季迭起,四时不停,**不败,八节长春。

    今日时值春分,若在往常,正是桃飞花浪,李盛浓妆,茶呈霓裳,杜鹃锦裳,玫瑰初长,月季芬芳。花木盛开,红绿间载,绚如天上五色屏障,宛似人间七彩海洋。

    可是如今,罐倒盆倾,瓷打瓦碎,一片狼藉。满园花木,东倒西歪,花冠被毁,花枝摧折,杈倒叶压,绿凋红残,春色零落。

    毋庸置疑,一场激烈血拼,导致血溅当场。

    仔细再看,弄玉姑嫂最爱的百合,更是被鲜血染的斑斑驳驳。在她看来,被折辱的哪里是落红?分明是弄玉温柔娇美的明眸,分明是黛岩闪亮多情的黑瞳。

    怎么,百合带血的花苞,又挂着一根碧绿?

    她跃上前去,小心翼翼拿将起来,捧在手上,看了又看。

    这根碧绿,细细小小,被一根红色吴绫所系,质地精美,温暖色润,晶莹剔透,分明是一只玉箫。

    她记得清楚,此乃丘山贴身之爱。他从前采茶炒茶,装货卸货,因为不惜力气,常常挥汗如雨,宽衣敞衫之时,曾不慎暴露此物。

    手拿玉箫,深感疑惑:“丘山本是孤儿,幼时于天寒地冻、大雪纷飞之中,被殷帅所救。他总说自己是寻常百姓之子,可如今细看玉箫,何等精雕细琢?分明价值连城,出自王室贵胄。”

    她手捧玉箫,想起玉笛:“两者都是这般质地,都是这般做工,又都被系挂红绫,实在古怪离奇,实在不可思议。”

    念着弄玉,想着黛岩,记挂丘山和崖生,不禁心下隐痛:“难道他们一家,又是大难临头?”

    悉心再查,金色阳光之下,一根树干居然银光闪闪,奔上前去仔细一看,一枚“峨眉阴阳刺”,齐根没入。

    拔出“阴阳刺”拿在手中,看了又看,心下黯然。

    心知不好,当机立断,甩开小脚,飞奔上了茶山。

    接连打听数人,方知雨晴夫妇不在茶坊,而是外出远游。

    寻来找去,更觉大大不妙:“不见弄玉,不见丘山,再找聆春,更是无处可寻。”

    惶急之中,打定主意:“只有不计前嫌,追问听秋、叮冬。”

    雨晴一家六口,独居西侧山根吊脚楼,秋冬姐妹便住顶层。

    青荷方跃至东侧听秋闺房窗下,便听屋内有人说话,正是听秋之声:“乐都哥哥,你可来了!耽搁这么久?真真急死我!”

    乐都气喘吁吁,声音满是焦虑:“秋妹妹,你心急火燎,所为何事?我可是记挂着你,一路忧心,连跑带奔。”

    听秋跃至门口,探头探脑张望一回,确信四下无人,犹不安心,极速关好房门,这才转回身,压低声音:“乐都哥哥,大事不好,我大哥不见了。”

    乐都闻言轻吐一口气:“这又有何稀奇?他是大缘府府尹,日理万机,八方救急,本该神龙见首不见尾。”

    听秋一声长叹,秋意满园:“乐都哥哥有所不知,前些时日,不知二哥所犯何事,逃出缘城,没了踪迹。大哥实在不可思议,非但不去救急,反而不顾兄弟情义,派人四处捉拿,一心大义灭亲。”

    乐都连连皱眉:“这可是春府尹不对,一家人本该一致对外,怎能自行拆台?”

    听秋双目含泪,秋水长飞:“谁说不是?我父母素来恩爱,为了此事,背地里争吵不休。再之后,父母便双双出游。”

    乐都闻言,眼睛陡亮:“秋妹妹莫急,据我猜想,你父母或许终是寻了鸣夏,偷偷带他远走高飞,也未可知。”

    听秋泪流不止,秋意迟迟:“但愿如此。可是大哥实在不可理喻,为此又气又急,我不过替二哥辩白几句,他便和我翻脸,甚至家都不回。事到如今,我们一家人,四分五裂,各奔东西。千斤重担,全部压给我和四妹。”

    乐都闻言,也不规劝,只是推波助澜:“我和鸣夏亲如兄弟,最知他的为人。他素来行侠仗义,怎可能作奸犯科?依我之见,不过是无意之中,得罪龙府小妖精,以致招来杀身之祸。”

    听秋登时义愤填膺,秋霜漫空:“正是!追根溯源,就怪小妖精!我父母好心好意救她一命,她反而恩将仇报。二哥不过看她不顺眼,敲打几句,她便凭着龙府得宠,颠倒黑白,肆意构陷,欲置二哥于死命。”

    青荷闻言,心底一声哀叹:“天地良心,谁构陷谁?”

    乐都一脸关切:“当务之急,应该好好劝劝春府尹,怎能为了巴结龙大将军,便糊涂迷了心,六亲不认?”

第二百五十章 闺阁密谈

    听秋深以为是,连连点头,秋风暴走:“大哥连月不回家,我实在放心不下。昨天本是大哥生日,我左等他不来,右等他不回,只好寻他到府衙。”

    乐都急问:“可是发生意外?”

    听秋有苦难言,泪向秋屏意阑珊:“我知他定是不愿相见,才蹑手蹑脚,奔至檐下。不料,却听弄玉、丘山鬼鬼祟祟,在他房中说话。”

    乐都闻言,面色陡变,口中急问:“他们说些什么?”

    听秋满面愤懑,秋色萧萧迎雪痕:“说些什么,我可没听清,隐隐约约好似说道‘卓星’。过不多时,便见大哥手持‘阴阳棍’,带上数人,与弄玉丘山,飞身出门。”

    乐都急问:“他们去了何处?”

    听秋连连摇头:“我急追相问,大哥却是一字不提。那可是深更半夜,他如此出门,我如何放心?回坊之后,一夜未睡。一早又去探寻,大哥便如人间蒸发,彻夜未归,真真急死人。”

    乐都略一沉吟,跌足便道:“依我之见,此事必关卓星,当真大大不妙。”

    听秋登时大惊:“卓星?他不是已经受了绞刑,死于非命?”

    乐都愁云惨淡:“秋妹妹,此中情由,错综复杂,我三言两语,难以说清。何况,有些事情,便是知晓,也不能说与你听,只为你远避险情。”

    听秋睁大双眼,秋色茫然:“乐都哥哥,你我至亲至近,有何不能说?”

    乐都连连摇头:“秋妹妹,我只能点到为止。嘉王虽已下野,却有世族一党,根基不倒,其势依然不可限量。春府尹受人利用,以致争强好胜。如今与嘉王作对,实乃不自量力,更会深处险地。”

    听秋闻言一呆,不尽秋泪滚滚来:“乐都哥哥,事到如今,父母有家不得归,二哥有家不能回,便是大哥,也要误入歧途?”

    乐都见时机成熟,挺直腰板,如同主心骨,做起中流砥柱:“春府尹只是遇人不淑,怕是要走弯路。只要他回心转意,倒不算误入歧途。”

    听秋若有所悟:“我听你之言,待大哥回转,我定良言解劝。”

    乐都长叹:“春府尹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龙妖本是他仇人,他却敬若真神。”

    听秋秋声萧瑟:“这还不说,他痴恋弄玉多年,最终白白便宜丘山。如今弄玉求他,他还是放她不下。”

    乐都一声哀叹:“我只担心,官场水深火热,他深陷其中,一个不慎,便如你父亲当年,以身犯险,难得保全。”

    听秋闻言,哭的秋风秋雨秋不尽:“乐都哥哥,你可否去求求公主殿下。大树底下好乘凉,公主手眼通天,你又忠心耿耿追随这么多年,她必会为你出头,对大哥出手相救。”

    乐都压低声音:“听秋,聆春是我兄弟,我如何不急?只是若想公主垂怜,春府尹必须迷途知返。”

    听秋闻言秋泪不断:“乐都哥哥放心,但若保全两位哥哥,我必拼死规劝,令他唯公主马首是瞻。”

    乐都但觉时机成熟:“秋妹妹定要谨记,若是投靠公主,一是要与龙妖虚与委蛇,二是绝不能与嘉王父子为敌。”

    听秋百思不解:“是为何故?但闻其详。”

    乐都仍不放心,再三嘱咐:“秋妹妹,我若说出隐情,你可万万不可说与春府尹听,甚至是你父母。”

    听秋闻言,狠命点头:“我晓得。”

    乐都这才稍微吐露实情:“昨日回府,夜已至深。驸马爷直接去了龙府,我便奉命护卫公主。待安置妥当,转身欲回自己卧房,却见蓝影一闪,一人悄入公主寝殿。看他步法身形,极似小郡王。”

    听秋闻言大惊:“卓星果然未死?”

    乐都心中有数,连连点头,又连连摇头:“死与不死,我是不知,更不敢说,只知事中有事。秋妹妹,公主那心思,可是鬼神莫测。”

    听秋敬之若神:“非常之人,定有非常之心。”

    乐都趁热打铁:“秋妹妹再想,公主尚且如此了得,更何况嘉王?纵是一落千丈,依然兵强马壮。事到如今,终究鹿死谁手,何人笑到最后,谁也看不透。你要好生奉劝春府尹,要懂得明哲保身,咱们这等小人物,必须识时务,万万不要蚂蚁撼树。”

    青荷听到此处,只觉变身蚂蚁,被无数大脚,争相踩踏。

    听秋心有所悟:“乐都哥哥,你说的我都已记下。只是,我还对大哥放心不下。”

    乐都这才沉声宽慰:“秋妹妹暂且放心,春府尹并非莽撞之人,他是大缘府尹,做事极有分寸。待我回府之后,即刻禀明公主,殿下爱才,春府尹不仅高枕无忧,更要前途无量。”

    听秋面露喜色:“多谢乐都哥哥。”

    乐都不动声色:“你若奉劝春府尹,万万不可告知是我的意思,他为人心高气傲,若知你我给他牵线搭桥,非但不领情,说不定还要怪咱们多事。”

    听秋感激不尽:“阿秋明白。”

    乐都笑的圆满:“阿秋这里但有军情,定要多多回禀,咱们互通有无,也能为春府尹铺路。”

    听到此处,青荷心下发憷:“有其主必有其仆,好一个乐都,骗财骗色,深藏不露。”

    往昔险情,缤纷炫舞,扑面而至:王宫蛇阵、水牢浮尸、绞刑勾魂、掘墓偷尸,历历在目。

    想着曼陀,想着卓星,想着嘉王,那阴鸷的脸,那邪恶的眼,那鬼魅的笑,骇然扑面。

    念及殷府的血迹斑斑、落红惨惨,更是心慌意乱:“嘉王果然凶残,迷惑弄玉丘山,并对聆春巧施暗算。”

    思来想去,心下顿悟:“聆春只是诱饵,嘉王父子最终目的,还是置卓云、‘飞龙在天’于死地。”

    正自心惊,忽听楼梯口传来银铃般的笑声:“乐田,数日不见,你终于来我茶山,还犹抱琵琶半遮面?”

