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宛柔逃婚
齐修图在女儿的闺房外徘徊良久。
听着屋里的哭声,心里委实难受。
过一会儿,哭声没了,他轻扣房门:“咚咚咚。”
齐宛柔抹干眼泪,开门放老爹进屋。齐修图想哄女儿开心,故而强笑:“还哭么?什么大房二房,殷立说的那都是骗人的瞎话,你何必跟他计较。你放心,有爹在,日后他若再敢欺负你,爹替你削他。”
齐宛柔细声道:“他说的不是瞎话,而是真心话。”
别人怀疑殷立说瞎话,她却对殷立的话深信不疑。
从前,她和殷立并不和睦,但彼此间都了如指掌。
当日在阿修罗界,齐宛柔看得真真确确,殷立和妙音亲密的程度绝非普通朋友这么简单,即使说她们是夫妻,也不为过。至于典星月,那就更无需多猜了,殷立跟她原本就是一对,这是国子监同窗学子的共识。
“即便是真的,又能怎样,凡事有爹为你做主。”
齐修图仗着爵位高,对女儿颁赏许愿,处处维护。
可齐宛柔有自己的思想,并不打算服从他的安排。
她摇摇头,目光空洞,像在想着谁:“我不嫁他。”
齐修图道:“别赌气,爹看得出来,你喜欢殷立。”
齐宛柔勾头不说话,两只手死死的拽着大腿上的衣裤。
喜欢么?她脑海里浮现的却是魏仕骁英姿飒爽的面孔。一个多月过去了,每每想到魏仕骁,内心深处总会拱起一种**。她不否认自己对殷立有改观,也不否认殷立能够带给她心跳,可是比起魏仕骁,殷立还不够刻骨铭心。
或许魏仕骁专一,从来不沾花惹草,故而令她难忘。
反观殷立,女人不断,纠缠不清,使人毫无安全感。
她清楚,嫁给殷立可能是她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事。
但,此时她内心的屏障难除,实在做不了正确选择。
见女儿不说话,齐修图又道:“爹是为了你好。”
齐宛柔听着这话,一阵厌恶,她抬起头,腰杆一挺:“如果你真是为我好,就不该逼殷立入赘。我即使嫁他,也应该出嫁南阳,只要爹做得到,我保证开开心心嫁他,否则我……我……。”
齐修图道:“否则什么?爹想把你留在家里,难道不对吗。”
齐宛柔道:“你别骗我了,其实你是为了殷室的血脉天赋!”
齐修图大怒:“放肆!这些话岂是随随便便可以乱说的!别人怎么想我管不住,但我们自己决不可胡言乱语,否则岂不真成了居心叵测之辈。你好好歇着吧,过两天老老实实的给我成亲。”
此后,下午直至深夜,齐宛柔都没有踏出闺房半步。
期间,她母亲过来坐了一会儿,好好劝慰了她一下。
对于母亲的劝慰,齐宛柔随声应和,凡事都说好字。
然而一到午夜,她便收拾好包袱,翻墙出府,回国子监去了。
次日,府中奴婢发现齐宛柔留书逃走,迅速报于齐修图知晓。
齐修图大怒,派出三路人马去追,结果大海捞针,一无所获。
实在没有办法了,齐修图只能封锁消息,打算用十五岁的次女齐宛贞替代齐宛柔拜堂成亲。他认为,拜堂的时候以红布蒙面,当能蒙混过关。打定好主意,于是抓紧布置,把齐宛贞安排在齐宛柔的闺房之内,并且派侍卫看守门户。
……
话说殷立遵守契约,被迫妥协,答应留下成亲。
齐修图却不信殷立,特意派了八名侍卫监控着他。不论他走去哪里,这八名侍卫都会尾随跟着,表面上说伺候殷立,听从调遣;实际上是怕殷立耍滑,偷偷逃走。
其实,殷立老实巴交的,他只在后院范围内溜达。
除了找燕小小、甘平平、童百荷、李欧说说话。
有时候,他还会走到齐宛柔的房门前扣门请见。
当然,齐宛柔恼他,不愿开门,但也会吱一声。
不过第二天上午,情况有变。齐宛柔的闺房门前多了四名带刀侍卫。
殷立想扣门进屋,那些侍卫不让,说这是齐国公府的规矩,女子出嫁的头两天不能见人。殷立只好离开,但他嘴角抹笑,似乎洞察到了天机。
下午,他又来看齐宛柔,侍卫们依旧拦他。
殷立说道:“我站在门口说几句话行不行?”
侍卫们不敢拦他过甚,于是让他走到门前。
殷立朝里屋说道:“宛柔,我刚听人说,定光佛佬和魏仕骁来了。”
说话声传抵屋内,他侧耳聆听,里面的人呼吸均匀,没有激动。接着他又问:“他此刻就在御名楼,你想见他吗?回个话,你不回话,今天我就不走了。”
屋里的人隔了下片刻,才蹦出三个字:“不想见。”
殷立听到这三个字,略带稚气,不像齐宛柔的声音。
至此,他几乎可以断定屋子里的人必定不是齐宛柔。
“什么人!”殷立手指院墙,使了个诈,骗走侍卫们的视线。然后,砰地一声撞门而入,抓起坐在里屋女子的手,疾目一扫,果然不是齐宛柔:“我认得你,你是宛如的妹妹,是吗?宛柔人呢?”
齐宛贞吓着了:“我……我是宛贞,我姐……姐跑了。”
门口的侍卫们看见殷立锁眉怒目,怕他做出过激的事情,忙喊:“殷世子,有话好说,你先放开宛贞郡主。”
殷立道:“我要见齐国公,他没来之前,我不放人。”
侍卫们不敢懈怠,连连说好,派了个人去叫齐修图。
殷立觉得这还不够,叫侍卫把吴刚等人请来做人证。
齐修图听报赶来,看见殷立扣着齐宛贞的手脉,心中大震,于是喊:“殷立,难不成你想在我府上行凶不成!”
“小侄哪敢。宛贞妹妹,对不住,刚刚吓着你了。”
殷立松开齐宛贞的手,而后朝齐修图说道:“世伯,今天当着吴导几个人的面,您要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这儿是宛柔的住房,为什么住着宛贞妹妹?门口为什么又有值岗的侍卫拦人不让进?宛柔到底去哪儿了,是不是你把她藏了?你我契约在先,难道你想悔婚!”
第242章 脱身而回
齐修图气得肺都快爆了:“够了!我没找你兴师问罪,你反而倒打一耙。”
殷立道:“从昨天到今天,我老实巴交的一直待在后院,我有什么罪过?”
齐修图道:“你还老实巴交,你要是个老实人,我齐修图这辈子就没见过诡诈之徒。怪不得昨天你鬼扯什么大房、二房、三房,原来你比我这个当爹的要了解宛柔,你早知道她会负气出走,所以你就用言语激她。”
殷立装蒜:“负气出走,不会吧?宛柔一向通情达理,何况昨天我说的句句都是实话,她顶多闹闹小别扭,不会负气出走的。世伯,一定是你把她藏了,你见我娶了大房、二房,你后悔了,想要跟我悔婚吧。那好,小侄一向尊贤敬长,你要悔婚,我答应便是。吴导、甘兄、李兄、百荷姐,小小,今天不是我不遵守契约,日后要是有人构陷我,你们可要替我作证。”
燕、甘、童、李纷纷点头,应声说好。
一直没有说话的吴刚,此时也开口了:“殷立,不要乱扣帽子,这样容易产生误会。依我看,你们俩都没有违约,齐国公没有悔婚,你呢也没有逃婚。至于解除婚约,那是你们经过商议之后共同做下的决定。”
齐修图接下话茬:“什么解约,我不同意。”
吴刚道:“齐兄,我是为了你好,宛柔郡主离家出走了,你找得回来的话,那自然没话可说。可若是找不回来,那就麻烦了,婚期在即,新娘子不见了,这岂不是给齐国招了个天大的笑话。成亲当天,殷立问你要人,你给得出来吗。”
很明显,吴刚这么说是在帮助殷立。
自古以来,觊觎他国血脉天赋者,都免不得被人所诟。齐修图耍手段招殷立入赘,老谋深算,可谓巨盗,吴刚对此嗤之以鼻。所以,他想趁这个机会帮殷立一把。
殷立昂头:“反正后天我要入洞房。”
“你!”
齐修图气得牙痒难耐,他不甘心就此罢休,殷室的《大悲手》和《双命星体》是改善齐室血脉最好的两种天赋,他费尽心思只为此念。可是,殷立诡计百出,装淫卖傻,极力的排斥他的计划,搅得他心力交瘁。齐修图实在是无力应对了,于是耍赖:“婚事可以暂缓,你随时可以离开,但婚约不可解除,这是我的底限,也是齐殷两国和平相处的筹码,你自己看着办。”
殷立耸耸肩:“无所谓,那我抓紧时间再娶个千儿八百的,世伯没意见吧。对了,世伯最好把齐府扩建扩建,我怕到时候我一家大小住不下。”
齐修图冷哼一声,甩袖而去。
此间之事告一段落,殷立、吴刚一众没在齐国公府多作滞留。
当天下午,他们一行收拾好包袱,先到御名楼找二教宗武乙。
然后大家伙归心似箭,出天水城寻路南下,回帝都太昌去了。
……
这日晚上,回到帝都太昌,武乙批准了殷立一天假。
殷立回到家,洗澡换衣,就去找齐宛柔赔礼道歉去了。
他认为内城安全,所以没带大泼猴,自己一个人来到齐府扣门。
哪知齐府的下人却说,齐宛柔不愿见他。
说不见就不见么,殷立可没这么好打发。
他不顾下人的阻拦,闯进齐宛柔的闺房。
原来齐宛柔已经睡下了,殷立心想,这才刚刚天黑,怎么睡这么早?他转身欲走,齐宛柔从床上扬起来,重重的咳了几下:“咳咳咳,来都来了,有事你就说。”
殷立听她咳嗽得厉害,询问门口的奴婢:“她怎么了?”
那奴婢回道:“郡主身子本来就弱,也不知道为什么她要一路奔波,弄得自己体虚力乏,气息不调,结果让寒毒侵了体。不过世子不用担心,郡主这病是天生的,休养个十天半月就会好。”
殷立又问:“已经第几天了?”
那奴婢道:“已经第十天了。”
齐宛柔道:“多嘴,你先下去。”
等那奴婢走后,殷立带上房门,搬张凳子坐到床边。他打量齐宛柔,见齐宛柔嘴唇干枯,脸上浮有一层绿绿的寒气,于是说道:“你是因为生病了,所以才不愿见我的吧。十天?你前脚刚走,我和老头子后脚就追,想不到你比我们早到十天。你干嘛一路狂奔,你不要命了。”
齐宛柔把头扭到一边:“你来就为了说这些。”
殷立道:“我来跟你道歉,我说话不好听,你别往心里去?”
齐宛柔抿嘴笑笑,心境好了许多,她撑起来,背靠床头:“你说的话是不好听,可也不能全怪你,是我爹不好,他逼你入赘,你是没办法才拿话激我的,我能理解。”
“原来你知道我拿话激你,那你干嘛还要走。”
“你拿话激我,不就是想让我离家出走吗。”
“呵呵,你心里都清楚,我就不用解释了。”
“我也是回到太昌才想明白的,你……?”
“你跟我不用吞吞吐吐,想说什么都行。”
齐宛柔勾头沉吟,磨蹭半晌才道:“你那个大房、二房,是真的吗?”
殷立笑道:“哪有大房二房,我那是骗你……不对,我是骗你爹的。”
齐宛柔皱起眉头,咳嗽了几声:“你主要还是骗我,不然你别人不说,偏说妙音上师和典星月,那时我都信你了。不过,也亏得你说了谎,否则我恐怕就嫁你了。在这之前,我以为跟你在一块儿,我就能忘记魏仕骁,可没想到听了你的谎话,我才知道……,哎。”
殷立气道:“他无情无义想杀你,你怎么还想他!”
