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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伴读书     自在谪仙txt下载     自在谪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十章 弱点

    若是放在平时,对于这一类的询问,晟是绝对不会理会的。UU小说

    不过此一时彼一时,虽然不知薛衣侯为何如此执着于自己的修为,但想到这有可能是自己临死前的遗言,稍微的犹豫后,终于缓缓的启口。

    “伐髓三十周天,不过……”

    不等晟将话说完,背后就传来倒吸冷气之声。

    伐髓三十周天,我的娘唉!

    若不是身处险境,薛衣侯怕是要跳起来了。

    自己身后的到底是个什么怪物,看年龄也就跟自己相差不多,竟然达到了伐髓三十周天……他到底是怎么修炼的,莫非打娘胎里就开始修行了么?

    要知道,薛衣侯此时的修为也才不过锻骨十四周天,之前因为更换内经使得修为有了一定的提升,但距离十五周天也还差了临门一脚,可即便进入十五周天,比起晟来,也差了足足一半啊。

    在薛衣侯不足十六年的岁月中,他自以为也算是见多识广,薛家之中也并非没有天资卓越之辈,远的不说,便是他自己就是爷爷口中的天之骄子。

    好吧,因为生性惫懒,薛衣侯实在有负天才之名,但身旁不是还有一位薛衣娘么?

    资质上,薛家双骄难分上下,努力上,薛衣娘更是堪称典范,在之前的春闱大比中,其武经修为已经达到了二十二周天,震惊全场,可即便如此,跟眼下的晟比起来……

    黯然失色,黯然失色啊。

    “你说什么?”因为心思翻动,薛衣侯只是知道晟接着还说了一大通,却没有听清,待好不容易平复了心情后,不觉的追问道。

    “我说自己修炼了一门秘法,若是强行施展,在短时间内可达持节境。”感受到背后薛衣侯的不淡定,晟并没有太多的意外,显然,类似的事情他不知经历过多少了,早已经习惯了。

    嘎吱!

    这是薛衣侯因为用力过度而发出的咬牙之声,清脆响亮,让人担心会不会有牙齿因为不堪重负而崩落。

    “短时间内可达持节境、可达持节境、持节境!!!!”

    一时间,薛衣侯满脑子都被不断重复的三个字所占据,如同在群山中荡漾的回声,经久不绝,震的头皮发麻,连带着后脖颈都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

    薛衣侯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自然理解持节境所代表的意义了。

    数月之前,忘川林一战,薛衣侯怕是在很长的时间里都不会忘记。

    那一战,北阴郡伯府的黑袍家老,出手间虐杀林跟雷霆,一吸一吐间将左、右伯玩弄股掌,仅凭一己之力,就让薛衣侯等众人陷入必死之境,若非狐妖媚儿及时赶到……这个世上怕是早就没有薛衣侯这号人物了。

    而那黑袍家老的修为正是持节境。

    持节境的强大,可不仅仅体现在御空而行,甚至这项本领更像是华而不实的噱头。

    其真正的威力更多的表现在对玄力的运用上。

    修为达到持节境,玄黄之气吸纳入体,除了滋养筋骨外,多余的已经不再是难以掌控的气流,而是化为涓涓细流甚至是汪洋大海,转化为更精粹的

    玄力,调动间,威力数倍增之。

    毫不客气的说,对于修行之人,尤其是武经修行,持节境便是一个分水岭,持节境之下最多只能算是武者,更多的还是依靠匹夫之勇,而持节境之上,才真正走上了修行之途。

    “混蛋,都这种时候了,还发什么呆,阴兵马上就动手了。”一声暴喝,将薛衣侯惊醒,出口的正是晟。

    毫无理由的,晟突然有种直觉,说不定身后这混蛋有办法破除眼下两人的绝境。

    “事已至此,只有一个办法了。”薛衣侯重新变得冷静起来,双眸不断的巡视四周,最终定格在了背负着无头阴将的战马身上,“擒贼先擒王,动手。”

    阴兵确实不惧生死,同时也极难杀死,但却并非全无弱点。

    自从引出阴兵,除了最后关键时刻出手,斩落阴将的头颅,薛衣侯一直都表现的极为低调,低调到没有太多的的存在感。

    之所以如此,固然有被晟抢去了风头的缘故,但更多的还是故意使然,也正是如此,才让他在阴将猝不及防下发动偷袭,一举得手,不过,问题来了,难道从一开始,薛衣侯就预见到晟的败落甚至是遇险么?

    答案显然是否定了,换言之,后来的偷袭之举,更多的是形势下的临机应变,那么他故意减弱自己的存在感,最初的用意又是什么呢?

    观察,不错,正是观察。

    不同于张凡等人,薛衣侯既然选择了跟随晟一同出击,就从未想过袖手旁观。

    可凭借他们两人要想挑战数百近千阴兵,无异于痴人说梦,在这种情况下,要想破局,唯一的办法就是寻找阴兵的弱点。

    阴兵很强,这毋庸置疑。

    其势威猛,奔若雷、力大牛,且不惧生死,筋骨强韧、身披铁甲,又有军阵之威,从某种意义上说并不存在明显的弱点,至于易老事先给的标注有阴兵软肋的纸张,参照意义远多于实用。

    外人都能看得出的软肋,难道阴兵或者说打造阴兵之人看不出来么?这世上可没有多少傻子,阴兵之所以存在哪些软肋,根本上只是一种平衡下的妥协。

    就以薛衣侯斩落阴将头颅而言,脖颈处无疑是阴将的软肋,使其存在被斩首的风险,可难道就为了规避此风险,就用金石重重包裹?如此做,固然极大的提升了脖颈的防护力,但同时也禁锢了其灵活性。

    脖子难以扭转,势必会很大程度上限制了视野,便是阴兵,十成战力,也难以发挥出一成来。

    战场上,面对敌人的斩首,只要小心戒备,并不难躲开,但若是视野受限,那么面临的危难可就不只是脖子了。

    孰重孰轻,自是不用多说。

    正是出于这种平衡下的妥协,最终才造就了脖颈处的软肋,毕竟,这世上本就不存在十全十美的事情,更多的只是做到尽善尽美。

    在外人看来,不受铁甲防护之处是软肋,可想要真正的抓住软肋,又岂是易事。

    且不说阴兵的皮囊经过特质的炮制,变得坚韧数倍,寻常武器难伤分毫,即便不是如此,纷乱的战场环境下,想要命中要害也绝不容易,

    阴兵虽是死物,却也不是无动于衷,自然不会如同木桩般任人宰割。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阴兵固然强大,但也绝非没有弱点,有心观察下,薛衣侯早就看出了一些端倪。

