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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荷之青青     龙悦荷香txt下载     龙悦荷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六章 蜀玉宫难

    曼陀闻言不悦,小嘴一撇:“不可理喻!无稽之谈!龙帆道貌岸然,居心叵测,分明伪君子一个!你却顶礼膜拜,敬为天人!”

    卓幕淡然一笑:“曼陀别的都好,就是对前尘往事太过计较。我来问你,阿龙若是小人,天下可有君子?”

    曼陀一脸愠怒,一把将他推开:“他是君子,我是小人!你尽管去亲他那个君子,远我这个小人!”

    眼见曼陀发怒,卓幕心下一急,抢过来抱在怀里,千哄万哄,满是宠溺:“阿龙临行,将内事交于我,外事托付殷离。事到如今,西蜀内有世族之党,外有强悍之师。内外交困,险象环生。曼陀万万和我一条心,否则,西蜀亡国不远矣。”

    曼陀满面不悦,极低的声音说道:“我就是和你一条心,才全心全意支持你:既然卓云不堪重任,又不愿好生做蜀君,现成的你文武全能,又是君室之后,更有父王支持,正好继承大统。”

    卓幕闻言神色陡变:“曼陀!休提如此诛心之言!别怪我和你翻脸!”

    曼陀满面委屈,小声分辩:“我不过是为了你!卓云更是我亲弟!”

    卓幕面色铁青,低声斥责:“我再说最后一遍!你夫君名不正,言不顺,当不起大任,载不起万民,更不想做亡国之君!”

    曼陀正欲反驳,忽闻殿外有人急禀:“王爷驾到!”

    虽在意料之中,二人依然变色,急速起身,飞出内殿。但见一人,年近半百,身着鹤氅,英姿飒爽,不怒而威。

    眼见他大踏步入殿,卓幕急忙上前躬身施礼:“父王在上,孩儿给父王请安。”卓幕身后四名峨嵋弟子,乐山、乐水、乐田、乐都,率满殿侍卫,齐刷刷跪倒一片:“参见王爷!”

    嘉王一声冷哼,并不答言,更不停步,直闯蜀君寝殿。

    卓幕疾步抢上,脱口而出:“父王!留步!”

    嘉王驻足,一双冷眸,对着他看了半晌:“怎么?驸马爷?又想忤逆亲爹?”

    卓幕倒地扣头:“父王容禀!君上病重,太医吩咐,听不得声,见不得风。父王若有要事,不如待君上醒转,择日回禀。”

    嘉王闻言大怒:“胡说!你是他堂兄,可日夜坚守,我是他王叔,更是君室族长,反不能相见?”

    卓幕寸步不让:“父王明鉴。太医说的明白,君上患的是凉疾,最怕阴冷。卓幕性温,对君上有百利而无一害。”

    嘉王冷笑一声:“无稽之谈!句句谎言!字字诛心!间我骨肉至亲!”

    卓幕以头抢地:“父王,孩儿不敢。”

    嘉王定定望着卓幕,半晌方恨恨说道:“不敢?你倒说说看!天下何事你不敢?我倒要问问!怎么不见了龙帆?如此危急存亡之秋,他却玩忽职守?”

    卓幕向上顿首:“启禀父王,蜀吴边关大军压境,形势危急。大将军连夜奔赴前线,正在排兵布阵,构筑边防。”

    嘉王一声冷笑:“是么?奔赴前线?排兵布阵?构筑边防?君上何时颁此诏令?我怎不知?休要信口雌黄!他若擅离职守,欺君罔上,我定让他死无全尸!”

    卓幕跪在当地,再不接话,更不放行。

    嘉王全不理会,拔地而起,骇电般飘飞,便欲闯进内室。

    但见华服一闪,一道倩影拦在殿门。曼陀手持短剑,以剑指心,寸步不让:“王叔!向前一步,曼陀血溅当场!”

    嘉王无奈落地,以手扶额,连连摇头,一声冷笑,嗤之以鼻:“公主殿下,我儿教妻无方,让你有恃无恐,言行无状。可惜可惜,你虽擅长演戏,本王却不爱看戏。”

    言未毕,刮过一股阴风,殿门顶上落下一物,空中连翻数番,漆黑好似墨染,泼泼洒洒,就地浇灌。

    再看曼陀,被浇了个淋漓尽致,满头满脸,墨汁横飞,顺势流淌,狼狈不堪。

    前一刻叱咤风云,光彩照人;后一刻人体泼墨,焦头烂额。不可预料,不可容忍。

    曼陀通体黑云翻墨,眼前一片漆黑,登时怒不可遏:“王叔倚老卖老,居然如此欺我!”

    嘉王对着曼陀看了又看,熬忍不住,仰天大笑:“公主殿下可谓用心良苦,为了惊吓本王,不惜装神弄鬼,贼喊捉贼。”笑声戛然而止,旋即转身,作势飞身出门。

    卓幕眼见曼陀众目睽睽遭算计,又惊又怒,不由一脸黑线,急忙吩咐宫人替她更衣换洗。

    细细再查,门上多了一枚“枫叶寒针”。正欲彻查,一道黑色旋风,凌空刮回,更填忙乱,更加惊险。却是嘉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卷土重来,骇电而至。半空之中,毫无先兆,轻挥一掌,看似柔和,势同奔雷,迅如流光。转瞬之间,寝殿之门应声而开。

    嘉王这“峨眉灵梭掌”,蕴含着“峨眉神功”精华,亦阴亦阳,亦柔亦刚,内外相重,如意贯通。讲究“怀天地之心,擅乘龙驾鹤,领云淡风轻,略通幽鸿冥”。倡导“非神而不能通,非化而不能达,神化之功,方得通达之妙”。

    卓幕耳闻风声鹊起,急忙飞身躲避,依然被“峨眉灵梭”

    掌力震出数步。登时无限惊急,欲飞步抢上,拦住嘉王,却哪里来得及?唯有一声惊呼:“父王,内有机关!小心为上!”

    果不其然,嘉王飞身入了内殿,这才发现,脚下地板轰然中开。顷刻之间,刀如风至,箭如雨发,无数寒光冷芒劈面而来,迅如急电,快如骇闪。

    嘉王人在半空,转瞬成了箭靶,又惊又骇,根根汗毛陡立。多亏卓幕提醒,他又反应如神,施展“峨眉巅峰腿”,飞身而起,脚尖在殿门上一点,飘转身躯,跃然而回。

    死里逃生,站在当地,冷汗狂出。嘉王一声冷笑:“好儿子!这般善待为父,不枉掏心掏肺养大你!”

    卓幕见父王有惊无险,又喜又悔:“父王!孩儿不敢!”

    嘉王连连摇头,痛心疾首:“我本是为了你,才这般不顾性命,哪料你毫不领情,反而处处做对。也罢,我不怪你。你从小到大,诚实君子,从不用诈。只有龙帆,才会如此狡猾。”言毕,飞身而起,转瞬不见踪迹。

    卓幕夫妇犹自心悸,不及喘息,忽闻隔壁秘藏国玺、兵符的密室又有异动。

    曼陀心急如焚,便欲飞身而入,却被卓幕一把拦住。

    卓幕悄然前跃,贴着室门侧耳倾听。但闻殿内悉悉索索,似在翻东找西。运转真气,凝神细听,却是一个娇娇柔柔的女声,低回婉转:“赤哥,蜀东南兵符当真藏在此处?”

    “赤哥”极力压低嗓音,才不至如雷贯耳:“碧妹,线人飞鸽传书,宫图画的分毫不爽,自然不会有错。”

    “碧妹”又打开数道抽屉,东翻西找,终于耗尽耐性:“寻了这半晌,就是找不到。线人究竟是谁,赤哥能否如实相告?”

    “赤哥”痴痴一笑:“碧妹若肯下嫁,哥哥自然言无不尽。”

    “碧妹”闻言一声娇叱:“嫁你个头!长得又丑,嘴巴又臭,不怕话多闪了舌头?”

    “赤哥”自命不凡,不以为然:“我爱你十年,碧妹看不见?哥哥浑身上下,从头到脚,除了这张脸,哪儿不是优点?”

    “碧妹”嗤之以鼻:“再过二十年,我还看不见。只要你出现,我宁愿瞎眼。我只问你,究竟谁是内线?”

    “赤哥”涎皮赖脸:“让我亲亲小嘴,我定知无不言。”

    耳听二人打情骂俏,曼陀登时大悟:“适才泼墨,定是二贼所为,欲乘乱打劫!”一张脸气的一清二白,几欲发作:“大胆淫贼!大内禁地,公然**!”方欲闯上前去,又被卓幕制止。

第四十七章 兵符奇缘

    侧耳倾听,“赤哥”得逞,喜不自胜:“实不相瞒,这个内线,只有“蝎子”知晓。碧妹尽管放心,他潜伏已久,极少出头,从未失手。你看,他一出手,便令蜀君、蜀帅两大巨头,亡命奔走。”

    “碧妹”惊羡不已:“他如此通天彻地,翻云覆雨?不费吹灰之力,便引发吴蜀征战,挑起华夏风云突变?”说话之间,又打开一处抽屉,不禁喜极乐极,连声音都在狂抖:“赤哥你看,这个什么?”

    卓幕这才放开曼陀,向身侧“峨眉四乐”急使眼色。“四乐”登时会意,跃身而起,一脚踹开房门,飞身而入。

    再看殿内,一红一绿两道身影,闻声而动,骇电起舞。刹那之间,寒针凛凛,阴气习习,风声鹤唳。

    耳闻“枫叶寒针”破空来袭,卓幕腾空而起,长剑疾刺,一声暴喝:“赤碧二子!乘虚作乱!好大的胆子!”

    放眼望去,为首之人,身材魁梧,赤衣红袍;一颗头颅,上尖下小;眼睛外鼓,鼻子内凹;血盆阔口,虬髯遍布;凶神恶煞,甚是可怖。手中兵器,更是惊世骇俗,一把赤红色枫叶形巨铲,五个尖角,锋利异常。

    再看他身侧,却是个妖娆妩媚的绿衣女子,玲珑娇小,眉清目秀,手中一把枫叶扇,忽进忽退,忽折忽展,弹射如簧,收放自如。

    曼陀生性好斗,首当其冲,跃入战团。但见她右手向背后一探,抡臂抖腕,长风席卷,银鞭犹如长蛇,勃然出击,呼啸而至。

    “碧枫子”看向曼陀,非但不惧,反而乐不可支:“公主殿下,墨汁好吃么?人人都说你美若天仙,不料墨汁一浇,丑女无盐,我见汗颜。哎,我实在难有口德:公主长得太挫,鞭功更是逊色。”言未毕,枫叶扇轻轻一抖,数枚“枫叶寒针”破空而出,冷如冰芒,快如骇电。

    曼陀素来自恃美貌,此刻却顾不上计较。只过一招,便觉“碧枫子”和她的寒针,来无影,去无踪,闪似鬼魅变形,诡异无穷。人虽已去,余威尚在,魅影久留。

    斗上三招,更觉枫叶扇寒风凛冽,满室皆冰;枫叶寒针阴气逼人,难以抵挡。倾尽全力,银鞭上突下封,左挥右荡,只换来漏洞百出。

    卓幕本在鏖战“赤枫子”,关心则乱,大声疾呼:“曼陀!退后!你不是“碧枫子”对手!”

    曼陀人在空中,愤怒已极:“何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岂料言未毕,枫叶寒针已射至前胸,躲无

    可躲,避无可避。只吓得花容失色,双目紧闭,一身冷汗奔涌而出。

    幸而卓幕快如奔雷,跃身而起,长剑急扫,剑气纵横,便听“铮铮铮铮”数声响,枫叶寒针被瞬间击落,总算救下曼陀。

    “赤枫子”力大无穷,枫叶铲急挥,犹如狂风扫落叶,直追而至。一边击打,一边狞笑:“驸马爷,难道你是我碧妹的对手?”

    卓幕略一侧身,手腕一翻,长剑逆转,雷震电掣。一招“峨眉天下秀”,剑尖轻轻一颤,剑声嗡嗡作响,身体更是快得异乎寻常。一刹那间连攻三招,招招致命,口中更不甘示弱:“我虽武功微末,剑扫赤碧,游刃有余。”

    “峨眉四乐”纷纷抢上,欲与卓幕合力制敌。岂料“赤枫子”功力深厚,枫叶铲上下翻飞,扫得众人东倒西歪,乐不起来。

    “碧枫子”心知曼陀心比天高,自大自傲,眼见她跃跃欲试,眼珠一转,计上心来,一声娇笑:“公主殿下,受奴一拜!”话音未落,盈盈下拜,好似枫叶飘飘。

    曼陀正为适才失利懊恼,急欲扳回一局,不加细想,飞身而起,银鞭抖动,便如银蛇狂舞,腾波翻浪而出。

    “碧枫子”正中下怀,跃身而起,手中枫叶扇乘势一挥,数枚“枫叶寒针”裹挟着冰寒之气,电射而出,眼见穿过银鞭空当,直击曼陀。

    卓幕本与“赤枫子”恶斗,更是心念曼陀,唯有飞身纵扑,兔起鹬落,迅捷无伦,长臂急挽,拉住曼陀,向后急躲。

    便在这转瞬之间,“碧枫子”又是一声娇笑,枫叶扇凌空旋舞,数枚寒针射如飞簧,奔如飓风。

    卓幕人在空中,将曼陀轻推至殿角,急劈“峨眉灵梭掌”。他这掌法,讲究“对立,互根,转化”,有温有凉,有阴有阳。巧运五行,倡导:“众胜寡,精胜坚,刚胜柔,专胜散,实胜虚。”此消彼长,有名无形,变幻无方。登时,寒针受掌风所迫,陡然逆向。

    趁飞幕挥掌之际,“赤碧二子”更不怠慢,飞身游走,穿花过隙一般,绕过众人,飞出殿门,转瞬不见踪迹。

    一场恶战,幸无死伤,卓幕不急不恼,镇定自若:“乐山、乐水,即刻传令,戒严蜀玉宫,谨防吴贼卷土重来。”

    曼陀心急如焚:““赤碧二子”乃寒枫高手,如此不顾性命,夜闯蜀玉宫,定为偷盗玉玺,抢劫兵符。”

    念及于此,忧心烈烈,急奔密室。打开机括,拉开暗格,但

    见玉玺安然无恙,略略安心。又跃至他处,一一细看。及至东南一间密室,一番查检,只觉眼前一黑,险些栽倒。

    锦盒空空如也,兵符不翼而飞。

    曼陀一声惊呼:“卓幕!大事不好!蜀东南兵符被盗!”

    兵符失窃,非同小可。东吴十万雄兵虎视眈眈,蜀东南可是抗衡强敌的第一道防线。

    曼陀手脚冰凉,面无人色,拉着卓幕之手,战栗不止。

    有人欢喜有人忧。夜幕之下,一红一绿两道身影,小人得志,飘行在蜀玉宫上空。

    方才跃出宫墙,忽觉眼前一花,白影一闪,一人又瘦又长,形同竹竿,鬼魅一般飘然而至。

    他随手一扬,划出一道银光,“峨眉阴阳槊”破空而出,扑面而至。

    “赤枫子”急转身,抬望眼,定睛观瞧:他那“阴阳槊”长约半丈,与长矛相像,锥形槊头,如同蛇首,装有钢钉,锋利无极。不由一声惊呼:“相雾!大胆狂徒!乘虚偷袭!”

    相雾一张脸白的吓人,活似吊死鬼:“只许你偷?不许我袭?是何道理?”