    青荷闻言一惊:“怎么?叮冬?她得见情郎,再不冰寒,连声音都在变暖?”

    心下一惊,飞身一跃,上了屋檐,屏住呼吸,再不敢少动。

    便听脚步匆匆,好似两人进了西侧叮冬房中。

    一个极低的声音,传到耳畔,却是乐田得见心上人,又惊又喜:“冬妹妹,我正想你,此行便为找你。”

    叮冬收起暖意,寒冰四射:“想我还不好说?尽管多来茶坊坐坐,何须守着楼梯脚,东藏西躲?”

    耳闻如此寒声,青荷陡然想起阿黑,心下生悲:“秋冬曼陀,如出一辙。阿黑百里挑一,精明强干,可惜一见红颜,眼神疲软。人品有多好,眼光便有多差。”

    思来想去,只觉痛心,不住自责:“他可不似其主,真心待我不错,终究还是怪我,无力免他杀身之祸。”

    乐田一声轻笑,旨在猎艳:“冬妹妹,用不了多久,你我就可以日日相见,再也无须遮遮掩掩。”

    叮冬寒意更生,雪漫千山:“你少骗我,每日里我左盼右盼,都是不见复关,只剩下涕泪连连。”

    乐田真情流露,柔声劝慰:“冬妹妹尽管放心,我再不会让你久等,下月咱们就能成婚。”

    叮冬闻言,一双眼亮成灯,一颗头摇成钟:“久等?岂非更有趣?成婚?何必太心急?对了,我正有要事问你:听说那大将军府,新娶了一位小夫人,快快告诉我,究竟是何人?”

    乐田一声冷笑,满带讥诮:“还能是谁?不就是那个不知天高地厚、不知礼义廉耻的北鞑小荷妖?”

第二百五十一章 飞龙三痴

    叮冬闻言,烟花三月即飞雪,跌足笑道:“果然是那小荷妖?龙帆什么眼神?如此好坏不分,也配做将军?”

    乐田听着有趣:“冬妹妹,你倒说说,小荷妖有何不好?难道她不够倾国倾城?难道她不能颠倒众生?”

    叮咚的声音,登时降到零点,一声冷笑,冷如坚冰:“她倾国倾城?她颠倒众生?不错!她的脚,倾国倾城!她的脚,颠倒众生!”

    乐田闻言收起嘲讽,变成吃惊:“她的脚?”

    叮冬笑的飞雪迎春到:“你不知道?今日一大早,便有无数兵勇,替她四处奔跑。光为挑双合脚的锦鞋,就跑了好几条街,更是跑烂好几双军靴。”

    乐田急向窗外探看,虽是四周无人,依然满心惴惴然:“叮冬,我知你口无遮拦。不过这话只能说给夫君,千万不要说与外人。”

    叮冬闻言,更是笑的瑞雪兆丰年:“谁说你是我夫君?你我才认识几天?你便冒充我的良人?”

    乐田不尽惊诧:“叮冬,我知你最爱玩笑,自然不和你当真。你难道忘了?是我求的驸马,亲自拜见你的父母。他们已经替咱们做主,定下的这门亲,你怎转眼不认?”

    叮冬一声冷笑,隆冬雪飘摇:“认亲?急什么?你当我是花痴?失了心疯?要知道,心急可吃不上热豆腐。你们男人,最是善变,我必须好生考验。”

    便在此时,乐都告别听秋,迈步出门。

    乐田闻声,登时面色凝重:“叮冬,今日我有要事,改日再来相陪。”言毕,站起身形,再不多留,转身就走。

    叮冬习惯于情人召之即来,挥之即走,不料今日正说到兴头,反被情人以牙还牙,以手还手,登时气急败坏:“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既然如此,永远别来。”

    青荷闻听“双乐”欲走,心上一急,脚上一滑,一个倒栽葱,从屋檐坠下。跌跌撞撞,落下三层楼。危急关头,幸而能急中生变,施展“蒹霞露飞霜”,凌空飘旋,这才保住一双门牙。

    心念弄玉,忍痛起身,磕痛的双膝,也顾不得揉上一揉,便如飞般下了茶山。

    奔跑之间,忽闻身后异动,扭头一看,白影一闪,便似飘忽的阴魂,转瞬又不见。

    虽未看清,却心知肚明,有心求助,转念否决:“他虽神勇无敌,却只管大是大非,只顾大仁大义。虽号称战神,却是空有其名,对我这等蝼蚁,素来麻木不仁,怎会心生恻隐?”

    念及于此,心下更恨:“他一心灭嘉,自是不惜一切代价。倘若求助于他,弄玉只能和我一样,变身炮灰,无辜被杀。”

    索性对“变色龙”全不理会。径自奔走,冥思苦想:“嘉王父子,被全国通缉,倘若捉了弄玉,会藏之于何地?”

    “缘城城周,可谓森严戒备。东、南、北,又是三面临水,想借水路,自是不易。西向翻越天剑山,更势比登天。何况,从昨夜到今晨,并未听说嘉王劫人出城。如此看来,弄玉必在城中。只是,缘城之大,如何寻她?”

    正在发愁,忽觉头上一痒,以手搔头,捉到一物,细细一看,登时如同触电,毛骨悚然,居然是一只肉呼呼、肥嘟嘟的毛毛虫。

    吸血水蛭,骇然映入脑海:“嘉王府虽被卓云封查,却归曼陀管辖。以她之能,藏匿卓星,不在话下。卓星如此歹毒,会不会将弄玉悄悄关进嘉王府?”

    如此一想,急似油烹:“她那么丁点儿一个可人儿,倘若被困水牢,岂非在劫难逃?”

    正自忧愤,忽闻身后有人说话,正是“变色龙”:“青荷,你那位闺蜜,可是丘山未婚妻?”

    闻听此言,她面色陡变,激灵灵打了数个寒颤,更是戒备森严:“怎么,‘变色龙’何尝又聋又哑又瞎?听力、视力、想象力、判断力,都是登峰造极。他识丘山,更知弄玉。既然如此,适才‘秋冬’、‘双乐’之言,定被他听了个一字不漏。”

    越想越是心惊胆寒:“‘变色龙’虽欲除嘉王父子,可这鸟人,却与曼陀那鸟女,曾经同床共枕。事到如今,共枕接班人,更是嘉王之子,‘变色龙’挚友,卓幕。”

    “嘉王无恶不作,死有余辜,至今逍遥法外,是为何故?只因西蜀三巨头,暗中袒护。”

    “卓幕至仁至孝,不忍相残。曼陀更是助纣为虐,为虎作伥。卓云则是优柔寡断,锄奸未尽。‘变色龙’索性听之任之,推波助澜。”

    “三巨头如此作为,归根到底,是为顾全大局?是为欲擒故纵?是为姑息养奸?”

    一声长叹:“官网错综,政络复杂;裙带相扣,血脉相连;利益交织,敌友难辨。就像‘变色龙’对曼陀的情感,剪不断,理还乱;爱恨情仇,缠绵悱恻。想来也是合久必分,分久必合。”

    “非但西蜀,古往今来,所谓王者,无不醉心权势,无不贪恋功名,往往是非不分,有冤不申,除恶不尽。”

    “说到头来一句话,王者疯狂争霸,草民无辜被杀。”

    “前车之鉴,后事之师。我无数次历险,‘变色龙’都不曾拔刀相助,反而落井下石。”

    “此人实不可信,必须多加防备,以免弄玉再成炮灰。”

    当机立断:“为今之计,需先‘变色龙’一步,潜入嘉王府。”

    念及于此,拔足狂奔。只奔出数步,又来了个立竿成影:“我这武功,委实不济,如此自投罗网,肯定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头。不行,必须搬救兵,找同盟。”

    向谁求救?陡然,双眸一亮,定格在两侧街巷。几丛茶花,正在怒放。那殷殷茶花,色泽鲜艳,经久耐看,真真是“翠翼高攒叶,朱缨澹拂花。来从山堑侧,开称画檐牙。影薄谁停绣,香清似煮茶。几多轻敛态,月动夹窗纱。”

    眉头一皱,喜上心头:“对啊,求助堇茶,她可是东海观音菩萨。且问,世间最亲最近,何似夫君?有蜀君卓云,堇茶救护弄玉,岂非一挥而就?”

    念及于此,再次发足。哪知,运气不好,方才提纵两只小脚,忽闻身后急扑恶风,不及躲闪,已被人一把抓住后襟,提在半空。

    转瞬之间,人已入怀,速度之快,人神共呆。

    她失去自由,恨极抬头,怒睁双眸。

    一张黑脸,闪现眼前,言笑旦旦:“青荷,以为夫之见,嘉王府可是火海刀山,虎穴龙潭,千万不能以身犯险。”

    青荷如此受制,急于脱身,怒不可言。

    他却笑的灿烂,焕发着阵阵松香:“青荷,既然不能硬闯,不如让为夫帮你告个御状。”

    青荷更是又怒、又急、又惊、又怕:“‘变色龙’阴险诡诈,我无论什么心思,都瞒不住他。”

    却故作镇定,只是怒而不威:“拿开脏手,我没功夫理会窃贼。”

    眼见她愤怒之下,瞳孔一圈一圈缩小,继而一圈一圈放大,如此周而复始,循环往复,他深觉好玩好笑:“青荷,你也是窃图小贼,咱两堪称匹配。”

    一声冷笑,发自肺腑:“我宁愿与恶狼结伴,也不屑与‘变色龙’为伍。”

    他闻言更是乐不可支:“青荷,你张口闭口,唤我‘变色龙’,我可是受宠若惊。常言说得好,飞龙三痴,我这条龙,对你这荷,当真是痴心、痴迷、痴狂。只是水性不好,唯恐变化无常,溺水而亡。”

第二百五十二章 龙凤辇上

    她心中恨极:“你分明是如鱼得水,怎会溺水而亡?”

    他不尽豪放:“事到如今,你让我变身成狼,更让我聊发少年之狂。荷爱上狼,是我终极梦想。不如我做新郎,你做新娘。绝世鸳鸯,配对成双。约定三生,互诉衷肠。奔着南虞,快乐还乡。”

    奈何她早已磨尽最后一分幻想,已是率先发狂,只想挣脱龙怀,独自还乡。

    正在狠心挣命,忽听马蹄声声,格外嘹亮;更闻一缕温馨的茶香,沁人心脾;一个轻柔之声,飘至耳畔。如沐春风,如沐甘霖:“青荷,身受重伤,不好生在家休养,还不忘顽皮,跑出来怄气?”