    就拿眼前这支阴兵队伍而言,其强大的根本,恰恰是其最大的弱点,它便是……阴将。

    阴将比之普通阴兵的不同,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得出。

    阴将的强大,不仅仅体现在个体战力上,更在于他对于这支阴兵的统帅。

    口出人言,乃至发号司令,这两个看似不起眼的表现,映入薛衣侯的眼帘,才是最为看重之处。

    不同于晟等人,薛衣侯并非第一次跟阴兵打交道,正因为如此,他更清楚的知道,实际统帅这支阴兵的并非阴将,而是一个叫宁远侯之人。

    可为何到了现在,那宁远侯都没有露面呢?联想到少掉的百余名阴兵,薛衣侯很容易就想到了某种可能。

    那宁远侯并不在此地,想来应该是带着一些阴兵外出办事去了。

    宁远侯不在,却偏偏派一名更高品级的阴将留守,其中用意,就有些意味深长了。

    要么是那宁远侯性子谨慎,要么就是未卜先知,预见到会有人趁他不在而搞偷袭。

    后者自是不可能的了,那么答案就只剩下了一个。

    以阴将所展现的武力以及智慧,其在阴兵中地位绝对不低,相应的,数量也绝对不多。派阴将留守,无疑会在一定程度上削弱宁远侯身边的护卫力量,但他依然那么做了,除了谨慎,更重要的是信任。

    阴将留守槐岭,一方面可以制约阴兵,以免节外生枝,引来麻烦。另外一方面便在于其统御能力,一旦遇袭,能更大程度上发挥出阴兵军阵之威。

    不过任何事情都有两面,以眼下而言,阴将的存在,固然让阴兵令行禁止,动静间皆有法度,不至于引发莫名的混乱,可若是阵前失将呢?

    阴兵对阴将越是依赖,一旦失去,便越发的容易引发混乱。

    此时的薛衣侯打的便是这个主意,更何况,柿子拣软的捏,瞎子都看得出,身首异离的阴将,早已经成了拖油瓶,更甚者,因为太过愤怒或者其他原因,竟然犯下了跟其主人一样的忌讳。

    无头阴将提着自家的首级,骑着高俊的战马,颐指气使、指点江山,却是忘了,他距离薛衣侯跟晟实在太近了。

    若是之前,不清楚晟的修为,薛衣侯对自己的这个计划还有几分担心,毕竟那阴将的身边还是有不少阴兵护卫的,不过现在么……

    清风颤,左追翼……

    薛衣侯果断的发动了攻势。

    晟虽慢了半拍,但很快就醒悟过来,没有犹豫,凭借着高出许多的修为,几步间硬生生的追了上来,并先一步斩下了手中的六尺怪剑。

    此时专注于攻击的薛衣侯,目光全部聚焦于数丈外~阴将的身上,根本无暇关注晟,更没有看到,就在晟落剑的同时,其空着的左手突然伸出食指,点在自己额头之上,并不长的指甲轻易的破开了额头,割出一道s形的血痕。

第六十一章 黄雀在后

    晟有自残倾向么?

    或许有,或许没有,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额头上的那抹鲜血竟然渐渐的泛起暗金色泽,且色彩越发的浓郁,伴随着,晟的气势也发生了剧变。UU小说

    一股若有若无的凌厉气势自晟的体内苏醒,虽还不甚强盛,却给人一种舍我其谁的无双霸气。

    只是没等这股力量彻底释放,晟迅猛出击的身形突然一顿,双眸之中现出一抹疑色,视野不自觉的抬高向着漆黑的夜幕望去。

    晟这一顿不打紧,却是差点让后面的薛衣侯刹不住脚撞上来。

    “你疯了?”薛衣侯借着清风颤,双腿左右一晃,堪堪避免了与晟发生亲密的接触。

    这并不是让薛衣侯怒不可遏的原因,至少不是主要原因。

    两人一前一后,借着突然性发动袭击,为的就是杀那阴将一个措手不及。

    这擒贼先擒王之计无疑是有效的,作为全程关注着阴将的薛衣侯,甚至看到了阴将的脸上罕见的现出了慌乱。

    眼瞅着大事可成,孰料晟也不知道发了什么疯,竟然在关键时刻停了下来。

    这一顿,时间看似短暂,值此紧要关头,却足以决定最后的成败。

    果然,因为这一顿,不过区区三丈开外的阴将悚然而惊,从慌乱中恢复过来后,血色的眸子立时向左右传递,不用出言,便有左右十几名阴兵反应过来,手中丈长戈矛前擎,于阴将身前编制成枪林刀阵,俨然堵死了薛衣侯两人行刺的路径,与此同时,阴将座下的战马也瞬间做出动作,四蹄翻飞,却是向后退去。

    不过转瞬之间,绝佳的战机便告消弭,让薛衣侯如何不怒,不待冷静下来,苦涩便爬上了嘴角。

    失去此次战机倒在其次,由此而引发的后果才是最可怕的。

    有了准备的阴将必然不会将自己再陷入险境,盛怒之下,更是会爆发出更加凌厉的反击。

    “嘘,你听。”晟仿佛没有看到薛衣侯怒意一般,转身间,竖起手指放于唇边,随后又顺势向上指了指。

    听?

    薛衣侯一愣,心中虽是疑惑,但还是本能的竖起了耳朵。

    淅沥沥……

    这是夜雨飘零的声音……不对,这雨声似乎尖锐了些许。

    这是……

    薛衣侯额头微皱,学足了晟的模样,也不自觉的抬头。

    夜幕漆黑,偶尔能看到一丝丝亮银色的狭长雨丝。

    雨丝?狭长?亮银色?

    似乎意识到什么,薛衣侯脸色陡变。

    “快退。”薛衣侯大叫一声,便欲去拽晟。

    晟无动于衷,只是对薛衣侯摇了摇头。

    这摇头的意思,不仅仅是时间上已经来不及了,更因为……不需要!!

    悬念没有持续太久,甚至于不仅薛衣侯两人,就连四周的阴兵也感觉到了,不,应该是看到了。

    一枚枚即便是在黑夜也依然难掩银光,足有五寸之长的银针自天上来,飞射而下,却诡异的没有射中任何一人,包括阴兵。若是转换成上帝视角,便不难发现,这些深扎入泥地上的千余枚银针赫然摆出了阴阳双鱼的形状,其最外围的圆圈恰好将三百阴兵包裹了起来。

    爆!