齐宛柔苦声道:“可能是心结难解,咳咳咳……。”
殷立见她捧着嘴巴咳得厉害,忙从腰袋掏出一个玉瓶子:“这是妙音送我的狐香汁,还剩一滴,我倒出来给你使使,管保药到病除。”
齐宛柔摇头:“不用,免得浪费了,我这是天生积攒下来的寒毒,又不是什么病,这药治不好我的。我再休息一天就好了,你回去吧,我很累,想睡觉。”说完,躺下去,蒙上了被子。
“好吧,你好好休养。”殷立把凳子放回原位,带门而去。
第243章 两个非正常人类
刚出齐府,忽听有人喊他,扭头一看,见是吴刚。
殷立上前揖礼:“吴导,是你喊我吗?有事吗?”
吴刚干咳两声,清清嗓门:“哦,我回家路过,刚巧碰见你。”
殷立是说瞎话的祖宗,他一下子就看出来了,吴刚眼神飘忽,措词无力,分明说的是假话。他也不点破,告了声退,转身欲走。吴刚忙喊:“等等,既然碰见了,有件小事正好托你帮我办办。”
殷立道:“什么事,您说。”
吴刚干笑:“到我家去说。”
殷立心想,干嘛神神秘秘?
内城住的大多是官宦世家,吴刚不是当官的,他本来住在国子监,因迷恋广寒才从国子监搬了出来。吴刚虽非官宦,身份地位却很高,所以在皇宫边找个住处一点也不难。他把殷立领到庭院就座,啥事不说,就只喝茶。
殷立几次询问,他都说等等。
等了约莫一刻钟,隔壁门响。
吴刚像触电似的脚步一滑,三步并作两步跑去了里屋。他把从北域妖地摘回来的“七彩仙兰”拿了出来,跟殷立说道:“你去,你去隔壁帮我把这朵花送给广寒女官。”
殷立不解其意:“干嘛叫我送?”
吴刚道:“因为你有女人缘呐。”
殷立道:“好吧,我帮你送去。”
他拿上七彩仙兰,出去绕到隔壁敲门,可是敲了半天,没人开门。吴刚站在家门口看着,见殷立敲不开院门,把他招了回来:“别敲门了,你翻墙过去吧,没事,她这人只是表面冷漠,其实人还挺好。”
殷立心虚:“真的没事?”
吴刚笑道:“真的没事。”
“那好吧。”殷立纵身上墙,跳到广寒的院子里。
院子很黑,但里屋灯光通亮。走到房屋门前,本想出声报报家门和来意,忽觉有些不对劲。他听见屋内有扑水声,纸糊的窗子烙着一个婀娜多姿的身形。殷立的第一反应,坏了,她在洗澡!
吴刚不知情形,趴在墙头上朝殷立挥手,示意他进去。
就在这时,里屋的广寒感应到外面有人:“是谁!”
紧接着,一个柑橘破窗而出,啪声打在殷立脸上。
吴刚看清楚状况,如雷轰顶,吓得赶紧缩头。
殷立这边最不好受,翻墙而回,脸都吓绿了。
两人往庭院的石桌边一坐,拼命的倒茶喝。
殷立回过神来,说道:“你还说没事。”
“对啊,你没事啊,不缺胳膊不缺腿。”
“你说的轻松,她扔柑橘打我的脸。”
“我看看,没事,一点伤都没有。”
“得了吧,学生不想找死,这破花您自个儿送吧。”想到广寒那双时时刻刻收敛不住杀气的眼睛,殷立就禁不住的打冷战,他把七彩仙兰还给吴刚,起身拍拍屁股要走。
“你别怕啊。”吴刚把他按在凳子做好。
“不怕才怪,宁可得罪小人,不可得罪广寒,她是暗部首领,干的全是晚上见不得人的勾当,得罪了她,我晚上还睡得安稳吗。再说了,她又是太后身边的红人,要是让她知道刚才是我,那就算结下梁子了,往后她在太后耳边指不定要进多少谗言,说我多少坏话。”
“她在里屋,隔着窗户呢,看不见你。”
“没看见,我也要走了,您自己小心。”
“不能走,这花一会儿你还得帮我送。”
“您找别人吧,学生办不好这个差事。”
“出了事我给你担着。”吴刚这话铿锵有力,自信满满。然而话声刚落,他就把殷立给卖了。原来广寒跃墙而至,拿剑指他,喝问了一句“是你”。吴刚瞬间变怂,一把揪起殷立:“是他。”
殷立大恼:“吴导,转眼你就出卖我!”
吴刚把他的手挽在背后:“不准乱动!”
广寒把剑架在殷立脖子上,什么话也不说,只是面无表情的盯着殷立看,那眼神冷得像万年玄冰。殷立是双瞳赤金睛,瞳力异常,没几个人敢跟他斗鸡眼。但在广寒面前,殷立放佛失去了瞳力,眼神躲躲闪闪,不敢跟广寒对视。
就这样盯着殷立看了一会儿,她问:“好看吗?”
殷立干咽唾沫:“没看见。不是,我没想看你。”
广寒冷笑:“好,没看见,那就再去看看。”
说罢,搭住殷立肩膀,跳回自己的宅子。
她把殷立带进卧房,卧房里面好香好香。
当中横着一个浴桶,浴桶里的出浴之水还冒着白烟。
屏风后面挂着一条龙须绳,广寒取下来,要捆殷立。
那龙须绳是捆人的法宝,一旦被捆,除非是太虚仙家,否则断难挣脱。殷立当然不愿任由摆布,扬手退步:“有话好好说,我真没看你,是吴导让我过来的,他让我送花给你。”
“我不用解释这么多,看了就是看了。”
“我敬你是女官大人,我才让着你的。”
“本官不需要任何人让,你可以出手。”
殷立摆好出招架势:“好,这可是你说的。”
广寒用凶狠的余光打量殷立的架势:“是我说的,可你敢出手么!你偷窥女官洗澡,是死罪。即使你身份特殊,也免不得牢狱之灾。本官不想把事宣扬出去,所以不打算通报官府,可是你色胆包天,我不能就这么绕了你。”
殷立被恐吓,不敢动手了:“你想怎么样?”
广寒懒得再说,上前直接动手,把殷立捆了。
殷立没法反抗,面对非正常人类,他没辙。
说到非正常人类,国子监就有两个,一个厨娘,一个是武乙。她们的行事作风莫不是脱离人的思维,殷立跟她们耍,是屡屡吃亏。今晚注定是个不平凡的夜晚,因为殷立巧不巧的又遭遇了两个似人非人的玩意儿。
以前殷立不熟悉吴刚和广寒,但今晚之后,他当铭记。
吴刚不顾导师的身份出卖学生,行径怪异,防不胜防。
而广寒呢,就更离谱了。她不打不骂,只是把殷立捆得结结实实的,然后投进浴桶。关键是,浴桶里的水不干净,水面还浮有一层从广寒身上擦洗下来的皮屑。
第244章 戏耍广寒
那浴桶很大,里间砌有一个坐凳,殷立刚好可以坐着。
水漫过他的脖子,浮在水面的皮屑在嘴巴间荡来荡去。
殷立噗噗吐了几口水:“好吧,今天算我倒霉,要打要骂我都认了,你这样对我算怎么回事?喂,你别上床睡觉啊,你要整我到几时,你倒是说话啊!”
广寒爬上床,放下纱帘:“你喜欢看人洗澡,那你就自己洗个够吧。我要睡觉了,你最好别吵,否则休想让我放你。”
殷立心道:“好好好,算你狠。”
他可是头顶生疮、脚底化脓的主。
做好事,殷立不一定做得好,但是让他做坏事,花招手段保证是层出不穷。没错,广寒是太后近臣,殷立表面上是不能得罪的,但是背地里动个手脚他却在行。
就这样憋屈的在浴桶里泡了约半个时辰。
听着广寒的呼吸声,殷立确定她已睡熟。
当下召出黄泉化身,轻手轻脚挪到床边。
然后蹲下,缓缓使劲把一根床脚捏断了。
他扶好床,又将捏断的床脚嫁接在断处。
心里想着,等我回身,我大咳一声闹醒你,你若翻身,床脚势必倾倒,那床跟着散架,你还不乖乖从床上滚下来。一想到广寒从床上滚下来的悲催样,他就禁不住幸灾乐祸的发笑。
笑毕,起身欲回,可没等黄泉化身迈步。
突然,屋外响起“咚咚咚”的砍伐声。
殷立惊了一下,坏了,她要被吵醒了!
“谁站我床头!”果不其然,广寒被砍伐声惊醒,伸手出来一把薅住黄泉化身。由于广寒动作幅度大,床脚倾倒,床啪嗒一声散架。广寒从床上滚了出来,瞬目一瞧,见自己薅住的人是殷立,顿即大怒:“是你!”
黄泉化身呵呵干笑,撒开广寒的手。
而后一个俯冲向前,回了本尊之体。
广寒爬起,冲到浴桶边,拧住殷立的胸衣:“你敢对我动手脚!”
殷立一脸冤枉:“我都让你捆成粽子了,我能对你动什么手脚。”
“刚刚站我床头的分明是你,我抓住你了,你还敢狡辩!”
“你不能这么冤枉我。对,你刚睡醒,一定眼花看错了。”
广寒拍打额头,使劲晃脑:“我眼花?我眼花了吗?”
殷立暗笑,脸上却做着无辜的样子:“你看,我都捆成这样,我还能摸上你的床么,我又不是神仙。再说了,你那张床做工不好,它自己要塌,你不能赖我。要赖的话你应该赖那个半夜三更不睡觉,瞎砍树的人,他把你闹醒了,你一翻身,床脚不稳,可不就塌了嘛。”
广寒虽然不相信殷立,但她确实厌恨那砍伐声。
她松开殷立,坐去桌边,冷冷淡淡的抿着茶水。
“咚咚咚……。”砍伐声带着节奏感,一声一声传到她耳中,她尽量克制着。
但这时,砍伐声中忽又响起小曲小调:“砍得你心花路放,砍得你心荡神移,我砍得你心猿意马。眼看姐姐笑盈盈,杏眼桃花美貌人,青丝挽成盘成髻,一对秋波似水晶……。”
殷立没忍住,噗的一下笑出声来。
他听出来了,这是吴刚在唱歌呢。
广寒听着小曲,拿杯之手突然发力,乒地一声,杯子被捏破了,食指划破了一条血口子。她瞪着窗户,冷而绝艳的伸出舌尖,添了一下食指上的血液。
隔了片刻,她问殷立:“想不想走?”
殷立痞笑:“想啊,你肯放我了吗?”
广寒将殷立从浴桶里提了出来,帮他解绑,然后拿来洗脸盆,在浴桶里舀了一盆水:“你只要把这盆水泼给吴刚,让他清醒清醒,那么今晚的事,我就不追究了,你敢不敢去?”