    她身不能动,急速转头,定睛观瞧,待得看清,只觉尴尬至极,登时慌了手脚。

    不远处,正前方,两道龙凤辇,方才叫停。都是六马驾驭,车身遍镶金银玉器,宝石珍珠,龙飞凤舞,王者气派,彰显淋漓。

    黄罗伞下,端坐两人。那位靓妆贵妇,尤为醒目:大红蜀缎长裙,大红蜀锦上襦;玉带长垂,凤钗玉坠;乌发云鬓,光彩照人;臻首娥眉,顾盼神飞,不可言其美。

    不是别人,正是堇茶。

    翘首再看,不要说花团锦簇、锦衣丽服的宫人,便是端坐龙辇的蜀君,都被她的绝色美貌,压的黯然失色。

    青荷更是如蒙大赦,一脸怒色,烟消云散;一脸尴尬,云开月和。极速挣脱,直奔上前,笑语欢颜:“茶姐姐!”

    阿龙之无耻厚颜,尤胜青荷,看向卓云夫妻,插手施礼,镇定自若。他那满面笑颜,迎着阳光,更显灿烂:“阿龙参见君上,参见君后。”

    他言未毕,更见红影一闪,堇茶已飞下凤辇,含笑张开手臂,与青荷抱在一起。

    两姊妹劫后重逢,惊喜过度,情不自禁,双泪齐流。

    便是西蜀两大巨头,看过之后,也是深受感动,润湿了双眸。

    堇茶喜极而泣,根本顾不得擦泪:“上天待我不薄,我心心念念的小可人儿,好端端活在世上。”

    更是马不停蹄,连珠炮般发问:“青荷,你如何死而复生?因何又去而不返?可曾受了委屈?现下可是完好如初?”

    青荷拉着堇茶,盯看她高盘的如云凤髻,打量她大红的蜀锦羽衣,又惊又喜:“堇茶姐姐,你成婚啦?可惜可惜,我都没能参加你的婚礼。”

    大喜过望,无极欢畅:“看她这等排场,定是荣升君后。她师承碧苍,武功高强,才高八斗。既然如此,不劳她动手,只需捶捶枕头,嘉王父子便化为乌有。到那时,再救弄玉,岂非得心应手?”

    青荷确是慧眼识英雄:吴蜀会战,堇茶胆识过人,智谋出众,震撼西蜀群臣。

    卓云坚娶堇茶,初时遭到以曼陀为首老世族的一片讨伐、一片谩骂,可是阿龙何等骂功?几个回合,便将那些害群之马,骂成聋哑。

    一番博弈,芜窿谷大战前夕,这对苦命鸳鸯,举行了战场上的婚礼。

    如此一来,卓云堇茶,非但不曾骂名千载,反而成就一段佳话。

    芜窿谷之战,得益于阿龙统一部署,也因卓云、堇茶、卓幕、金梭、银盾,各率精兵,牵制敌方各部,才能以少胜多、聚众歼敌。

    堇茶看向青荷,笑不可抑:“你这小淘气,一颗心只装得下‘游戏’。才能下地,便四处调皮?”

    青荷莞尔一笑:“茶姐姐,你看看,我哪里是方才下地?早已恢复如初。”

    堇茶不以为然:“你伤的那么重,怎会好的这么快?我当时可是唯恐你活转不来,眼泪流的都够填海。如今你便是已经复原,也要顾念你家阿龙。你想去哪里?不如我陪你?”

    青荷连连摇头:“茶姐姐,我倒很想玩,现下可不敢。确有要事在身,还需你倾力相助。”

    说话之间,便觉“变色龙”略一偏头,向她微微侧目。

    青荷眼角余光,悄悄一扫,心中暗道:“‘变色龙’心机太重,深不可测,须敬而远之。卓云虽是嫉恶如仇,却也姑息养奸,嘉王父子罪大恶极,依然逍遥法外,实在难辞其咎。”

    “更何况,‘变色龙’一军之帅,卓云一国之君,心里装的都是国计民生,决计不会为了小茶民,做任何无谓牺牲。”

    “弄玉之事,在我看在,事关生死;对于他们君臣,何足挂齿?幸而还有堇茶,救弄玉可是全靠她。”

    “啊呀,不好。俗话说:‘是亲三分向’。堇茶嫁了卓云,就是嘉王近亲。即使堇茶有心灭亲,可方才升堂入室,倘若与之反目成仇,还能稳坐君后?”

    “不行,不能贸然行事,必须小心谋划,稳扎稳打。”

    心念弄玉,怀抱堇茶,亲亲热热,顾左右而言他:“茶姐姐,今日春光明媚,我想去茶山竹海,看看莺歌燕舞,闻闻鸟语花香。”

    堇茶眼见她那张小脸,忽而含忧,忽而含愁,忽而惊喜,忽而抑郁,阴晴不定,五味杂陈,心下疑惑,脱口便说:“我正有此意。”

    言毕,气运丹田,跃身一纵,便携着青荷,飞上了凤辇。

    堇茶不可小觑,青荷大出意料,不及反应,已是陡然提质拔高。

    两个美人,心心相印,潋滟如花,自得其乐,全不把各自夫君放在眼里,甚至连告别仪式,都忽略不计。

    两夫君盯着渐渐远去的凤辇,不可思议,面面相觑。

    他二人哪里知晓,这等高调,青荷生平未有,当真百年不遇,委实受宠若惊。

    惊过之后,放眼两旁乌压压的侍卫随从,触景生情,心生冲动,正欲站起身形,面带笑容,挥手致意:“同志们好!同志们辛苦了!”

    哪料不及出手,突闻“吱呀”一声,凤辇陡然一沉,青荷只觉连人带辇下落数寸,心下一慌,大吃一惊:“缘城距龙门山断裂带,可是千里之遥,怎会遭遇地震?”

    不及相问,堇茶已抱着青荷跃下凤辇,红着一张脸,声音都羞惭:“君上本欲给我新做凤辇,我却因方才停战,实在舍不得花钱。此辇本是属于先君后,虽金玉其外,却是年久失修。”

    青荷闻言心下更是含羞:“并非它年久失修,而是我天生不合做领袖。”

    首长瘾没过够,仰望凤辇,恋恋不舍:“看来这等高位,是个人就贪恋,只是当舍必舍,才能永绝后患。”

    堇茶携手青荷,虽下了凤辇,却是双脚生风,罗袜生尘,脚步不停。虽是如此,姿态优雅,仪态万方,依然是一副兵临天下的的君后模样。

    却说卓云,眼巴巴望着堇茶不告而去,一怒而下,便欲假公济私,也将阿龙劫上龙辇。

    正待出手,不料凤辇轰然垮塌,卓云大吃惊吓。

    幸而阿龙经过大风大浪,处乱不惊:“君上,我突然发现,我这小妾,走到哪里,哪里就是游乐场。”

    卓云惊过之后,定睛再看阿龙,只觉心疼:“阿龙如此重伤,居然还能笑得欢畅。多亏阿龙天赋异禀,若是平常之人,你我君臣,恐怕再也无缘相见。可是,阿龙怎不好生将养,一大早就追着小妾游逛?”

    阿龙毕恭毕敬,宠辱不惊:“君上无需牵挂,阿龙都是皮外伤。”

    卓云又气又急,面色陡变:“阿龙,你大痛小伤十数处,伤伤足以致命,你却硬说是皮外伤,全不将自己放在心上。”

    阿龙站得稳当,笑的坦然:“君上你看,阿龙已恢复如初。”

第二百五十三章 海豚鲨鱼

    卓云闻言,心中狠骂青荷,嘴上却不敢明说。眼见阿龙强颜欢笑,口中便问:“阿龙,既然伤痛已好,因何心中烦恼?”

    阿龙无可奈何,连发牢骚:“阿龙之妾,实在不肖,顽劣如猫,张牙舞爪,还反骂我穷凶极恶,防我如豺狼虎豹。”

    卓云陡然想到阿龙大唱“狼爱小荷”之赞歌,登时幸灾乐祸:“阿龙,你不顾伤痛,追着嫂夫人,四处奔波,原来是为改写‘恶狼的传说’?怎么,变身狼友为荷姝,想必是乐趣十足?”

    阿龙头一次被卓云抓住把柄,讪讪一笑:“阿龙委实不才,不像君上,夫唱妇随,人见人爱。”

    卓云急忙自卫:“阿龙有所不知,与你相比,我才是自愧不如。嫂夫人好歹给你极高的定位:一只来自西南的狼,高等级、哺乳类,智慧超群,耐力持久。堇茶可是唤我云雀,低等级、鸟类,到处是天敌,还是小个头。”

    阿龙一脸惊羡:“云雀放飞长空,被妻仰视;恶狼拒之门外,被妾喊打。”

    云雀连连摇头:“打是亲,骂是爱。如若不然,嫂夫人怎会不顾性命,将你从死人堆里偷出来?”

    阿龙一声苦笑:“她不过觉得有趣,就似海豚玩鲨鱼,如同做游戏,乐此不疲。”

    卓云闻言只觉贴切,大笑不已。毕竟心念堇茶,急忙提议:“事到如今,既然阴盛阳衰,‘夫唱妇随’求不来,咱们不如施展‘乾坤大挪移’,‘妇唱夫随’先上台。”

    阿龙微微一笑:“也好,阿龙正要君唱臣随。”

    君臣二人,索性再不乘辇,信步而走,跟在茶荷身后。

    卓云本是新婚,因青荷之故,被堇茶冷淡,难免口出怨言,边走边出是抱怨:“阿龙,说来说去,都是怪你。何必几次三番,伤害嫂夫人?那么多委屈,她岂能白受?如今现世现报,上哪再找后悔药?”

    阿龙闻言,问心有愧,一脸黑线。

    卓云扪心自问,心下羞惭:“细论起来,倒是怪我,我亲口答应保护她,到头来也是言而无信。”

    阿龙悲从中来,一声长叹:“前尘往事奈何天,离恨情仇枉生怨。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也只有先下地狱,才能哄她回心转意。”

    卓云乐不可支,更觉有趣:“阿龙,准备如何下地狱?”