    言毕,持槊急扫,忽而连劈带盖,忽而横截竖拦,忽而暴冲疾撩,忽而勾卷转挑。招式亦阴亦阳,招法变如五行。

    两人正打得不可开交,又一个身高臂长、膀大腰圆的黑脸大汉,加入战团。他相貌更是离奇,双目似铜铃,双耳似招风,双手长过膝,双腿更是长的突破人类正常比例。

    但见他手中“峨眉阴阳戟”,精钢制成,矛戈合一,忽而直刺,忽而横击,忽而钩啄,忽而切割,好生威猛。

    “碧枫子”眼见同门被前后夹击,惊骇至极,一声惊呼:“相烟!你也趁火打劫?”

    相烟持戟在手,活似笑面夜叉:“趁火打劫?是你是我?”

    言未毕,“阴阳戟”势如奔雷,“阴阳槊”风声鹤唳。

    “赤枫子”护爱人心切:“碧妹先行一步!我随后便至!”枫叶铲裹着劲风,寒气激荡,迎刃而上。

    相雾一声冷笑:““赤枫子”,何必大言不惭?”

    相烟甚是嚣张:“我哥两不放行,你能得逞?”

    就这般,一红对战一白一黑,又冰又霜,又阴又阳,战势若狂。

    “碧枫子”见势不好,夺路奔逃。缘城依山就势,建筑高低迷离,街巷七拐八绕,漆黑深夜,慌不择路,如此独自飞行,更觉五迷三道。

第四十八章 峨眉三相

    正自惊慌,黄影一闪,一人飘飞而至。www.uu234.cc借着月光,但见来人面如冠玉,俊美不可方物。

    “碧枫子”见了美男,不喜反忧,心下惊慌,口中娇笑:“相尘,别来无恙?”

    相尘微微一笑,更显丰神俊朗:“见了美人,自然无恙!”

    “碧枫子”闻言大喜,媚态百出:“此话当真?尘兄可要言而有信!”说着话,款款移步,似是投怀送抱。哪料飘至相尘近前,陡然气运丹田,枫叶扇狂舞,枫叶寒针破空而出。

    相尘早有防备,飘身一旋,轻似灵猿,快如灵狐,一把“峨眉阴阳杵”骇电出击,格开寒针无数。

    “碧枫子”跃身而起,堪堪躲过。定睛细看,他那“阴阳杵”精钢塑造,周身漆黑,顶端粗大,舞将起来,似烟似雨,云山雾绕,溟溟蒙蒙。最可怖的,便是杵头上盘着三只银蛇,吐着红信,瞪着毒眼,眈眈相向。

    “碧枫子”看得毛骨悚然,惊诧连连:“尘兄,咱们兄妹也算故交,不过比武过招,用毒可是不好。”

    相尘笑的很温暖:“你是寒毒,我是蛇毒,以寒制寒,以毒攻毒,不亦乐乎?”说话间,“峨眉阴阳杵”猛如霹雳,凌空起舞。与此同时,腕抖指拨,左手一扬,“峨眉阴阳刺”急如电闪,呼啸而至。

    “碧枫子”心下惊急,飞身急转,一枚“阴阳刺”擦肩而过。那“阴阳刺”长过寸许,形似锥形体,中间粗,两头细,如同峨眉,头端菱形带尖,投射起来灵巧快急。

    再斗片刻,“碧枫子”更觉蛇雾弥漫,胸闷气短;杵针交加,难以躲闪,再也不愿恋战。急中生智,气运丹田,登时寒气大增,接踵枫叶扇急舞,寒针四射,趁相雾躲避之际,飞身便走。

    哪料相尘穷追不舍,疾如旋风,转瞬即至。眼见“阴阳杵”、“阴阳刺”夹击来袭,“碧枫子”上下不能兼顾,不由连声惊呼。无可奈何间,半空中又留下一道碧色寒烟,夺路又逃。

    相尘在身后哈哈大笑:“碧美人,比我还急?床还没上,便开始脱衣?”

    缘城山重水复,沟壑纵横,“碧枫子”七绕八拐,相尘未曾甩脱,反而把自己绕个七荤八素。奔到江畔,更是如坠五里雾,正在辨向识路,相尘手持阴阳杵,骇电飞出。

    相尘一声暖笑,冷的透骨:“碧美人,千里迢迢找哥哥,脱都脱了,抱也抱了,还拿捏什么?”抢到她身前,虚晃数招,身形如电,猛一探手,抓住她前襟,奋力一扯,衣帛尽

    裂。

    登时,拥雪成峰,圆润丰盈,尽收眼底。

    “碧枫子”大惊:“你好歹也是礼部尚书!好不要脸!”

    相尘扯开衣襟,向内一探,急摸一把,一声淫笑:“碧美人,哥哥还没摸够,你便骂不绝口?美人胸中虽无虎符,却甚有沟壑,倒是便宜了哥哥。”

    “碧枫子”衣不蔽体,怒不可及。危急时刻,施展“枫过留影”,半空中留下一袭碧色。与此同时,寒扇急舞,寒针激射。趁相尘躲避,飞身疾走,闪似鬼魅,跃入江中。

    “赤枫子”远远听到爱人全线告急,又惊又骇,只想速速将“峨眉双相”甩开,口中恨恨说道:“都说蜀人耿直,依我看言过其实!你们峨眉派以二敌一,更是浪得虚名,名不副实!”

    相烟生性狂妄,哪里禁得起激将:““赤枫子”,萤烛之光,如何与日月争芒?师兄,暂退一旁,就让师弟和“赤贼”单打独斗,也打他个心服口服。”

    说话间,“阴阳戟”寒芒吞吐,电闪星飞,一招“峨峨汤汤”,急如骇电,势如奔雷。他力大惊人,戟锋扫到,大起大落,大开大合,阴阳交错。

    “赤枫子”更不示弱,枫叶铲迎刃而上,铲锋到处,劲风猎猎,飞沙走石,寒冰大作。

    两人都是身高臂长,劲力十足,更是招法巧妙,连绵成套。只见两团寒雾,忽吞忽吐,闪烁不定,纵横飘忽。

    相烟急功近利,接踵一招“普照佛光”。他真气运转,身形灵动,变换出奇,倒是将峨眉要领“他强由他强,我克以五行。他横由他横,我胜以阴阳”融会贯通,正是寒枫冰气的克星。

    此招一出,“赤枫子”的一招“寒枫孤影”,犹如冰霜入海,刹那消融。

    幸而“赤枫子”久经沙场,处乱不惊,趁相烟得意洋洋之际,陡然暴起,又一招“冰霜幻影”,骇电出击。登时,场上寒风四起,冰雾迷离。

    正斗的不分胜负,半空中闪出一道蓝影,如同一抹流星,飘然而至,一个挺拔的身形,一张飞扬的俊颜,一双凌厉的鹰眼,惊天绽放:““赤枫子”,还不束手,更待何时?”

    大敌当前,“赤枫子”镇定自若:“卓星,你家中妻妾成群,美女如云,不去自娱自乐,却来这里打家劫舍?”枫叶铲不敢怠慢,旋风急舞。

    卓星微微一笑,不怒自威:“凡事讲究有先有后: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打你在前,爱美在后。”说话间,手腕急抖,绞动手中软

    索,带动一只“峨眉阴阳锤”,电光火石般直取“赤枫子”前胸。

    “赤枫子”猛一抬头,但见“阴阳锤”更显离奇:锤头末端,以软索连贯铁环,软索粗如手指,总长一丈许。最可怕的便是锤头,狼牙毒刺遍布,刺头向前,张牙舞爪。自不必说,倘若被砸,自是凶多吉少。

    眼见“阴阳锤”被软索操纵,上下翻飞,左右飞旋,闪烁不定,飘忽游转。

    “赤枫子”不敢怠慢,飞身急躲,口中怒道:“卓星,你事先已得消息?守在此地伏击?我倒要问问,究竟哪个奸细告密?”

    卓星恃才放旷,全然不将“赤枫子”放在眼里:“何须告密?小王能掐会算,未卜先知。”再看“阴阳锤”,展示峨眉精髓,忽缓忽急,忽轻忽重,或高或低,或进或退,忽吞忽吐,变化无方。

    主子即来,相雾、相烟更不怠慢,均是出招狠厉,一个“阴阳槊”狠砸他后脑,一个“阴阳戟”急扫他下盘。

    “赤枫子”无可奈何,腾空而起,飞身而避。哪料到卓星身随锤走,如电光般游到了身后,人在空中,“阴阳锤”纵横如电,直击前心。

    总算他功力了得,气运丹田,一招“红枫逆天”,半空中留下一件赤色血衣,又是一个急转,堪堪避了开去。

    哪料到,脚尖刚刚着地,“阴阳锤”骇电出击,“赤枫子”再也躲闪不及,偌大个身躯,便如一捆稻草,直直的飞了出去,重重摔倒在地,动也不动,似已毙命。

    相雾、相烟唯恐他使诈,飞身而上,“阴阳槊”、“阴阳戟”急点他前胸、后心两处大穴。

    卓星跃然而上,在他怀中一阵乱摸,似是得手,一张俊颜,笑出十二分得意:“赤贼果然狡猾,偷了虎符,打我不过,又在装死。”

    相雾、相烟齐声问到:“小郡王,“赤贼”留是不留?”

    卓星诡异一笑,方欲说:“抓回王府,日后有用。”

    话未出口,忽觉远处似有黑影一旋。惊骇中猛一抬头,黑影本相隔极远,转瞬便近在眼前。

    来人身形高大,黑衣黑纱,飘如鬼魅,看不出他用的何等招法,却是快得不可思议。但见他右手一起,出招如电,根本不容三人反应,便抓住“赤枫子”后襟,飘身疾去。

    三人齐声惊呼,急冲上前去拼抢,哪里抢得及?不由面面相觑,震惊当地。卓星半晌方缓过一口气,好在已拿到虎符,惊骇中率众打道回府。

第四十九章 蜀有嘉王

    嘉王府何等富贵?有诗为证:“巍巍嘉王府,落落琵琶山。www.uu234.cc五步一楼阁,十步一廊缦。高低起冥迷,不知西东南。玉石镶地板,金块做地砖。”

    嘉王坐在苦心经营的金珠宝玉之间,正在冥思苦想,一道身影飘然而入:来人面披轻纱、身穿彩衣,一身北夏贵妇装扮,烛光摇曳之中,更显高大,只是看不清容颜。

    嘉王望着她,心下一暖,轻声问道:“阿布,这么晚了,还未睡么?”

    阿布轻纱遮面,上覆额头,下盖双颊,只露出一双浓妆艳抹的眼,分不出大小长宽:“我王尚未歇息,臣妾怎敢先行入梦?”

    嘉王微微一笑,满是宠溺:“阿布聪明绝顶,更是料事如神。有你锦囊妙计,阿星定能不虚此行。”

    阿布脉脉深情,宠辱不惊:“我王通天撤地,密过鬼神。总有一日,坐拥西蜀,一统江山。”

    嘉王抬眼望向窗外,语音甚是沧桑和寂寥:“数十年来,我呕心沥血,联合世族,纵横西蜀,却只觉蜀君之位,渐行渐远。奈何奈何!当年失之毫厘,败给君兄;今朝谬以千里,悔之晚矣!事到如今,年至半百,所以不改初衷,只为年少时放在心底的英雄梦!”

    阿布走上前来,为他揉肩捶背,体贴入微:“臣妾知道。我王雄才大略,任重道远,更要把心放宽。”

    嘉王被捏的眉开眼笑,捉起她的手,甚是动情:“这么冷的天,阿布的手却这么暖,手掌心都是汗。”

    阿布笑道:“我王待臣妾极好,臣妾这心里温暖,一双手自然暖上加暖。”

    嘉王闻言又喜又悲:“阿布贴心贴肺,我心甚慰。可是每每想到碧雪,我都心寒。无论给她多少真心,她都还你一腔冷意。”

    言未毕,便听门外侍者通禀:“启禀我王,尚书大人和两位管事驾到。”

    便闻脚步匆匆,三人快步入门。

    阿布低声说道:““三相”奔行好快,想必已经得手。臣妾不便露面,先行告退。”言毕急转身,转到屏风之后。

    转瞬间,三道身影倏然而至,“峨眉三相”躬身施礼,齐齐请安。

    嘉王先看相尘,急问:“战果如何?”

    相尘身为礼部尚书,在“三相”中职位最高,自是凡事当先,更是春风满面,微微一笑:“托我王洪福!“赤碧二子”虽是诡计多端,却敌不过我王足智多谋。虽说费了些周折,终于协助小郡王不辱使命。”

    言毕,恭恭敬敬递上一物

    嘉王接在手中,面露喜色,口中笑道:“如此甚妙!”

    但见此物,青铜制成,长两寸,宽一寸,作虎伏状,平头翘尾,作势欲扑。右颈肋间,内部中空,剖面有齿,留待嵌合。镌嵌金书,铭文曰“蜀东南兵符专用”。

    嘉王手托虎符,口中说道:“本王已十拿九稳:卓云和龙帆都不在缘城。”

    相尘春色不减:“大好良机,千载难逢。我王官拜蜀相,统掌京卫,拱卫京师。驸马爷统管羽林,护卫宫禁。事到如今,蜀玉宫便是囊中之物,蜀都更是唾手可得。我王文成武德,运抚盈成,正好祗告天地,继承大统。”

    嘉王闻言不喜反忧,连连摇头:“卓云虽已不足为患,龙帆却诡计多端。如今可是非常时期:我在明,他在暗。他越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你我越不能疏忽怠慢。”

    沉吟片刻又说:“如今本王已被龙帆架空,徒有其表,优势尽失。你我若无外应,便是抢占蜀玉宫,夺取缘城,又有何用?龙帆可是重兵在握,若是护着卓云卷土重来,你我岂不成他阶下之囚?”

    相雾身为王府首席管事,长相却不入流。一颗头有皮无肉,犹似“骷髅”,只觉人比白花瘦,声音更显喑哑清幽:“幸而我王深谋远虑,如今咱们有了虎符,只要掌控蜀东大军,一切危难迎刃而解。”

    嘉王微微颔首:“有了此符,我手持先君所赐金牌,亲自走一趟蜀东南,或许便能制服殷离,悉掌东南大军。再以虎符为信,略施巧计,令东北大军亦听命于我。”

    相烟更现喜色:“两路大军占到我西蜀一半兵力,便是龙帆想要死灰复燃,根本无力回天。”

    嘉王连连蹙眉:“事到如今,我之大患,反而在萧墙之内。我疼卓幕,巴心巴肺,若能父子同心,已是稳操胜券。奈何他一如从前,跟定龙帆,处处和我为仇,事事和我作对。”

    相雾感念卓幕为人忠厚,心下一急:“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我王早日继承大统,大郡王自然回心转意。”

    嘉王面上一凛,杀气陡增:“继承大统?本王的左膀右臂,几乎被龙帆斩尽杀绝!今日出此下策,不过形势所迫。若非被龙帆逼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怎会铤而走险?”

    相尘更是义愤填膺,同仇敌忾:“我王人中之龙,自当龙飞九天。龙妖不过飞蛾扑火,螳臂当车。”

    嘉王杀气不减:“龙飞九天?岂敢岂敢。我只知道,西蜀多灾多难,龙帆诡计多端,卓

    幕更令我有苦难言,每走一步路,都有万险,都是万难。”

    相雾急道:“大郡王英雄盖世,仁义无双。我王有子如斯,夫复何求?”