“怎么不敢。”殷立接下洗脸盆,开门去了。
广寒也随步出屋,跳上屋顶,远远瞅着隔壁。
殷立翻上墙头一看,忍俊不禁险些笑出声来。
那吴刚就在墙根边上砍树,他裸着上半身,刻意的展现着身体的曲线,随着砍树的节奏,扎实的肌肉时而收缩,时而舒张,嘴上念词,自我陶醉。他知道墙头有人,唱的就更卖力了。
殷立挪步到吴刚上头,把盆子里的水一泼。
吴刚被洗澡水淋到,顿时变成了落汤之鸡。
他很享受的擦擦脸上水迹,笑盈盈的抬头。
他以为是广寒,本想投个笑脸示个好,哪知看见的却是殷立。
吴刚脸色一变:“怎么是你……!”话说到一半,看见广寒站在屋顶,于是话锋一转:“没事没事。”扛着斧头,叉着腰杆,远远的瞅着广寒,只差流口水了。
而广寒不愿让他多看,跳下屋顶,闪进屋去。
吴刚发了一阵痴,瞥眼一瞧,看见殷立想跑。
当下飞身上墙,薅住殷立的脚将其拉了下来。
“我砍树扬声,好心救你,你却泼我一身水。”
“还说呢,说好有事你担着,转眼就出卖我。”
吴刚披上衣服,按殷立坐下:“你泼我一身,我不怪你;我出卖你,你也别怪我。说到底,我也是为了国子监的面子,我是导师,我怎么能干出偷看女子洗澡的龌龊事呢,广寒她误会我了,我只能把你抬出来。”
“我就活该被出卖,我怎么这么倒霉啊我。”
“这事对你没影响,你背背黑锅有何不可。”
“得了,国子监的黑锅太多,如今我背不动了,下回您还是找别人吧。”殷立抓起茶壶,倒了杯茶,一边喝茶,浇浇心中之气;一边转身,以背对人连哼直哼。
“没下回了,我的事有门儿了。”
吴刚微眯双眼,心旷神怡起来。
他嘴角带笑,指头敲击桌面,喃喃自语:“她终于跟我说话了。”
殷立扭头看他:“你做梦吧,她从头至尾没跟你说过一句话。”
吴刚闭着眼睛,很惬意的道:“她说了,她说‘是你’。”
殷立都替他害臊,心道:“能不能要点脸,人家拿剑指着你说的话,也叫说话,她明明把你当成偷窥的老色鬼了,要不是你出卖我,她早就跟你动手了。”心里这么想,嘴上却不敢这么说。他白受了半天苦,心里憋屈,有意使点坏,于是把话题一转:“你那小曲小调不错,广寒女官应该会喜欢,你以后多唱唱。”
吴刚大喜:“是吗,你爹教的,他也说广寒会喜欢。”
殷立抹了把额头:“我爹!那他肯定跟你背过黑锅。”
吴刚奇问:“这些陈年旧事我都忘了,你怎么知道?”
殷立干笑:“呵呵,听甘导说的。要是没事,我回家了。”
吴刚道:“别忙着走,我的花你还没帮我过去呢。”
“这个忙我帮不了了,您找别人吧。”这回殷立说什么也不愿当冤大头了,逃也似的夺门而去。
第245章 太后召见
时至深夜,典星月没睡,房门半掩,点烛看书。
殷立回来时,打她门前路过,她没有出来问话。
而是赶紧闭上房门,熄灭灯火,上床睡觉了。
她知道殷立去看齐宛柔了,同住一个屋檐下,给彼此一点自由空间是最好的,有些事不能打破砂锅问到底,那样只会惹人厌烦。她枯坐屋内,夜而不寐,只不过出于一种无私不求回报的关切之情,看到殷立回来,她也就能安心入睡了。
次日天色刚亮,她洗漱吃饭,准备去国子监。
广寒女官忽然驾到,典星月问她所来何事?
广寒道:“太后有旨,宣殷立进宫。”
典星月招呼广寒稍坐,然后叫殷立起床,将此事告于他。
殷立洗漱已毕,典星月帮他整理衣衫:“你身赋菩提灵骨,这个消息恐怕很多人已经知道了,以后不管去哪里,你都得带着泼猴儿,可不能像昨晚那样。”
殷立道:“好,一会儿进宫,我就带着它。”
典星月没什么要嘱咐的了,起身这就去了。
殷立到大堂会见广寒,接了旨,随她而去。
进宫的路上,两人驱车缓行,坐同一车厢。
车厢不大,塞不下大泼猴,它便趴在车顶。
广寒拉长着脸不说话,使得殷立起了谨慎之心,好端端的太后干嘛宣我进宫?莫不是广寒诬告我了?于是打破沉寂:“女官大人,昨晚的事,您放心,我不会对人说的。”
广寒听他的话音:“威胁我么,你偷窥罪过大了,有本事就说出去。”
殷立痞笑:“我哪敢威胁您啊,我是怕你有这方面的担心,毕竟昨晚你乱用私刑,床也塌了,这些事情好像让人知道了不太好。我只想让你放心。”
“哼,小小年纪就这么奸猾诡诈,你是怕我在太后面前说你坏话吧。”
“你肯定不会,你长得这么好看,肯定不会背后捅我刀子。”
“少贫嘴。我问你,昨晚你跟吴刚都说什么了,他砍了一夜树,唱了一夜的乱词淫曲。这人平时一个月也就疯那么几天,每次疯的时候,不会超过半个时辰。这下倒好了,吵得我一夜没睡着。你别说这事跟你没关系,准是你跟我捣蛋。”
殷立暗笑,这吴导平时看着正常,怎么牵扯到广寒,他就不正常了?
他实在没想到吴刚真的听信他的话,砍了一夜树,唱了一夜小曲。
面对广寒的质问,殷立当然不承认了:“我没跟他说什么啊?”
广寒斜眼看他:“我不管你有没有捣蛋,想我不说你坏话也行,一会儿经过吴刚家,你进去给我把他院子里的树全给我拔了,我在车上等你。”
殷立道:“他这会儿去国子监了,想拔树,你自己去拔啊。”
广寒道:“他家有个小书童,我不想让他知道我去过他家。”
殷立点点头,也是,昨晚屋子里确实有个小孩儿晃来晃去。
马车将到皇宫,广寒令车夫勒马,她掀起帘子要殷立下车。
殷立迫于无奈,听令下车,翻进吴刚的院子。小书童在院子抄录着什么?看见有人跳了进来,他害怕的往屋子里一躲。殷立没有理会小书童,把院子里的几颗树拔了,然后翻墙出去,上车跟广寒交了令。
广寒令车夫驾车,驶到宫门口,两人下车徒步进宫。
绕过前殿,来到后宫,广寒把殷立请进仁寿宫坐等。
等宫女上茶,广寒便去寝宫请示太后出来见客去了。
隔一会儿,一个宦官居然把宋大中也带了进来。
殷立和宋大中在此相见,不约而同的惊咦一声。
宋大中问:“你什么时候回到太昌的?”
殷立招呼他坐在自己旁边:“昨晚。”
宋大中浅笑:“那就好,晚上你和星月去我那儿,我们一起喝点。”
殷立陪笑问:“好啊,我也想看看夜冥堂的店面到底装得好不好。”
宫女端茶过来,两人收声;等宫女给宋大中上了茶离开后,宋大中压制不住心中好奇,把脸凑到殷立边上,低声说道:“太后把你和我都召进宫来,只怕是想问长公主的事?你觉得呢?”
殷立吻指禁声“嘘”了一声,环目四顾:“小心隔墙有耳,这事不能提。”
宋大中点点头,把手罩在嘴边悄声道:“嗯,小心应付,不能露了马脚。”
长公主一事的个中情由曲折复杂,阴谋倍出,而始作俑者正是太后。
他们二人乘坐送嫁船只,无意间卷入到这场你阴我谋的旋涡当中。途中,他们破解魏国的嫁祸之计,又在混战中拯救公主于危难,最后又机智化解太后阴谋,将公主从死门关拉了回来。简而言之,长公主是太后放出去的鱼饵,她注定要死,没人救得她,然而殷立和宋大中却偏偏把她给救了。
诚然,他们的行为没有影响到太后之谋的结局。
但是,他们的做法却是在挑战至高无上的皇权。
他们多管闲事,搭救公主,是在打太后的耳光。
最关键的是,殷立和宋大中不是太后棋盘上的棋子,他们俩是个意外,是两颗脱离太后控制的棋子。他们掌握着太后弑女的真相,对其阴谋了如指掌,这是当权者最忌讳的事情了。
殷立和宋大中清楚,一会儿的答辩可能很凶险。
因为长公主干系到的不仅仅是天下格局的变化。
她更是生长在太后身体秘处的一个污点。
如果让太后知道长公主还活着,就等于殷立和宋大中合伙撕毁了太后的凤袍,使得她身体秘处的污点暴露出来。所以结果可想而知,他们二人的性命与长公主已经连成一体了。
此时,仁寿宫没有宫女和阉人,很安静。
殷立感觉不爽,像有双眼睛窥视着他们。
他拿脚尖轻触宋大中,冲他使了个眼色。
“老宋,这段时间修炼进展怎么样了?”
宋大中会意:“那你呢,想必神速吧。”
“前些时候用了点功,刚刚放牧命星。”
“啊什么!你晋升到一品牧星境了吗!”
“二教宗教的好,他也不完全不靠谱。”
“……。”
第246章 太后的试探
仁寿宫,内殿。
董太后和广寒透过纱窗窥视着殷立和宋大中。
从宋大中进门始起,她们就已经开始偷听了。
为了让殷立和宋大中无所顾忌,敞开话题,董太后精心做了安排,她令广寒把宫女、阉人统统撤走,只愿听个真相。哪知殷立和宋大中非但对送嫁之事只字不提,就连去宋国勘问佛事的事情也不说,他们东拉西扯,聊起了闲篇。
董太后皱皱眉头,招手叫身旁宫女附耳过来。
“你出去,把他们带到御花园去。”
那宫女领命去了,将殷立两个带出了仁寿宫。
等殷立二人走后,广寒问:“为什么不听了?”
董太后道:“他们戒心重,再听下去也没用。”
广寒道:“可能事情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复杂?”
董太后笑笑:“你想的太简单了,事情可能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复杂得多。司徒浪仁对金铃这丫头有情,如果金铃死了,以他的脾性,必会找魏大熏拼命,可他并没有这么做。更蹊跷的是,他居然还有心情去宋国勘问佛事。这让哀家很不明白,不过刚刚看了他们俩的表现,哀家几乎相信金铃可能还活着了。”
“没有吧,微臣怎么看不出他们有表现呢?”
“没有表现,才是真正的表现。他们露了马脚了。金铃是我日向帝国的长公主,她被乱臣贼子害死,殷立和宋大中身为护驾随从,难道他们猜不到哀家会过问此事吗。可你看他们刚才,对金铃的事只字不提,这说明什么?”
“越是避讳,就越说明蹊跷,微臣明白了。”
“走,去御花园,哀家要请他们喝杯宋茶。”
……
殷立和宋大中被宫女带到湖边雨亭歇坐。
大泼猴在亭边拉包屎,让殷立赶下湖去
那宫女摆弄茶具,给他们泡了一杯茶水。
这是宋国名茶“霞腮玉露”,入口有清新甘甜之妙。不过这茶虽然是名茶,却不是上供给皇室的极品茶叶,普通百姓也能喝得到。殷立和宋大中一边端杯喝茶,一边面面相觑。他们意识到,太后准备了宋茶给他们喝,是有深意的。
茶水刚刚下肚,太后和广寒从小道绕来。
殷立和宋大中叩拜:“太后万安。”
董太后叫他们起身就座,把侍驾的宫女都打发走了,她自己摆弄茶具:“大家都不要拘束。广寒,你也坐。两位爱卿都喝上了吧,说说看,这茶味道如何?”
殷立笑答:“宋茶天下闻名,味道焉能不美。”
董太后道:“这茶是从街市买的,不是贡品。”
宋大中接茬:“今年的贡品应该就快送到了。”
董太后摇头:“哀家不是索要贡品,宫中还有余茶。哀家就是想尝尝百姓喝的茶有何不同,所以就派人到街市买了点回来,我尝过了,很不错。今天哀家不用贡品,只用百姓之茶招待你们,你们可猜得到是何意啊?”