    不料,阿龙乘机躬身一礼:“阿龙正要与君上请示:待平了嘉泽父子,阿龙便陪小妾,回一趟她家乡南虞。”

    卓云闻听此言,一脸笑容,瞬间僵硬:“阿龙,风风雨雨十七年,你可是鞠躬尽瘁,从未离开西蜀一天。如今战后重建,紧要关头,你怎能说走就走?你不放心她,难道放心我?真真是变身色狼,重色轻友。”

    阿龙微微一笑:“启禀君上,俗话说:‘有其君必有其臣’。阿龙此行,不过是臣效仿君。”

    卓云佯怒:“我还没说你,你倒敢先编排起我。你不知道?这几日来,找你不到,急的我满嘴起泡?你大难不死,我有如再生。你若舍我而去,我可是三魂少七窍。”

    阿龙满面歉意:“君上赎罪。阿龙当然知晓,君上殚精竭虑,废寝忘食,正在展开战后重建。”

    卓云满面嗔怪:“知道就好。我每日忙的只睡两个时辰觉,你怎好意思逃跑?”

    阿龙倾心详解:“启禀君上,阿龙赴虞,也是当务之需。君上且想,西蜀若想引领西南,必须四方拓展,尤其应面向华南,打开南下通商之道。咱们与滇黔,虽生了些误会,却依然是近邻加友邦,更能互通有无。事到如今,亟需打通中桂,远交南虞,构建海上茶锦之路。”

    卓云正中下怀,喜出望外:“阿龙高瞻远瞩,我心敬服。有你这等外交大神,我亦可无忧高枕。”

    略一转念,话锋一转:“虽是如此,依我之见,阿龙奔赴南虞,不必急于一时。倒是战后重建,更是燃眉之急”

    阿龙据理力争:“君上,阿龙愚见,国内生产,国外发展,必须双管齐下,两手都要抓。”

    卓云心有所动,顾左右而言他:“阿龙,我正在论功行赏。你功劳最大,你想要啥,赶紧发话。”

    阿龙喜笑颜开:“君上,阿龙最想要的,便是三月婚假。”

    卓云玩完不料,钻入自己圈套,不由又惊又恼:“什么?三月婚假?阿龙简直色令智昏,让我难以置信。我倒想问问,阿龙当我是昏君?”

    阿龙诚惶诚恐:“阿龙不敢。”

    卓云一脸怒色:“不过两月之功,你我君臣,生生李代桃僵。从前我不问国事,放纵沉沦;你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如今倒好,我呕心沥血,舍死忘生;你沉湎女色,不问红尘。”

    阿龙璀璨一笑:“文武之道,一张一弛;世事之道,风水轮回。俗话说‘圣人转心不转境,凡人转境不转心’。君上是圣人,励千精图万治,不离君主之境;阿龙是凡人,游千山历万水,不改爱蜀之心。更何况,君上乃一代明君,若没有阿龙碍手碍脚,反能大刀阔斧,做的更好。”

    卓云一番沉吟,一声长叹:“阿龙,我知你良苦用心。你除了宠溺嫂夫人,更想逼着我自立。只是你这一去,丞相之位,我去找谁?”

    阿龙目的达到,面带微笑:“君上,阿幕文韬武略,有胆有识,可胜任之。而且,嘉王世袭爵位,阿幕当之无愧。”

    卓云静默半晌,才说:“你推阿幕为相,又荐他为王,倒也算虑事周详。我知阿幕聪明本分,不如这样,你们两个,一左一右,一个主外,一个主内,分担相位。”

    前方荷茶,更是津津乐道。从蜀茶坊到蜀玉宫,从九递山到芜窿谷,从战争到和平,从重建到复兴,话题丰富,变幻无穷。

    茶山景色虽好,路窄坡陡难行,堇茶轻功极佳,拉着青荷,却能健步如飞,“神农四贤”左右护驾,唯恐跟不周全。

    堇茶不愧一国之母,满腔热忱,精忠报国,边走边说:“荷妹妹,这些时日,当真忙坏了我,每日只能睡上两三个时辰。”

    青荷甜甜一笑:“建设新生活,忙点才快乐。更何况,茶姐姐这等才思,倘若闲着,岂非暴殄天物?”

    堇茶淡然一笑:“千百年来,都是男人说了算,为能独掌大权,极尽对女人构陷,说咱们祸水红颜。我本不想参政,唯恐君上声誉受损。奈何都水监暴病离世,又无合适人选,只好勉为其难。这些时日,我主抓水利农田,有失落,有磨合,有欢喜,更有收获,真想一一和你说。”

    青荷诚心诚意:“茶姐姐可是圣神文武,有你这般贤内助,内修朝政,外兴实业,实乃君上之福,实乃西蜀之福,更会国强民富。”

    堇茶放眼挚爱的山河:“荷妹妹,还记得当初你告诉我,定要提防曼陀。”

    青荷记挂弄玉,忽闻曼陀,更觉满心忐忑,面上却不动声色:“当然记得。”

    堇茶沉吟片刻:“此话我虽时刻谨记,却有一事想不透彻。”

    青荷展颐一笑:“茶姐姐,你只管说。我虽不中用,却读过一些历史,又是南虞人,也许倒能旁观者清。”

    堇茶蹙眉说道:“荷妹妹,我实在疑心曼陀,她行事蹊跷,目的不纯,出人意表。”

    青荷深以为是:“她确是非常之人,素行非常之事,看似胸无城府,实则只为迷惑人心。”

第二百五十四章 红旗河语

    堇茶满面忧色:“是啊,这些时日,无论是耳濡目染,抑或是道听途说,曼陀都似毫无心机,快人快语。如今细细想来,却不尽然。她心机甚重,简直居心叵测,让人难以揣摩。”

    青荷心中暗想:“若救弄玉,必须先给堇茶答疑解惑。”念及于此,急忙笑问:“曼陀又蠢蠢欲动,开始频出怪招?”

    堇茶忧色更浓:“嘉王余党,都是老世族,素来养尊处优,更是贪婪成性,君上唯恐这些蛀虫,坏了国本,一心想要斩草除根。这些道理,曼陀本是心知肚明。可她因何一而再,再而三与之暗中勾结,互通款曲?如此逆天,不怕天怒人怨?”

    青荷缓步慎言:“茶姐姐,曼陀看似标新立异,嫉恶如仇;骨子里却和嘉王一样,故步自封,因循守旧。”

    堇茶面露疑色:“虽是言之有理,我依然理不清头绪。”

    青荷缓缓详解:“她生于权势,醉心权谋,她的思想,永远固化在她曾经的权力巅峰。却不知,世界在变,权谋在变,她却迷了眼,根本看不见。或者便是看的见,也要逆天,妄想回到从前。”

    堇茶略有所思:“她逆天而行,是在争取嘉王余党,留为己用,以此对抗政敌,夺回失去的权力。”

    青荷循循善诱:“不错,在她心里,争霸天下,‘权’字当头,是分是和,不关敌友。她野心勃勃,利好便合,利恶便分。”

    堇茶心有所悟:“从前的西蜀,内忧外患,相生相克。内忧之首,便是嘉王。嘉王本就足智多谋,再加上卓星狡诈阴险,恰似如虎添翼。既是曼陀强有力的同盟,又是她的心腹大患。所以曼陀对他父子,一半拉拢,一半防范。”

    青荷深以为是:“事到如今,嘉王强弩之末,君上水涨船高,曼陀的心腹政敌,就此斗转星移。”

    堇茶接口便道:“俗话说得好,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嘉王固然凶残,却是卓幕之父,更是聪明绝顶,曼陀便好了伤疤忘了疼,妄想收服拉拢,归为己用。”说到此处,满面忧色:“只是,她难道不知,嘉王是毒蛇,永远捂不热?”

    青荷沉吟片刻,便说:“曼陀深知嘉王之毒,但更怕龙虎之猛,自以为权衡两害取其轻。”

    堇茶又有所悟:“可惜,她虽欲高瞻远瞩,却根本看不清脚下的路。”

    青荷眼望远山:“事到如今,新挑战、新机遇,接踵降临,无论君上,无论卓幕,抑或龙大将军,都是紧抓时机,迎刃而上。她却看不到,还和嘉王一样,坚持原来老旧一套。到头来,只能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堇茶笑不可抑:“当真难为这曼陀,权势在她眼里,永远重过天地。却不知,她看得越重,伤的越惨。从前,她为图存,倒能听命卓幕。如今,嘉王被废王罢相,她便处心积虑,征集左膀右臂,打击政敌,收割势力,以为如此作为,便能抢到天下第一。”

    青荷一声轻笑:“正是,她为权势而生,为权谋而活,擅长‘以小人罪恶之手,剖君子坦荡之腹’。却不成想,时事已变,今非昔比。如今的西蜀,要么激流勇进,要么灭族亡国。若想立于不败之地,必须建立全新的秩序。她那些权谋,对于西蜀的锐意进取,只是枷锁,只是流弊,注定一败涂地。”

    堇茶登时大悟:“如此看来,曼陀如此坚持旧秩序,一为倾轧你家阿龙,二为与君上抗衡,最终是为争夺权势巅峰。”

    青荷却是出口反驳:“茶姐姐,龙大将军可不是我的家人,我家可养不起‘变色龙’。”

    堇茶笑不绝口:“荷妹妹,你尽爱口是心非。”

    青荷一声苦笑:“茶姐姐,他与曼陀,爱也好,恨也好,合也好,分也好,皆有可能。只是,有一点我能断定,他与我毫不相干,绝不能相提并论。”

    堇茶默默注视良久,突然掩面而笑:“从前,我总是替你叫屈,今日才知,君上比我看得分明。当真是:巴山喜夜雨,阿龙恋青荷。莫把心弦拨,爱怨两难说。便似千丝藕,能抵万重波。”

    青荷满心不快,溢于言表:“茶姐姐,再若这般取笑,我便当真着恼。”

    堇茶体察民意,顷刻转移话题,瞬间一副忧国忧民之态:“荷妹妹,现下令我为难的,倒是不江山纠葛,而是山水建设。”

    青荷满心疑惑:“茶姐姐文韬武略,也会束手无策?”

    堇茶忧心忡忡:“咱们蜀都缘城,山重水隔,大好山河,却水土不配。你看那西部天剑山、东部天岱山,两山相夹,槽谷地带,可是一片沃土,适合播种,却是极度缺水;咱缘城长江、陵江波浪滔天,水量充沛,两岸却又山势陡峭、沟壑纵横,不宜农耕。”

    堇茶关心黎民苍生,青荷钦佩之情,油然而生。钦佩之余,更欲助她一臂之力:“我倒懂一些水利,愿为茶姐姐贡献绵薄之力。”

    堇茶心头一喜:“哦,你懂水利?可有妙计?”

    青荷灿然笑道:“‘水可载舟,亦可覆舟’。实际上,缘城据两江之源,并不缺水,非但不缺水,水力资源得天独厚。正因水多,引水容易,蜀东地区,反因贪图靠天吃饭,不重视水利发展。终因山峦阻隔、地形所限,近在咫尺的江河湖塘,不能自流灌溉,导致局部地区缺水为患。”

    堇茶一声轻笑:“荷妹妹,你这一分析,还当真透彻入理,更令我茅塞顿开。”

    青荷心中暗道:“我上一世,好歹是个博士,又曾跟着阿龙,规划论证‘红旗河’,大小也算个水利专家。”

    “堇茶,你能想象吗?八百年后,咱们的国家,发生了日新月异的变化。不要说咱们的国家,便是咱们的江河,又会怎样奔腾万里如马?”