    一声轻喝自夜空落下。

    砰、砰……

    爆裂之声,连绵不绝。

    那上千枚银针接连爆开,化作团团白雾,瞬间就将整片坟场笼罩,于此同时阴阳双鱼阵飞速旋转,自下而上,席卷着白雾直达百丈天空,形成了极

    为骇人的龙卷风暴。

    “冰魄双鱼阵,阴阳家!!!”远处小山丘上,目睹到这一幕,站于中央处的黑袍之人不由开口,声音之冷,让四周不少人都打了一个寒战。

    “阴阳家倒是舍得下本钱,连冰魄都拿出来了。”黑袍之人继续开口,轻声沉吟,也不知再想些什么。

    阴阳家突然出现在这里,必然不是偶然,对此,黑袍老子虽然意外,但细想一下,倒也在情理之中了。

    话说回来了,诸子百家,除了少有出世的纵横家以及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小说家外,彼此间都少不了互掺沙子,窥探对方的辛秘。

    “座使,属下要不要出手,否则怕是……”身后,易老适时的出口,脸上现出一抹忧色。

    现在那片坟场已经为暴风龙卷以及白雾所笼罩,即便是他们也被遮住了视野,唯一能依靠的只有那位高长老肩头的紫背小貂,依然不辞辛苦的模拟着场中发出的声音,但也被凛冽的风暴之声所充斥,已经失去了意义。

    “嗯。”不等易老将话说完,黑袍之人已然明白了他的意思,点了点头,打断道,“也罢,那两个小子若是为阴兵所伤,只能怪他们学艺不精。可若是阴阳家……哼,可就另当别论了。你去吧,务必将那两个小子安全带回来。”

    事情发展到现在,猎头仪式已经失去了原本的意义,好在,收获还算不错,尤其是晟所展现出的修为战力以及天赋,更是深深的打动了身边的这些客人,这就足够了。

    “诺!”易老拱了拱手,起身便欲跳下山去。

    “慢着。”就在这时,黑袍之人突然想到了什么,稍一迟疑,叫住了易老,“若是事有不歹,你就竭力将晟救出来吧。”

    龙卷风暴之内是何光景,谁也看不到,至于紫背小貂口中模拟出的也都是杂乱而毫无意义的瑟瑟风声,所以也不知阴阳家此次来的是何等人,若是高手的话,仅凭易老,怕是难以应付,这才有了黑袍之人的嘱咐。

    在薛衣侯跟晟之间,黑袍之人几乎想都没想,便做出了取舍。

    “你……你还是不要去了。”谁知,自己的话音刚落,黑袍之人竟然再次改口。

    但凡了解黑袍的人都知道,他绝对是杀伐果决的主,可现在却一连推翻自己的命令,如此朝令夕改当真是闻所未闻。

    “座使?”易老回望着黑袍之人,眼中充满了疑惑。

    “那冰魄双鱼阵威力极强,便是本座想要破除也非易事,稍不小心,便有反噬的可能,所以,你……”黑袍之人的声音透着犹豫以及痛惜。

    因冰魄双鱼阵的威名而犹豫,为晟的处境而痛惜。

    别看他之前表现的不以为然,但晟毕竟是罕见的五气朝元体质,便是放眼整个医家,也是独一份的。

    可若是因为搭救晟而失了易老,两相比较之下,黑袍之人虽满心的苦涩,却也不得不忍痛割爱了。

    且不说山丘之上发生的种种,此时的薛衣侯跟晟,处境确实不好,不,准确来讲,已经坏到不能再坏了。

    就在那千枚银针爆裂开来,将整个坟场都笼罩在白雾之中,相比于外界看到的恐怖龙卷风,其内部却是平静的很,但也只是平静,其凶险处却是毫不逊色。

    此时两人便深切的感受到了什么叫彻骨寒意。

    只不过是眨眼的功夫,两人的身上便结起了冰晶,等他们反应过来时已经晚了。

    身上的冰晶如同病毒一般飞速的蔓延,覆盖全身之后,又由外及内,不多时就让他们失去了知觉,完全丧失了对身

    体的掌控。

    其实不止是他们两个,相同命运的还有四周的三百阴兵以及他们座下的战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的变成一坨坨冰雕,屹立中保持着原有的姿势以及神态。

    “尼玛,这是什么兵器,就是液氮也没有这么恐怖吧?”身体不能动,就连思维也变得迟钝起来,但这却阻拦不了薛衣侯内心深处飞速滋生的恐惧。

    现在的他,毫不客气的说,完全就是任人宰割的鱼肉了。

    “谁,到底是谁?”薛衣侯不甘的在心中嘶吼着。

    没让薛衣侯失望,始作俑者很快就出现在了他的视野之中。

    一连十几道身影,不疾不徐的从半空中飞落,其中有男有女,但诡异的是,每一个都仿佛不受四周的寒气侵扰,身上不仅没有结冰的迹象,甚至连穿着都还保持着夏日里特有的清爽。

    来人一共有十四个,男八女六,服饰上更是泾渭分明。

    八名男子脸上带着相同的木质面具,穿着统一的黑色深衣,不着装饰,看似朴素,但衣料却是上好的绵帛。

    六名女子皆是大红长裙,样式上,虽有着时下的古朴,但在细节的处理上却又非常的大胆,比如领口……

    如果薛衣侯没有看错的话,眼前这六名红裙女子竟然都是低胸装,款式像极了前世娱乐明星的晚礼服,不仅尽情的展露出晶莹的香肩、轮廓分明的锁骨,更是酥胸半露,大片的高耸雪白,若不是被冻成了冰块,薛衣侯都担心自己会不会喷出大把的鼻血出来。

    当然,这十四个人还是有相同处的,比如所有人都背着一副可以伸张,貌似用木头打造的翅膀。

    “真以为有了翅膀,就是鸟人了?”薛衣侯不无恶趣味的暗骂道。

    “你们几个,愣着做什么,还不动手?”突然一身材高挑的女子率众而出,绰约的身姿如同水蛇般扭动,让人看的心痒难止,唯一可惜的是脸上遮着红色的面纱,看不到其真实容貌。

    听得女人开口,其他八男五女不敢懈怠,转身间,便各自擎着手中的兵器,杀向了四周的阴兵,砍瓜切菜一般,好不惬意。

    为首的红衣女子并没有动手,一双秋水双剪竟是眨也不眨的定格在薛衣侯的身上,让后者很是不自在。

    “这娘们想干什么,莫不是……尼玛,若真是那样,小爷是从还是不从呢……哎,为小命计,说不得只能委屈了一下了。”

    “他就是此行的目标?”红衣女子款款走到薛衣侯的面前,其身量竟是还高出了半个头,只见她伸出芊芊玉指,托住薛衣侯的下巴处的冰块,好一番打量,然后出乎意料的抬头,向着黑漆漆的天际轻声问道。