宋大中盯着茶杯,神经紧了紧,表示不知。
殷立也道:“太后的心思,小臣不敢擅揣。”
董太后抿着嘴笑笑,提壶倒茶,没说话。
也不知道是不是太后授意的,广寒这厢忽然开口:“太后赞许过你们,她说你们勘问佛事,诛杀妖邪,是帝国的大功臣。如果不是你们尽心办差,宋国很可能就毁在妖僧之手了,假设真是这样,那我日向帝国的百姓就再也喝不到宋茶了。所以,这杯茶是太后代替百姓们谢请二位的。”
宋大中揖礼:“这都是天子和太后的龙威所致,草民不敢贪天之功。”
董太后不急于答话,引手请大家端杯。她那炯炯有神的眼睛左瞄右看,时时刻刻注意着殷立和宋大中脸上的微秒变化。等大家把这杯茶喝完,她道:“只要是为百姓谋福,为帝国建功,哀家都会以礼相待。听说这次司徒将军的功劳也不小,哀家特意为他准备了一支杯子,可惜他却没有回来述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殷立和司徒浪仁早料到太后有此一问了。
所以在这之前,他们酝酿好了应对之策。
由于司徒浪仁的近况没有牵扯到长公主。
因此,他们选择把实情说给太后听了。
董太后当真是高深莫测,难以理解。
她听了司徒浪仁的遭遇,居然可以无动于衷,就像什么都没有听到似的,嘴边依旧点缀着笑:“既如此,那便由他了。只不过阿修罗界乃阴森鬼域,司徒将军可以长居不出,可是哀家的长公主是金贵之躯,她受得了这个苦吗?”
说完,端杯抿茶,借着茶杯做掩,一双眼睛梭来梭去。
她想看看殷立和宋大中的脸色是否有异,结果没发现。
殷立和宋大中听她提到长公主,脸上只有诧异和不解。
殷立道:“太后,您这是……?长公主已经……。”
“对,长公主已经……哎,刚刚哀家失言了。”董太后摇头作叹,眼圈一红,淌出两行泪来。她提袖擦了擦泪,悲道:“长公主从小乖巧,善良孝顺,没想到竟遭此横祸,是哀家的错,哀家不该把她嫁去燕国,是哀家害了她。”
殷立和宋大中心道:“演的跟真的似的。”
两人劝道:“人死不能复生,太后节哀。”
董太后泣笑:“对,人死不能复生,哭也没用。你们把长公主遇害的详情说给哀家听听。哀家今早特意派人到国子监给你们准了假,把你们召来,主要还是想问问长公主到底是遭了多大的罪?”
“太后,您喝茶,容臣跟你细说。”
殷立口齿好,最主要还是胡说八道不脸红。
长公主假死一事是他炮制出来的弥天大谎。
故而,殷立当仁不让,将这谎细细的道来。
董太后听完,拿手帕掩面,已是泣不成声。她起身走开,手扶亭柱,不愿让人看见她悲哭的样子:“先帝骨肉岂堪受辱,她选择跳崖,是不想给皇室摸黑啊。金铃啊金铃,你这样死了,叫母后怎么对得起列祖列宗。哎,哀家累了,广寒,替我送他们出宫去吧。啊不,殷立留一下。”
广寒领命,带着宋大中告退走了。
第247章 一杯宋茶辨真伪
宋大中和广寒这一去,雨亭便只剩殷立和董太后二人了。
董太后在一旁哭,殷立也没有干坐,他自个儿摆弄茶具。
这时气氛比刚才的试探轻松多了,说话的口吻随之一变。
殷立喊:“太后,水开了,这茶有讲究,我泡不好。”
董太后抹汗泪水,回座冲洗茶具,给殷立泡了一杯。
殷立端起杯子,轻轻浅浅的抿:“太后,你泡的茶真好喝,我娘平时在家也喜欢摆弄这些,只要是我娘泡的茶,我总是喝不够。不过,太后的茶比我娘的茶要好喝。”
董太后道:“你嘴巴抹蜜了么,净说好听的话哄我。”
殷立问:“太后叫我留下,是不是有事要我去办啊?”
董太后柔声说道:“哀家留你,是想劝学。我听人报说,说你在玄霜宗是无恶不作,居然连二教宗的仙宫也敢烧,你的胆子也太大了。我还知道,你到宋国勘问佛事,并不是二教宗派你去的,你是私逃。这样的事以后休要再做,明白了吗。”
“逃学不是我的本意,那是因为学不到东西。”
“现在二教宗收你为徒了,往后你能学到很多,不要一味的玩闹了,你应该好好修炼,这样才不会辜负二教宗的苦心栽培。他老人家一千年来,还是头一次收授弟子,由他亲自教你,将来你的修为势必直抵苍穹。”
“太后的教导,小臣记下了,我会好好修炼。”
董太后满意的点点头,话锋一转:“这次返程途经殷地,你回过家了吧?南阳侯……不对,现在应该要改口叫殷国公了,他身体还康健吧?”
“我爷爷身体还硬朗。太后给我们升爵封地,我爷爷高兴得不得了,我离家的时候,他千叮嘱万嘱咐,要我回帝都后,一定要当面向太后谢恩。”
“不用谢我,有功当赏,有过当罚,这是你应得的。何况哀家说过,只要你建立奇功,哀家就一定赏你封地。只不过你虽得封地,疆域仍然不阔,实力相比其他诸侯依然很弱。过些时候,或许还有你立功的机会,可助你扩充领地。”
殷立大喜:“过些时候么?立什么功啊太后?”
董太后问:“若有功可立,你可愿听我调遣?”
殷立憨笑:“太后若有差遣,下臣当然遵从。”
董太后双眼眯笑:“那就好,来喝茶,在哀家面前不用拘束。”
拘束个屁,大泼猴戏水够了,**的冲进亭子,把太后的茶杯夺了去,咕噜咕噜的把太后喝剩的半杯茶灌下肚去。或许是喝了好茶,它兴奋的咧着嘴脸,抖起毛发,把身上的水全抖在了太后和殷立身上。
这还不够,它坐上凳子,手指茶杯,要太后倒茶。
殷立干笑,挥手驱赶:“你别瞎捣乱,快闪开。”
大泼猴吹吹嘴皮子,眼角上翘,懒得搭理殷立。
好在董太后没有发恼,反而显得平易近人,她笑道:“国子监对你期许很高,舍得把大泼猴供你驱使。你不用赶它,它只不过是想喝茶,哀家倒给它就是了。”
……
过一会儿,下起小雨,董太后叫人带殷立出宫了。
殷立告退的时候,广寒刚好去而复还,回来侍驾。
董太后矗在亭边,静静地观看着雨打湖面的景象。
广寒眺着殷立的背影,冷峻的脸流露出一丝不忍。
“太后,您刚刚确定了吗,要不要微臣……?”
“不用了,是我多疑了,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一杯宋茶辨真伪,事情总算水落石出了。”
“茶只是引子,哀家要看的是他们的状态。常言道,定睛为实,转睛为虚。哀家刚刚说起司徒浪仁的时候,刻意提了一下金铃,目的是想搅乱他们的思维,让他们错以为哀家已经知道金铃没死。可他们听了我的话,神色正常,并无异状。”
“其实殷立跟您很亲近,您大可不必试他。”
董太后转身,打量着她:“你一向少言寡语,什么时候学会跟人说好话了?”
广寒拱手微躬:“微臣只是为太后着想,叛乱将至,您需要有人为你分忧。”
董太后眼角带笑:“哀家给他提了个引子,像你说的,他确实跟我亲近。”
……
宫门外,宋大中心思沉重的来回兜着步子。
适才的情形惊险万分,此时仍觉心惊肉跳。
太后摆了个陷阱,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应付过去的。眼下,太后单独留下殷立,期间恐怕还有更多试探,他怕殷立露出马脚,连累了自己,故而担心。
假如换作以前,出于义气,他不会考量到是否被连累。
如今,他刚毅正直全然不见,心里的怨念在逐日增涨。
他怨,父母兄长被杀,自己报仇却被冠上弑主的名头。
他怨,同样以命相搏建立的奇功,何能厚此薄彼?凭什么殷立获封,而自己连继承爵位的资格都没有。难道说,做世子的天生就有无数陪衬,而平民百姓活该沦为炮灰。
此时的宋大中对殷立纵然还有情义,那也是极浅极浅。
“殷立,这边!”看到殷立从皇宫出来,宋大中扬手轻喊把殷立招了过来,急急切切的问:“太后都跟你说什么了?你没露出马脚吧?”
殷立低声道:“她就是疑心太重,你放心吧,过关了。”
宋大中鼻哼:“哼,好阴险的老妖婆子,险些被算计。”
殷立左右顾望:“这里是皇宫,你叫她老妖婆子,你疯了吗!”
宋大中笑笑:“旁边有人我也不敢这么叫,我就是发声牢骚。”
“别杵在这里,走吧,边走边说。”殷立推推宋大中的背,两人兜起步子就走。等到离开皇宫的势力范围,走上大街,殷立又道:“帝都到处都有暗部人员,长公主的事我们以后不管在什么场合都不要再提,最好把这事烂在肚子里。”
宋大中叹道:“早知如此,当初我就不管这闲事了。”
殷立诧异:“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这可不像你。”
宋大中笑道:“我开个玩笑,你还当真了。”
第248章 做了回善人
下午,等典星月放课回家,殷立邀她去了夜冥堂。
二教宗武乙只许他一天的假,晚上该当好好耍耍。
几个月没来东城了,想不到这里起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夜冥堂经营有道,东城虽没有西城的底蕴,却也繁华。
殷立和典星月随一帮宋人逛街游市,吃饭喝酒,直到深夜才回。
次日清晨,殷立和典星月起床洗漱,寡妇刘婶做好早饭给她们吃。
殷立吃到半饱,忽然想起玄霜宗的学长们常年被禁锢,吃没吃好,穿没穿好,一个个都快混成叫花子了,今天回山应该给他们带点什么才好。想到此节,他捞捞头,向典星月讨钱:“给我点钱,等吃饱了,我还要出去买点东西。”
典星月搁下筷子,进屋取出十块金币给他。
殷立道:“这点钱能买什么嘛,再给点。”
典星月问:“怎么不够么?你要买什么?”
殷立道:“吃的、穿的、用的,有多少买多少。”
典星月微张嘴巴,诧异:“你买这些干什么用?”
殷立道:“我买了带回玄霜宗呀,我打算开个店铺。”
典星月劝道:“你能别这样吗,你好好修炼不成吗。”
殷立笑道:“对啊,我买这些就是为了好好修炼啊。这回上山,老头子肯定又要禁锢我了,一年两年谁说的准,我总得多带点吃穿用度吧。再说,山上的学长过得也不好,一件衣袍穿三年,缝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跟叫花子似的,我在山上开个店铺,方便方便他们也是好的。”
典星月点头,觉得殷立说的有理,又取来五千金的存票。
等吃完早饭,典星月去了国子监,殷立则去了后边街市。
清早,街边刚刚开市,殷立大手笔一出,顿时引起轰动。
后边街上的什么小吃店、衣铺、酒铺、茶叶店、杂货铺、面料店几乎都被他洗劫一空。店铺老板们赚得盆满钵满,笑得合不拢嘴了。殷立雇人将物品装车,却足足装满了八辆。然后叫人把货物送到国子监的山门外等候。
等购齐所需,殷立想起还有一件物事要买。
于是又逛商铺,精挑细选的买了一把烹勺。
这把烹勺和厨娘的一模一样,真假难分。
他把烹勺藏好,到国子监门外接收货物。
这时候,国子监二宗正在上课修炼,山门内一个人影也没有。
那些运送货物的雇工很想去国子监一睹仙境,他们说可以免费帮殷立搬运货物。殷立却说不用,自个儿把八辆车叠成罗汉,左右两手分别托举四车兀自就这么走了。
雇工们惊讶得张大嘴巴,看得眼珠子都快崩出来了。
“八辆车加起来少说也有七千斤吧,他说举就举。”
“关键是,他还健步如飞,快看,跑得都没影了。”
“长见识了,国子监一个打杂的小子都这么厉害。”
“何止,跟着那打杂小子旁边的猴子,也不得了。”
“对对对,那白毛猴子刚坐车上,还翘二郎腿呢。”
“依我看,这猴子都成人精了,估计道行也不浅。”
……
殷立到山下驻了会儿足,执事老马下山替他开道。
老马见他托着八车货物,问:“你带这些干什么?”