    “论及‘红旗河’西部调水,全长万里,源起雅鲁藏布江,沟通怒江、澜沧江、金沙江、雅砻江、大渡河、岷江、渭河,沿青藏高原边缘,流经河西走廊,进入新疆环线,借助隧洞,全程自流,延伸至吐哈盆地、和田、喀什……,真正实现‘藏水入疆’之梦,堪称管控中华水系、造福神州儿女、震撼全球水利的饮水工程。”

    “当真是,厉害了我的国!当真是,厉害了我的河!”

    青荷强自收回心神,缓缓笑道:“茶姐姐,想要水利发展,还要学习咱们祖先,他们可是坚忍不拔、勤劳勇敢。实际上,西蜀水利,素来闻名天下。”

    堇茶闻言,登时面露喜色,更是如数家珍:“这个我知道,近日我也在拼命恶补。远的不说,驰名华夏的都江堰,沿岷江自上而下,依仗百丈堤、鱼嘴、金刚堤、飞沙堰、宝瓶口、人字堤,因势利导,分岷水为内、外二江,修堤作堰,治分水渠,将岷江之水,引入锦城平原。”

    青荷含笑点头:“正是,水流通过青衣江溷崖,治导洛水、汶井之江,形成蜀西发达的灌溉网,令锦城平原“一江惠民,水旱从人。时无荒年,不知饥馑。”

    堇茶不喜反忧:“可事到如今,西蜀水利却在衰败,甚至已经影响国计民生,这是为何故?”

    青荷面色一沉:“罪魁祸首,便是鞑人。百年以来,北鞑疯狂南侵,那些水利工程,本是祖祖辈辈,赖以为生,却全数尽毁。”

第二百五十五章 打黑除恶

    堇茶恨恨说道:“北鞑禽兽,不仅焚毁宫室,血洗城池,所过之处,更是皑皑白骨,鸡犬不留。”

    青荷心下暗道:“卓星尚未出场,现下拉仇恨,为时尚早。”笑看堇茶,岔开话题:“若想兴修水利,咱们不仅要向祖辈学习,讲究因地制宜;还要超越祖先,举一反三。依我之见,蜀西锦城水利,以修复为主;蜀东缘城水利,应重在新建。”

    堇茶满面含笑:“正合我意。我即刻督促蜀西,修复水利。”顿了一顿,又问:“青荷,依你之见,缘城水利,如何新建?”

    青荷略一沉吟:“缘城地形,高低起伏;江河纵横,湖库密布,水利建设重点,自然是因势利导,蓄引兼顾。五鲤湖引水工程,便可率先启动。”

    堇茶奇道:“五鲤湖?”

    青荷笑道:“是啊,就是五鲤湖。它海拔高,水量大,又毗邻沃土。可顺山谷,建成清水渠道,蜿蜒而下,将湖水以重力流引导至坪坝。”

    堇茶满面赞许:“不错,五鲤湖引水,足以灌溉城西。只是,又该如何解决城北农地?”

    说话之间,二人爬上山岗,俯瞰常陵两江,自西向东,浪花跳跃翻涌,似琴音变幻无穷。时而欢快,时而悠扬;时而平和,时而豪放。远远似乎还听到浪涛拍岸之声,那般悦耳,那般动听。

    江面之上,帆船疾飞,往来不断;半空之中,白鹭掠过浪尖,此起彼落。

    这样的川江,让人振奋,让人激扬。

    青荷看得兴起,接踵又说:“茶姐姐若想提升灌面,扩大生产,水利兴农,倒也不难。缘城西北,陵江上游,有个二级支流,便是馥江。”

    堇茶闻言一笑:“馥江?我知道。地势极高,水量充沛,几达五鲤湖数十倍。”

    青荷接口便说:“可在云剑山口,将馥江之水一分为二,原始水流,原路汇至陵江;新分支流,在云剑山凿洞引水,通过人工水渠,自流导至农田灌区。如此一来,整个缘城,方圆数百里,都是旱涝保收、丰枯相济。”

    堇茶闻听,怔怔呆了半晌,无限感叹:“荷妹妹,我素知你聪明绝顶,却依然不敢相信,你居然如此博学多才。听你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更何况那些自以为是、碌碌无为的酸儒。”

    青荷甜甜一笑:“茶姐姐过奖,我不过以他山之石,攻你之美玉。”心中暗道:“我上一世的阿龙,才是聪明绝顶,才是真正的鸿儒。”

    堇茶满面敬服:“荷妹妹可知?昨日君上便为发展水利,当朝集思广益,可惜文武百官,辩论半晌,不要说出谋划策,连蜀西、蜀东分而治之,都未能理顺清楚。”

    青荷面露谦逊:“我的表哥,师从水利学家敬守,领衔修建粤江引水工程,我曾做他粉丝,每天看他指挥开山石、打隧道、修水渠,有趣得紧。只是西蜀地形条件复杂,山水环境千差万别,兴修水利难度更大。”

    堇茶噗嗤一笑:“荷妹妹当真冰雪聪明,若是换那酒囊饭袋,想上十年,看上十载,也未必及你之一毛。”灵机一动,计上心来:“不如我请示君上,荐你做个都水监。”

    青荷闻听此言,心下一惊:“我可不想做什么西蜀水监,女人做官,还不被男人喊打?更是要我小命。我倒想做嘉王府水监,营救弄玉丘山。”

    她心念弄玉,却不敢直说,因为心里实在拿不准:“堇茶虽爱弄玉,奈何身为王者之妻,一国之后,看顾的是千男万女,关注的是千兵万马,爱护的是千山万水,维护的是千秋万载。这样的君后,得知弄玉有难,是急是忧?是悲是愁?是否出手?可能相救?”

    念及于此,忧心如焚,强颜欢笑:“茶姐姐,我不过略通水利,擅长纸上谈兵。至于引水修渠,大动土石,还是需要那般勤劳务实的文武。”

    堇茶转瞬愁眉不展:“荷妹妹,你设想的水利,自然造福万世。但是,如今却有个天大难题,那就是:西蜀战后,财政捉襟见肘。”

    闻听此言,青荷满心狂喜:“原来,在堇茶心中,有一事乃重中之重,那就是:国家兴盛。”

    耳听堇茶为钱发愁,青荷笃定:“嘉王父子,作为贪官之首,搜刮民脂,攫取民膏,横征暴敛,贪得无厌,富可敌国。事到如今,堇茶上任三把火,嘉王父子,连同曼陀,还不被烧成火修罗?”

    再不犹豫,抓紧时机:“茶姐姐,其实,西蜀并非缺钱,只是窃贼中饱私囊。你只需打劫恶霸老财,便会财源滚滚来。”

    堇茶定定相看:“荷妹妹,你我当真心有灵犀,依你之见,如何打劫?”

    青荷步步为营:“茶姐姐,西蜀几经磨难,几欲灭种,终能东山再起,只因蜀人坚忍,只因蜀民勤奋。说到蜀民,虽处社会底层,却见识不凡。为了生存,忍气吞声,却将国计民生,看得分明。嘉王横征暴敛,征用无度,蜀民都是看在眼中,记在心上,甚至流传一首歌:‘枇杷山上嘉王府,独霸西蜀金银库’。”

    堇茶闻听此言,感慨万千:“此事君上心知肚明,但是,嘉王虽犯死罪,却因多年重权在握,把持诸多财团,盘根错杂,一时难以肃清。君上虽废王罢相,却不能顷刻之间,将老世族一窝端。更因驸马之故,君上投鼠忌器,不能将嘉王产业全部清算。”

    青荷想起卓幕公正廉明,不由点头称颂:“卓幕驸马爱民如子,忠心报国,着实难得。连茶民都私下里说:‘嘉王是狼,幕王是虎,父子不容,形同陌路’。可是依我之见,君上虽怀义含仁,驸马却得不到好处半分,反而助长曼陀欺上瞒下、称王称霸之心。”

    堇茶一时难决:“不错,嘉王所有产业,基本是原封不动,交给曼陀。何况倘若收入国库,王府那些孀寡孤独,定将无以为生。”

    青荷莞尔一笑:“她们年轻力壮,有手有脚,光在王府种田织布,足够解决温饱,怎会无以为生?”

    堇茶大吃一惊:“荷妹妹,王府一群大王妃、小王妃、大郡主、小郡主,世世代代,都是贵族,你让她们种田织布?”

    青荷不以为然:“有何不可?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凭什么不劳而获?平头百姓生而卑乎?凭什么当牛做马?无论是谁,我不劳,我不获;我奋斗,我幸福这才是天经地义,这才是理所当然。”

    堇茶无极震惊,眼睛瞪成铜铃。她生平从未听过如此离经叛道之言,不禁深深震撼。沉思半晌,颇为动心:“此话虽不中听,虽是惊世骇俗,却是字字玑珠。西蜀若想内修荣昌,外抗虎狼,必须抑制豪强。”

    青荷直言不讳:“正是!南颂亡国,便因豪强之祸。西蜀若不想重蹈覆辙,必须打击恶霸豪强,发展国计民生,造福黎民百姓。”

    一句话,打黑除恶,势在必行。

    堇茶却有些犹疑:“不知如何打击,既不伤国体,又维护秩序?”

    青荷紧抓时机,大胆提议:“茶姐姐,我倒有个好主意。”

    堇茶闻言面上一喜:“什么主意?”

    青荷趁热打铁:“自古以来,凡是豪门世族,凡是纵恶无度,哪个双手不曾沾满血污?天朝刑统明文:‘陷害人命,按律当诛’。凭此谋杀重罪,便可平定多少黑恶大户?”

第二百五十六章 好汉渣男

    青荷念及嘉王父子恶行,曼陀助纣为虐,心底更不平:“尤其是嘉王府,更是恶贯满盈:不仅横征暴敛,鱼肉百姓,而且私设水牢,草菅人命。”

    堇茶闻言,即刻想起当日被囚嘉王府的惊悚,登时双目喷火:“不错!”

    青荷更要火上浇油:“茶姐姐有所不知,我适才去殷府寻弄玉,那里昨夜一场血拼,一片狼藉,弄玉、黛岩、丘山、崖生,全被劫持,不知所踪。依我之见,罪魁祸首,定是嘉王、卓星。”

    堇茶闻听,柳眉倒竖,杏眼圆睁:“嘉王!卓星!”