    良久之后,也没见有人回应,但红裙女子却仿佛得到了答案,满意的点了点头。

    “小家伙,跟姐姐去个好地方,如何?”红裙女子低头,对薛衣侯娇笑道。

    薛衣侯脑袋不能动,但眼珠子却是坚定的左右摇摆。

    “这是要拒绝么?还真是让人家伤心呢,不过,这可由不得你,除非……你想身边的这个同伴死?”女人依旧笑吟吟的开口,但其中的威胁之意,却是另人胆寒。

    不知为何,薛衣侯对红裙女子的威胁竟生不出一丝的怀疑。

    一番心理挣扎后,薛衣侯最终只能上下翻动眼眸,表达同意。

    “呵呵,好一个识时务的小家伙,不过,你这同伴能否留下性命,可还要看他自己管不管得住自己的嘴巴了。”女子说话的同时转头,第一次将目光投注在晟的身上。

第六十二章 殂山惊变

    这是一场有预谋已久的绑架。

    此时,薛衣侯心中无比确认。

    虽然这突然从天而降的十四人,除了面前的红裙女子,全部都在打僵尸,不,是阴兵,但明眼人都看的出来,这只不过是顺手为之,根本不像薛衣侯众人那般作为猎头的主要目标。

    三百余阴兵,在此之前,是那般的强大,强大到让薛衣侯跟晟都心怀绝望的地步,可是现在,却都变成了毫无还手之力的冰雕,认人宰割,只是顷刻间,便碎了一地的残肢断臂。

    当然,这一切都不是薛衣侯关注的重点。

    红裙女子刚才的那番话,无疑表明了他们的真正目的,那便是自己。

    饶是薛衣侯烧坏掉脑袋,也想不通这其中的原因,但事实就是事实。

    一具尸体突兀的从天而降,相貌平平,倒也没有什么奇特之处,但其体形却跟薛衣侯有着**分的相识。

    在看到那落到红裙女子脚边的尸体时,薛衣侯立时就意识到了什么。

    果不其然,那红裙女子诡笑一声,芊芊玉指已经攀上了薛衣侯的肩头,也不见如何,只是眨眼的功夫,便解除了后者身上的橘红色飞鱼服,只这一手宽衣解带的功夫,就不得不让人叹为观止,更让男人看的心痒难耐。

    “你看我这手艺如何?”红裙女子用脚点了点地上的尸体,对着薛衣侯问道。

    此时,那具尸体已经换上了薛衣侯的飞鱼服,不看相貌的话,还真的很容易以假乱真。

    薛衣侯眨了眨眼,努力的涌动喉结,却还是难以发出半点声音,好在,红裙女子也就是随口一问,从未想过得到答复。

    “嗯,唯一的缺点,就是太整齐了些。”红裙女子望着尸体一番自说自话,一柄全身仿若水晶打造的华丽长剑神奇的出现在其右手之上,看似随意却又精准无比的对着尸体一番挥斩。

    顷刻间,那具尸体已是看不得了。

    身上的飞鱼服破烂不堪,裸露出的肌肤上留下了道道寸深的剑痕,数不尽的细小冰晶凝结在伤口处,阻止了烂肉的外翻。

    相比于身上的剑痕,更惨的是那张本就平平无奇的面孔,此时早已经变得五官扭曲,怕是神仙也很难从中辨认出死者生前的模样了。

    “啧啧,死的还真是够惨呢。”红裙女子啧啧有声,对于自己的杰作似乎很是满意,只是这番话听到薛衣侯的耳中,却是分外的刺耳。

    “喂,喂,你们磨磨蹭蹭的还没有完事么?”红裙女子突然变得不耐烦起来,一双含春含煞的杏目不经意的向着四周砍杀阴兵的同伴瞥去。

    “楼主恕罪,这些鬼物实在太过坚硬了,怕是还需要一些时间。”距离最近的一名红裙女子一边挥剑斩着身前的阴兵,一边歉声道。

    “等不及了,若是让外面那些人反应过来,咱们怕是就麻烦了,不管这些鬼物,撤!”

    红裙女子柳眉微皱,心中虽有些遗憾,但还是果断的下令。

    ……

    砰!!!

    一声闷响,高大强壮的晟也不知承受了何等巨力,鲜血飘洒中自席卷坟场的龙卷暴风中飞出,人还在半空,便昏厥了

    过去,直挺挺的栽到了数十丈外的泥泞之中。

    “是晟,快去救人!”山丘之上,不等黑袍之人发出命令,易老的身影早已经消失在原地,兔起鹘落般,速度极快的蹿向晟落地之处。

    “阴阳家,今日这梁子,我医家记下了。”望着坟场处渐渐消散的龙卷风暴,黑袍之人好一番咬牙切齿,声音冰冷,让人心悸。

    “查,一查到底,本座倒要看看,是谁将此次猎头的机密泄露出去的。”

    ……

    同一片夜空下,槐岭坟场,残肢断臂遍地,三百阴兵连同坐骑,有两百之数化作冰渣碎块,而在数十里开外的殂山脚下,虽是另一番光景,却同样的残忍。

    不大的山村,早没有了往日的静谧,到处都燃烧着熊熊的烈火,即便有细雨,也难以扑灭,只是增添了股股浓烟罢了。

    一座座本就低矮简陋的房屋,已然化作焦土,不时的可以在周遭看到淹埋于泥泞下的尸体以及黑红色的鲜血。

    在静谧、肃杀的感染下,连天空中落下的细雨也变得冰凉刺骨。

    聂老头全身瑟瑟发抖,似乎不堪冰凉夜雨的冲刷。

    花白的头发散乱开来,与胡子纠结在一起,遮掩住了他近乎扭曲的面容。

    此时,聂老头就院门外,其身后便是自家的茅舍,也是整个山村到目前为止唯一得以幸免的宅院。而在他的前方,横七竖八杂乱的倒了一地尸体,有人的,更有畜生的,再往前……

    “前辈当日所赐,晚辈没齿难忘,来日方长,后会有期……嘿嘿,前辈可还记得当日晚辈留下的话么?”聂老头前方二十丈开外,一身穿黑色麻袍,帽兜遮面的男子安坐于高头大马之上,居高临下,阴寒的目光穿过帽兜,直射而来,“只是没想到,不过短短月余的时间,咱们就又见面了。”

    “宁远侯,你该死!”虽然看不到那黑袍人的面容,可聂老头又如何认不出其声音呢,赫然是月余前,在殂山上被自己吓走的宁远侯。

    聂老头发誓,哪怕是面对杀父仇人韩王以及韩相侠累,也没有此时这般愤怒。

    殂山村,全村上下六十三户,加上老幼妇孺三百余口,只是旦夕之间,便尽遭屠戮,而这一切,便是眼前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混蛋所为。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更何况聂老头生性本就极重情义,否则当年也不会冒死刺杀韩王、韩相,只为报了杀父之仇。

    更为了不怕连累他人,在战至力竭之时,欲剜目毁容自戕。

    于殂山村而言,聂老头虽是个外来户,但毕竟在此立脚了十几年,早已将这里当做了自己的家乡,邻里之间也是颇为和睦。更何况,这些可怜的村民或许不知,但他又如何看不出,今日之所以会天降横祸,罪魁祸首便是他自己啊。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在怒火以及浓浓内疚的双重压迫下,聂老头当真是又恨又疼……