    嘉王怒意陡现:“只可惜,我亲生的大英雄,受人蒙蔽,如今盖到我的头上!”

    相烟接口便说:“我王何必忧心?大郡王不过一时情迷。何况,咱们还有小郡王,一样的智计无双!”

    话音未落,便听轻轻脚步之声,一个蓝衣锦袍之人,大踏步走了进来。来人正是卓星,三十而立,面如冠玉,英姿飒爽,酷似嘉王。

    相尘笑容可掬,连连拱手:“说曹操到,曹操便到!”

    “峨眉双相”纷纷前施礼:“参见小郡王。”

    卓星毕恭毕敬,对嘉王躬身一礼:“阿星参见父王。阿星方才放心不下,悄悄去蜀玉宫转了一圈。那里丢了宝贝,正急做一团。”

    嘉王眼望爱子,眉头舒展开来。低头仔细观瞧向手中兵符,看着看着,面色陡变:“怎么,兵符有假!”

    卓星大吃一惊,半信半疑,接过兵符,看了半晌,依然不知其所以然:“父王,何以见得?”

    嘉王峨眉深蹙:“我统兵带队数十年,对各路兵符,了如指掌:兵符虽各有不同,皆撰有铭文,刻有花纹,上下嵌合,左右对称,严丝合缝。你们来看,此符虽有铭文花纹,却不甚精致,更谈不上精雕细琢,倒似急切间仿造,定是赝品。”

    卓星倒吸一口冷气:“难道王兄欲擒故纵?”

    嘉王一番深思:“卓幕为人忠厚,不善阴谋。定是龙帆奸诈,猜到我要取符,上演了狸猫换太子,诱骗咱们上钩。”

    卓星恨恨说道:“不愧是龙妖!当真狡猾!居然未卜先知!”

    嘉王望向摇曳不定的烛光,半晌无言。

    卓星上前一步,口中急道:“父王不必烦忧,阿星替父分忧。”

    嘉王沉吟片刻,缓缓说道:“你我这般苦心孤诣,却已被龙帆破的轻而易举。再若一意孤行,更要竹篮打水一场空。若仅是徒劳无功,倒也罢了。只怕斗他不过,难免身败名裂,死无全尸!”

    卓星不以为然:“父王何出此言?龙妖鼠辈!岂能逆天?”

    嘉王目光犀利:“为父尽管心有不甘,无奈生不逢时,遭遇狡猾的龙帆。为父多年身居蜀相,不过表面风光。十七年斗法,胜负各半。事到如今,再无力回天,不如趁早放手,好歹能保你我性命无忧。”

第五十章 丘山为岳

    卓星愤然:“父王何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何况龙妖狼子野心,压制父王久矣,岂容咱们全身而退?为今之计,只剩鱼死网破,只能置之死地而后生!”

    相尘深以为然,上前一步,掷地有声:“我王乃王室贵胄,盖世英雄,世间王者!世人皆知:唯有我王,才配坐拥天下,称王称霸!卓云其母卑微,本人碌碌无为!龙妖一介贱民,岂能长久做大?”

    眼见嘉王默然无语,卓星又低低的声音,贴在他耳畔说道:“父王,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功成名就,一念之差!成败胜负,在此一符!适时出击,便在当下!”

    嘉王闻言,面上一惊。UU小说他自出世以来,事事铺陈,步步为营,精打细算,从不冒无谓之险。生死决断之间,更要谨小慎微:“卓云不理朝政,龙帆不知所踪,此等时机,看似千载难逢,实则又是陷阱。龙帆看似风轻云淡,其实不简单,你我绝对不可轻慢。十数年来,本王手中兵权,先被龙帆化整为零,又被削得一干二净。事到如今,本王所能掌控的,仅有缘城五千京卫。区区五千之众,统掌缘城,抢占蜀玉宫,只是勉勉强强,如何能与深谋远虑的龙帆长久抗衡?如今这虎符,看似得来不易,却不过是龙帆埋下的诱饵,你我岂能轻易上当?”

    卓星看着虎符,不由热血狂奔,周身沸腾,只觉君位越来越近。尽管每每念及于此,都让他战栗惊恐,却更让他兴奋莫名。

    无限憧憬,不能自拔,父亲之言,如同耳旁风:“父王,如此天赐良机,岂能轻易放过?自古以来,兵不厌诈。咱手握兵符,无论是真是假,都是无价。不如将错就错,以假乱真!”

    嘉王不容置疑:“此事不妥!一句话,这场仗,咱们根本打不赢!龙帆狡诈,早有防备,殷离也不是省油灯。若论年纪,殷离可以给龙帆做老子;若论忠心,却是龙帆的孝子贤孙。不仅如此,作为蜀东南守备,殷离比狐狸还精,比石头还硬。如若不然,我西蜀最是精良的三万大军,龙帆怎会让他全权统领?抛开龙帆、殷离不说,调兵遣将,一需御诏,二需兵符。一诏一符,缺一不可。事到如今,你我一无御诏,二无真符,若想瞒天过海,势比登天。”

    卓星微微一笑:“父王,不试一回,如何知晓?事已至此,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咱们尽管持符调兵,殷离但凡不听号令,当场诛杀!既然龙帆不断

    铲除父王羽翼,父王因何不杀他左膀右臂?”

    嘉王闻言,颇为心动,心中暗想:“殷离素来与我为仇作对,令我食不甘味,坐不安席,我恨之久矣。若能趁此时机,除此大患,即便大事不举,也能绝一后患。”

    卓星一番察言观色,抢步上前,双目炯炯:“父王若有此心,便将此事交给阿星!阿星必不辱使命!”

    不料,嘉王却毫不动摇:“卓星,为父知你才智双全,擅谋长断,也想让你一番历练。不过那是日后,而不是当下。殷离老辣,手下将士忠勇,收服于他,我尚无把握,何况是你?”

    卓星双目如电:“父王,以卓星之见,既然不可降服,索性效仿信陵,以符为信,刺杀殷离,号令三军!”

    嘉王目光炯炯:“非也非也!信陵君者,并非以符为信号令三军;却是以义为信,天下归心!何况,信陵之勇,如日天中;信陵之才,王者归来;信陵之威,日月齐辉;信陵之名,万古垂青;信陵之义,万世长聚!此五者,你皆不具!如何效仿?”

    卓星不以为然:“若论英勇与侠义,威信与名气,阿星自是不及。但是,阿星有一样东西,信陵君却没有!”

    嘉王满心疑问:“阿星哪样胜过信陵?”

    卓星笑道:“那便是,诡诈!常言说得好:兵者,诡道也!自古以来,兵不厌诈!殷离刚正不阿,固然是他的长处,也是他致命弱点。阿星便要抓住他的七寸,杀他个万劫不复!”

    “峨眉三相”多年期盼嘉王上位,听到此处,都是热血沸腾,积极响应。

    万万不料,嘉王斩钉截铁:“本王心意已决,对付龙帆,只能另做打算。卓云十日不上早朝,本王便可参照祖例,逼其在祖陵静心思过。我再内联世族,外求滇君,斩杀龙帆,肃清君侧,自是水到渠成。到那时,卓云孤掌难鸣,西蜀尽归囊中。”

    卓星急道:“龙妖变幻莫测,便是上天入地,也不会给父王十日之机。何况滇君为人反复,未必出手相助。到那时,大局又为龙妖掌控,父王计将安出?”

    嘉王陡然变色,瞠视一回卓星,又向四人脸上审视一圈,口气坚定,不容置疑:“今日之事,到此为止!复命曰常,知常曰明。不知常,妄作凶!我再不废话,尔等各回各家,休息去吧!”

    嘉王躺在床上,虽有阿布温柔服侍,依然辗转

    反侧,难以入眠。及至丑时,终于入梦,却噩梦连连:恍惚看见卓星鬼鬼祟祟,盗得兵符,跃出嘉王府,鸿飞冥冥,不知所踪。嘉王大梦惊魂,一声惊呼:“阿星!”

    此时的卓星,却如嘉王所梦,率领相雾、相烟,风驰电掣,一路向东,纵横驰骋。

    奔行两日两夜,蜀东南芜州大营骇然眼前。此营位于蜀东、吴西交通战略要冲,占尽天时地利,自是历代兵家必争之地。正西可保芜州,正东可挺进东吴,正北可退守九递山,正南凭据芜江天险。不仅利于集结联络,亦能与芜州里应外合,打击入侵之敌;还便于军垦、军屯、军事给养。军耕地星罗棋布,隐蔽于山谷坪坝,土质优良,物产颇丰。

    主帅殷离更是治军有方,但见:“精兵连天横,旌旗展四方。列阵蜀山中,盘营芜江藏。神威倚绝壁,寒气凌穹苍。烽火明月光,铠甲曜精芒。西风卷地舞,征衣洒天霜。”

    卓星抬眼观望,月光朗朗,山野茫茫,营盘虎踞,沟谷纵横。他虽雄心百丈,究竟心里没底,低声说道:“父王既然不肯用险,咱们只有铤而走险,为王请命。自古帝王成就霸业,都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唯有险中求胜,履过薄冰,才有望潜图问鼎。”

    相烟点头称是,踌躇满志;“龙帆在位一时,我等永无出头之日。须得孤注一掷,杀他个天翻地覆。”

    卓星点头:“事到如今,功成名就,在此一举。成也是符,败也是符,容不得半点马虎。”

    相雾见多识广,虑事周全:“属下跟了我王数十年,一心期盼我王承大位,继大统。所以才不惜违背王言,不吝一己之身。只是殷离乃龙妖死党,素来老奸巨猾,如何肯听命于我?”

    卓星一声冷笑:“殷离不听话,才是意料之中。我等只需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一招扑杀!”

    时至子夜,静夜沉沉,万籁无声,殷离端坐中军帐,对着沙盘冥思苦想。他虽已年逾半百,却精神抖擞,鹤发童颜。

    他似终于想出应敌之策,面露喜色。迈步走在帐口,抬起头,望向远处山岳,猛然想起一事,不由面带伤感,吩咐帐外军士:“速唤丘山前来。”

    过不多时,忽觉清风徐来,身影一晃,一人快步入帐。

    那人年方二十,剑眉虎目,英气逼人,毕恭毕敬,插手施礼:“丘山拜见殷帅。”

第五十一章 战地钟声

    殷离手捻须髯,凝神望着丘山,满面爱怜:“我记得清楚,便在十七年前的今天,你我有缘,巧遇在江畔。”

    丘山眼中含泪,敬爱有加:“丘山那时虽年幼,却记得清清楚楚,若非殷帅相救,丘山三岁便已夭折。”

    殷离更生爱怜:“在我心里,你和我儿殷声,没有分别。蜀吴开战在即,今日召唤,只为言明你是英雄之后。更盼你放下往昔,助我西蜀一臂之力。”

    不料丘山热泪盈眶,倒地叩拜:“丘山幼时经历的那场浩劫,终生不敢相忘。殷帅大恩,丘山更是没齿难忘。殷帅欲说之言,丘山已了然于胸。殷帅放心,丘山本是蜀人,自当为蜀出力。时至夜半,丘山也该去后营,给马儿准备夜草。”

    殷离面露悲色,一声长叹:“你还是放不下。也罢,天色即晚,你且去吧。”

    丘山恭恭敬敬向上扣头,这才缓缓站起身形,含泪隐退。

    殷离眼望丘山背影,一声轻叹:“他本是奇才,不可多得,却因我而埋没,皆是我之过。”

    十七年来,他都视丘山为己出,更是煞费苦心,寄以厚望。丘山虽满腹文韬武略,独不喜征战杀伐,而是甘当马夫,倒与龙帆之护院阿黑不谋而合,并称“巴蜀伯乐”。

    殷离对着沙盘又沉思半晌,方欲更衣就寝,忽见三道身影,疾若飘风,密如鬼魅,飞身而入。

    殷离大吃一惊:“卓星?他如何现身此地?”心下大急:“他与“双相”何等武功?寻常军士自然难见其踪影,更不要说与之抗衡。”

    心下惊急,面上故作轻松:“本帅不期小郡王造访,有失远迎。只是,小郡王如此尊贵,因何深夜前来?还不令人通禀?”

    卓星笑脸相迎,巧言辞令:“殷帅统领千军,决胜千里,日理万机。本王本不该深夜打扰,奈何重任在身,多多海涵。”

    殷离满心焦虑,不露声色:“夜已至深,本帅先安排小郡王下榻安寝,至于军情,不如明日再议。”言毕,便欲召唤帐下军士。

    卓星脸色一凛:“殷帅,本王星夜兼程,千里迢迢赶赴蜀东南大营,却不是为了下榻,而是奉君上急召,蜀都救驾。”

    殷离故作惊疑:“急召?救驾?何出此言?君上难道遇险?”

    卓星开门见山:“此事虽是隐秘,殷帅三朝元老,本王自然不敢相瞒。龙帆狗贼丧尽天良,趁君上卧病之际,欺君篡权

    ,叛国逆天。君上被困蜀玉宫,万般无奈,悄悄手书玉带血召,命我父王以此为信,调派大军,平缘城之乱。”

    殷离满面惊骇:“龙帆谋反?君上被囚?此话当真?”

    卓星极度诚恳:“殷帅乃我西蜀中流砥柱!本王怎敢对殷帅信口雌黄?”

    说话间,一脸郑重,拿出两物,一是血诏,一是兵符:“殷帅,此乃君上御赐血诏和兵符,便是调兵遣将之信物。”

    殷离诚惶诚恐,跪地接拜,手捧血召、兵符,眼中含泪,看向卓星:“自古以来,调兵遣将,诏书兵符,缺一不可。本帅斗胆多问一句,玉带虽是宫中之物,又似君上笔迹,可是因何未盖玉玺?”

    卓星闻听此言,登时没了底气,口中却振振有词:“君上已被龙帆辖制,言谈不得自由,行动捉襟见肘。如此传递血诏、兵符,已是十分不易。哪里还能从从容容盖上玉玺?”

    殷离连连点头,不再质疑:“言之有理。”将兵符仔仔细细看了又看,才恨恨说道:“真真想不到!蜀有如此恶贼!外露忠厚,内生反骨!狼子野心,深藏不露!叛国欺主,罪在不赦!”

    卓星闻言,不喜反忧,心下越是生疑,脸上越是不动声色:“确是如此!当真是“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殷帅,待我杀回缘城,救君救驾,解我西蜀之难,平殷帅心头之恨!”

    殷离面色一凛:“小郡王快人快语,英雄不逊乃父!待我验了兵符,便收整人马,交与小郡王!”言毕,转身疾步向帐外走去。

    忽闻一声冷笑,似从地狱里发出,听的人毛骨悚然。却是相烟飞身拦在殷离去路:“殷帅,校验兵符在此便可,何需出帐?”

    殷离满面不悦:“将军有所不知,本帅掌管的半道兵符,在金梭将军的副指挥营。没有兵符,叫本帅如何验证?”