    青荷沉声说道:“我思来想去,非独嘉王父子,曼陀也逃不了干系。这些豺狼,滔天罪行,依然死性不改,更是恶极穷凶。试问,王府水牢,屈死多少冤魂?夺去多少生命?弄玉倘被劫持,岂非九死一生?”

    堇茶热血沸腾:“我西蜀正是百废待兴,岂能姑息养奸?岂容害朝蠹政?”

    青荷推波助澜:“依我之见,就凭她知法犯法,藏匿贼凶,草菅人命,足够重罚:王府产业充公,钱财造福百姓。”

    堇茶怒容不减:“正是!落水之狗,必须痛打。纵容恶人,祸国殃民。”

    说话之间,她抬头看了看天色,面上更显凝重:“荷妹妹,我只顾和你说话,差点忘了正事:我在蜀玉宫,摆下庆功宴。若非阿龙神机妙算,屡立奇功,哪来咱们西蜀太平?”

    青荷闻言心下转念:“堇茶请我赴宴,固然念及从前,更是看重“变色龙”的脸面。这官网权网富贵网,最是错综复杂,我再是痴傻,也不至于妄想鱼龙混杂。”

    念及于此,当机立断:“茶姐姐,我乃一介草民,实在不配入宫,更不想高攀‘变色龙’。茶姐姐若真心疼我,就尽快施救。卓星凶残成性,灭绝人伦,迟上一刻,弄玉便死无葬身之地。”

    堇茶瞬间停下脚步,紧紧握着她的手,只想抢做红娘,千里姻缘一线牵:“荷妹妹,你听我说:阿龙对你真真好,绝世英雄太难找。”

    青荷闻听,小手不由自主,摸向后背:“茶姐姐,你当他英雄好汉,我看他是绝世渣男。人生何其短,不怕损残年?何必追渣男,伤心又伤感?”

    言毕,气运丹田,飞身前纵,一个箭步,纵出数丈。

    堇茶一把没拉住,任凭疾呼,她却头也不回,转瞬逃出竹丛深处。

    堇茶再想追赶,却又不及,无可奈何,唯有回头求助夫君。

    卓云正在求助阿龙:“依阿龙之见,战后的缘城,应该如何重建,如何拓展?”

    阿龙畅所欲言:“缘城山清水秀,人杰地灵,得天独厚。战后人口集聚,城市开发扩张,定要依山就势,因地制宜,彰显特色。万万不能毁了我们‘山水之城,美丽之地’。”

    卓云连连点头:“西蜀经历北鞑之祸,人口仅余十一。幸而阿龙高瞻远瞩,倡导‘减赋税,轻徭役,吸引外来人口,鼓励全民生育’。事到如今,缘城不仅恢复昔日繁荣,更是人口剧增,日前已超百万。”

    阿龙笑容满面:“君上,展望未来,城市空间,必须持续发展,更要注重建设“绿色山水城,魅力巴蜀缘”。”

    卓云踌躇满志:“哦,‘魅力巴蜀缘’,如何发展?”

    阿龙知无不言:“重在构建‘一心四片’。‘一心’,便是两江半岛核心;‘四片’,既以蜀陶、蜀酒、蜀茶、蜀锦为根基,实现‘北优、南拓、西进、东联’。”

    卓云兴致盎然:“何谓‘北优、南拓、西进、东联’?”

    阿龙畅想未来:“北优:提升蜀瓷生产空间;南拓:完善蜀酒产业布局;西进:强化蜀茶发展中心;东联:拓展蜀锦拓展基地。”

    卓云连连点头:“缘城如此发展,自是前景不可限量。推而及蜀,阿龙有何畅想?”

    阿龙言无不尽:“蜀吴之战,本是北鞑离间南华一大阴谋,咱们西蜀大胜,倘若因势利导,倒能赢得重大契机。未来,定要把握多重机遇:谋划‘三生’, 实现‘三感,展望‘三宜’,推进‘三修’。”

    卓云闻听,微微一怔:“所谓‘三生’,我倒知晓,便是生产、生活、生育。此乃我西蜀重中之重。只是,何谓‘三感’,‘三宜’, ‘三修’?”

    阿龙微微一笑:“所谓‘三感’,是发展目标,便是推进蜀民幸福感,获得感,安全感。所谓“三宜”,是发展途径,便是宜民、宜业、宜居。”

    卓云听的津津有味:“何谓‘三修’?”

    阿龙淡然一笑:“‘三修’,便是实现‘三生,‘三感’’,‘三宜’之手段:一是内修政理;二是外修友邦;三是畅修通道。”

    卓云看向阿龙,满面惊色。

    阿龙侃侃而谈:“首先,推行新政,促进蜀业,提升国力;其次,强化多边,西和北疆,南扶滇黔,北结夏晋,东服吴越。再次,陆路合纵,沟通南北,构建‘瓷酒之路’;水路连横,横跨东西,构建‘茶锦之路’,让‘西蜀五宝’,走向五湖四海。”

    闻听阿龙设想,卓云浮想联翩,分明看到“蜀茶、蜀锦、蜀陶、蜀酒、蜀米”,变成白花花的银两。

    乐到极处,悲从中来:“阿龙,咱们想的挺好,奈何牵一发而动全身,那些老顽固,又臭又硬,实难根除,更是顾念自身利益,故步自封,墨守陈规。他们处处为仇,事事作对,咱们如何应对?”

    阿龙略一沉吟:“自古以来,以斗争求和平,则和平存;以妥协求和平,则和平亡。对待他们,必须给予坚决的斗争。与此同时,更要讲究战略战术。”

    卓云闻言一喜:“阿龙有何良策?”

    阿龙淡然一笑:“与之相斗,定要做到‘三有’,即‘有理’、‘有利’、‘有节’。”

    卓云闻言一愣:“如何‘有理’?”

    阿龙笑的坦然:“所谓‘有理’,便是‘谋求正义,适时反击’:第一,‘不为天下先’,他年纪大,我不先打;第二,‘退避三舍’,他资格老,我避让一下;第三,‘来而不往非礼也’,他若得寸进尺,我正好得理,实施坚决的还击。主要目的,就是使用‘委屈**’,对内蓄养士气;对外揭穿老世族老底,在政治上进行封锁孤立。”

    卓云略有所思:“何谓‘有利’?”

    阿龙接踵便道:“所谓‘有利’,就是坚持‘不斗则已,斗则必胜’。第一,与老世族开仗,每一战必须有把握;第二,缩小攻击范围,集中优势兵力,打击主要敌人。对老世族中的各种顽固派,要区别对待:打击重点,便是矛头直指最凶最残。一定要杀一儆百;其他势力,可酌情争取。”

    卓云大有所悟:“何谓‘有节’?”

    阿龙淡然一笑:“所谓‘有节’,就是适可而止,合理休战。冤冤相报何时了?毕竟是咱们西蜀,在自己国土,决不能无休止相斗,可以适当化敌为友,定要懂得见好就收。”

    卓云闻言,心潮澎湃,低头俯瞰,回望城中,一眼望见峨山,陡然想起一件要事:“阿龙,论功行赏,你功不可没。可论起府邸,龙府太过简陋。”

    忽觉心酸:“我不能总是委屈你,既拜你为相,就该替你建一处相府。选址和布局,随你考量。对于建筑风水,你也本来在行。”

第二百五十七章 恶狼新郎

    阿龙闻言,口中急道:“阿龙多谢君上美意。阿龙府邸,本是世代祖居。便是两座吊脚楼,也是原地重修。阿龙倍感珍爱,君上再不必为此挂怀。”

    卓云一声苦笑:“阿龙,你怎就不开窍?你那龙府,地处偏远,楼室窄小,哪里留得住绝世美嫂?”

    阿龙朗声大笑:“我那小妾,虽喜与我背道而驰,相离相克,有一点倒是志同道合:她不喜豪门大院,不喜奴仆跟班。她在茶坊,不过斗室一间,便能自得其乐,逍遥如仙。”

    卓云不以为然:“非也非也,此一时彼一时。从前她被人构陷,只能委曲求全;如今她拨云见日,本该乐享圆满。”

    阿龙连连摇头:“她那小脑瓜,一门心思只惦记耍。阿龙就是给她金屋银屋,都不如陪她玩个不亦乐乎。”

    此言一出,青荷那张笑脸,不尽娇憨、顽皮捣蛋,映入卓云眼帘,他登时满面笑意:“阿龙言之有理,嫂夫人不是金丝雀,倒似小灵狐,金屋藏娇藏不住。不要说金屋,就是蜀玉宫、大缘府,都关她不住。当务之急,是惯她玩物丧志,才有望得她心有灵犀。”

    阿龙一声叹息:“她实在小气,实在顽皮,就连玩物丧志之机,都十二分吝惜。”

    卓云幸灾乐祸:“真没想到,阿龙也会束手无策。从前,面对千军万马,阿龙都是镇定自若;如今,一个娇滴滴的小荷,就让阿龙张皇失措。有什么请求尽管说,只要能帮你骗她回心转意,我一定倾尽所有,不遗余力。”

    阿龙笑得阳光灿烂:“君上深知我心,阿龙正发愁如何才能骗她自觉自愿嫁过门。”

    卓云目视远方,眼睛突然一亮,更是熠熠生光:“阿龙,你尽管放心,不出三日,我定让你心想事成。”

    阿龙不可置信:“君上,此话当真?”

    卓云一笑莞尔:“阿龙,你忘了?后日就是巴蜀节,不如借着天朝盛会,我给你和嫂夫人赐婚。”

    阿龙闻言一喜,接踵一忧:“不错,巴蜀节可是我西蜀最古老的情人节。只是,我不过娶个小妾,怎能兴师动众,甚至劳烦君上?更何况,在她眼里,阿龙就是一只恶狼,怎配做新郎?”

    卓云微笑调侃:“阿龙不妨超级进化,恶狼变新郎。”

    阿龙愁眉不展:“新郎,我可不敢痴心妄想,她恨不得当我是蟑螂,踩我成肉酱。”

    卓云不以为然:“非也非也。阿龙,嫂夫人对你越狠,爱你越深。当初我那娘子,可是狠过嫂夫人。事到如今,我还不是从奴隶变身将军?”

    阿龙惊羡不已:“君上的好福气,阿龙望尘莫及。”

    卓云眉开眼笑间,抬眼一观,前方荷茶言笑旦旦,不由灵机一动:“阿龙,你那套‘有理’、‘有利’、‘有节’,用来俘获嫂夫人,好能派上用场。”

    阿龙眼望前方青荷,她走起路来,像只欢快的小鸟,一颗心不由也跟着她一蹦一跳:“启禀君上,她生性顽劣,没耐性听我论道。如今她挚友遭难,更要迁怒于我。”

    卓云闻言一惊:“怎么?”