殷立道:“我不多带点东西,往后的日子怎么过。”
老马道:“那也用不着带这么多吧,你搬家啊。”
到了玄霜宗,殷立把车卸在品外。
上早课的学长们都从品跑了出来。
这段时间,二教宗武乙收授殷立当徒弟的消息在玄霜宗传开,学子们都炸开锅了。单身了一千年的糟老头子,忽然找了个伴,这件事也太匪夷所思了。出于好奇,大家伙都想看看殷立有什么变化,是长漂亮了呢,还是本身就是女扮男装,怎会让二教宗瞧上眼的?
但是,当看到八辆车满载的物品后,一个个便忘了跑出来的初衷。
车上的物品是琳琅满目、应有尽有,大家眼睛发直围着车辆打转。
高干和刘肥靠过来问殷立:“这可都是上等货?你花了多少钱?”
殷立道:“不多,才一千金。想要是么?放心,每个人都有份。”
什么!每人都有份!学长们耳尖,听到他这话,纷纷嚷开话来。
“殷立,你说的当真,白给的不要钱,你不是诓我们吧?”
“哪能诓我们,人家这手笔,有钱就是这么任性,咋了。”
“是啊,以前听说殷人贫苦,今天看来,那就是个谣言。”
“还说殷人贫苦,你才贫苦呢,衣衫裤子全是补丁破洞。”
“哈哈哈……,你还不是一样,咱们半斤不说八两。”
说话间,大家眼圈一红,一个个摩拳擦掌哄抢起来。
殷立跳上车,叫大家别动,把抢去的东西还回来。然后笑道:“我又不是开慈堂的,你们想多了。这些东西我是拿来开店铺的,往后大家有什么需要,可以找我买,老金店铺里收什么,我都照收,我只在原价的基础上加那么一点点,我肯定比他便宜,大家多多捧场。”
“去!”学长们听他这么一说,把手一挥,转身欲散。
殷立喊:“都别走啊,我说每人都有份,那也是说话算数的,我给你们每个人送一件衣衫、两瓶老酒、两包茶叶、两包干果。高干子,刘胖,过来帮忙分发,其他人想要的排队,不想要的靠边站。”
有些人一件衣衫都穿十几年了,不想要才怪。
大家乖乖的排好队形,高干和刘肥帮忙分发。
殷立看到其他人都排队了,只有厨娘不肯排。
他走过去问:“你怎么不去排?你怕我下毒啊。”
厨娘笑道:“等会儿你会亲自送我,我干嘛还排?”
殷立忽觉好笑:“你就这么肯定,你能掐会算啊。”
厨娘拿头朝老金点了点:“老金每次进货回来,不也一样亲自送我东西。他说玄霜宗就我一个女人,女人嘛有很多不便,吃穿用度不能亏了。你这么聪明,不应该连这点道理都不懂吧,你要是不送我东西,那你就连老金都不如了。”
第249章 我要个姑娘
殷立哑了一下,被她的话给拿下了。
拿女人的不方便说事,他能不送吗。
“那你等会儿,我一会儿给你送来。”
不远处,老金也在排队当中,领了分发的物品。
问题是,领完了物品,他还冲殷立吹胡子瞪眼。
殷立过去找他说话:“你也领,你不是不缺吗?”
老金道:“臭小子抢我生意,我哪里得罪你了?”
殷立诡笑道:“上回你宰了我一百金,你忘了。”
老金道:“你小子记仇是吧,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你也拿出来说。”
殷立指着他手中领的物品:“好啊,说我记仇,你把东西还我。”
老金把物品往身后一藏:“你小子报复我,我拿你几件东西不应该啊。我我我……,我还嫌拿少了呢。”说时,从车上抢了两坛老酒,拧着瓶瓶包包跑回家去了。
众人领完东西,回家放好,才又返回品继续上课。
殷立把剩下的物品搬回自己搭建的屋子里,存放好了。
隔一会儿,孔丘骑着老乌龟摇摇晃晃的找上门来。
殷立请他进屋,孔丘拿戒尺敲了殷立一下:“别人都分了,怎么不等等我!明知道老头子我行动迟缓,我出来一趟容易吗。我跟你说,玩物丧志的东西可不能有,导人淫邪的东西也不能有。来,给我看看,都有些什么好玩意儿?”
殷立跟他说:“先生,你说个名,我跟你找。”
孔丘昂头想了半天:“我要个姑娘,你有吗?”
什么啊这是,刚还说导人淫邪的东西也不能有,转眼你就要姑娘,你多大年纪啊你。殷立暗暗抹汗,强笑:“先生,你说什么糊涂话哩,我这里哪有姑娘。”
孔丘摇头苦叹:“哎,近来身子凉,总是冷醒。”
殷立没好气问:“真是的,这跟姑娘有关系吗?”
孔丘又拿戒尺打他:“蠢材,姑娘可以暖被窝。”
殷立摸摸被敲打的头:“我蠢,我要聪明就把皇宫里的嫔妃给你打包送来了。”
孔丘轻喝:“胡扯,我刚说什么来着,导人淫邪的东西不能有,你偏跟我犟。”
殷立敷衍:“好好好,您说什么都对,我这里没有姑娘,要不您找厨娘问问。”
孔丘打个哈欠,在屋子里逛了一圈,抱了坛老酒,这才驾龟离去。
……
殷立让大泼猴自己玩去,他把屋子收拾好,等到午时下课,拿了几件漂亮的衣裳,提上两坛老酒、两包糕点、两包干果、两包肉干、两包茶叶,两包厨料、还有上好的蚕被一床,来到厨娘歇处。
厨娘迎他进屋,翻看送来的物品,嘴巴一憋。
殷立道:“你憋什么嘴,白给你还不满意啊。”
厨娘道:“你没什么诚意,少送了一样东西。”
殷立道:“挑三拣四,你说个名,我取去。”
厨娘搭着嘴唇噗笑:“内衣啊,这都不懂。”
殷立道:“那就对不住了,这个东西没有。”
厨娘道:“明明就有嘛,我看他们都领了。”
殷立道:“大裤衩是我们男人穿的,你是不是要?你要我给你取去。”
“男人跟女人能一样吗!”厨娘蹙起眉头,很不高兴。身为玄霜宗唯一的女人,平时的生活用度都不缺,老马、老金有时会送来相应的补给。但唯独没人送她内衣,关键还经常失盗,沦为他人臆想之玩物,她不得不裁剪衣衫上的布料自己缝制。
可问题是,衣衫的布料不够柔软,容易蜇人。
厨娘看着晾在屋外的衣裳,几块布尤为醒目。
“你也不说买点过来,你跟我过不去啊。”
“我一个男人买这个,还不得让人笑死。”
“行了不怪你。”厨娘说着说着欺步上前,要扒殷立的裤子:“来,让我瞅瞅你穿的是什么,面料好呢,我自己可以改。喂,我就看一下,你别跑啊。”
殷立吓了一大跳,提着裤衩跑到屋外:“哎哟我的妈啊,你别动手,你……你别过来,让我想想,让我想想……。哦对了,我买了好多布料,都是上等货,你跟我去挑些回来自己缝制,好不好?”
“太滑的我不要,太硬的我不要,有柔软的布料吗?”
“当然,我有阎妖雪狐的皮革蒸煮调制的极品布料。”
“那你不早说,真是的。来来来,进屋坐,唉哟我不扒你裤子,你怕什么。哦对了,你还没吃饭吧,那你等会儿,我给你弄几个小菜尝尝。”厨娘笑盈盈的把殷立拉进屋,将其按在椅上,生恐怕他跑似的。
奇怪的是,殷立非但没有跑,居然还帮忙洗菜。
厨娘烧了个火锅,两盘小菜,慰劳殷立的肚子。
殷立想也不想,端起碗筷就吃,吃得津津有味。
厨娘愣了一下:“怪事,你不怕肚子疼了吗?”
殷立瞎扯蛋:“我现在百毒不侵,啥也不怕。”
“哪有什么百毒不侵,你以为你是教宗啊。不过你肯吃我做的菜,我很开心了,你比老金这帮东西强了很多,叫他们吃饭,总是推三阻四。”厨娘徐娘半老,笑起来也极好看。她不停的夹菜给殷立,最后自己尝了一口:“呸呸呸,这是什么味?”
殷立问:“怎么了你这是,没有什么不对啊?”
厨娘抢下殷立的碗筷:“难吃死了,别吃了。”
殷立点头:“比上回确实差点,不过也好吃。”
厨娘跑出屋外,拿起祸里的烹勺看了看,又闻了闻:“坏了,我的烹勺!我我……咦!殷立,一定是你动的手脚换了我的烹勺,你报复我是不是,快把烹勺换我!”
殷立没好气道:“你别冤枉我,烹勺一直别你衣带上,我怎么做你手脚,我神仙啊我。何况我今天刚回来,你又一直在上早课,我没有作案时间啊。要是作案时间,那也就是现在,可我在你屋里只待了一会儿,你仔细想想,我有没有作案的机会。要不这样,我让你搜,看我身上有没有。”
厨娘不客气,近前就搜,把殷立上下摸了个遍。
殷立觉得痒:“你手下留情,斯文一点成不。”
厨娘龇起牙口:“没扒你裤子就算不错了!该死的,没有!谁偷我烹勺,我跟他没完!”说着,夺步出门,敢情去找其他学长搜去了。
第250章 无辜的你也打
等厨娘去后,殷立诡异一笑,帮忙熄了灶火。
而后悄悄来到崖下,在草丛里找到一把烹勺。
趁没人发现自己,他把烹勺找个隐蔽处埋了。
事实上,这把埋入地下的烹勺正是厨娘之物。
刚才厨娘烧菜时,殷立在旁观摩,趁厨娘烧水切菜的空档,他把藏在身上的烹勺拿出来,以极快的速度掉包,将厨娘之勺丢下崖去。若在平时,殷立断然没有这个机会,因为烹勺是厨娘的随身兵器,只有做饭烧菜时才会丢进锅里。
殷立正是瞄准了这个契机,才能够轻松得手。
他可真是混世魔王,一回来就闹得鸡犬不灵。
其实殷立只不过是性情使然,他从小就是这个脾性,被人整了,被人打了,只要一有机会,总会暗暗出击扳回一局。他对厨娘和老金就是这样的心态,同在玄霜宗进修,彼此之间哪有什么仇恨。殷立的目的只是想让厨娘难过几天,到时候他会找个适当的时机把烹勺还回去。
埋好烹勺,殷立沿着栈道小径来到二教宗的的歇处。
他想找二教宗报道,可惜人不在,无奈下只好离开。
回到屋里,拿上一卷极品布料本想送去给厨娘,却发现练功塔那边动静很大。于是走近眺望,看见一众学长被厨娘追得鸡飞狗跳。这是玄霜宗难得一见的风景,殷立索性搬张石凳子坐在品门前看热闹。
高干和刘肥迎面跑来,喊他:“快跑,厨娘发疯了!”
殷立笑回:“没事,她不会找我麻烦,我是无辜的。”
话没落音,厨娘已至身前,端听“啪”的一声,扬起那把假烹勺把殷立的脑袋敲了个大包。殷立捂着头,哎哟哎哟狂跳:“你真疯了,无辜的你也打!”