    言未毕,相烟一声怪笑,脸上阴云遍布,戾气横生,手中“峨眉阴阳戟”出其不意,骇电一挥。登时寒光崩现,劲风狂舞,杀气盈门。

    殷离本以为卓星、“双相”受嘉王之命,行事必按嘉王一贯作风,起码应该先礼后兵。不料卓星根本就是亡命徒,出牌全然不按套路,一出手便致他死命。

    殷离更不怠慢,腾空而起,身如飘风,急如电闪,避了开去。右手向案上一探,长剑出鞘,顺势急劈。

    帐外军士闻声而起,惊见此景,又急又怒,各出刀

    剑,怒指卓星。刹那之间,刀光剑影,风声鹤唳。

    卓星更是出手如电,迅如劈雷;“双相”配合出招,疾如鬼魅。刹那间,数十枚“峨眉阴阳刺”破空而出,军士躺倒一片。

    相烟“阴阳戟”一晃,一声冷笑:“殷离!你联合龙帆,私通东吴,阴谋反叛。事到如今,小郡王已布下天罗地网,你还想兴风作浪?”说话间,“阴阳戟”猛砸过来。

    殷离在西蜀名望颇高,相雾素来敬重有加,今日见其无罪受戮,颇觉于心不忍。虽是如此,心中暗念:“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当下更不怠慢,“峨眉阴阳槊”接踵横扫,势不可挡。

    卓星舞动“阴阳锤”,锤头冰蛇,虽不盈数寸,却条条邪恶:银光闪闪,夺人二目;红信喷吐,毒牙参差;游走如电,杀人无形。

    不过顷刻,帐中军士尽数扑倒。殷离更是寡不敌众,前后受制,躲无可躲,避无可避。唯有大喝一声,向前暴冲,长剑急舞,疾刺卓星。

    不料,卓星快如骇电,“阴阳锤”后发先至。“双相”更是“阴阳槊”、“阴阳戟”同时攻到。

    三大高手如此围攻,殷离根本无力回天。他的长剑未沾敌身,但觉舌尖一痛,便被冰蛇所噬,彻骨冰寒,登时传遍全身。

    卓星一声冷笑:“殷离!你当我不知晓?你与龙妖,情同父子!方才,你分明是在做戏!你骗人骗己也就罢了,胆敢骗到本王头上!事到如今,你身中剧毒,想要活命,须当唯本王之命是从!”

    殷离身中剧毒,站立不稳,扑倒于地。眼见相雾、相烟飞扑至案前,东找西翻,更是怒不可遏。他怒目圆睁,双手撑地,浑身颤抖,却不能起身,更说不出一句话。

    搜了片刻,徒劳无功,相烟唯恐夜长梦多,心急如焚,飞扑上前,一脚踏上殷离后心:“兵符究竟藏在何地?别让小郡王久等!”

    殷离浑身战栗,依然不发一声。

    相雾一边极速翻找书案内格,一边长叹:“师弟,他中了冰蛇之毒,这辈子都不会说话。”

    卓星声声冷笑,阴寒刻骨:“兵符必在帐中,如若不然,他何必拼死都要调虎离山?”

    “双相”闻言,手上动作更是加紧。

    卓星俯下身来,捏着殷离的下巴,逼他正视自己,一双鹰眼满是暴戾之气:“殷帅,骨头何必这么硬?只要你指出兵符,我便给你解毒。”

第五十二章 金戈纵横

    殷离丝毫不为所动,双目喷火,恨恨瞠视。www.uu234.cc

    卓星满面狞笑:“死到临头,不识时务!你与嘉王府为仇,不仅会身首异处,更会家破人亡!事到如今,你不为自己着想,也要怜惜一双儿女!”

    不料殷离怒极恨极,猛吐一口血水,直射卓星。

    卓星转头急闪,顺势飞起一脚。殷离被踢的极重,连滚数翻,哼也不哼。

    眼见殷离宁死不屈,卓星一声喝令:“案上既然无有,仔细搜他卧榻!”

    话方出口,五道身影,快如电火,飞身闯入。

    为首的是个二十出头的英俊少年,手持金戈,双目充血,撕心裂肺大叫一声:“父帅!”势如猛虎下山,扑将上来,金戈风卷残云,奇袭卓星。

    卓星一声冷笑,腾空而起,“阴阳锤”辟出,急如骇电:“殷声,来得正好!正好陪你老子一程,黄泉路上,父子也有照应!”长臂一挥,一招“峨眉凌绝顶”,搂头便砸,“阴阳锤”追星赶电,“冰蛇”群魔乱舞。

    危难关头,殷声心知肚明:“卓星看似英俊小生,实则力大无穷,加之他锤中暗藏冰蛇,若被砸中,性命堪忧,如何再救父帅?”

    将门无犬子,殷声武功不凡。面对强敌,更是临危不惧。但见他气运丹田,腾空而起,飘身飞向右侧,躲过卓星致命一击。手中金戈,上下皆刃,忽而横击,忽而钩杀,忽而切割,忽而啄刺,力敌千钧。

    他率领的四名副将,各亮刀剑,飞身抢扑,口中疾呼:“少将军!我等拦出恶贼!少将军速速救殷帅出帐!”

    哪里出的去?整个大帐,寒风席卷,杀机肆意。

    卓星三人,都是峨眉高手,功力深厚,擅长步下格斗。殷声众人,虽有万夫不当之勇,却是马上将领,更擅长在两军阵前厮杀,施展弓马骑射,此时此地,优势顿失,劣势凸显。

    相雾奔走如灵猿,手中“阴阳槊”上下翻飞,风起云涌。如此短兵相接,两员副将如何能敌?瞬间被杀个措手不及,重伤不起。

    相烟身高臂长,两膀一晃,千斤之力,“阴阳戟”舞将起来,奔如电闪,势如震虎敲山。另外两员副将抵挡不住,登时立扑。

    幸而殷声机智,危急之中,早令数百兵士,手持利刃,将营帐团团围困。更有护主心切的,舍死忘生,飞身上闯。

    相雾更不怠慢,拎起重伤的殷离,跃至帐口。手上一扬,急闪寒光,抢在前方的十数个兵士,均被

    “阴阳刺”击中要害,扑地而倒。眼见战友横戈惨死,群情激奋,更是舍死忘生。

    相雾一声断喝:“众儿郎听令!君上诏书、虎符在此!殷离背主叛国,造反谋逆!我等奉君命捉他归案!有不听号令者,立斩!”

    殷离素来爱兵如子,帐外兵士如何肯听相雾之言?均是不顾生死,奋力扑救。更有弓箭手,手持强弓硬弩,蹲伏于地,箭在弦上,对准帐口,蓄势待发。

    相雾一声冷笑,“阴阳槊”对着殷离哽嗓咽喉一指:“尔等再不听令,我将他就地正法!”

    众军士又惊又怒,却是箭不敢发。

    帐中金戈,心念老父,金戈急舞,急似飘风,快如骇电,凶似猛虎,怒似雄狮。招招狠绝,式式毙命。

    怎奈卓星“阴阳锤”甚随其主,冰蛇狂舞,便似地狱幽灵,阴险诡异。忽而直飞,忽而旋转;忽长忽短,忽急忽缓;忽进忽退,忽前忽后。变幻无穷,神鬼莫测。

    相烟的“阴阳戟”更是威猛,时而猛如恶虎,时而飞如狡兔,忽而抖如狂蛇,时而利如雄鹰。

    卓星主仆两下夹击,殷声如何能敌?

    眨眼之间,数十招便过,帐内胜负已分。殷声以一敌二,只有招架之功,并无还手之力。

    危急之中,殷声一个不慎,被“阴阳锤”扫中,着实伤得不轻。

    眼见殷声受伤,卓星得意之余,想起当务之急,抛下仇敌,拆床掀铺。片刻之后,便已得手。两符相对,严丝合缝。不由满心窃喜:“天助我也!假符如此逼真,整个大营,怕是只有殷离能辨别真假,他却再不会说话。”

    不料受制的殷离,不顾生死,奔着相雾狠咬一口。相雾大惊,唯恐被他蛇毒传染,本能撤手。殷离得此良机,挣脱而出,转过来合身扑向卓星。

    卓星刚刚得手,猛一回头,望向殷离,但见他满面狰狞;再看扑上来的殷声,其势若狂,不由大惊,继而大骇,向后急跃,与此同时,手中“阴阳锤”急舞。

    殷离父子都是身受重伤,纵使舍生忘死,却无还手之力,转瞬间便被“阴阳锤”打得横飞出去。

    殷声重摔在父亲身侧,忽觉被他一把抓住,手中便多出一物。但听父亲贴在耳畔说了一句,虽含混不清,连猜带想,已明其意:“速速逃离,去找金梭、银盾。”

    金梭、银盾是蜀东南新提拔的两位副帅,驻扎在西北角副营,与主营形成掎角之势,遥遥相应。

    见父亲性命不保,殷声怎能只身潜逃?他一个鲤鱼打挺,腾空而起,右手金戈狂扫。

    卓星飘然一跃,轻松躲过,“阴阳锤”急砸,势如风雷。

    殷声正欲接踵疾步抢攻,眨眼之间,“阴阳锤”又是奔雷一般击至。

    便在此时,耳听一声怒吼,充满着极度悲愤。但见殷离双目充血,骇如雄狮,全然不顾性命,合身又扑了上来。

    殷声肝肠寸断,痛不欲生。右手持戈,左手握拳,更觉手中物硬邦邦,仿佛一只四脚兽。陡然间,醍醐灌顶,恍然大悟,那是兵符!是关系蜀国生死存亡之兵符!

    他一声悲呼,双泪齐流,陡然明了父亲的舍生忘死,陡然明了父亲的良苦用心。唯有腾空而起,向帐外纵身跃去。

    卓星何等武功,哪能容他出逃?

    就在这一刻,又有十数名军士舍生忘死,欲抢进帐。相雾一声冷笑,“阴阳刺”骇闪般射出,不过片刻,十数人倒在血泊。

    相烟腾空而起,奔着殷声左腿狂踢,右腿狂扫,接踵疾挥手中“阴阳戟”,疾风烈烈,势不可挡。

    殷声本已受伤,更是躲闪不及,一击而中,横飞而出。

    卓星“峨眉擒拿手”出神入化,趁此时机,一把欲将殷声手中兵符劈手夺过。

    便在两手相触之时,忽觉寒风飘过,丽影一闪,一只滑腻腻的小手,骇电般探了过来,瞬间抢过未曾抓稳的兵符,又听一声娇笑:“得来全不费工夫!小郡王,多谢啦!”

    卓星尚未出手,一旁的相烟,已是怒不可遏:““碧枫子”!活得不耐烦?前日才放你一马!今日便蹬鼻子上脸!”

    卓星不忧反喜:“碧美人,来得好,来得妙,你来正是本王所要!”心中默念:“待我杀回缘城,龙帆、殷离又多了一条罪名:勾结“赤碧二子”,私授虎符,通敌叛国!”

    殷声眼见兵符落入敌手,心急如焚,不顾生死,合身抢扑。

    卓星二话不说,“阴阳锤”奔着殷声镂头便砸。

    “碧枫子”于心不忍,面带怜惜,一声娇笑:“小将军如此英明神武,何必要符不要命?”

    相烟闻言大怒,腾空而起,左拳右戟,奔着“碧枫子”狠命砸去。

    尚未砸到,红影一闪,一名彪形大汉陡然现身,一把“枫叶铲”骇电出击,势如破竹,狂风裹着寒气,劈头盖脸砸回来:“相烟,死到临头,还要行凶作恶,怎不知羞?”

第五十三章 雪飞歌鸣

    “枫叶铲”猛如奔雷,相烟心中一惊,飘然急跃。UU小说

    “赤枫子”一击不中,手腕一翻,“赤枫铲”陡然逆转,急追相烟。

    相烟只觉寒气逼人,退身撤步,一声怒吼:““赤碧二子”!两个贼偷!前日打你不死,今日西天送行!”

    一声狂笑,震耳欲聋,“赤枫子”手持“枫叶铲”,飞身追至:“相烟,不过是物归原主!何须贼喊捉贼?前日之仇,我怎敢相忘,定要一一奉还!”

    “碧枫子”虎符得手,心下窃喜,将手中枫叶扇凌空一扬,但闻疾风烈烈,数枚“枫叶寒针”奔着相烟破空而去。趁此时机,脚下更不怠慢,便欲飞身疾走,逃出大帐。

    便在此时,凌空闪过一道黄影,一人闯入帐中,疾飘至“碧枫子”近前,转眼拦住去路,眼望“碧枫子”,口中却对卓星说话:“小郡王,王爷满心牵挂,命相尘特来相助。”

    卓星闻言又喜又忧:“父王可曾怪我?”

    相尘急答:“王爷只盼小郡王吉人天相,他已出头在蜀都召集世族,做好内应。”

    他虽是身形高大,却灵活至极,更能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眼见“枫叶寒针”攻到,施展“峨眉巅峰腿”,向左侧身,滴溜溜打了个转,躲将过去,顺势翻到“碧枫子”身后,“阴阳杵”直攻“碧枫子”后心,左手便去拼抢她虎符:“碧美人,又想哥哥啦?哥哥来哪,你便追到哪?怎么?又有宝贝送给哥哥?”

    “碧枫子”应变神速,身形急转,枫叶扇极舞,数针飞出,口中不忘一声娇斥:“相尘,背后偷袭,好不要脸!”

    相尘一声淫笑:“碧美人,我偷来偷去,还不是最想偷你?”

    “碧枫子”再不搭话,更不恋战,娇躯一转,又向帐口跃去。

    哪料到,卓星如飞而至,出手如电,施展“峨眉擒拿手”,将“碧枫子”小手一把抓住,只一瞬间,兵符易主。

    “碧枫子”大怒,枫叶扇急舞:“一群贼偷!没脸没皮!不干不净!”

    相尘、相烟更不怠慢,“阴阳杵”、“阴阳戟”奔着“赤碧二子”夺命奇袭,势如残云风卷,急如猛虎下山。

    帐内又是打得寒雾弥漫,地转天旋。

    兵符失而复得,卓星满面喜色,飞身抢到帐口,高举兵符、血诏,厉声断喝:“殷离父子,勾结吴贼,犯上谋逆,罪该当诛!兵符在此,本王奉君命,捉拿殷离,接管大军,有抗令者,

    杀无赦!”

    众兵士本是奋勇拼杀,舍死忘生。奈何卓星做戏极真,不容置疑。一半兵士眼望殷离,唯恐主帅被害,不敢上前;另一半兵士眼望虎符,满心疑惑,不知所措。

    此情此景,看得“赤碧二子”瞠目结舌,有心揭穿,心中又想:“他西蜀越乱越好,我越能浑水摸鱼!”

    便在危急关头,忽见白影一闪,帐外多出一人,银盔银甲,素袍素带,面膛黝黑,形貌俊美,玉树临风,杀气腾腾。

    他手持长剑,昂然玉立:“卓星!深更半夜,营盘重地,打家劫舍,杀人越案,罪在不赦!”

    卓星向前一看,登时两股战战,身心巨颤。

    来人分明就是龙帆!是他的虎啸龙吟!是他的英姿陡现!

    不要说卓星,帐外千万军士,瞬间找回主心骨,登时眼睛雪亮,更是弓箭上弦,刀剑出鞘,闪出耀眼的寒光!

    卓星心下慌乱,面上却波澜不惊,心中暗道:“万万没有料到,龙帆居然神不知,鬼不觉,躲在大营之中。既然龙帆在此,再想调兵,万万不成。为今之举,只有三十六计,走为上策。不如劫持殷离,速回缘城。他临阵失符,已是死罪。趁卓云不理朝政,只需怂恿父王联合世族,就丢失虎符、勾结吴贼之事,定龙帆殷离死罪,他更是吃不了兜着走。”

    念及于此,定下心来,皮笑肉不笑:“原来是龙大将军!君上口谕,殷离私通东吴,叛国背主,罪在不赦!”

    龙帆一声冷笑,凛然说道:“可有真凭实据?能令三军信服?”