    若是可以,聂老头恨不得将其大卸八块,剥皮抽髓点了天灯。

    可饶是他如何的愤怒,最终还是保持着一丝的清明。

    不是怕了这宁远侯,仅仅是因为……

    聂老

    头眼神微不可查的向着身后瞥去,就在这唯一完好的院子里,可是藏着……

    如果说,聂老头现在有什么死穴的话,或许就只有她了。

    当然,今日这阵仗也非常不乐观。

    宁远侯敢来报复,自然是做了万全的准备,光是阴兵就带了一百多,只是这股力量就足够骇人了,而更让聂老头忌惮的是宁远侯身边的一个人。

    那人同样的一身黑色粗布麻袍,但样式上却要朴素的多,也不像宁远侯般藏头露尾,赫然是个面色黢黑、神色冷漠的年轻男子,长得虽有些老成,但也不过二十多岁的样子。

    虽然年轻,可此人却浑身都散发着毒蛇一般的危险气息,让聂老头心头猛沉。

    当然,除了此人外,在他身后还跟着十三人,而且还算得上是聂老头的熟人,便是不久前,打过交道的十三堡的十三位堡主。

    原本,这十三人并不放在聂老头的眼里,只是此时此刻,他们出现在此,其代表的意义就实在意味深长了。

    宁远侯虽强,但他的强大是建立在拥有着一支千人阴兵基础上的,至于他自身的战力,反而略显平庸。

    如果只是他一个人,哪怕带上了百骑阴兵,聂老头自认还能应付,最多付出些许代价罢了,事实上,就在过去的半个时辰里,他在救助邻里的过程中,就斩杀了不下于二十骑阴兵。

    可若是再加上那个自始至终都没有出手,而是选择冷眼旁观的黢黑青年呢?

    黢黑青年明显是敌非友,却眼睁睁的看着聂老头大逞雌威而无动于衷,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此人脑筋有问题,要么就是自持身份不屑于以众敌寡。

    显而易见,脑筋有问题这个选项实在没有太多的说服力,那么就只有唯一的可能了,而这也是聂老头心生忌惮的原因。

    两方联手,已经足够聂老头头疼的了,若是再加上十三堡呢?

    这十三位堡主的修为战力或许并不高,但却成为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正是这种种的一切,让聂老头即便因为屠村而怒不可遏,却依然保持着最后的理性。

    只可惜,聂老头现在所能拥有的选择实在不多了,即便他稳稳的站在原地,没有冒然出击,却不等于对面也无动于衷。

    “要么死,要么降,给尔一炷香的时间考虑。”对面,从未发声的黢黑青年突然抢在宁远侯发布命令前开口。

    声音带着一种特有的嘶哑,虽不难听,却如同他的神色一般,冷峻、淡漠。

    “果然如此。”对方的最后通牒,却是解开了聂老头心中的疑惑,让其不由的松了口气。

    对方如此兴师动众,且大动干戈,果然并非只是寻仇这么简单,更在意的怕是那个“降”字了。

    只是这黢黑青年,看上去不过二十多岁,到底是凭着何种依仗,敢如此大放厥词呢?

    聂老头有些不信邪,或者说,他本就是个不信邪的人,所以……

    三尺青锋缓缓平举,直指而去。

    此时无声胜有声,这番举动,已经表明了他的心意。

    要战便战,嗦个……屁!!!!

第六十三章 我们要你

    摇了摇昏沉的脑袋,使其稍微的清醒了些,薛衣侯并没有立即睁开眼睛,而是努力回忆着昏迷前发生的种种。

    并不算清晰的记忆中,自己貌似被一个女人扒光了衣服,呸,不是扒光,只是剥去了飞鱼服而已,然后穿到了一个身材像极了自己的尸体身上,再进行一番半毁灭性的加工,以施李代桃僵之计。

    嗯,自己被绑架了,而且还不是一般的绑架,否则也不会早早的就准备了替死鬼。

    至于原因,鬼才知道。

    薛衣侯此时也不知该咒骂倒霉,还是应该暗自庆幸。

    倒霉的是被一群神秘莫测的人绑架,前途命运未卜。庆幸的是……短时间里,应该没有性命之忧。

    然后呢?

    还是那个性感妖娆的让人不敢直视的女人,突然发难,一脚踹在了晟身上,其狠辣程度,甚至让薛衣侯清晰的看到,她脚下类似高跟鞋的木屐鞋根完全破开了晟的胸膛,捅出了个汩汩的血窟窿。

    晟并无意外的被大力踢飞,撞上了四周的龙卷风暴,又被高高卷起,在离心力的作用下,不知甩到哪里去了。

    不得不承认,红裙女人的那一脚,当时就差点没把薛衣侯吓尿,对晟不仅没有半分的怜悯,反而有些可惜,可惜他中招的是胸膛,若是再往下移个两三尺,啧啧……

    狠,忒狠的女人啊。

    当然,薛衣侯那时之所以还有心幸灾乐祸,根本的原因还是因为知道那一脚看似极重,却不伤性命,最多就是让晟在床上躺个几日罢了。

    至于那女人为何要这般做,薛衣侯隐约也猜到了些。

    再往后,又发生了什么呢?

    “尼玛,老子不会那么倒霉,遇到同道中人了吧?”想到昏迷前看到的最后一幕,薛衣侯就有种时空混乱的膈应感。

    十几条婴儿手臂粗的麻绳从天而降,被红裙女子一伙人系在了各自的腰上,薛衣侯很荣幸的跟红裙女人系在了一起,成了名副其实的一根绳上的蚂蚱。

    不等薛衣侯细细的品味那埋没了自己脸颊的秀峰柔软,一股并不算大却有着直摄灵魂深处般熟悉的力量,自腰间的绳索传来,扶摇直上……

    十几人在绳索的拖拽下,一一离开大地,且向上的速度不断提升,如此直升了数百丈高空,隐没于一片阴云之中方才停止。

    再然后,薛衣侯便看到了让他呼吸几乎都差点停止的一幕。

    残卷般的云层之中,赫然悬立着一方五丈大小的怪物。

    因为是黑夜,又处在云层之中,使得怪物的颜色大为失真,分不清是黑还是灰,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其造型,似鸟非鸟,反倒是像极了薛衣侯前世某些科幻电影中的飞机。

    “索降、灰机、垂直打击,我擦、擦、擦!!!”因为过分的刺激,薛衣侯哪还记得周遭的环境,羊癫疯般的狂叫不止,全身更是激动的手舞足蹈。

    这一突然的变故,不仅出人意料,更是让本就有着亲密接触的红裙女人,娇躯一僵,羞愤之下,再无客气,一掌切在了薛衣侯的后颈,终于……安静了。

    闭着眼,揉了揉还再胀痛的脖子,也为那段短暂的回忆划上了句话。

    “你醒了

    。”

    一道温润如玉般散发着莫名磁性的声音,徐徐在耳边响起。

    缓缓睁开眼睛,循声望去。

    入目的是一张脸,男人的脸。

    这本没有什么奇怪的,毕竟之前发出的声音,只要不是傻子,都听得出是个男人。但正是这张脸,却让薛衣侯神色一僵。

    男人白衣黑发,衣和发都飘飘逸逸,不扎不束,无风自动,衬着单薄的身姿,尽显卓尔不群。他的肌肤略显苍白,却又隐约有光泽流动,眼睛里闪动着琉璃般的光芒,道尽了聪慧。容貌如画,脸上的线条分外柔和,却偏偏不带一丝阴柔,只此风仪,就足以让世间一切美好的事物黯然失色。

    身姿玉树临风、清新俊逸,气度温文尔雅,道不尽的风流倜傥,摸不透的器宇不凡。

    如果非要给他找出一处缺憾的话,或许就只有其身子底下的那方木质轮椅了。

    看到轮椅,让薛衣侯莫名的又回忆起薛山县惊变那天晚上的自己。

    堪称简陋的轮椅,却莫名的给主人增添了足智多谋的深不可测。

    羡慕么?