喊话时,厨娘已经去远,追赶老金他们去了。
高干和刘肥躲着,瞧见厨娘下崖,才敢现身。
他们俩过去搀扶殷立到亭子坐着,勘问伤势。
殷立道:“为了一把烹勺至于嘛,瞧她都疯成什么样了。”
高干道:“说的轻巧,那烹勺是她几十年熬出来的,那就是她的命。也不知道是哪个不开眼的东西居然跟厨娘开这种玩笑,奶奶的,害得大家跟着倒霉。”
刘肥最委屈:“我才倒霉呢,我挨了她三下,瞧我这头。”
可不,刘肥的脑袋本来就很大,此时肿得都快认不出了。
殷立尴尬之极,心里暗暗后悔,这事好像闹大了。
幸好大家伙看她是女人,都没有还手,只作逃命。
殷立叫高干和刘肥回炼气塔修炼,自己去了崖底。
他想挖出烹勺,悄悄还回去,可是前面有人,他不敢挖。那前面不远是厨娘,她坐在小溪边伤心的抽噎着。殷立走过去,蹲下身子,从下往上仰看她脸:“你哭了,可能人家跟你闹着玩的。”
厨娘别过头去:“哼,找不回烹勺,你们谁都别想好过。”
殷立把手上的布料拿给她:“呐,给你,这可是好东西。怎么不拿,看不上眼了?你放心,你可是咱们玄霜宗的第一号大美女,谁敢偷你的东西,人家只不过是吓吓你,我估计今天晚上就会有人悄悄给你送回来了。呐,你先把布料拿回去。”
“对啊,拿着吧。”殷立话落,林子里忽然有人接茬。
殷立和厨娘回头一看,却是二教宗从林子里走了出来。
二教宗武乙癫着酒步走到厨娘身边,替她接下殷立的布料:“拿着,这是殷立提前送你的谢礼。不要愁眉苦脸的了,你的烹勺我会帮你找回来。哦对了,我还给你找了一张嘴巴,往后你烧的菜不愁没人吃。”
厨娘大喜,接下布料,鞠躬道:“多谢二教宗成全。”
殷立噗笑一声:“老头子,你说谁啊,谁这么倒霉?”
武乙抱着葫芦灌了口酒:“笑这么高兴,那就你吧。”
殷立脸色顿时僵住:“什么?是我?打死我也不干!”
武乙背起手,伸直脖子奏到殷立脸庞边近距离的瞅了瞅:“打死你都不干,你就这么没胆。你不是想学《混元一气》吗,想学的话,那你就得听我的安排。”
殷立道:“我不是没胆,主要是你老坑我。”
武乙抚弄白须,高深莫测笑道:“这回不坑你。想学混元一气就需要知道它是什么,这是一门外功,修炼此法,与气海无关,与命星也无干,当然也与破镜晋升毫无关联。但是,一旦学成,便犹有金刚之躯,像大泼猴一样坚不可摧。届时,内外兼修,实力倍增,哪怕对战强敌,耗尽功力也不用怕,因为单凭肉身之力,依然可战。”
殷立问:“这跟厨娘烧的毒菜有什么关系?”
武乙道:“内功以鼻息吐纳为修炼纲要,外功却是用皮肤毛孔作为吐纳之法。所以,修炼混元一气,就需要四个因素,才能学成。一是炼力,此力非体气内劲,炼的乃是肉身之力;二是炼火,以火焚身,强化筋骨;三是炼冰,以身饲寒,固化筋骨;四是炼毒,这个环节最是重要,因为唯毒可侵五脏六腑,入骨入髓,你修炼得来的力气、火气、冰气需要在毒的疏导下,才能贯穿肉身。小兔崽子,听明白了吗?”
殷立点头:“要是这样的话,这个苦我吃。”
武乙哈哈大笑,跟厨娘说道:“往后他就跟你了,一日三餐你要好好照应。”
厨娘笑脸盈盈的看着殷立,就像一头母狮盯着猎物似的:“学生谨遵法旨。”
武乙挥挥手:“你先去吧,我还有话要单独跟殷立说。”
厨娘揖礼告退,沿着石阶爬上崖去。
等厨娘去远,武乙摊开手伸向殷立。
殷立丈二摸不着头脑,问他是何意?
武乙道:“还装,把烹勺交出来吧。”
殷立干笑:“呵呵,你知道是我啊?”
武乙道:“除了你,谁还干得出这种混账事。为师要告诫你,外界与此处不同,玄霜宗是进修之地,不能像你在外界那般无法无天,在这里要待人谦和,凡事不可做得太过,如果你下次再犯,为师定会罚你。”
殷立见他脸色端正无邪,也不敢犟着说不。
等挖出烹勺,拿到溪边洗干净,交了出去。
第251章 你的烹勺是他偷的
次日天亮,武乙说要带殷立去陨神之殿进修。
于是二人爬到天帝神像的头顶上,准备进去。
此间依然有结界,结界里的神殿早就修复好了。
师徒二人矗在神像头顶,不上不下,像在等人?
过一会儿,厨娘背着锅瓢碗盆,手举一口大木箱子,兴高采烈的爬了上来。
殷立诧异,问武乙:“她这是……?”
武乙道:“我叫她来的,走,随我进殿。”
三人趟过结界,陨神之殿的情形跟当日殷立所见几无差别。眼前依旧是条弯弯拐拐的山道,山道两边也依然是黑不溜秋的深涧。武乙带路,三人来到神殿,在殿外广场驻下脚步。
这时,大泼猴从殿内窜出,捶胸嗷叫。
而后,异常兴奋的围着武乙三人打转。
原来昨天中午它就让武乙带到了神殿。
神殿很安静,使人心无旁骛,正是进修的好地方。
殷立面朝神殿,心发感慨,终于可以认认真真的修炼了!他准备好接受进修的课目,哪怕极具严苛,他希望马上开始。时光荏苒,转眼即逝,你倒是开始啊?殷立见武乙迟迟不说话,扭头一看,哪知刚刚一脸严肃的武乙,转眼变得懒散起来。
端见武乙跟大泼猴两个背靠灯塔,慵慵懒懒坐着。
可气的是,他和大泼猴还你一口我一口喝着小酒。
更可气的是,武乙还向厨娘下令:“那个,你先准备酒菜。”
厨娘应诺说是,把厨具肉食整理好,噼里啪啦的忙活起来。
殷立看看厨娘,又看看武乙,奶奶的,敢情是来野炊的吧。他走到武乙跟前,皮笑肉不笑的,勉强给个好口气:“我说老头子,好端端的你把厨娘叫来做什么,想吃饭,你外面吃去,咱们能不能认真一回。”
“怎么,你认为为师不认真吗?”
“你就只差在这里开个澡堂了。”
“小兔崽子,顶嘴顶得挺快的嘛。你忘了昨天我是怎么说的,修炼混元一气,需要四个因素,炼毒这个环节是最重要的,所以在炼力、炼火、炼冰之前,需要尝毒,唯有这样,你修炼得来的力气、火气、冰气才能在毒的疏导下贯通全身。简而言之呀,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你就等着吧。”
“那也用不着叫厨娘进来,我大可以吃饱了再来修炼啊。”
“哈哈哈……,我找她看着你,免得你受不了苦,偷懒。”
“我扛山扛了一个月,我要受不了苦,那就没人能受了。”
“没错,你是扛了一个月,可你大喊大叫,满嘴怨言,我若不看着你,你受得了那份罪。”武乙说着说着,把手一指:“瞅瞅,泼猴儿都憋嘴巴,可见你有多差劲。”
“是啊,差劲。”大泼猴摇头晃脑,忽然蹦出一句人话。
奇怪的是,这句话声音尖尖的,好像出自三岁小儿之口。
小儿之声,稚嫩的口吻,跟大泼猴雄壮的身体极不相配。
殷立唉哟一声,蹬下身子,端详大泼猴:“你说话了吗?”
大泼猴手指嘴巴,呜呜呜叫,意指没有啊,没有说话啊。
殷立哈哈大笑:“你还不承认,我明明听得清清楚楚。怪不得你一直不肯开口说话,原来你说话……噗噗……噗噗,你金刚之躯,吼一声震耳发聩,想不到说起人话来,这么好听,真好听,哈哈,哈哈哈哈。”
大泼猴大怒,双拳捶地,张开巨嘴朝殷立怒哮。
它没向殷立发起攻击,咆哮过后,转身躲开了。
隔一会儿,厨娘操持了两蝶小菜,叫他们吃饭。
殷立端起碗筷,夹了满满一碗菜,端去给武乙:“别说我不尊长敬贤。呐,看我对你多好,给你夹了满满一碗。你笑吟吟看着我做什么,你还要我喂你啊?”
武乙道:“我是在笑,你只要对人好,准没安好心。”
殷立道:“你要这么说,我还不给你了,我自己吃。”
他和厨娘面对面吃喝,不知道的以为她们是对母子。
厨娘也不安好心的对他好,一个劲的夹菜给他。
等殷立吃饱喝足,武乙令大泼猴跳下黑窟窿,搬上来几十块大小不一的石头。武乙跟殷立说,从今天开始要他闭关三个月,在此扛石炼力。殷立道:“这也叫修炼么?我都能扛起大山了,这些石头太小了,小的顶多五百斤,大的恐怕也只有**万斤重吧,你叫我扛这些?”
武乙变得严肃起来:“前面叫你扛山,是为你今天的修炼打基础。你以为炼力这么简单,我若让你屏蔽体气内劲和命星,单凭肉身之力,你还能扛得起大山吗。”
殷立道:“前面是打基础么?那样效果也很好啊。”
武乙道:“若屏蔽体气内劲和命星,效果会更好。”
殷立摩拳擦掌,蠢蠢欲动:“好,就照你说的练。”
武乙叮嘱:“我教你的功法口诀,你要时时刻刻默记在心,修炼之时,应该依照口诀纲要去练,用皮肤毛孔行使吐纳之法,否则练了也是白练。哦对了,以后你每天炼力,晚上仍需好好打坐,修炼内息,如此方能达到内外兼修之妙。好了,你练吧,我走了。”
说完,转身欲走,走着走着,忽又转身。
“厨娘,忘记说了,你的烹勺是他偷的。”
“老头子,你这么说,会害死人的!”
殷立追上去,想拽回武乙解释清楚,怎奈武乙几个起落,消失不见了。他察觉后背一股寒意,于是急忙转身,看见厨娘手持烹勺,双臂抱胸,正冲着他点头狰笑。殷立尴尬笑道:“他这人不着调,说的话不能信。”
厨娘道:“你的话就能信么,我看你找打!”
殷立见她扬起烹勺打过来,转身撒腿就跑。
大泼猴蹲在屋顶,滋滋滋的拍手大笑,大有幸灾乐祸之意。
两人围着广场跑了半圈,殷立毒性发作,只得止步,蹲下身子,扬手喊:“别别别打了,我毒性发作,我跑不动了。我真没偷你的烹勺,他是故意这么说的,他想让你刁难我,你别上当。”
“我不管这么多,先吃我一勺!”
厨娘啪声,一勺子敲在殷立头上。
殷立中勺,毒上加毒,体内的毒素如翻江倒海,人险些晕倒过去。
厨娘偷偷的捧嘴笑了笑,喝斥:“别跟我装死,起身扛石头去!”
“你不说,我也会扛。”殷立卸下刀,捂着肚子,走到石堆边。
这时,大泼猴跳下来,搬起最小的石头往殷立身上砸去。
殷立伸手去接,心想,扛了一个月的大山,肉身多多少少炼聚了一些力气,别说这小小的一块几百斤的石头,即使再重五倍,那也能轻轻松松举起。哪知石头砸来,他却被压成了八字形:“哎呀呀,这石头怎么这么重!”
厨娘蹲下身子,拿手拍打他头:“轻敌冒进,你活该被压!”
捧着嘴巴,噗噗笑了两声,又道:“告诉你吧,昨天晚上二教宗找我,他给我说,陨神之殿里面的有一种焦心黑石,这种石头比普通石头重十倍。他要我看着你,不准你投机取巧偷换石头,现在压你身上的这块焦心黑石至少有五千斤重。你啊,要么就自个儿举起来,要么就压着,没人会帮你。你若敢使用体气内劲,我就用烹勺打你。”
第252章 囚禁大嫂
夜晚。
太昌东城,夜冥堂分号。
宋大中刚忙完,出来买口吃的。
他到街口买了一碗汤面,打包拧着,穿进巷子,进了一座小宅院。
自打从宋国返回帝都之后,他就在分号旁边巷子里租了这间宅院。
他把自己的时间分配的很好,白天在国子监进修,下午放课就到夜冥堂操持生意,深夜则回租住的宅院睡觉。几个月来,一直保持着这样的生活状态,显得神神秘秘。
进了宅院,上好门栓,到里屋点上烛火。
而后掀开床板,床下显现的是个黑窟窿。
他举着烛火走下去,原来底下是个密室。
密室里锁着一个女人,却是他大嫂金莲。
宋大中把汤面拿在她眼前晃动,金莲大喜,伸手欲夺。
宋大中把汤面往身后一藏:“我没让你吃,你敢抢!”