    卓星内心惊慌失措,脸上不露声色,左手向飘然闪出帐口的“赤碧二子”一指:“这“赤碧二子”,便是凭证!殷离深夜与吴贼勾结,本王听得真真切切!居然以兵符为信,投敌叛国!尔身为大将军,不能明察秋毫,还徇私护短,其罪不小!”

    龙帆一声朗笑,看向众军士:“卓星此言,可信乎?”

    此话一出,群情激奋:“妖言惑众!”“信口雌黄!”“恶语中伤!”“伪造圣旨!”“假传君令!”“滥杀无辜!”“害我殷帅!”“千刀万剐!”“万刃分尸!”各亮刀剑,便欲上前拼命。

    事已至此,卓星再不演戏,索性目露凶光,原形毕现,左手将殷离提在手中,右手死命呃住他咽喉:“龙帆,胆敢抗旨!就地正法!”

    “三相”眼见形势危急,早已冲出帐口,“阴阳刺”激射,银光斗闪,急奔龙帆

    面门。

    卓星更是一不做二不休,向怀中一掏,向空中一抛,数枚“冰蛇毒弹”破空而出。

    毒弹瞬间落地,炸出数声巨响,又闻“噼里啪啦”白磷自燃之声,登时烟雾缭绕,恶臭扑鼻。

    眨眼之间,卓星左手劫帅,右手挥锤,气运丹田,双足齐蹬,向帐外飞蹿。

    “三相”断后,手上激射,“阴阳刺”不断;脚上行若飘风,奔如飞电。

    “赤碧二子”唯恐遭了池鱼之殃,跃出大帐,住呼吸,亡命奔走。虽是如此,依然被熏得晕头转向,手脚冰凉。

    二人对视一眼,心下更是疑惑:“龙帆难道并非远在东吴?常乐宫八道兵符,不是为他所盗?”虽是满腹狐疑,更觉惶恐不安。何况追回兵符要紧,何必直面龙帆?

    “赤碧二子”不敢怠慢,尾随卓星迅风般奔逃。“碧枫子”娇笑之声,“赤枫子”飞射寒针之声,越飘越远。

    帐外兵士,虽训练有素,可是冰蛇毒雾何等厉害?早被熏得头昏眼花,手足酸软。何况卓星武功超群,轻功更是飘忽不定,寻常军士想要拦他救下殷离,哪里能够如愿?

    龙帆心急如焚,殷声更是不顾伤痛,二人奋起急追。

    “三相”耳听身后疾风烈烈,心知龙帆舍命追赶,顿时魂飞魄散,足下奔得更急。人在半空,数只冰蛇夹杂着“阴阳刺”,又是破空飞来。

    贼人凶悍,杀人如麻;银蛇狂舞,毒雾弥漫;寒针激射,骇如飞闪。龙帆急奔飞走中,血气运行,更觉天旋地转,浑身酸软,急忙捂住口鼻,依然难以自持。

    眼见殷声危急,龙帆一声惊呼:“少将军,小心!”强力支撑,剑花急挽,击落数道银光,总算救下殷声一命。

    抬眼再望,卓星已劫持殷离逃出中心大营。

    龙帆心念殷离,陡然生出一股巨力,飞身而起,掠过“三相”,长剑直击卓星后心。

    卓星吓得心惊胆裂,奋力前纵,逃过一劫。终于寻到事先备好的马匹,方才翻身上马,忽闻马蹄阵阵,抬头一看,便见不远处翻卷着滚滚尘沙,迎面开来两队人马,都是箭上弦,刀出鞘,作势冲杀。

    前有铁骑,后有龙帆,卓星正自惶急不堪,陡然凌空飞来一个少女,白衣白纱,素颜素服,修短合度,柔媚无骨,飘飘摇摇,袅袅娜娜,不似人间物。

    卓星大喜:“雪歌,来的正好!我正在想你念你!”

第五十四章 金梭银盾

    隔着面纱,众人虽看不清雪歌容颜,可是映着月光,一双水眸,闪闪发亮,比天上的星星还要璀璨。www.uu234.cc她说话更是无比轻柔娇美:“小舅,不必担忧。只管速去,雪歌自会断后。”

    说话间,她飘忽若神,衣袂生尘,若流风之回雪,若轻云之蔽日,拦住龙帆去路:“龙妖,“阴阳刺”好不好吃?要不要换换口味?尝尝“岷山雪芒”?”

    轻描淡写之间,蹲伏下身躯,陡然又飞身而起,也不见她的手如何动作,数道雪线,破空而出。

    龙帆本来被困蛇雾,招架不住,眼见寒光耀眼,冰霜逼人,雪线袭体,心知“岷山雪芒”奔速极快,实在厉害。

    万般无奈,龙帆唯有一个“马失前蹄”,又一个“飞龙扑地”,接踵又连滚数滚,堪堪避过。刹那之间,热汗奔流。

    负责断后的“三相”,从未见过龙帆如此狼狈形象,又惊又喜,高声赞扬:“龙大将军,何时练就滚雪球?不妨一次滚个够!”

    言未毕,“岷山雪芒”、“峨眉阴阳刺”如同疾风骇雨,铺天盖地。龙帆无可奈何,继续施展“滚雪球”。怎奈暗器实在密集,“雪球”滚到极处,躲无可躲,避无可避,大叫一声:“我命休矣!”

    便在此时,但听人喊马厮,两匹快马,风驰电掣,似铁甲云龙,如飞般闯至近前。更有二人飞扑而至,齐声惊呼:“休伤我大将军!”

    与此同时,一把金梭,金光闪闪,飞速旋转,呼啸而至。但见此梭,百炼精钢而制,形同枣,中间粗,两头尖,锋利至极,刺削斩劈,如金龙出洞,瞬间弹开“雪芒”。

    又一道身影骇电而至,一把圆盾顺势飞旋,一圈银光滚滚向外翻动,径向“阴阳刺”划去。银盾边缘极是锋锐,如同一柄圆形利斧,沾到必伤,挨上必亡,当真是攻守俱臻的绝佳利器。

    刹那之间,场上金光银光炫舞,杀气戾气盈门。

    劫后逢生,抬头观望,场上杀出两员大将,都是二十出头,身材魁梧,正是龙帆新提拔的蜀东南两位副帅金梭、银盾。二人本是蜀东苗族兄弟,武功兵法皆得龙帆指教,自是武艺超群,招式精妙,一攻一守,天衣无缝。

    眼望卓星,二人纵马急行,率众围攻,拼抢殷离。

    金梭银盾全然不顾性命,首当其冲,骇电出击:“卓星!鼠辈!若想活命,留我殷帅!”

    卓星眼见来者不善,心下更惊:“大事不好,金梭、银盾来到!”

    只想速逃,不愿恋战。

    “双相”更知轻重缓急,虚晃数招,射出“峨眉阴阳刺”,护着飞星疾走。

    相尘一声狞笑,“阴阳杵”炫舞,接连又抛出数枚“冰蛇毒弹”。更闻恶臭扑鼻,又听冰蛇嘶嘶之声遍地,瘴气弥漫,不辨东西。

    龙帆人在险地,一边翻滚躲避,一边大声疾呼:“各位将军!冰蛇毒弹!速速掩住口鼻!”他兀自警告别人,却忘了自己。滚动之中,猛一抬眼,前方骇然便是数条冰蛇。登时,冷汗奔涌而出,急忙止住滚动的脚步。

    金梭、银盾不禁心下生疑,凝神细看,龙大将军不仅武功倒退,更是风度全无,惨不忍睹,一张脸满是泥土和汗水,不尽狼狈。

    定睛再看,哪里是什么龙大将军?

    金梭满面诧异:“丘山?是你?”

    银盾满面惊奇:“是你?丘山!”

    丘山跃起身形,面带羞惭,顾不上多加解释:“两位将军,殷帅被劫,少将军穷追而去,怕是凶多吉少。”

    金梭双目暴突,脸色铁青:“我去救殷帅,银盾守护大营!”

    银盾青筋暴跳,怒不可遏:“卓星险恶,兄弟同去,也有照应!”

    金梭不容置疑:“此乃非常时期,银盾听我号令!速回主营,传令三军:弓上弦,刀出鞘,束兵秣马,严阵以待!再见卓星,万箭齐发,格杀勿论!”言毕,率众纵马急追。

    不料追出数箭之地,方才望见卓星踪影,忽闻仙乐飘飘,余音袅袅。众人受乐声引导,情不自禁,向前望去。但见白衣飞扬,轻纱跌宕,却是那雪歌为护飞星,无所畏惧,拦在前路。

    雪歌体迅飞凫,凌波微步,一声痴笑:“金梭!小小年纪,不知好歹!仗着龙妖,欺人太甚!”言未毕,手中亮出一样兵器。

    仙乐正是她手中兵器所奏,那是一把轻灵的“岷山雪钺”,长约两尺。钺头上有突出之短尖,合斧、矛、枪三种利器为一体。杆长其半,末端有钻,加有天、地、君、亲、师、文、武七弦。

    雪歌身形飘忽,雪钺飞天炫舞。人在空中,却在弹奏,时而急拢,时而飞挑,时而炫轴,时而拨弦。那钺音,时而莺歌燕舞,时而万叶飘零,时而金戈铁马,时而冰泉破融。

    当真是:

    仙乐飘沙场,悠然化轩昂。壮士百战死,忽见雪凤凰。

    天路不可上,浮云破霓裳。落日惊裂帛,一跌千百丈。

    风梦飞扬,望月心哀伤。豪气冲天起,愁绪更断肠。

    金梭、丘山连连倒抽了数口冷气:雪歌之武功,似在卓星之上!惊急之下,金梭疾挥,长剑急舞,不料尚未沾及敌衣,雪歌又飘身而起,钻入树丛。山中林深树密,转瞬不见踪迹。

    金梭、丘山四处找寻,陡然之间,钺音大作,激烈奋扬,雪歌如飞而至,将一把“岷山雪钺”,舞成飞花飘雪。

    众人正看得痴迷,“血钺”急转,直劈丘山,伴随雪歌口中一声断喝:“龙妖!当年你害我兄长,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金梭、丘山大惊,纵跃而起,金梭飞旋,长剑急舞。不料兵器飞至“雪钺” 近前,不论多大劲力,都是方向逆转。如此一来,金梭纵横,百砸不着;长剑如飞,百劈不中。

    “雪钺”时而穿刺,时而挥点,时而疾追,变化多端。众人只觉匪夷所思,非但如此,更觉抵不住钺声引诱。

    丘山强压迷乱的心绪,再不敢用兵器,索性双掌骇电出击。哪料到雪歌更是快的不可思议,身影飘飞,转眼又不见去向。

    忽闻雪钺靡靡之音,又转向身后。忽而渐行渐远,忽而近在耳畔。往复盘旋,忽高忽低,忽前忽后,不离左右。

    金梭不敢犹疑,即刻传令:“妖女蛊惑人心,我等只管前行,不要再去理会。”

    众人奋起直追,哪料只奔出数十丈,忽觉鬼影飘忽,如影随形。钺音由远至近,又飘到身前。闻此靡靡之音,只觉似梦似幻,东南西北,全是森林,不知去路,不见尽头,更不知应该奔向何方。

    众人心急如焚,奋飞急行,孰料钺音又倏然跟至,便如十面埋伏,险象环生,此起彼伏。

    丘山正听得头晕目眩,忽觉疾风烈烈,“雪钺”如同一道闪电,突袭面门。惊急之下,瞬间一个镫里藏身,与此同时,急射“追风菱针”。

    雪歌手中雪钺一晃,菱针瞬间偏离方向。

    丘山看得惊魂不定:“她的雪钺究竟装了什么机关?如此古怪?”脑中忽然灵光一闪:“难道是磁铁?”

    金梭大怒,号令弓箭手:“妖女但凡露面,万箭齐发。”

    丘山急中生智,撕下衣襟,搓成布条,又对金梭说道:“再与之交手,塞起双耳,不用兵器,只施展劈风掌力。”

    言未毕,忽见雪歌飞如灵鸟,迅如急涛,“岷山雪钺”俯冲而下,快捷无极。

第五十五章 我思阿蜃

    金梭、丘山更不犹疑,一左一右,“劈风神掌”骇电出击。UU小说弓箭手更是抓紧时机,搭弦弯弓,万箭齐发。

    雪歌不料众人不再受乐音所迷,更不料金梭、丘山放着兵器不用,辟出神掌。登时大惊失色,飞身急躲。怎奈适才大意轻敌,如今唯恐避之不及。方躲开箭雨,便觉后背疾风震荡,却是“劈风神掌”拍至,虽纵出数步,依然几欲窒息。

    金梭大喜,抓紧战机,接踵又补一掌。雪歌反应如神,危急之中,不及躲闪,索性以攻为守,“雪钺”疾挥,一道银光穿出,直刺金梭前胸。

    金梭大骇,极速撤身收掌。丘山唯恐金梭有失,施展“破风弹风”,急出一掌,捷如灵豹,快似闪电。

    雪歌一个不慎,左肩被“劈风神掌”余风扫中,虽然不重,吓得不轻,气息登时受阻,不由一声低呼:“恶贼狡猾,我不玩啦!”飞身极纵,穿花游鱼一般,飞掠而去。

    瞬间又是几个起落,逃出数丈。更觉心慌气短,头晕目眩。

    战局登时逆转,身后金梭、丘山纵马急追,迅若飘风,急如奔雷。

    雪歌惶惶惊弓之鸟,急急漏网之鱼,正奔的心急如焚,迎面传来马蹄之声。大大出乎她的意料,马蹄声戛然而止,又似黑影一晃,一人翩若惊鸿,婉若游龙,飞身而起。

    雪歌头昏眼花,不及看清,身体便已跟着他斗转,转瞬便翻坐上他的马背。

    黑衣人更不怠慢,拨转马头,奔着上山小路飞马便走,留下一声虎吼:“一群兵匪,欺负一个小姑娘,知不知羞?”

    雪歌不知是喜是忧,只觉黑衣人毫无恶意,更无力抗拒,只好随他去。

    好在金梭、丘山心念殷离,直追卓星,对二人再不加理会。

    雪歌内息不畅,面色如雪,有气无力,精神萎靡。

    黑衣人纵马扬鞭,不忘满口责备:“阿蜃,从前嘱你之言,怎么全当耳旁风?你重伤未愈,不知躲灾避祸,怎么还招灾惹祸?”听他语气,又是心疼,又是宠溺。

    雪歌闻言啼笑皆非,虽是喘气都费力,还是挣扎出一句:“谁是阿蜃?你什么眼神?”

    黑衣人闻言陡然呼吸一滞:“我叫你阿蜃,你不喜欢?”

    雪歌虽是危难关头,有生以来却第一次觉得和个陌生的呆子说话十分有趣,一边闭目调息理气,一边随口说道:“不喜欢,听着渗人。”

    黑衣人默默无言,半晌方道:“

    龙帆待你好不好?”

    雪歌几欲笑喷:“他是仇人!怎会待我好?”

    黑衣人闻言又是欢喜又是忧愁,沉吟片刻,又开始说教:“平心而论,伤你非他所愿,他算不上你的仇人,而是很好的夫君,你应该尽好为妻的本分。无论如何,他总好过我,不仅神通广大,而且救你性命。你既然嫁给他,就要听他话,让他给你一个家。不要像我一样,漂泊四海,浪迹天涯。”

    雪歌前半句听得无比愤恨,后半句听得无比振奋:“四海为家?浪迹天涯?这便是你?那我情愿跟你,而不是嫁给他!”