    薛衣侯总归是个凡人,眼见如此优秀之人,又同为男儿身,如何能不羡慕。

    嫉妒么?

    讲真的,没有,准确来说,不是没有,是不敢,不敢嫉妒,生怕亵渎了“完美”一词。

    长时间的盯着别人的脸看,其实是很不礼貌的,可薛衣侯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将目光转移,好在,后者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待遇,并没有表现出不满,甚至极有耐心的保持着沉默,大方的将自己呈现在薛衣侯的眸子里。

    “你、你是谁?”终于,也不知过了多久,薛衣侯清醒过来,疑声道。

    “嵇墨白,你也可以叫我老白。”男子微微一笑,带起左脸颊的梨涡,透着让人难以拒绝的亲切。

    “老白?你很老么?”薛衣侯调笑一声,不知不觉中已经放开了心头的戒备。

    “双十年华,长你四岁有余。”嵇墨白倒也不吝于自嘲,说笑中,自顾的转动轮椅,行到了薛衣侯身下的榻前。

    “你认识我?”薛衣侯眼睛微眯,但很快就恢复了,“是了,若非如此,也不会那般大费周章了。”

    “事出有因,只能如此,还望薛兄见谅。”嵇墨白恰到好处的露出些许歉意。

    “事出有因?却不知是何因?”薛衣侯自然没有那般好糊弄。

    原本他就满脑子的问号,如何会不问个清楚呢。

    “嗯……”嵇墨白略一迟疑,但还是徐徐开口,“有位朋友举荐薛兄,身怀大才,可惜明珠蒙尘、所遇非人,至此,不得不行非常手段,以救薛兄于水火。”

    只听这话,尤其是后半句,说是大言不惭都显得有些温和了,作为听众,怕是脾气再好,轻则不以为然,重则怕是就要冷眼相加了。

    什么叫行非常手段,救水火之中?

    且不说薛衣侯从未觉得自己生活在水火之中,即便是,又跟你一陌生人有什么关系,简直就是不可理喻啊。

    只是面对嵇墨白那张真诚的面容,薛衣侯骇然的发现,自己竟然有些相信这连篇的鬼话了。

    想到这种结果,薛衣侯不自禁的流

    出了一身的冷汗。

    眼前这个过分完美的男人,实在是太可怕了,只是一番言语,便能轻易的打动人心,这能力,若是用好了,岂不是可以诛心么?

    嘶!!!

    薛衣侯猛吸一口凉气,尽量让自己变得清醒一些,并且适时的摆出一副生人勿近的冷峻表情。

    “你说的这些,我不明白。”

    “薛衣侯,距离十六岁……嗯,我算算,应该还有不到十天的时间。因出生之时,天降红云三朵,而被认为是三花聚顶之资,进而改天换命。因为这个缘故,你那并不出众的父亲继承了家主之位,而你更是成为薛家嫡子,早早的预订了下任家主之位。可惜,天有不测风云,就在数月之前,薛家蒙难。一夜间,薛家几乎灭族,鲜血撒街,经日不散。”不等嵇墨白开口,另外一道清脆的声音适时响起,循声望去,赫然是之前将薛衣侯打晕的红裙女子。

    “哼,北阴郡伯以及那二十五县损失也不小。”伤疤被人无情的揭开,薛衣侯的神情立时就冷了起来,眸子里的寒光,傻子都能看出汹涌的杀气。

    “确实如此,此一役,北阴郡伯折了三名家臣,据说就连极为精锐的矢锋卒也是损兵折将,至于那二十五县也有或多或少的折损。以一家之力对抗实力强横的郡伯外加二十五县,只此一点,薛家足以让人敬畏。”红裙女子幽幽叹了声气,看向薛衣侯的目光,也变得复杂了些许。

    只要详细的解读了那一夜所发生的种种,便不难发现,最后真正挽救下薛家仅有血脉的,赫然便是眼前这个少年。

    “可惜,还远远不够。薛家人,命精贵,哪怕是个马夫,我都要那些人十倍、百倍的偿还。”不自觉中,薛衣侯的眼睛里已经爬满了血丝。

    一张张熟悉的面孔,飞快的在脑海中浮现。

    有爷爷、父亲、母亲……甚至是在以往都懒得看上一眼的府中奴婢,这些人面目姿色各异,但此时却都有着相同的神情。

    他们在看着薛衣侯,在期待着,期待有朝一日,薛衣侯能将仇敌一一送去,与他们相逢。

    “不要说了。”薛衣侯猛然挥手,毫不客气的打断了红裙女子接下来的话。

    他不知道,面前这两人知道多少自己的事,但现在却是无暇顾及,相比之下,他更想知道的是目的。

    先是费尽周章的将自己绑架至此,为此不惜弄出个替死鬼,同时还将薛家的过往打听的如此清楚,若说这嵇墨白以及红裙女子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打死薛衣侯都不信。

    莫不成……他们也跟北阴郡伯一样,看上了薛家的那些产业?

    不怪薛衣侯这么想,实在是薛县北城内所隐藏的东西,对于时下而言,可远远不只是意味着财富,在那其中,尤为重要的便是锻铁之术。

    “既然我已经被你们抓来了,也就不用卖关子讲故事了,直说,你们想要什么?”薛衣侯冷冷的望着身前的嵇墨白以及红裙女子,神色之中不由的浮现一抹嘲讽。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不论是在哪个世界,哪个时代,总归逃脱不了利益二字。

    “薛兄爽快,既如此,那在下就直言了。我们……要你!”