    阿龙一脸忧色:“君上有所不知,她的挚友,又被嘉王父子捉走,至今生死难料。”

    卓云闻言,面色陡变:“此话当真?嘉王父子,终于现形?藏身何处?”

    阿龙从容不迫:“启禀君上,川纵已按阿龙吩咐,在城中、城门、城周遍布暗哨,皆不见两父子踪影。据阿龙猜测,嘉王父子定是潜伏王府,暗中密谋,引我上钩。”

    卓云又惊又喜:“我正愁抓他拿不到,故意在王府留下缺口,他父子却自投罗网?”

    阿龙面色凝重:“嘉王何等狡猾?卓星何等阴险?怎会轻易上当?反而会设套迷惑咱们钻他罗网。事到如今,他们非独捉了殷帅独女、长媳、长孙作为诱饵,便是春府尹,也突然没了音讯。”

    卓云闻言大急:“春府尹难道疏忽大意,也被暗算突袭?”

    阿龙微微颔首:“极有可能。君上,敌人既然请君入瓮,咱们更应适时反攻。”

    卓云当机立断:“正是!这两颗毒牙,让我食不甘味,我必须亲手一拔。只有扫恶除凶,才能告慰殷帅在天之灵。”

    阿龙急言相告:“君上,此次除嘉,必须周密计划:一是暗令川纵,密布精兵;二是‘神农四贤’时刻护在君上左右;三是急召阿幕,同仇敌忾;四是邀请燕神医,前来救急。”

    卓云连连点头:“正是,咱们请上燕神医,便不怕嘉王用毒。”

    阿龙念起挚友,眉头深皱:“令阿幕伤心,阿龙于心不忍,可是锄奸必尽,否则后患无穷。”

    卓云心肠刚硬:“既然阿幕早晚都要痛,长痛不如短痛。”

    阿龙追忆往昔:“阿龙便因心软,错过无数良机。”

    卓云深以为是:“我晓得。一个人倘若心中只有得失,没有情感,做人的乐趣,也便烟消云散。”

    他低垂着头,心念嘉王之毒,忧心前路,不知是福是祸,顾念实多,全未留意堇茶丢了青荷。

    忽觉红影一闪,爱人已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更是口出怨言:“便是你们无情无义,青荷才与我分崩离析。”

    卓云闻言一惊,抬头相看,恍然大悟:“哎呀不好,走失了荷嫂,怎生是好?”

    堇茶看向卓云,妙目含情,小嘴一撇:“阿云放心,她忧心弄玉,不会逃远。只要咱们除暴安良,给她出气,她自然回心转意。”

    卓云不料堇茶也是此意:“你倒和我心有灵犀。”

    堇茶看似轻描淡写,实则用意极深:“嘉王府肉山酒海,蜀玉宫望尘莫及。咱们征战在外,每日饥餐渴饮,早该杀富济贫。尤其是阿龙,重伤之后,亟需一顿恶补。只可惜荷妹妹主动放弃,不肯共同参与。”

    阿龙闻言急道:“嘉王阴险,卓星凶残,他父子早已布下重重机关,只等咱们钻。事到如今,咱们必须……。”

    言未毕,俯瞰山坳,羊肠小路,陡然拐出一道绿影,如飞一般,直冲下山。

    阿龙心下一惊,再不耽搁,双足极纵,拔地而起,口中急说:“君上、君后恕罪,阿龙当务之急,是追回小妾,以防她独闯王府,酿成大祸。”

    卓云心知情急,脱口便道:“阿龙速去。”喜忧参半,心中更道:“阿龙倘若追之不及,定要错失新郎晋级。”

    青荷一路飞奔,一路忧心:“堇茶虽说一片真心,但她初来乍到,根基未稳;嘉王却老谋深算,卓星更是凶残成性。万一堇茶出师不利,弄玉便是危如累卵。事到如今,我需打个头阵,提前探寻。”

    念及于此,奔行如飞。不料,忽闻身后又有异声,极速回头,却扫见一道白影,快似闪电,疾似飘风。

    她心下一惊,登时心知肚明:“这‘变色龙’又是阴魂不散。”

    瞬间,“变色龙”与卓幕当日之一唱一和、珠联璧合,历历在目:“此二人亲如兄弟,心有灵犀。他苦苦相追,自是怕我坏他大计。”

    微风徐来,传来一阵恶臭。眼角余光一扫,望见田埂间的粪坑。刹那之间,嘉王府水牢,那不堪的恶臭,那吸血的水蛭,那惨烈的浮尸,映入脑海,袭上心头。

    心下惊悚,气运丹田,陡然加速。罗袜生尘,脚上生风。跃然一个腾飞,半空一道魅影,化作一道劲风,向嘉王府狂吹而去。

第二百五十八章 阶下王妃

    阿龙心急如焚,脚下狂奔。奈何重伤未愈,陡然发力,一道真气,突然走岔了路,绞动五脏六腑,翻涌如浪,此起彼伏。阿龙大惊,急忙放慢奔速,调理真气。

    便在这瞬息之间,青荷已丢开阿龙。片刻之功,便伫立在琵琶山脚下。仰视嘉王府,山势迭起,殿堂如云,高低错落,纵横幽深。

    阳光隔着薄薄雾霭,透过参差高树,照耀着琉璃殿瓦,映射着亭台楼阁,更显雄伟之势,绚烂之姿,富贵之气,堂皇之威。

    青荷顾不上顶礼膜拜,急速奔走,三转两绕,寻到一个僻静所在,悄声跃上墙头,飘飞而入。

    匍匐王府一隅,仔细打望,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富丽堂皇,脑海中登时浮现出八个大字:“隔天离日,骄奢淫逸”。

    尤其前山正中的“嘉陵彼岸”,当真殿宇雄伟,气势恢宏,蔚为壮观。大殿四角由灰白色大理石柱支撑,四周墙壁由白石雕砌而成,上垂朦胧的雾霭纱幔,任清风拂过,薄纱婆娑,与日华交相辉映,勾勒出七色斑斓之虹。

    她低头看看自己的绿衣,太过清新随意,与这逼人的贵气,实在不匹。眼见前方来了两个高等侍女,穿着打扮,十分不俗。她灵机一动,跃起身形。片刻之后,侍女大穴被点,被藏入树丛。

    青荷再次钻出灌木,已是一身一等侍女打扮。那刺鼻的脂粉香气虽呛得她心烦意乱,可是有了这身行头掩护,心下稍安。

    小心翼翼,将王府前前后后,仔仔细细窥视个遍,虽未查出蛛丝马迹,却觉气氛更是诡异:众多王妃、郡主、奴仆,再没了往日威仪,都是战战兢兢,藏在屋里。

    打探完毕,她才循着记忆,直奔后山,搜寻那个隐藏在绝壁枫藤之下,阴森可怖的水牢。

    再说卓云,眼见阿龙、青荷转瞬不见,忧心不已:“青荷独闯嘉王府,阿龙重伤未愈,未必追的上。”

    夫妻两个不知是福是祸,更不多说,火速传来川纵、卓幕,召集人马,直奔嘉王府。

    自嘉王下野,王府已被戒严,府内无论主仆,都被禁足。如今更是里三层外三层,围了无数精兵。

    卓云携手堇茶,低声说道:“现在尚无确凿证据证明,嘉王父子,便在此地。我等进府,只说做客,不说捉人,也好暗中查访,见机行事。”

    闻听君上、君后双双驾到,嘉王妃毕恭毕敬,率众恭迎。

    堇茶二进宫,依然触目心惊:“嘉王府果然富得流油,连前厅八哥,都肥头大耳,肚饱溜圆,不比八戒逊色。”

    嘉王妃年过五旬,一身服饰,北夏味道极浓:头戴金起云冠,凤钗斜插,雾髻高耸;眉描入鬓,恰似流云;满面妆浓,如染红浪;身披彩凤,碧罗似藤;黑烟纱裙,高围拖地,华贵雍容。

    只可惜轻纱披面,容貌看不清。

    声音却是悦耳,谈吐更是不凡:“君上自幼神童,幼时临驾寒舍,便已出口成章,当即吟出‘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当真博学多才,通古论今。”

    堇茶心中暗道:“传闻倒是不虚,嘉王妃身为北夏公主,人在西蜀,也不曾入乡随俗,每日总是面披轻纱,除了嘉王,无人见她庐山真面目。传闻她信奉伊斯兰教,念、拜、斋、课、朝,甚是虔诚。只是,嘉王娶了她,耳濡目染,因何未被潜移默化?反而壮志凌云,野心更大?”

    与此同时,嘉王妃也是细细打量堇茶,但见她肩若削成,腰若杨柳,肌若凝脂,气赛幽兰。君后之仪,自然天成。看过之后,一丝冷意,挂上眉宇。

    堇茶微笑颔首:“君上自小崇拜‘诗圣’,自是痛恨‘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嘉王妃连连点头:“君后娘娘说得极是。”

    她被终日软禁,不成想迎来两位绝世稀客,面上殷切切,心里惴惴然,喝令两旁:“来人,设宴‘嘉陵彼岸’。”

    堇茶含笑阻止:“王府的山顶花园,亭台楼阁,久负盛名,假山湖沼,妙趣横生。不如设宴山顶,边饮美酒,边赏美景,岂不乐哉?”

    嘉王妃闻言,急忙喝令四周:“摆宴‘琵琶亭’。”

    说话间,更不怠慢,一边拥戴卓云、堇茶,一边吩咐下人,飞奔公主府邀请曼陀作陪。

    酒席宴上,觥筹交错,推杯换盏,言笑旦旦。

    酒至半酣,堇茶言辞慨然:“今日本宫得遇高人,为我水利指点迷津。西蜀天府之国,物产丰富,却也美中不足。土地肥美之处,水利多被摧毁,抑或建不到位。为今之计,正当兴利除害,蜀西重修复,蜀东重新建。”

    曼陀闻言便问:“依他高见,缘城如何兴利除害?”