    不料黑衣人闻言满面忧伤:“到我这年纪,你就会知道,安定何等重要。我当真求之不得,只剩无可奈何。”

    雪歌奇道:“安定很重要?我从小到大,所有经历,所有感受,概括起来便是两字:“安定”。安定的我心里发虚,安定的我心里抓狂。说句实话,若能跟你一样,四处漂泊,四海为家,实乃美事一桩。”

    黑衣人一声长叹:“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天地尚不能自主,而况于人乎?我有太多的事情必须做:找我两位师伯;救我中桂复国;完我先父遗志。我真心想要的,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从眼前飘过。”

    雪歌哀其不幸:“家仇国恨,你背负这么多?你不如学学我父亲,万众瞩目,视为粪土;万里江山,视若无物。”

    黑衣人怒其不争:“你父亲是谁?”

    雪歌一声轻笑:“这可不能说,你也无需知晓。我倒觉得你该学学他的大智慧。大风大浪,大灾大难,大伤大痛,大起大落,他的经历,足足是你十倍,可他从不像你这般哭脸皱眉。”

    黑衣人闻言一脸敬意:“他确是个了不起的大英雄,我永远望尘莫及。”

    雪歌忽然一脸娇笑:“他和你不同,自甘平庸,不想做什么大英雄,更不喜欢被你我谈论。我倒是想谈谈你的阿蜃,你若喜欢她,干嘛不直接娶了她?”

    黑衣人闻言一脸忧伤,不可遏制:“阿蜃,我知你顽皮,却也不必捉弄我。你的声音,便是走到天涯海角,我也不会相忘。我只是不懂,你因何不肯再说粤语?不肯再提南虞?你说话的口吻,更如看破红尘。是否因为,还在怪我,怪我前日舍你而去?”

    说话之间,大黑马奋蹄扬髭,奔上一座山岗。

    雪歌自顾调息理气,随口又问一句:“你眼神不好,认不出阿蜃,脑子也不灵光?你好

    心救我,我干嘛怪你?我方才说的,均是肺腑之言。除了妹妹,我从不与人推心置腹。”

    黑衣人自顾心事重重:“你怪我无可厚非。若非我劫持你去见寒开,你也不会遭此灭顶之灾,更不会嫁人并非所爱。”

    言未毕,眼前陡现一道深涧,阔约数丈,白雾封谷,深不见底。大黑马一声惊嘶,陡然收蹄。

    月光如水,朦胧晦暗。黑衣人本就眼睛不济,加之意乱情迷,对前路如同视若不见,只知催马上前。

    大黑马忠心耿耿,主人之命不敢违,再不迟疑,放开四蹄,向前急奔,到得崖边,奋力一纵,直窜了过去。

    雪歌自顾闭目,也不曾看路。只是人到半空,忽然听不见蹄声,反觉耳畔生风,飞行神速,便如腾云驾雾。惊诧至极,睁开双目,才知下临深渊,万劫不复。

    低头相看,青冥浩荡不见底,云遮雾绕恨天低,只吓得瞠目结舌,话都说不出一句:“我是遭了灭顶之灾,都是你这瞎子所害!”

    更觉四肢百骸无处着陆,五脏六腑惶恐无度,三魂六魄如坠五里雾。

    幸而大黑马是宝马良驹,练就惊人的弹跳力,前蹄居然奔到对岸。可惜的是,后蹄虽是在空中奋力一蹬一扬,终没能踏上崖边。

    黑衣人虽眼神不济,却反应神速。但见他瞬间抛开伤感,更能临危不乱,探手抓住雪歌,从马背上腾身而起。

    人在半空,黑衣人将雪歌轻抛于崖上,与此同时,凌空甩出一根长鞭,套住正在坠崖的爱马一只前蹄。他脚尖猛一点地,又是凌空而起。

    强将手下无弱骑,大黑马极其神勇,一声长嘶,借主人神力,后蹄猛蹬崖壁,奋蹄扬髭,涌身上崖。终于有惊无险,黑衣人瘫坐在地,虚惊无限。

    落崖一瞬间,雪歌当机立断:“此人不光眼瞎,心智实在更差。跟他勇闯天涯,不如乖乖回家。”

    调息理气完毕,不敢丝毫犹疑,当即宣告别离:“多谢恩公相救,敢问尊姓大名,他日也好相报。”

    黑衣人默默点头,又连连摇头:“阿蜃,你走吧。龙帆不是坏人,跟着他好好过日子。”

    雪歌毕竟小孩心性,实在熬忍不住,又多一句嘴:“我可不要龙帆,我要去找小舅。”

    黑衣人连连皱眉:“你小舅?他是谁?”

    雪歌素以绝顶家世为傲:“我小舅便是卓星!西蜀头号英雄!”

第五十六章 铁马冰河

    黑衣人闻言勃然变色:“卓星?!”登时气冲斗牛,嫉恶如仇:“阿蜃!听我一言!卓星乃大奸大恶!定要敬而远之!”

    雪歌从小到大,都是被千般宠万般爱,自是忠言逆耳,更是大怒无疆:“你才大奸大恶!”你更是大聋大瞎!大呆大傻!

    再回忆方才的万丈深渊,雪歌对他的好奇心,瞬间化为乌有。再不多话,飞身便走。

    不料黑衣人疾如飘风,出手如电,一把抓住雪歌手腕:“阿蜃!我只要你多听一言!万万远离卓星!”

    雪歌怒极,奋力甩脱:“我是该远离,不是远离卓星,而是你这个灾星!”言毕飞身疾走,心中暗骂:“今天运气差,他不光眼瞎,人更傻,还多话!”

    奔出老远,回头一看,黑衣人还呆呆矗立在崖边。形单影只,遥遥相望,更显神情萧瑟,失魂落魄。

    雪歌不由心生恻隐,狠狠心还是转身离去。奔出数步,无意间碰到怀中一物,灵机一动,急转身形,奔回黑衣人身侧,递上一个小瓷瓶:“你的眼睛定是中了寒毒,我这里有“峨眉红豆”,驱寒疗效极好,你每日一服,不要延误。”

    黑衣人却不伸手来接,雪歌也全然不往心里去,只是把瓷瓶随手扔到他怀里。心里念着卓星,转过身形,急飘而去。

    久追卓星不到,想到殷离凶多吉少,殷声下落不明,金梭不尽心焦:“丘山,有件要事,十万火急,非你走一趟不可!”

    丘山勒住战马,急转身相询:“不知金帅有何吩咐。”

    金梭手持马缰,面色严峻:“今日若非你力挽狂澜,将大将军模仿的惟妙惟肖,说不定卓星便已得逞。卓星阴险至极,回了缘城,不知还要如何兴风作浪。为今之计,须将此事火速报与大将军。一来解殷帅之难,二来解三军之危。你机警过人,又是飞毛腿,论及马术,无人能及。我思来想去,只有派你先回缘城告急。”

    丘山虽心念殷离,唯有领命忍痛而去。就着马背,脱下一身盔甲。这身盔甲,还是前些时日龙帆视察边关所留。丘山对他崇拜至极,自是对盔甲擦了又擦,洗了又洗,视若珍宝,收藏身旁,没想到关键时刻派上用场。

    他奔着缘城方向,风驰电掣而去。一边狂奔,一边暗暗祈祷:“龙大将军英明神武,定要保得殷帅逢凶化吉。但若救得殷帅,丘山宁愿解甲归田,隐没一生。今世只崇拜英雄,再不胡乱冒充。”

    奔行两日一夜,终于来到长江之畔。眼望江水

    浩浩汤汤,横无际涯;眼望缘城就在对岸,却是咫尺天涯,丘山悲悲切切,忧心烈烈。

    独立寒冬,更填离愁,波涛翻涌,巨浪奔流。若在白日,欲过长江上有铁索,下有渡船。只是此时,夜色茫茫,阴雨纷纷,万事皆休。当真是,缘城依旧,奈何一江奔流,浩瀚烟波使人愁。

    丘山怔怔望着铁索,巨龙一般跨江而过,期盼它像往昔一样,在长江上空自由穿梭。

    眼望万里长江唯一的空中走廊,载客的铁箱,通过绞架上一动不动的滑轮,静静悬挂在铁链之上,上接星空、下连江水。他悲痛至极,回忆往昔:

    立于索道,登高远眺,欣赏巴山浓墨,痴迷蜀水淡彩,俯看山水丽都的奇特,享受故乡缘城的平和。波澜起伏的连绵青山,波光粼粼的长江碧水,灯火辉煌的天朝广场,流光溢彩的吊脚悬楼。蜀山行、水中月、天上星、人间灯,浑然一体,交相辉映。当真是:“纵有玲珑笔,难画蜀缘城。”

    可事到如今,长江索道成追忆,夜半偷渡更惘然。

    眼望神来之笔,心中更念殷离。陡然想到跨江索道是大将军独创,不由得热血沸腾,侠肝义胆油然而生。

    心意已决,牙一咬心一横,纵身跃入波涛翻涌的长江。他的战马日夜奔走,早已筋疲力尽,可眼见主人舍命下水,也是不甘落后。

    丘山虽然长在江畔,水性颇好,却从未幻想冬日横渡,天下几人有如此胆气?他在冰冷刺骨的江水中,几度挣扎,几度沉浮,几度力竭,几度窒息。

    不知奋战多久,才挣扎上岸。寒风中,他没了心跳,没了呼吸,似一只飘零的枯叶,哆嗦成一团。

    他的战马居然不离不弃,强渡成功。眼见爱马浑身淌水,气若游丝,哪里还舍得再骑?也不知如何生出来的洪荒之力,硬是提上一口气,奔着鹅山大将军府飞奔而去。

    他轻扣府门,护院阿黑闻声而起。

    十万火急,丘山当即说明来意。

    阿黑趁黑穿衣扣扣,又搔搔黑头,一样满心悲忧:“大将军也是要事在身,不在府中。临行之时,大将军嘱咐,倘若事有紧急,须禀明驸马。”顿了一顿,又说:“只是,驸马又在蜀玉宫中,难得一见。”

    丘山闻言,手脚愈发冰凉,额头冷汗直淌:“蜀玉宫王者圣地,我如何进得去?况且,卓星狠辣,回至缘城,当务之急,必是殷府抄家。你也知道,他垂涎少夫人、玉小姐已久。晚上片刻,殷府上下,鸡犬不

    留。”

    阿黑当机立断:“你我二人,分头行动。我夜探蜀玉宫,急报驸马;你速潜殷府,给夫人小姐护驾。”

    殷离恩重如山,殷府飞来横祸,丘山怎不心急?越是心急,脑海里那张温柔可亲、极尽娇羞的小脸,越是赶之不走,挥之不去。

    他陡然一个急转,飞身上马,奔着佛图山殷府方向,策马狂奔。刚刚奔出百丈,但闻前方人喊马嘶,数百名兵士,弓箭上弦,刀枪在手,蜂拥而走,为首的正是相雾、相烟。

    丘山心说不好,调转马头,穿小街,走小巷,策马疾驰。行了片刻,越发坡急路陡,唯有弃马而走。爱马不离不弃,拼尽全力,挣扎着跟在身后。

    爬坡上坎,奔至殷府后门,飞身越过院墙,三绕两绕,便至殷离独女弄玉的闺房。

    不知何故,夜半深更,弄玉闺房之中,灯火通明。身为女娃,深夜不睡也罢,隔着窗棂,丘山但见一个绝世魅影,转来转去,犹如走马灯。

    大惑不解:不知心爱的女神,又在修练何等神功?

    弄玉正急成陀螺,忽闻身后异动,猛一回头,一个少年,人高马大,衣衫不整,推开窗棂,跃窗而入。

    弄玉大受惊吓,如同被施了定身法,陡然立正,瞠目结舌,呆若木瓜。

    丘山心急如焚,顾不上详解,自报家门:“玉小姐,我是丘山!”曾记否?小时候,你住院后头,我住院前头。你在院内唱轻歌,我在院外听如魔,一墙之距似银河,丘山弄玉两相隔。

    弄玉花容月貌,体态娇小;眼见大冷天,丘山头上滴水,脸上淌汗,水流一地,狼狈不堪,心下惊诧不已,雪白的脸上,登时飞起一道红云:“丘山哥哥,我认识你。我的四只藏獒宝宝,都拜你所赐。如今,阿丘、阿山都已长大,在我悉心教导之下,武功不凡,生猛之至……”

    丘山大喜过望,再顾不上细品阿丘、阿山之獒名,与弄玉、丘山之隔墙恋情:“正是我啊!玉小姐,大事不好!嘉王府卓星劫持殷帅,如今已率兵杀至殷府前门!”

    弄玉闻言,花容失色:“丘山,你说什么?家父被劫持?我兄长阿声,又在何处?”

    丘山忧急如焚:“玉小姐,详情日后再解。当务之急,速速出府!卓星正欲殷府灭门,斩草除根!”

    弄玉大瞪双眼,不可思议,更对自己的处境毫不关心:“殷府灭门?斩草除根?那我也不走!我若走了,嫂嫂怎么办?”

第五十七章 有凤来仪

    丘山心急如焚,大声疾呼:“带上少夫人,一起逃亡,别无他路!”再不多言,一把抓过弄玉的手,便欲飞身而走。www.uu234.cc

    弄玉却猛然一挣,奋力甩脱,一声悲鸣:“不!现在不能走!”

    丘山心中一惊,一片愕然:“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弄玉痛哭失声,往日温婉,丧失殆尽:“我决不能扔下嫂嫂!她已临盆!正在分娩!”

    丘山恍然大悟,弄玉深夜不睡,转来转去,原是忧心嫂嫂黛岩。念及于此,更是不由分说:“先救出少夫人!”

    弄玉满面悲怆:“天寒地冻,带着临产的嫂嫂出行,岂不是要了她和宝宝的命!”

    丘山无可奈何:“倘若不逃,更是没命!”

    弄玉看着丘山,哀哀欲绝,更闻前门人喊马嘶,刀剑争鸣。

    弄玉眼中陡然射出一道与前半生决裂般的狠厉,再不犹疑,飞身而起,带着丘山跃向嫂嫂黛岩产室。

    产室之内,热浪翻涌,不尽喧嚣。一位中年稳婆,率领一众丫鬟,正在备剪煮刀。稳婆短小精悍,嗓门却大的出奇,与她身材着实不匹。一番发号施令,将一干人等,支使得转来转去。

    犹不知足,更不过瘾,又对着黛岩,苦口婆心,不厌其烦:“少奶奶的胎位不稳,娃儿头上脚下,怕是难产。不过少奶奶尽管放宽心,奴家曾给上百个娃儿接生,准保麟儿无恙,健健康康。”

    黛岩面如死灰,气息奄奄。只是紧咬牙关,拼命坚忍,不发一言。她是头胎,生得格外艰难,已足足痛了两日一夜。如今胎儿已经临盆,却实在生不出,自是苦不堪言。

    稳婆不期弄玉闯入,先是惊骇无极,即刻又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显山露水之机,虚张声势,借题发挥:“哎呀呀!我说大小姐!你可是千金之体!万金之躯!这产房哪是你出没之地?让人传出去,你如何保住闺名?我如何担待得起?”

    话音未落,丘山随即闯入。稳婆更惊得目瞪口呆,犹如被人掐住脖子,声音和动作戛然而止,再也发不出来。

    黛岩眼见小姑双目充血,面色不善,心知不好,挣扎想要起身,却无能为力,只有无比虚弱地问了一句:“弄玉,何事?”