第六十四章 白玉京

    两天之后,薛衣侯孤身踏上了返回殂山的路途。www.uu234.cc

    一路上走的不疾不徐,准确的说是心不在焉。

    脑海中不断浮现的都是这两天的经历。

    “白玉京,是巧合么?”薛衣侯喃喃低语一声。

    “天上白玉京,十二城五楼。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在前世,诗仙李白的一首《经乱离后天恩流夜郎忆旧游书怀赠江夏韦太守良宰》,虽算不上脍炙人口,但也足以堪称经典。

    正是这开篇的四句,不仅表达了世人对神仙生活的向往,更是开创了“白玉京”一词,为后人多方引用。

    白玉京的含义有多重含义,有人解释为虚无缥缈,有人则称其为天帝的居所,更有人直接代指月亮,如此种种,但总归是与神仙脱不了干系的。

    不过,在薛衣侯现在所生活的世界,至少在他过去近十六年的时间中,却从未听闻有此说法,直到前两日。

    白玉京,便是嵇墨白所创建的秘密组织,类似于江湖帮派,又有着极大的不同。

    至于为何会起这个名字,另有深意是必然的,可惜嵇墨白并没有给出解释,所以,薛衣侯也就不得而知了。

    根据嵇墨白的介绍,白玉京创建的时间并不长,对外更是谈不上名气,其内部成员,大多来自诸子百家,而且基本上都是郁郁不得志之辈。

    就以嵇墨白为例,他是墨家弟子,而且凭着卓越的天赋才智,更是早在十岁的时候,就坐上了小辈弟子的大师兄之位。要知道,在墨家这大师兄的位置并非靠着排资论辈而定,而是各个方面都要出类拔萃的佼佼者,其地位不可谓不重,甚至在墨家过往的历史中,小辈的大师兄大都继承了巨子之位。

    可偏偏,这份待遇到了嵇墨白这,出了意外。

    巨子继承人,最终花落他家,只因为嵇墨白的先天缺陷,其生来就患有一种罕见的不知名疾病,其双腿的发育生长虽与常人无异,却偏偏积弱无力,难以承受身体的重量,根本无法正常行走,这也是为何他常年都坐在轮椅上的缘故。

    论修行天赋、悟性乃至聪明才智,嵇墨白在同辈弟子中无疑是最顶尖的,但墨家为了自家颜面,却是无论如何也不会选择一个瘫子作为巨子。

    于是,嵇墨白的境遇变得尴尬起来,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尴尬慢慢的演变成了危机。

    大师兄之位,确实比不过巨子继承人的称号,但却拥有着不小的威望,当两者没能集于一体时,权利的争斗便不可避免。

    嵇墨白凭着自身的才智以及威望,在与巨子继承人的明争暗斗中,大多时候都是胜多负少,前途看似光明,但也埋下了极深的隐患。

    不论嵇墨白现在有多风光,只是名份这一条,就注定了最后的败局,而且现在越是风光,越会引发那巨子继承人的不满以及仇视,待一切都尘埃落定,他的境遇也就越发的凶险。

    嵇墨白是聪明人,而是还是聪明人中的佼佼者,如何不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不论是出于自保,还是不屈于命运的不公,他都不会坐以待毙,那么暗自建立起一支势力,就成了必然。

    嵇墨白如此,白玉京中其他的重要成员,大多也有相同或者相似的经历。

    天赋的卓越,让这些人生来就有着天然的骄傲,可在

    现实里,他们在各自宗派的地位又颇为尴尬,饱受争议甚至是排挤。

    于是,相似的境遇,让这些人在机缘下凑到了一起,或反抗不公,或施展抱负又或者仅仅只是抱团取暖,最终便有了白玉京的出现。

    看上去,白玉京像是一个毫不起眼的江湖帮派,但随着嵇墨白的娓娓道来,却真的让薛衣侯震惊了。

    这才有了开篇的那一句低喃。

    “白玉京之名,真的只是一个巧合么?”

    想不透,也就不再庸人自扰。

    暂时的放开这个疑惑,薛衣侯的额头便紧皱了起来。

    嵇墨白,不,或者说是白玉京,千方百计的将自己从猎头仪式上绑架,其目的正如嵇墨白说的那般,很单纯,其实就是挖墙脚。

    当然,这种挖人墙角的行为,毕竟好说不好听,但此时就显示出了嵇墨白那隐藏在温润外表下的手段了。

    先以“明珠蒙尘,所遇非人”作为伏笔,引起薛衣侯的好奇,顺势便滔滔不绝,将薛衣侯的处境娓娓道来,好一个危言耸听可以形容。

    在嵇墨白的解释下,薛衣侯、聂政、医家、绝音殿、猎头仪式合情合理的串联了起来,只言片语,便栩栩如生的描绘出了一副饱含了阴谋、利用、背叛的画卷,让人听了,毛骨悚然。

    不要质疑嵇墨白言词的真伪,不仅仅是找不出丝毫的破绽,更重要的是他提供了充足的证据,其中,就包括一纸拓印下来的医家高层密信,而落款便是设计了这场阴谋的幕后主使。

    波云诡谲的尔虞我诈、算计阴谋,让薛衣侯心旌神摇。

    确凿的证据面前,饶是薛衣侯,也变得心慌意乱。

    人在这种情况下,往往容易产生依赖感,对于薛衣侯而言,还有比眼前的嵇墨白更值得信任的么?

    嘴上虽然不说,但在心里,薛衣侯已经认同了对方,进而连此次绑架所带来的不愉快也烟消云散。

    直等他离开,神智恢复冷静,却是惊出了一身的冷汗,对于那嵇墨白的手段,钦佩中也是无比的忌惮起来。

    之所以如此,只因为薛衣侯突然意识到了一点,那嵇墨白绝非仅仅只会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甚至于,早在他计划绑架薛衣侯之时,已经做下了让薛衣侯再难回头的准备。

    还记得,那具身材与薛衣侯相似,并被换上飞鱼服的尸体么?

    一开始,薛衣侯只以为对方如此做,是为了扰乱视听,掩盖他们劫持薛衣侯的目的。不过,现在看来,却绝非那么简单,不,应该是幼稚。

    医家位列诸子百家之一,其实力跟底蕴之深可想而知,而只是从名字上更是不难判断,其最擅长的是什么?

    医家,自然是以医为主。

    作为穿越众,薛衣侯可是深知一个“医”字所涵盖之广,即便是在当世,他也没少从史料典籍以及人云亦云中听得医家的奇术,虽未必当得真,但即便只有两成可信度,想要弄清楚一句面目全非尸体的身份,也绝非难事。

    这种薛衣侯都知道的事情,嵇墨白会不知道,白玉京会不知道?

    那么他们还是这么做了,岂不是画蛇添足?

    对,绝对是画蛇添足,但却是故意为之。因为目的,根本就不是混淆视听,而是专门针对薛衣侯的。

    试想一下,医

    家一旦发现那具尸体是假的薛衣侯,怀疑中势必会引发他们的重视。

    为何要绑架薛衣侯?或者说,薛衣侯有什么价值值得对方如此费尽心机?

    在如此情况下,薛衣侯的底细必定会被查个底儿掉。

    薛家嫡子的身份,不值一提。

    可若是再加上无色无相的天赋资质呢?