    堇茶微微一笑:“缘城依两江之源,西有五鲤湖,北有馥江,可为良田沃土自流灌溉。倘若依山就势,开渠引水,我蜀都更能水旱从人,米粮满仓,富甲一方。”

    曼陀闻言,愕然惊叹:“不知哪位高人,道出惊天高见,君后也该为我等多多引见。”

    堇茶嫣然一笑:“无需引荐,却是公主故交,就是我们聪明绝顶、有胆有识的龙小夫人。”

    眼见曼陀一脸震撼,堇茶却是一片黯然:“奈何虽有真知灼见,国库空虚缺银钱,也只有望水兴叹。”

    卓云闻听,阴云密布。

    再看曼陀,变颜变色。

    却说青荷,施展轻功,奔过殿堂楼宇,绕过亭台榭阁,穿过假山池沼,用不多时,便至山顶。放眼望去,颇感吃惊:却是君臣其乐融融,大排宴宴“琵琶亭”。

    观此盛况,她不明所以:“堇茶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唯恐不露,隐至丛林深处,疾奔向后山。

    行出百丈,绕过一座波光粼粼、清澈见底的人工湖沼,便向那座隐蔽山洼靠近。

    忽闻身后脚步轻轻,似有两人渐奔渐近。青荷心念不好,只当是相雾、相烟。惊急之下,极速藏身一处灌木。

    探头探脑,定睛观瞧,却是一对璧人。

    一个三十出头,锦衣锦袍,发髻梳得油光水滑,戴着镶珠嵌玉的峨冠;一张长脸,轮廓清晰,棱角分明,腾腾杀气;一对削薄嘴唇,露出狠意;一双鹰眼,满含戾气,宛若饿狼。不是别人,正是卓星。

    另一个十七八岁光景,身穿白衣,面披白纱,衣袂飘飘,身形婀娜,容色绝丽,恍若仙子,正是雪歌。

    看到倾国倾城的雪歌,青荷五味杂陈,不知是爱是恨。却听她一声长叹:“小舅,我父亲管教甚严,这次出逃下山,当真千难万难,险上加险。”

    卓星一改狠厉,化作柔情蜜意,更是满面欢愉:“雪歌,你不惜违抗父命,我欢喜至极,感激不尽。雪歌放心,你真心实意待我,我便五雷轰顶,肝脑涂地,绝不相负。”

    雪歌一声娇笑,反而不以为意:“些许小事,何足挂齿,小舅何须发此重誓?再说,外祖有难,我身为甥女,岂能坐视不管?”

    卓星分外动情:“雪歌,你知我多想你么?当真是‘歌在岷山飘风起,星战沙场雪满头’。我甚至暗恨姐夫,他不该把你困在岷山,这般禁锢,当真要把你我双双闷杀。”

    雪歌神色陶醉,痴痴迷迷,如同不闻,自顾轻吟:“手戴南玉扳,始闻你召唤。澜袍广袖舞,飘扬若飞天。身影如轻鸿,容颜若飞电。待要回头看,蜃楼随风散。”

第二百五十九章 峨眉方阵

    雪歌迷失心神,如同不闻,自顾轻吟:“海市南玉扳,蜃景若飞电。轻鸿如飞电,飘影在眼前。澜袍广袖舞,旋舞在天边。举头待相看,随风云烟散。”

    卓星大惑不解:“雪歌,你在说些什么?”

    雪歌痴痴迷迷,如梦如幻,犹自吟唱:“白日思且念,夜来梦乡见。惜哉时不遇,何处再寻仙?阿蜃在耳畔,离歌唱心间。玉扳藏柔夷,复关何时还?”

    卓星变颜变色:“雪歌,你怎么了?”

    雪歌闻声,终于回过神来,抬眼望天,柔声说道:“我知小舅心怀大志,只是,世间不如意者,十有**,凡事不可强求。即便如此,小舅只管放心,保护外祖,我定不遗余力。”

    卓星面上温情不尽,心里却想着杀人:“我和父王,昼思夜想,终得妙计。咱们只要依计行事,定将昏君奸佞,一网打尽。”

    青荷听得一知半解,眼观二人,几欲替他们精神分裂。

    好在两人各怀心事,渐行渐远,青荷也终于恢复神智,探头探脑,提心吊胆,钻出灌木。不曾上路,便闻不远处又有异声。

    大惊之下,藏回密林。透过树影。细细观看,两道人影,纵跃翻腾,奔行如电,轻功绝顶。

    当真“一次被鬼捉,十年怕鬼影”,青荷只当又是相雾、相烟,吓得着实不轻。

    不料,定睛观瞧,一个体魄健壮,仪表堂堂;一个体态窈窕,眉清目秀。分明是蜀玉宫两大御前侍卫:紫艾、紫薇。

    青荷喜过之后,疑惑暗生:“二人因何不护在卓云左右,却来此地犯险?难道是奉卓云之命,捉拿嘉王现形?”

    念及于此,再不犹疑,跃出树丛,微微一笑:“两位将军,可是奉命查访水牢?”

    二人闻声,立定转身,极速侧目,定睛一看,均是大出意料。

    紫艾躬身施礼:“原来是龙小夫人。我二人奉君上之命,前来探访。只是水牢隐秘,转了数圈,未见蛛丝马迹。”

    青荷心中暗想:“是了,堇茶虽曾被关水牢,却因昏迷不醒,无法告知两人实情。”

    紫薇低声劝道:“小夫人,这等龙潭虎穴,怎能只身独闯?不如速回,以免大将军忧心。”

    青荷却是微微一笑:“两位将军,水牢所在,青荷知晓,如蒙不弃,请随我来。”

    紫艾、紫薇面露惊异之色,对视一眼,仿佛在说:“暗探王府,本是她的主意,定知其中秘密。”

    两人都是深信不疑,小心相随。

    三人沿着幽深小径,在后山东绕西拐,越下越是阴森诡异。

    青荷头前引领,终于寻至绝壁崖下,钻入竹丛,探至隐秘一隅,拨开枫藤,效仿相雾之法,旋转“峨眉方阵”机括,追溯“正一、倒一”方位,又将那菱形暗扭分别正拧、倒拧三圈。

    紫艾、紫薇正惊诧间,一处石门,应声而开;一间洞室,豁然陡现。

    二人不由暗自心惊:“这石门镶嵌在峭壁之上,上覆枫藤,外掩翠竹,委实隐蔽难辨。”

    青荷带头飘身而入,不忘悄声嘱咐:“两位将军,这道绝壁石门,便是水牢第一重关隘。洞室之内,便是水牢,内设秘密通道,上布‘峨眉’机关,万万多加小心。”

    言未毕,便听得疾风破空之响,十数枚“峨眉阴阳刺”破空来袭。伴随寒刺,数道身影,骇电而至。

    青荷心下骇然:“这些人定是嘉王手下暗卫,日夜守护水牢。”万分惊急,双足点地,飘然极避。

    紫艾、紫薇功夫何等了得?轻似飞燕,灵似捷猿,一跃而开,与此同时,快手一扬,闪电般飞出“神农苍蒺”。顷刻之间,数人扑倒于地。

    转瞬之间,前方再无声息。

    青荷大喜,认定“峨眉方阵”活位,脚踏黑块,飞身潜入。哪料到,小脚刚刚踏上黑块,方欲快步急行,机关便一触即发,无数利箭,如同电光火石,飞射而至。

    青荷大骇,不暇思索,腾空而起。

    人在半空,心知肚明:“敌人早有预谋,先是诱我深入,更将“峨眉方阵” 死、活、空三位调换。”

    危急时刻,三人气运丹田,在空中接连数个空翻,眼见前方石壁,有一块凸起,不敢犹疑,当即飞身跃上。

    无数羽箭,擦身而过,好险!

    青荷平心定气,低声细语:“两位将军,黑块是死位,需换位通行。”

    紫艾、紫薇何等聪明?即刻飞身而起,挥剑问路。剑尖所指,试探白位,只是刚刚着力,但见白块陡然逆转,带动方阵侧翻,瞬间,一丈见方的无底洞,骇然眼前。

    当真‘青冥浩荡不见底’,非独如此,洞内阵阵恶臭,还传来‘丝丝咻咻’,恐怖阴森,不绝于耳。

    青荷探头探脑,却看不清晰,只觉惊悚:“地穴之中,是否便藏着冰蛇?”心中更道:“或许灰块才是活位。”

    她救人心切,急欲速战速决,再不犹疑,跃下岩壁,脚踏灰块,飞身而行,转瞬来到第二重铁门。

    此门由镔铁焊筑,根根栏杆,结实粗大,密密匝匝。

    青荷寻到机括,旋动开关,伴随“吱吱丫丫”之声,铁门缓缓而升。

    三人不敢怠慢,飞身跃入。哪料得到,方才落足,正欲前行,但听身后“咣当”一声巨响,铁门急速降落,牢牢紧锁,瞬间将内外隔绝。

    三人震惊无极,急速转身,可是再想冲出门去,哪儿来得及?

    正自惊慌失措,便听铁门之外,传来数声狂笑,如同夜枭,回荡在水牢石壁间。惊心动魄,毛骨悚然,神鬼皆栗。

    一个声音,冷酷如冰,自赏如星:“紫艾,今日若能活着出来,我从此就入你神农一派。”

    一个声音,冷酷阴森,似土似尘:“我王神机妙算,昏君束手就擒。”

    一个声音,含混喑哑,似迷似雾:“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九泉路上,再去解忧。”

    一个声音,得意忘形,似云似烟:“小妖精,你死到临头,哥哥我救你不救?”

    青荷急望过去,五道鬼影,如同鬼魅。一个玉树临风,锦袍峨冠;一个眉清目秀,道貌岸然;一个形容枯槁,身材枯削;一个方头大耳,体格健硕。最后一个,白衣白裙,白纱披面,隐没在暗影,看不清芳容。

    紫艾临危不乱,隔着铁门,双目如电,一声断喝:“卓星,天子脚下,意欲何为?”

    卓星阴鸷一笑,反问一声:“意欲何为?你说呢?”

    紫薇怎肯就此受死,万分惊急,气运丹田,挥剑向铁门斩去。火星四射,铮铮有声。只是,根根铁栏杆,均是碗口粗细,一时半刻,如何斩得断?

    相尘一边冷笑,一边抢上前来,又将崖壁机关,连转数圈,最终笃定:“紫薇,念你算个美人,小郡王自会留你全尸。事到如今,不如省省力气。水牢机关彻底锁死,任是玉皇大帝,无力回天。”

    紫艾处乱不惊,一边摸索机关,一边虚与委蛇:“卓星,多行不义必自毙,我等便是一死,你更要死无葬身之地。”

    卓星一声冷笑:“本王有何不义?即便你们对本王不利,本王也未上门去杀你。是你们受小妖精蛊惑,争先恐后寻死。奔赴黄泉,心下含怨,去找小妖精清算,与我何干?”

    青荷心中暗想:“事到如今,想要逃出此地,已是万难,不如先救弄玉丘山,再做打算。”念及于此,二话不说,纵身飞向旋梯。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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肉食者壮志凌云:“我要把青天覆盖的地方,变成北鞑的牧场。” 草食者凌云壮志:“我要把北鞑的战场,变成青天覆盖的地方。” 天地不仁,刍狗万物。圣人不仁,柝龠熔炉。 沧海桑田,霸业焦土。悲欢离合,丹心如故。 成败有因,胜负有果,兴衰有道,何谓荣辱? 万世之基,千古之帝,百谷之王,谁主沉浮? 龙悦荷香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龙悦荷香,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龙悦荷香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