金莲双手拱在胸前,求道:“求你给我吃一口,我……我都饿了五天了。”
宋大中搬张凳子坐着:“求我是这么求的吗,你自己该说什么,忘了吗!”
金莲跪下,猛抽自己耳光,一边抽泣,一边小声的说道:“我下贱。”
宋大中不满意,薅住她手,龇着牙口道:“你怎么下贱了,说原因。”
金莲泪流满面,咬动嘴唇:“我不守妇道,我犯贱,我偷……偷……。”
宋大中五指使劲,把金莲的手腕捏得咯吱作响。而后,另一只手顺着脖子往上掐,掐住金莲的双腮:“贱人,你有资格哭吗,你以为你哭,我就能绕你!你连犯贱都说得出口,为什么毒杀全家一直不肯说!”
金莲哽咽着道:“我没想毒杀全家,是宋远山骗我的。那天他把大郎打成重伤,后来说他后悔出手太重,派人到药房买了疗治内伤的药,说要我拿回去给他吃。我怕大郎不肯吃药,我烧了一条鱼,把药放在鱼汤里,哪知喂给他喝了,没一会儿……没一会儿他就死了。爹娘的死也是个意外,我给大郎喂汤的时候,锅里还炖着鱼,是爹娘他们自己盛的。”
宋大中咆哮:“住嘴!死无对证的事,还敢拿来说!”
金莲眼泪流得越发悲戚:“大中,我求你杀了我吧。”
“我令人大老远的把你从宋国送来帝都,是为了杀你么。你放心,我非但不会杀你,我还会养着你,让你活得好好的,让你天天待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活受罪。”宋大中狰狞着面孔,令人不寒而栗,他把汤面拿到金莲的鼻子边:“你不是饿了吗,拿去吃,吃饱了,给我继续赎罪。”
金莲性子柔弱,她知道自己该死,想死却又不敢死。
迟疑片刻,抖着双手接下汤面,躲到墙角吃将起来。
宋大中看着她,眼神复杂交织,流露着仇恨和怜悯。
隔一会儿出了密室,上床睡觉,听着床下密室发出来的痛苦哽咽声,宋大中心里激荡起伏,迟迟难以入眠。睡了好久,将要睡着,忽听院外有人喊他。宋大中披上衣衫,出去开门一看,是班叔尼:“大半夜的,有什么急事?”
班叔尼禀报:“咱们夜冥堂跟御名楼杠起来了。”
宋大中神经一紧:“说具体点,到底怎么回事?”
班叔尼嘴巴子利索,把事情的原由一字不漏说了。
……
原来两帮人马发起争端与巡视太昌的治安有关。
大昌有常住人口一百万,房屋数十万栋,街道巷子无数,单凭官府的几个衙门,很难打理好帝都的治安。所以御名楼和夜冥堂在军部备案之时,曾受军部责令,要求他们协助官府打理太昌城的治安。
因此,御名楼和夜冥堂每晚都会派人巡视街道。
御名楼负责西北二城,夜冥堂则负责东南二城。
本来各守各的地盘,彼此相安无事,偏生晚上发生了一起凶杀案。
而案发地点是枫亭街的一家酒楼,这酒楼碰巧在东西二城交界处。
夜冥堂的夜巡人员听到打斗声,抢先赶到酒楼,由于场面纷乱,没有抓到凶手,却错手杀了酒楼小二。更巧的是,这家酒楼是御名楼的产业,所杀小二自然也是御名楼的伙计。因此,等到御名楼的夜巡人员赶到时,双方就厮打了起来。
宋大中听报,惊出一身冷汗,杀了御名楼的人,这下糟了!
他带上院门,要班叔尼带路:“这事跟堂主禀告了没有?”
班叔尼道:“派人去禀告了,估计这会儿也正赶去现场。”
深夜,街上宵禁,看不到行人,只有巷子里偶有人影。
两人抓紧脚步奔跑一阵,走到半途,让梅丽娜截住了。
梅丽娜是来替白羽生传信的,白羽生叫宋大中前往内城把典星月请来。
宋大中不解:“这是我们夜冥堂和御名楼之间的事,干星月什么事?”
梅丽娜道:“堂主既然叫你去请,肯定是有原因的,你赶紧去吧。”
“那好。”宋大中翻上屋顶,行一条直线踩瓦踏虚直奔内城。
夜晚风凉,月光西照,勾勒着万千屋宇和他奔跑纵跃的影子。
不多时,潜进内城,步子一滑奔到甘府别苑,翻墙跳了进去。
近来,别苑养了几只护院的狗,狗听到动静,汪汪叫了起来。
典星月睡觉很机警,听着狗叫声急切,预知有不速之客到来。
于是掀被起床,穿好衣服,提剑而出,喝喊:“谁!”
看见家里的几只狗冲着黑处狂叫,投目瞧见一黑影。
那黑影缓缓走出,透过屋内亮光细看,却是宋大中。
宋大中一脸的风尘仆仆,扬扬手道:“别喊,是我。”
典星月长吐口气:“是你啊,大半夜的,你有事吗?”
宋大中道:“对不住,本来不想过来打扰你睡觉的。”
典星月道:“你这么晚赶过来肯定是有事,有事你说。”
宋大中道:“这事十万火急,麻烦你跟我去一趟外城。”
典星月问:“究竟什么事,你就不能先说说清楚吗?”
宋大中道:“我也不太了解,到了你就明白了。”
典星月道:“那好吧,稍等一下,我加件衣裳。”
第253章 大战将起
外城,枫亭街,东兴楼外熙熙攘攘,挤满了人。
除了夜冥堂和御名楼,还有几个调停争端的官兵。
夜冥堂和御名楼共计两百多号人,他们左右僵持,把东兴楼堵得死死的。
东兴楼门口沉着两具尸体,一具是凶手所杀,一具是误杀而死的店小二。
夜冥堂领头的是白羽生和唐疤爷;御名楼带头的则是嗜酒如命的师子昂。
白羽生陈述误会,他说都是为了巡城查案,误杀人命,实非挑衅。
当然,毕竟伤了一条人命,他愿意做出赔偿,抚恤店小二的家人。
师子昂对这事不上心,他一直醉醺醺坐在墙角边喝酒,没有说话。
倒是御名楼的小喽很猖狂,大家伙你一言我一语,好像个个都是御名楼的代言人似的。总之,御名楼上上下下都不买白羽生的账,大家一致认为夜冥堂不能保一方安宁,反而错手滥杀无辜,他们执意要白羽生交出凶手,以命抵命,否则御名楼今晚就要进驻东城,替代夜冥堂维持东城治安。
白羽生也不恼,由着御名楼的小喽肆无忌惮的说。
等小喽们说完,他近前两步,面朝师子昂拱拱手。
“师掌柜,你怎么不说话,难道你也是这意思?”
师子昂打了个酒嗝,迷糊着道:“我听大家的。”
白羽生笑道:“师掌柜,你我两方人马巡夜所为何来,为的是协助官府维持太昌安定,我夜冥堂晚上不算瞎溜达吧,相反还尽职尽责。东兴楼发生命案,我方人马第一时间赶到,并且与凶手搏杀了两个回合,至于误伤人命,那也是无心之失。所以今晚发生的事是官家之事,不是私仇,你若以这个借口进驻东城,恐怕站不住脚。”
师子昂歪歪倒倒站起:“那你就交出凶手嘛。”
白羽生道:“不是我白羽生袒护手下,我刚说了,今晚是官家之事,况且搏杀凶徒,难免会有误伤,如果以无心之失而定罪,未免有失公允。在这种情况下,我白羽生若是把人交你,岂不寒了我夜冥堂上上下下的心。”
师子昂道:“是不是公报私仇,谁说得准呢。”
白羽生道:“师掌柜,你这分明是强词夺理。”
师子昂把手搭在白羽生的肩头,小声的在他耳边说着:“强词夺理也好,秉公处理也罢,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偷师学艺,谋我生意。你踩我底线了,你应该付出代价。”
白羽生道:“生意都是学来学去,有何不可。”
师子昂道:“你悄布暗桩,盗我酒料配方,又作何解释。”
白羽生怔了一下,他根本就不知情,于是把唐疤招来悄问,唐疤说近来确有店铺出售红酒。勘明情况,白羽生向师子昂说道:“你说的情况,我并不知情,容我两天时间,等查明属实,一定给御名楼一个满意的交代。”
师子昂摆摆手:“晚了,花大姐已经大发雷霆了。”
白羽生暗暗冷笑:“那么请问,花掌柜想怎样?”
师子昂灌了口酒:“她的意思是要你割让东城。”
白羽生道:“这不可能,割地如割肉,决不能让。”
师子昂哈哈大笑,结束了这悄言悄语的局面。他颠着酒步转身,看了一眼调停争端的京兆府的巡城官兵,说道:“白堂主不肯交纳凶手,这可就怪不得我了。”话罢,吹个口哨,顿时从西面一片屋宇现身出来两百余人。
白羽生不甘示弱,拍手唤出藏在东面屋顶的一百多人。
但,令人醒目的是,桥边突然出现几十个黑衣蒙面客。
师子昂瞅瞅那些黑衣蒙面人,朝白羽生道:“老婆子的人。不要以为有她支持,你就可以肆无忌惮,我御名楼依理办事,合情合理,即使老婆子插手,也是枉然。”
白羽生道:“同是子民,师掌柜这话说的未免太过。”
师子昂葫芦盖盖好:“不能再喝了,该办正事了。”
双方人马听他话音,似要开打了,忙都操起家伙。
但就在这时,两道人影踩瓦踏虚,落到两方当中。
双方人马均是一愣,来者竟是宋大中和典星月。
夜冥堂一众小喽精神为之一振,嚷嚷起来。
“副堂主,我还以为你怕事,不敢来了呢。”
“副堂主诛杀妖僧都没退怯,你胡扯什么。”
“那姑娘是星月小姐吗?她怎么也来了?”
“不知道,看情形是来帮我们的?”
典星月到达此地,愣没看出究竟。
不过,看到师子昂,她愣了一愣。
典星月与师子昂有过一面之缘,当日龙门街一役,她身陷客栈,眼看就要葬身火海,是师子昂突然出现救了她。后来,花娘几次相邀,她之所以愿意赴约,最大的原因就是希望可以见到师子昂,她想当面致个谢。
此刻相见,典星月自当上前揖礼:“师先生好。”
师子昂托举她手:“不必行此大礼,快快请起。”
典星月道:“师先生对我有救命之恩,应该的。”
师子昂道:“那是你师尊的意思,你该去谢她。”
典星月诧异:“我师尊?师先生,您这是……?”
师子昂掌击额头:“嘿呀,喝醉了,老说错话。”
她们俩你一言我一语,把全场数百人晾在了一旁。
不过,大家都看懂了,典星月跟师子昂关系匪浅。因为,师子昂不论和谁说话,总是一副醉意;但此时跟典星月交谈,他却一改混混沌沌之态,变成了和蔼可亲的样子。
宋大中忽然明白,为什么白羽生要他请典星月过来。
他扭头看向白羽生,白羽生朝他点点头,助其解惑。
聊完闲篇,师子昂请典星月退到一旁:“我与白堂主有些事情还要解决,你就站这儿别动,免得溅你一身鲜血。喂,你们几个过来,替我保护好星月小姐。”
典星月心境一颤:“师先生,您要做什么?”
师子昂笑道:“要溅血,当然不是什么好事。”
在火把映照下,典星月看到了许多熟悉的面孔,她也瞧清楚了,这是两帮人马摆开架势要干仗的节奏。眼瞅着师子昂把酒葫芦往腰间一别,欲作争斗,她忙道:“师先生,等等。夜冥堂里有好些是我同窗,跟我也还算有些交情,您若出手,必有损伤,您……您……,您这架能不能别打?”
第254章 凶手送上门来
师子昂看看白羽生,又看看典星月:“你是来帮他们的?”