    将军虎女,名不虚传。别看弄玉素日温柔如蜀水,如今迎头大难,英雄气概凸显,强悍胜过巴山。

    她颤抖着双唇,饱含着热泪,手上却雷厉风行。先将床头备好的小娃衣物抢到手中,打包成捆,一股脑背在

    身后。一把推开“人来疯”的稳婆,将黛岩用一床被子裹的严严实实,横抱怀中。

    黛岩怔怔望着小姑,不知她是何用意,也无力抗拒,只好由她去。

    稳婆看看弄玉,再看看丘山,大惊失色,不知所措,继而满腔愤怒,大声疾呼,声音犹如天打雷劈,唯恐天下不乱:“我的姑奶奶!你要做什么?”

    弄玉看着忙中添乱的稳婆,反而生出几分镇静。当机立断,一声吩咐:“殷府遭难,诸位各自逃命!金银细软,但拿无妨!”

    此言一出,稳婆丫鬟,乱作一团。

    弄玉顾不上许多,抱起黛岩,跟着丘山,飞身出门。

    耳闻前院兵马嘈杂之声越来越近,丘山急道:“玉小姐,前门不能走,只能奔后院。”说话间护着弄玉,转身疾走。

    方奔至后园,一道黑影如飞而至。一个彪形大汉,疾奔上前,便欲发难:“玉小姐,别来无恙!”

    忽听一声低喝:“师弟,不可对玉小姐无礼!”言未毕,相雾涌身一跃,拦在相烟跟前。

    相烟面上一笑:“师兄放心,相烟绝不夺你所爱。相烟跟着小郡王,也算阅女无数,不会学师兄,只见树木,不见森林。更要奉劝师兄:人生何其短,何必暗中恋?不如趁良机,弄玉两相欢。”

    相雾面色一凛,不为所动:“师弟,何出此言?临行小郡王交代的清楚,你我重在搜集罪证,马虎不得。他们姑嫂两个,须得以礼相待,双双请回王府。至于如何处置,何须你我操心?”

    二人对白,弄玉看也不看,听也不听,横下一颗心,飞身疾纵。

    丘山眼见二人欺身而进,更不怠慢,“劈风神掌”疾挥,势如奔雷。

    相烟自视极高,风头正健,勃然大怒:“哪里来的贱坯?胆敢太岁头上动土!定杀你死无全尸!”言未毕,“阴阳戟”狂风暴雨般奇袭。

    相雾唯恐夜长梦多,晃动“阴阳槊”,痛下杀手,不留活口。

    可怜丘山,手无寸铁,应对两大高手。一番缠斗,捉襟见肘。幸而他轻功极佳,时而穿亭绕廊,时而攀岩上房,时而蜻蜓点水,时而飞花踏木。即便如此,依然急急如惊弓之鸟,惶惶如漏网之鱼。

    相雾、相烟紧追不舍,“阴阳槊”、“阴阳戟”舞得呼呼作风,口中却不忘讨好卖乖。一个说:“玉小姐,多有得罪,迫不得已,还请赎罪。”另一个说:“小郡王对你姑嫂倾慕已久。两位美人尽管放心,你姑嫂进了王

    府,自是人上之人。”

    丘山被逼的上天无路,弄玉急的入地无门。可怜弄玉只跟着父兄学些花拳绣腿,高手决斗,她根本插不进手。

    黛岩眼望危情,痛不可及,气若游丝:“弄玉,听话!不用再管嫂嫂,你自己快逃!”

    弄玉哭道:“嫂子!我就剩你一个亲人!生死都在一处!”正哭得悲情,忽见四条黑影,矮着身形,骇电般抢扑过来,不由心神大振,指定相雾、相烟,大喝一声:“阿丘,阿山,阿弄,阿玉!此乃恶人!快咬!”

    四条藏獒,不负主望,如狼似虎,凌空而起,凶猛至极,左扑右咬,相雾、相烟避之不及,东窜西跳。

    人獒大战,惊险不断。丘山终于暂时脱险,护着弄玉,继续奔逃。

    奔至后墙根,更闻院外人喊马嘶,一片喧嚣,丘山急中生智:“后院出不去,不如钻后山。”

    言毕,调转身形,抢过黛岩,头前带路,奔向马厩。殷府马厩,依山而建,背靠石崖,崖中便有天然洞穴,直通后山。此中实情,知者甚少。

    及至山洞,丘山不由分说,捡起一块巨石,砸开铁门,跃身而入,又将铁门严丝合缝。洞内深邃狭窄,恐怖阴森。丘山抱着黛岩,护着弄玉,时而疾走,时而躬行,时而攀爬,时而涉水。也不知跋涉多久,前方渐渐有了光亮。

    洞口却狭窄异常,弄玉手脚并用,先行爬出,丘山又将黛岩递上。

    来到洞外,借着昏惨的夜色,再看黛岩。她更是脸色惨白,呼吸维艰。弄玉只觉心痛如锥。

    丘山自洞口张望,下方便是悬崖,距离地面足足数十丈。他轻功不错,若是白日,轻手利脚下去,倒也不难。可事到如今,黑灯瞎火,又怀抱产妇,谈何容易?

    想到相雾、相烟之险恶,自是不能停留一刻。他狠狠心,低声说道:“我先背玉小姐下去,再救护少夫人。”

    弄玉颇不放心:“你背着嫂嫂,可能两全?”

    丘山心下无底,为定军心,只好吹牛:“玉小姐放心,我轻功尚可,此等石崖,不在话下。”

    弄玉果然放下心来,由着丘山送至崖下。

    丘山轻如灵猿,爬回山洞,怎奈上山容易下山难。他抱起黛岩,低声说道:“少夫人定要抱紧丘山颈项,丘山也好腾出一只手,护你下崖。”

    黛岩痛不可当,浑身战栗,更知今日如此危情,只能铤而走险,唯有咬紧牙关:“好!”

第五十八章 茶山竹海

    丘山一只手抱牢黛岩,一只手抠着崖隙,脚踩石崖坑凹之处,向下攀爬。www.uu234.cc一寸一险,举步维艰。全仗着他胆大心细,轻功不凡,捱至崖底。

    不料,突然青苔一滑,把持不住,堪堪便欲重摔在地。丘山心下大惊,急忙抢在头里俯身给黛岩做垫肚。

    弄玉守在崖下,观星星盼月亮一般,眼巴巴相看,陡但见丘山滑将下来,不敢怠慢,抢身迎了过去,将黛岩护在怀中。

    丘山虽跌了个前趴,倒无大碍,不顾伤痛,爬将起来,抱起黛岩,向西奔逃。

    这一逃,更不敢停,一口气奔至十里开外的西山。此地号称“茶山竹海”,若在往昔,千亩茶香飘飘,万顷竹翠摇摇,风光无限,景致妖娆。

    怎奈如今冬寒料峭,天阴云低,西风骤起。俄顷,鹅毛大雪,纷纷扬扬,肆虐人间。

    丘山抱定黛岩,眼见弄玉跑的吁吁带喘,一双小脚更是一步一滑,不禁愁上心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咱们缘城,十年不曾下雪。如今倒好,不下则已,一下惊人。”

    弄玉眼望黛岩,满心凄苦:“这般雪上加霜,嫂嫂如何受得住?”

    黛岩果然再也无力强撑:“弄玉,我……,实在……不行了……,怕是……,真的……,要生了……”

    弄玉急得跺脚:“这便如何是好?”

    丘山沉思片刻:“向上攀爬,有个山洞,不如洞中安身,好歹挡雪避风。”

    弄玉无可奈何:“唯有如此。”

    丘山为姑嫂打好地铺,点燃松枝火把,便退守洞口。

    黛岩的产前阵痛,一阵急似一阵,一阵痛似一阵,豆大的汗珠,不断滚落。她紧咬牙关,依然忍无可忍:“弄玉……,我实在……生不出来……!稳婆……说过,娃儿……胎位不正……,头上脚下……,便是立生……,定将难产……。”

    弄玉向黛岩望去,果然望见一只婴儿小脚丫。更是心急如焚,不知所措,一张小脸,涕泪滂沱:“嫂嫂告诉弄玉,此情此景,如何应付?”

    黛岩奄奄一息:“弄玉……,嫂嫂……若死了……,你不要……伤心……,跟着……丘山……,速速……逃出……缘城!”

    言未毕,虚弱至极,晕了过去。

    丘山守在洞口,满心忧急,却不敢回看,只敢在一旁悄悄提点:“玉小姐,我常给马儿接生,倒懂些常识。婴儿若小脚先出母体,是为立生,定将难产。”

    弄玉

    闻言极奔洞口,救命稻草一般抓住丘山:“丘山哥哥!好丘山!好哥哥!你懂接生!你帮帮嫂嫂!”

    丘山大惊失色,手足无措:“玉小姐,你说什么?你让我?让我一个大男人?给少夫人接生?你可知道?男女有别!男人给女人接生!不要说缘城,便是整个蜀国,闻所未闻!”

    弄玉涕泪纵横:“丘山哥哥,你英雄了得,世人莫及,不如开个先例!”

    丘山惊骇至极:“玉小姐,我不是英雄!甚至不是医生!更从未给人接过生!”

    弄玉大哭:“你给马接过生!人生娃,马生驹,都是一个道理!”

    丘山闻听,几欲下跪:“玉小姐,我只听说死马当活马医,从未听说活人当活马医!”

    弄玉扑倒丘山面前,声泪俱下,先下跪为强:“丘山哥哥!我就剩一个嫂嫂!倘若她有个三长两短,我就跟着她去!”

    丘山膝盖一软,扑通一声倒地,后下跪遭殃:“玉小姐,你若寻死,丘山宁愿陪着你!”

    弄玉痛哭失声:“丘山哥哥,我要嫂嫂,要小侄儿!我只想要嫂嫂,只想要小侄儿!”

    丘山狠狠心,含泪扶起弄玉:“也罢!丘山既然不是英雄,要这名声,又有何用?倒不如出手救人,更为实用!我答应玉小姐,尽力一试!倘若不能成功,玉小姐也不许成仁!”

    弄玉狠命点头,泪如泉涌。

    丘山先用白雪净手,走近黛岩,只看了一眼,就吓得两股战战,几欲逃窜。他又看向弄玉,但见她双目含泪,满面伤痛,栖栖遑遑,悲悲切切,只觉多看一眼都于心不忍。

    终于,他咬碎钢牙,向黛岩仔细望过去。她早已血流不止,生命垂危。登时再不犹疑,狠心挣命,探出手去。便似接生自己的爱马,将婴儿小脚轻轻塞回母体,缓缓调转胎位。

    渐渐地,他不再心惊胆寒,而是一个救死扶伤的真正医者,完全沉浸于济世救人。

    他小心翼翼,缓缓地将婴儿小脚丫塞回母体。

    他倾尽全力,协助受苦受难的母亲,一点一点将胎位调正。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婴啼,分外嘹亮!这声啼哭,驱走黑暗,迎来黎明!遣走阴霾,送来晨光!赶走忧伤,接来欢畅!

    眼见黛岩终获解脱,沉沉昏睡;眼见怀中侄儿身强力壮,放声歌唱,弄玉喜极而泣。她看向他,无比羞涩:“丘山哥哥!从今以后,弄玉又多了两个亲人!”

    丘山大

    汗淋漓,瘫倒在地,整个人都已虚脱,闻听此言,精神一振:“玉小姐,我只知你填了个小侄儿,却不知另外填了哪个?”

    弄玉的小脸,红红的像苹果:“丘山哥哥,我不和你说。”

    丘山又是欢喜,又是忧伤。坐在洞口,望向远方。忽觉身影一闪,似白驹过隙。

    他只当是飘雪,不曾留意,欢欢喜喜去看弄玉。

    那一刻,两个少男少女,都望向宝宝,喜极而泣。

    忽闻身后异动,丘山一惊,猛一回头,一人穿过洞口,飞身而入。

    光线阴暗,看不清他的脸。丘山更是大骇:“辨他轻功,施展的却是“峨眉巅峰腿”。莫非是“三相”之一?看他身形俊美,体态颀长,难道是相尘?”不假思索,飞身而起,“劈风神掌”如飞而至。

    来人初进洞中,一片漆黑,更不料洞中藏着高手,只当中了埋伏,急忙飞身而躲。他身形快疾,身法飘逸。登时,洞中狂风旋舞,寒气四溢。

    好在丘山“劈风神功”练得勤奋,功底深厚,招式灵巧,加之弹风破风,运转自如,端的凌厉。

    可是毕竟人在逃亡,心里没底,心下捉急,口中低语:“玉小姐,护着嫂嫂速去!”

    洞室狭小,两大高手决战,弄玉如何出的去?

    再看来人,施展“峨眉巅峰腿”,如同在枝头飘飞而行,轻快而不留痕迹。掌法更是变幻离奇,极尽“采摘、切取,翻腾、煸炒,飘落、抖散,揉搓、低洒,快泡、溶尽,调匀、细品”之能事。

    幸而丘山机警,眼见敌人出招迅疾,更不怠慢,急忙施展“追星赶月”,闪转如风,奔如雷电,避过锋芒。

    那人更是往来飘忽,将茶道中的宛转、炫舞、暴冲、飘逸四种境界,发挥的得淋漓尽致,妙到巅峰。

    丘山心下惊异:“他的武功,又不似“三相”。他的意境,当真令人捉摸不清。”不敢硬接,连连倒退。

    那人掌法奇幻,忽而如采茶,忽而如翻炒,忽而如溶泡,忽而如匀调,上下兼顾,左右互动,便欲以掌力将他围困当中。

    丘山无奈,低头猫腰,从他肋下钻了出来。接踵气运丹田,一招“龙行天下”,手掌在空中划成大圈,虚虚实实,趁她不备,急劈她中路。

    那人纤腰轻摆,便如灵蛇轻颤,躲避开来。更不怠慢,跃身而起,迎刃而上,一招“宛转蛾眉采茶畅”,闪电一般,直击丘山面门。

第五十九章 阴晴皆雨

    丘山飞身而起,身飘柳絮一般,一闪而过。www.uu234.cc不料那人又似采茶一般,左手轻扬。手至中途,陡然一转,又似爆炒,一招“万象炫舞炒茶香”,骇电翻卷,劲风扑面。

    丘山大惊,一招“见龙在田”,出掌拦击,心下更是暗暗称奇:“来人所用武功,将茶道融会贯通,确是峨眉派不假,却与“三相”大相径庭,不知究竟是何方神圣?”

    不容丘山细想,那人身法奇快,又一招“悬壶高冲烹茶赏”,便如飞流直下三千尺,激射而至。

    丘山闪身急躲,心下大惊:“我只道他招式怪异,不料他更有极强的内力。”当下凝神定气,守住门户,更将一套“劈风神掌”使得圆转如意。

    那人遭遇强敌,也似丘山一般惊急,越斗越是诡异,身子忽东忽西,忽进忽退,围着丘山,飘来飘去,游刃有余。

    丘山不敢怠慢,“劈风神掌”施展开来,绵绵不绝。山洞狭小,丘山又重任在肩,危急关头,只求自保,不思伤敌,倒难有破绽。

    哪料,那人突然身形轻闪,飞身疾退,接踵又跃身而起,一招“浅斟低唱敬茶扬”。来势看着徐缓,哪料陡然加速,掌力却说到便到,快如电闪,飘如鸿毛,根本让人意想不到。

    丘山不料遭此奇袭,一怔之下,掌风已经扫到面门。

    丘山大骇,幸而眼明脚快,飞身急退,逃过一劫。

    哪料那人乘胜追击,只求速战速决,连劈三掌。

    危急时刻,丘山忽闻一股茶香,迎面袭来,借着洞内暗光,终于看清来人,恍然大悟:“她分明是个女子!施展的更是“峨眉飞茶手”!“宛转蛾眉采茶畅”、“万象炫舞炒茶香”、“悬壶高冲烹茶赏”、“浅斟低唱敬茶扬”四套功法,一样不少!”