典星月摇摇头:“谈不上帮谁,我只希望大家和睦相处。”
师子昂朝白羽生道:“白堂主,不战而屈人,好手段。”
白羽生拱手:“我夜冥堂确有做得不对的地方,师掌柜若肯止兵止戈,赔偿款我加三倍;另外,我保证两日之内调查清楚酒方的因由,到时必定将配方双手奉还,从此我东南二城若是再有人胆敢出售红酒,我会亲自押来交由你处置。”
典星月接下话茬:“这样也挺好,免得一场厮杀。”
师子昂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好吧,仅此一回。”
他把手一挥喊了声“散”,御名楼一众片刻散尽。
而后,他自己掏出葫芦一面灌酒,一面颠步而去。
望着师子昂渐行渐远的背影,夜冥堂一众糊涂了。
一场大战眼看就要上演,忽然就这样消失无形了?
关键,止戈者还是个柔弱的女子,令人匪夷所思。
很多人不认识典星月,即使认识,他们都很难相信为什么典星月单凭三言两语就打发走了师子昂,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除了白羽生和唐疤,没人知道师子昂为何对典星月言听计从。总而言之,典星月是神来之笔,让夜冥堂的帮众为之痴迷。
白羽生近前,向典星月微作拱手:“多谢姑娘仗义执言。”
看得出典星月脸上不喜:“既然来了,总是要说几句的。”
白羽生叹道:“姑娘莫怪,事情太急,不得不出此下策。说句实话,不是我夜冥堂不能拒敌,实在是怕御名楼与上面……。咳咳,总之我不想血流成河,更不想牵扯太多人进来,所以只能把姑娘请来化解干戈。”
典星月道:“我没想到他会听我的话,你为什么知道?”
白羽生笑笑:“我知道姑娘与花掌柜相熟,故而一试。”
典星月心里不高兴,无心再说:“没事,我就回家了。”
说完,拱手在肚,轻着步子优优雅雅的沿着街道走远。
宋大中跟在后头,紧走两步追上:“我送你。”
典星月步子加快,语调突然变冷:“不用了。”
宋大中边追边道:“你别生气,这不是我的主意。”
典星月缓缓步子:“我不管这是谁的主意,总之这样就是不好,有点胁迫利用的意思。其实要我帮忙可以明说,能帮忙的话我会想对策。我跟师先生其实不熟,像刚才这样不明不白的,万一师先生不肯听我的话,那怎么办?万一他发怒了朝我下手,又该怎么办?”
宋大中苦声道:“你说的没错,是我考虑不周,我跟你道歉。可你要相信我,我没有想过利用你,更不允许别人伤害你,不管在什么情况,我都甘当盾甲护你周全。”
典星月道:“你说话的口吻越来越像赵夕指了。”
宋大中道:“赵夕指是花言巧语,我是大实话。”
典星月道:“行了,我不怪你,你掉头回去吧。”
宋大中道:“这么晚你一个人回去,我不放心。”
典星月道:“我又不是纸糊的,你别再跟来。”
宋大中听她这么说,只好乖乖的停下步子。
看到典星月生气,他心里难受,很不舒服。
他紧张典星月,生怕她回家路上遭遇什么。
于是又兜起步子,远远跟着,直到典星月进了内城,他才掉头返回。
……
回到枫亭街时,夜冥堂的弟兄们早已散去。
东兴楼门前只剩下几员官兵勘察凶杀现场。
班叔尼在桥边等着宋大中,跟他说此事已经告一段落,堂主对他赞许有加,令他回去好好歇息,莫要误了明早的进修课程。宋大中感到郁闷,这件事告一段落是没错,可他们都做了什么,让一个女人冲锋陷阵,实在过分。
他们这种做法确有利用之嫌,典星月生气也是应该的。
身为夜冥堂的一份子,他能说什么呢,只能暗暗吃瘪。
他一路心境低迷,回到宅院,关上宅门,哀叹了口气。
“宋兄弟。”叹声未泯,忽听有人喊他,寻声觅去,瞧见墙角黑处蹲着一个黑影。宋大中从低迷中警醒:“你是什么人,鬼鬼祟祟藏在我家里做什么!”
那人一步一瘸从黑处走出,月光照下,竟是个血人。
“宋兄弟不要紧张,我……我是牧马秦庄的侍卫。”
“你是大司马的人!你怎么满身是血,弄成这样?”
“大司马说,你值得信赖,如遇危难,可来投你。”
宋大中点头:“他救过我,你先忍耐,我去取药。”
他到里屋取了回阳丹,合水调制,拿来给这人涂抹伤口。此人伤势颇重,光剑伤就有五处之多。他仅是返还大司马阎松的救命恩情,这人是怎么受伤的,他不愿问,也不想知道,涂完伤药,便让他自行离去。
可那人不走,仍求:“烦劳宋兄弟送我一程。”
宋大中道:“你已经止血了,回去当也不难。”
那人道:“城内的官兵正在寻我,我受伤翻不了城墙。”
宋大中起了疑心:“官兵?难道在东兴楼杀人的是你?”
那人迟疑了一下,点点头道:“没错,那人是我杀的。”
宋大中大怒:“大胆狂徒,你害了我,居然还敢投我!”
那人拱拱手:“宋兄弟息怒。大司马说,我事成之后,倘若难以脱身,可向你求助,你若肯帮忙,自然最好,假如你起了疑心,可去牧马秦庄找他问话。”
宋大中疑心不减:“你意思是说,这事跟大司马有关?”
那人道:“小人不敢瞎攀,你想知道,可以亲自问他。”
宋大中运思稍想,此人行凶,挑起夜冥堂和御名楼的矛盾,虽说固然可恨,可毕竟大战没有发生,就算把他交给官府,也仅是解解恶气。倒不如把这凶手送回牧马秦庄,届时找大司马问过明白,问他为何丢来一颗烫手山芋。
注意拟定:“好,我送你回牧马秦庄。”
当下取来干净的衣裳,叫这凶手换上。
而后,搀住他,跳墙出院,投入黑暗。
第255章 大祸临头
凌晨,寅时正中时分。
城东郊区,牧马秦庄。
宋大中将杀人凶手送到,庄中侍卫把人接收走了。
管家招呼宋大中落座大堂,上茶送食,倒也客气。
一会儿,大司马阎松披着衣袍、带着倦意出来见他。
两人相隔数月,再次见面,没有初见时那样的拘束。
宋大中行了礼就问:“大司马近来可还安好?”
阎松笑笑:“承你挂怀,老夫身体还算硬朗。”
客套已毕,宋大中不再废话,单刀直入:“今晚的事,烦请大司马解疑。”
阎松令管家将一份公文递给宋大中,然后说道:“老夫要说的都在里面。”
宋大中展开公文,里面的内容说的是,王子少庸密谋叛乱一事。
公文的详情惊天动地,说少庸王子勾结加曼帝国,一年前就已派人潜入帝都,他们匿藏于太昌地下城,打算在今年太后寿辰之日发动袭击。公文对今晚被杀之人也有描述,此人名叫工布,是少庸王子旗下的一员谋士。
宋大中看完,全身冒汗:“这事要是属实,那可真要翻天了。”
阎松道:“当然属实。一年前我收到密报后,就派人暗中调查了,可惜贼人潜伏极深,并且窝点众多,查不到有用的信息。于是,老夫便派出暗桩,以图进取。前几天这叫工布的突然变节,来我军部投诚,亏得老夫布下的暗桩起了作用,他密传书信给我,说工布是诈降,目的是要盗取军部的机密档案。老夫收到消息,不得不派人进城杀贼除奸。”
宋大中听着这些石破天惊的消息,一面气嘘一面道。
“朝中那么多当官的,这种事何劳您亲自费神。”
“少庸是先帝骨肉,他叛乱之事决不能向外伸张。因为往大里说,这是叛乱;往小里说,这是皇家内斗。老夫怕朝局大乱,更怕有人暗投少庸,所以我便把这份文书列为了最高机密,就连天子和太后也一无所知。算上老夫,满朝文武,知道这件事的仅有三人,所有调查、包括杀贼、除奸都需暗中进行。”
“既然是叛乱,为什么还要瞒着天子和太后呢?”
“主要是太后性情激进,恐她闹出太大的动静。”
宋大中轻蹙眉头,沉默片刻,说道:“市井都说,当今天子得位不正,少庸王子是嫡长子,理应由他登基继位。太后强势,少庸非但继不了帝位,反而被发配到边塞苦寒之地。太后处事如此,如果我是他,我也会反。”
阎松轻斥:“小兄弟,不可胡言乱语。”
“晚辈只是猜猜少庸王子谋反的原因。”
“不满是有的,他之所以发配到边塞苦地,那是因为他酒后失道,诋毁天子,说来他跟你倒有几分相像。当日你我初见,你不也是抨击今制,凿凿不满,你的这种不满与少庸王子确实很像;那天我还开解你,劝你心态放宽,莫做非分之想,没想到你的不满情绪竟是如此高昂,你啊你……,你弑主夺位,你可真是胆大妄为。”
“晚辈弑主,是为了救国救民,绝无私心。”
“不管你有没有私心,你都要大祸临头了。”
宋大中神经一紧:“大司马,这话怎么说?”
阎松摇头作叹:“哎,还怎么还糊里糊涂的,你弑主意味着什么,难道你不清楚吗。你这么做等于是给天下竖了个榜样,将来人人学你一样,民杀主,臣弑君,那还得了。你叫诸侯和天子寝食难安了,他们能这么轻易绕你。”
“大教宗在太后面前保了我,这事过去了吧。”
“没错,有大教宗保你,谁也动不了你。可是三年期满,你离开国子监之后,大教宗还能护得住你吗?每期每届那么多学子,他记得住你吗。除非……,除非大教宗收你做了徒弟,你才能活命,但你仔细想想,这样的机遇有多大呢?正所谓,未雨绸缪胜似临渴而掘井,你该想想如何自救了。”
听了这番言词,宋大中惊出一身冷汗:“我该怎么自救,求大司马教我。”
阎松抚拨白花花的胡子,眯眼微笑:“你弑主的行径,动摇了天子统治的基础,自救的唯一方法就是修复这个基础。现如今,少庸谋反,正好为你所用,你只要平叛有功,巩固了天子的统治地位,那时自然可免一死。”
宋大中苦笑:“我区区草民,哪里谋得了这种大事。”
阎松哈哈大笑:“不必苦恼,有老夫呢!老夫虽然辞官归老,但仍能掌控朝局,既然是我教你自救的,当然愿意助你一臂之力。你弑主的名头很响亮,假如派你去做个暗桩,相信少庸必定深信不疑,不知道你肯不肯?”
宋大中端杯喝茶,沉默良久:“好,这个暗桩我做。”
阎松手拍护椅:“那好。据老夫密查,少庸有股势力盘踞在地下城腐坡碑林,你晚上可以多去走动,至于怎么和他们接触,你得自己想办法。但你要切记,你只授命于我,一旦发现少庸踪迹,或者有重大信息,你只能传信给我,届时老夫自会调兵遣将协助你。”
宋大中起身揖礼:“大司马的话,晚辈都记下来。”
其时,天色将亮,国子监规矩严,他可不想迟到。
当下与大司马匆匆拜别,紧赶慢赶的往国子监赶。
一路上,他思绪不定,只觉心压巨石,好生难受。
他以为大教宗作保,事情就这么过去了,哪曾想一切都是假象。大司马的话像敲响的丧钟,震人心魂,他惊醒过来方才发现,原来自己已在深涧之上,如果再这么混混沌沌走下去,势必摔个粉身碎骨。他不能坐以待毙,可是要怎么做才能不露痕迹的跟少庸势力接触,他一时想不出好的办法。
由是,心情深重,变得沉默寡言,一连数日没了状态。
白天时,他身在国子监,却埋着心思,不能好好修炼。
晚上呢,夜冥堂也不管了,跑到地下城悄悄地溜达。
反正把全部心思投在了少庸身上,想着接触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