    危急之中,丘山大声疾呼:“姑姑且慢!晚辈是殷帅帐下的丘山!”

    来人果然闻声收身撤步,跃向一旁:“丘山?殷帅帐下的丘山?”

    丘山急忙插手施礼:“丘山给晴姑姑请安。”登时想起:“方才竹林一道身影如同白驹过隙,我却未加留意。如今想来,定是雨晴。”

    倘若他方才不是又悲又喜,而似平常那般心细,见了那道白影,或许会目光转移,或许能看到山下一段奇迹:

    竹林中,一位素衣女子,年近不惑,臻首娥眉,借着晨曦,迎着琼花,腾身起舞。雪线纷扬,掌花错落,激起一片银光。

    陡然间,她飘飞而起

    ,一招“峨眉采茶”,将千万朵雪花,聚于双掌;又一招“峨眉飞茶”,一束雪线,笔直飞射,直击一株带雪的翠竹。刹那之间,竹飞雪舞,纷纷扬扬。

    不消片刻,漫天竹叶,伴着飞雪,凌空起舞。素衣女子意犹未尽,陡然一转身,长剑出鞘,凌空极舞,一道雪线又滑向一丛楠竹。

    忽见半空中又一道雪线,翩舞银蛇,雪量虽少,端的凌厉。两道银线相击,飞花碎玉,煞是好看。

    那女子却甚为不满,一声娇叱:“雨哥,你又讨厌!”

    便听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晴妹,你惹我在先,我画的好好的,你偏偏大煞风景,射我所爱。”

    循声望去,却是一个褐衣男子,面色清癯,神色专注,端坐竹下,妙笔生花。

    他所画丹青,当真是:以形写神,形神兼备;活灵活现,惟妙惟肖。他所画雪竹,更是:菱花舞妖娆,松枝带雪翘。纷纷拂人笑,扬扬鸣山鸟。银竹迎风立,晴雪天外邀。

    雨晴却空自叹道:“缘城好容易下场雪,这雪竹却空有其表。咱们峨眉山树挂,枝托着雪,雪压着枝,雪枝一体,经脉相连。一簇簇、一串串、一团团,才叫好看。”

    她夫君雨阴微微一笑:“当初我欲久居峨眉,偏偏你嫌冷清,硬逼我出山,如今又满口怨言。”

    雨晴却泪流满面:“我怎能料到!卓嘉这只披着羊皮的狼!枉称他一声师兄!当初,你执掌大缘府,百姓何其爱戴?君上何其信任?只因交好殷离,又不与卓嘉同流合污,便受他阴谋构陷,被施以膑刑。”

    雨阴淡然一笑,望了一眼再也不能站立的双腿:“陈年旧事,何必再提?更何况,曲则全,枉则直,洼则盈,敝则新。幸而大将军出手相救,我能保全一家性命,已是万幸。”

    雨晴恨恨说道:“如此深仇,怎能说放手就放手?早晚有一日,我定以手还手,以牙还牙,斩去他的双足!”

    雨阴望向雨晴,无喜无怒,无伤无悲:“晴妹,这等痴念,于你于我,于两双儿女,均是无益。”

    雨晴怔怔流下泪来:“雨哥,虽说隐忍十年,这口气我还是咽不下!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雨阴连连摇头:“雨妹,这等痴话,休要再提,尤其不要告知聆春、鸣夏。”

    雨晴怔了许久,终是擦干眼泪:“幸而你爱丹青,我喜茶道,沉浸其中,淡化许多苦痛。有时候,我很想回咱峨眉,可是每每看到孩子

    们青春年少,心气极高,又实在担心他们太过委屈。”

    雨阴宽言笑慰:“雨妹想看峨眉雪景,又有何难?何必又生痴怨?”言未毕,探出双手,手掌翻空,凝聚内力,片刻间团团白气,在空中聚集。他突然又双掌齐挥,登时,满地飞雪上扬。

    过不多时,雪雾融合一片,越积越多,他突然向上一挥,一大团雪雾先是纷纷扬扬,漫天翻卷,继而又化为道道雪线,直奔雪竹。登时,洁白无暇的冰花,飞上串串树挂,千姿百态,晶莹剔透,洁白无瑕。

    雨阴看得欢欣不已:“雨哥,你的“峨眉玄冰手”日臻纯熟,怕是已练到师尊的五成功力。不要说卓嘉,便是碧雪也未必及你。”

    雨阴连连摇头:“雨妹太过赞缪,我实在不及师尊万一。”忽又望向未了的丹青,满面忧急:“雨妹,你先忙去吧!难得一场瑞雪,人迹罕至,我要安心画我雪竹。”

    雨晴笑道:“你画你的,你一入迷,不要说我想吵你,便是狮子豹子来袭,你都不以为意。”忽又长叹一声:“这样也好,你天赋异禀,这般兴趣转移,爱画成痴,不问世事,总算是福非祸。”

    看看雪竹,望望雨阴,都已融入丹青之中,不能自拔。不由面带微笑,转过身去,便欲下山。

    便在此时,忽闻山上传来阵阵嘹亮的婴啼。她侧耳听了半晌,有些入了迷,口中便问:“阴哥,你可听到婴儿啼哭之声?”

    雨阴彻底沉迷画中,再不回应。雨晴微笑着连连摇头,禁不住好奇,迈步向山上走去。

    此时此刻,雪晴再看向弄玉姑嫂,更生疑惑,连连皱眉:“丘山,这两位姑娘又是谁家千金?如何流落此地?”

    一旁弄玉眼观打斗,早已急出几身汗,幸而宝宝睡着,不曾惊吓吵闹。

    丘山满心欢喜,急忙向弄玉引荐:“这是晴姑姑,蜀茶坊主,通天彻地、鬼神不测的“峨眉子”,便是她师尊。”

    转过身来,又将弄玉介绍给给雨晴:“这位是殷帅的幺女,玉小姐。”

    弄玉向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自然不识雨晴。她昨夜惨遭变故,对人又藏了十二分小心。留心观察之后,当即认定雨晴不似坏人。再看丘山态度极是诚恳,不由心下大安,急忙万福:“弄玉见过姑姑。”

    雨晴对弄玉点头示好,看向丘山却连连皱眉:“你不在殷帅帐下听令,如何鬼鬼祟祟带着女眷,还偷偷藏到茶山?”

第六十章 龙荷相泣

    想到殷帅,丘山更是悲从中来,毕恭毕敬,又对雨晴深施一礼:“姑姑有所不知。UU小说三日前,卓星率众私闯芜州大营,将殷帅打成重伤并劫持而去。昨日夜晚,又命手下恶奴,突袭殷府。丘山无可奈何,护着少夫人、玉小姐,侥幸逃至此地。”

    雨晴闻言怒目圆睁,满面杀气:“那人虽是我同门师兄,却枉自称人!纵子行凶,灭绝人性!妇孺幼子,照杀不误!人面兽心,何其狠毒?”

    雨晴再转向弄玉,又细细看看黛岩母子,一脸怒意换成满面怜惜。

    丘山心生感动:“难得他夫妻屡遭大难,却能不改初衷,济世救困,与人为善。”

    念及于此,再不犹疑,跪倒于地:“姑姑!殷帅罹难,少将军遇险。如今冰天雪地,姑嫂举目无亲,幼子初生,嗷嗷待哺,还望姑姑垂怜。”

    雨晴略一沉吟,便说:“殷帅盖世英雄,侠肝义胆,更与我夫妻惺惺相惜。如今他子嗣受难,我自然不能袖手旁观。你们姑且扮成茶民,来我茶坊安身。此地山高水远,卓嘉父子虽是险恶,未必能手眼通天。”

    丘山、弄玉感激涕零:“大恩不言谢!”

    雨晴看向丘山:“你们龙大将军却在何处?他素来通天彻地,又极有担当。可如此大难临头,怎不见他一丝踪影?”

    此时的“飞龙在天”,正在纵马狂奔。

    前日,他驶出蒹城数十里,确信无人追赶,奔速才敢略有放缓。

    他抱紧怀中青荷,满心凄凉,却不敢相望。

    因为他不愿相信:她那星辰般的明眸闭合了,不再闪烁精芒;她那甜美的笑脸惨淡了,不再神采飞扬;她那倾城的风姿睡去了,不再焕发容光。她那馥郁的荷香隐没了,不再四溢芬芳。

    她已彻底幻化为睡荷,静静躺着,沉沉睡着,任你摧心,任你裂胆,她都视若不见。

    他一向以为:刀光剑影、风云变幻、悲欢离合、生死磨难,早已剥夺他最后一丝情感。却不料,此时此刻,几不流泪的双目,模糊一片。

    氤氲雾气之中,微曦晨光之中,他分明看见:她披着宽大男衣,和着料峭寒风,携着扑鼻荷香,浮现眼前。一头青丝,柔滑顺畅,瀑布般洒落,布满金色光泽;一张笑脸,朝气蓬勃,光明璀璨,胜过芳华万千!

    他强行自制,依然难控,不禁匪夷所思:“纵横人世间,历尽世态凉炎,自认早已脱胎换骨,豁达通变。可时到今日,因何这点儿虚无的爱欲,我

    却看不穿?”

    伤痛之中,难以自答:“奇山临终所求,不过是她一生平安,博赢能比我做的更好。他有权有势,有爱有情,更有个神医师弟,自能妙手回春。我因何不顾她性命,冒死与博赢相争?”

    想到她危在旦夕,伤痛无极,不能自已。想到前路漫漫,唯有深刻剖析:“我今日所为,实在不可理喻。是在发泄积习十七年的愤怨?是在释放压抑十七年的爱恋?”

    他无比焦虑,无限悲忧:“不!并非如此,我爱她与前尘往事,毫无干系。诚然,她让我想起挚爱;诚然,她更令我念起至仇。可是若在从前,无论挚爱,无论至仇,我都能驾驭,绝不会迷失自己。”

    只觉无可奈何,无限痴迷:“可事到如今,我倾尽所能,拼命掌控,却无能为力。她根本不费吹灰之力,便让我的意志土崩瓦解,便让我的苦心付诸东流,便将我的爱恨随意左右。”

    一路奔行,怀中的她昏迷不醒,愈来愈冷。

    他痛到极处,忽而心伤肠断,忽而悔不当初,忽而大彻大悟,忽而大惑不解:“她如此可怜可爱,必是奇山至亲至爱。不要说奇山,便是博赢、寒开,也为她舍死忘生。只是,我无半点医术,奇山因何将她托付于我?”

    陡然想起蜀陵“剑仙”,醍醐灌顶:“奇山要我拜访其父,除了为呈上玉剑,定是期望大师伯“剑仙”出手,为她疗伤。”念及蜀陵山是奔赴神农顶的必经之路,精神大振,飞马疾行。

    他纵马疾驰奔了一夜,怀中的青荷愈发冰冷。想到她会死去,他几欲发狂。眼观前方,再无危险,寻了一处山谷,抱她下马,跃入丛林深处。

    他心中暗想:“我以劈风真气为她护体,或许能助她再撑两日。”刚刚解开罗衣,一只精雕细琢的弹弓,滑将出来。他托在手上,定定凝望,似捧着稀世珍宝。泪水再也熬忍不住,顺着脸颊,滑落而下。

    他自嘲地一声轻笑,敛了心神,忽然一眼看到她颈上的玉笛,陡然想起昔日仇人,不由浑身战栗,恨意陡生。

    强稳心神,不再理会玉笛,只是查看她后心伤势。不看则已,一看之下,彻底惊呆在当地。

    冰肌雪肤,印着震撼人心的图腾:无边无际的草原,映着一轮圆月,一只威风凛凛的苍狼,对月长嚎。一只和美健壮的白鹿,奋飞扬蹄,驰骋天际。

    苍狼白鹿!绝恨千古!淫我华夏,侵我沃土!

    他浑浑噩噩跌坐当地,良久一跃而起

    。不敢深想,不敢相看。只想飞身而去。

    可是,他完全不能自已。他忘不掉那一刻:她飞向他的剑锋,满心欢喜,痴痴相望。那样的眼神,能融化天地,能融合星系,何况他的爱欲?早已和她融为一体。

    他情不自禁,又多看一眼。她依然静静地躺着,没了欢声,没了笑语,没有知觉,甚至没了温度。

    只看一眼,他便心如刀绞,不能自拔:那不是她,那不该是她!

    双手根本不受大脑管控,俯下身来,把她抱在怀里,伸出双掌,抵住她后心大穴。

    初时,手掌触她后心,冰寒彻骨。少顷,团团寒雾将二人重重包围。不敢丝毫怠懈,持续运用劈风神功,缓缓输通她周身百骸,将堵塞在她体肌的冰寒之气,徐徐逼出。

    可是,当他的劈风真气触及她的五内,只觉寒毒随生随长,持续不断,根本驱之不去。更觉郁积在她心肺的炎阳热力,深藏不露,愈炽愈盛,难以掌控。

    他满心焦虑,悉心救护,将劈风真气深入到她的五脏六腑,可是无论如何努力,冰与火、寒与热依然难以相容。

    他倾尽全力,她的危情丝毫不见好转,依然四体冰冷,五内狂热,了无生气。

    他无可奈何,悲上心头,抱起僵卧于地的她,跌跌撞撞,走向爱马,飞身而上,疾驰而去。

    疾风烈烈,风行草长,他看不见,他听不到,他只是一路狂想:“奇山与北鞑势不两立,却因何将鞑人托付与我?原因只有一个,他只当她是故人,却根本不知她是鞑人。既然如此,他之托付,便不作数。”

    心痛如锥,不可遏制:“她即是“盗墓三子”的后人,留她下来,定是南华大患,我若姑息养奸,岂非华夏罪人?”

    如此一想,痛心疾首,为坚持救她,急忙自我否定,苦心孤诣寻找理由:“这不过是我的一时猜测,怎能妄下断言?何况,她与博赢,她与寒开,好似根本素不相识。她行此非常之举,或许只是形势所迫,或许纯属巧合,而非假戏真做。”

    如斯一想,不知是喜是忧:“或许,无论奇山,还是博赢,抑或寒开,都与她素昧平生,只是心念昔日之爱,一个临终托孤,一个割舍不下,一个欲壑难填。”

    痛极念极,疑惑又生:“无论如何,她终是异类,非我同族。奇山临终提及“盗墓计划”,或是暗示我时刻警惕她,密切监视她,并顺藤摸瓜,找出“盗墓之子”,保我华夏。”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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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悦荷香介绍:
肉食者壮志凌云:“我要把青天覆盖的地方,变成北鞑的牧场。” 草食者凌云壮志:“我要把北鞑的战场,变成青天覆盖的地方。” 天地不仁,刍狗万物。圣人不仁,柝龠熔炉。 沧海桑田,霸业焦土。悲欢离合,丹心如故。 成败有因,胜负有果,兴衰有道,何谓荣辱? 万世之基,千古之帝,百谷之王,谁主沉浮? 龙悦荷香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龙悦荷香,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龙悦荷香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