    不错,就在这两天中,薛衣侯从嵇墨白口中得知了不少有关于自己的事情。

    用嵇墨白的话来说,这些算是绑架薛衣侯的补偿。

    其中最为重要的便是有关薛衣侯的资质问题,不是他甚至整个薛家认为的三花聚顶,而是更为罕见的无色无相。

    不论是三花聚顶,亦或者五气朝元,再有无色无相,本质上,这些能被记载下来的资质,并没有高低之分,只能说,每一个都有着各自的特色。

    不过,话虽如此说,同样是人,还有高低贵贱之分呢。资质亦然如此,多则贱,少则贵。三花聚鼎、五气朝元类似的资质虽然罕见,但千万人中还是能出一个的,只在于能否有伯乐发掘罢了,相比之下,无色无相就是真正的稀罕物了,以至于被冠以百年资质,换言之,就是百年甚至更久才有可能出一个,而真正能够成才的就更加的稀有了。

    正是这份稀有,一旦为医家得知,对薛衣侯的重视程度必然会大幅提升,甚至远超拥有着五气朝元资质的晟。

    这份重视若是发生在薛衣侯被劫持之前,确实有百利而无一弊,至于现在……

    薛衣侯被劫持,只要医家不是傻子,都看得出,对方必然是奔着无色无相资质去了,而转过眼来,薛衣侯却又重新恢复自由,那么他的行踪一旦为医家所知,他们会做何想?

    赞扬劫匪的人道主义精神,在发觉无法拉拢薛衣侯的情况下,大方的将其放生?

    这话,怕是除了薛衣侯以及白玉京的几人外,再也没有谁会傻得相信吧。

    至此,原本并不复杂的事情,只会让医家更加的疑神疑鬼,可又不甘于放弃,那么最后的结果,就是……

    薛衣侯被强行捕获,然后作为标本或者小白鼠,出现在医家的机密之地,或者干脆秉承我得不到也绝不让别人得到的心思,予以剪除。

    想通此节,薛衣侯已是吓得汗毛直立,不敢再往下想了。

    明面上有嵇墨白的以礼相邀,暗地里则堵死了薛衣侯的退路,一收一放,半拉拢半强迫下,薛衣侯便是孙猴子,怕也难以翻出如来的掌心了。

    “该死的嵇墨白,小爷跟你没完。”薛衣侯咬牙切齿的咒骂一声,但转而便萎靡了下来。

    事已至此,他还有选择么?

    找嵇墨白算账?除非是老寿星上吊活得不耐烦了。

    努力将满心的烦躁甩去,薛衣侯抬头间,并不巍峨的殂山已经出现在视野之中。

    “聂老头,小爷倒要看看你还有何话说,哼!”想到某些事情,薛衣侯便开始积蓄怨气,恨不得插上翅膀,立即赶回那鄙陋的宅院,兴师问罪……

    毫不客气的说,薛衣侯之所以有今天的窘境,虽非聂老头刻意的出卖,却也有着最直接的关联。

    今夜月明星稀,嗯……是个吵架的好日子。

    聂老头,小爷回来了!

第六十五章 医无常,瑶琴乘雪

    同一片星夜,广陵城,夜未央。

    闲庭小筑,添香阁,琴房。

    铮、铮……

    悠扬的琴声不时的从琴房内流出,但诡异的是只飘出门外不过丈远,再多一寸,便已无声。

    丝竹之音,分两种。

    其一,乃是普通人吹弹之音,有技艺精深者,可绕梁三日不绝,世称大师。另外一类,则是文卷的分支乐理。

    乐理并没有门派之别,儒家有《乐经》、法家有《法钟》、道家有《丝调》等等,都可谓是百家各门在乐理上的造诣。

    除了诸子百家,甚至还有不少天赋卓绝的文卷高人,自创乐典流传下来,如此,便整合成了乐理一道。

    相比于普通人的吹拉弹奏,乐理未必有什么过人之处,就以《广陵散》为例,以乐理可弹奏,而普通人若是技艺达到,亦可演奏,纯粹的以听觉而论,说不上谁高谁低。但有一点,是普通的弹奏无法比拟的,而这也正是乐理归入文卷的原因所在。

    以乐理弹奏,所拨弄出的音符,已经不仅仅只是为了听,而是更进一步的直达神髓。音符之中夹杂乐师的情绪,甚至为其所左右,最终拥有了惑人心神的神奇特质。

    像现在这般,能够将音符精准的掌握在一定的范围内,多一分都难以传扬,便绝对不是普通乐师可以达到的了。

    琴房内,跪坐于古琴之后的赫然便是此间的主人白裙女子。

    一曲罢,白裙女子习惯性的摸向放置古琴案几的边缘,却是摸了个空。

    “翠柳这丫头也不知去哪了,从早上就不见了踪影,待回来后,看我如何惩戒。”白裙女子望着空空如也的右手,幽幽的叹了声气。

    以往,这种时候,那名叫翠柳的婢女都会奉上香茗,可现在……

    咚!

    叹息之声刚落,白裙女子面纱下的娇颜陡然一皱。

    一道极其轻微的脚步声,最终没能逃过她的耳目。

    这脚步声很轻,却并非刻意压制,当然,白裙女子更在意的是……它的陌生。

    “不是翠柳的,可除了她,谁这么大胆子,敢擅闯此地呢?”白裙女子暗自揣度

    要知道,闲庭小筑可远非普通的青楼,不说其他,只是或明或暗的护卫高手就不知多少,而添香阁更是防卫重地,一般人别说进来,便是靠近都难以做到。

    随着脚步声越发近了,细细品味下又觉得有些熟悉。

    “会是谁呢?”白裙女子短时间里还是难以猜出这脚步声的主人。

    不过,很快,她就不用猜了。

    吱呀。

    琴房被缓缓的推开,借着房内的烛光以及房外的月光,一道身影清晰的映入白裙女子的眼帘。

    “是她?!”待看清来人后,白裙女子莫名的生出一股的不安来。

    “大家,别来无恙啊。”来人停下脚步,对着白裙女子遥遥施礼,只是这声音,却是不男不女、不阴不阳,偏偏又带着特殊的韵律,不至于让人厌恶。

    循声望去,只见来人,一身补丁盖着补

    丁的百纳衣,衣服宽大,遮掩了身形,再有头上戴着的斗笠,让人分不出高低胖瘦,更难辨雌雄。

    “医无常!”白裙女子声音微沉,道出了来人的身份,“你来做什么?”

    “大家似乎不欢迎我?”医无常似笑非笑道,斗笠遮掩下的眼眸却是放射出慑人的精芒。

    “哼,何必明知故问。你我虽同在医家,更是同入绝音殿。不过,绝音殿有色、暗、杀三堂,互不统属,尔为暗,我为色,按规矩,若无任务,本就不该有太多的交集,自然也谈不上情谊,既如此,我为何要欢迎你?”白裙女子不假颜色道,只是语气看似强硬,但听在医无常的耳中,却敏锐的感觉到了些许的色厉内荏。

    “哎,世人皆言戏子无情,乐女无义,果然诚不我欺。就在前两日,大家还虚情假意的央求于我,谁知转过脸却是连逢场作戏都懒得做了。”医无常貌似自嘲的苦笑一声,也不等白裙女子答应,举步间便迈入了琴房,施施然的跪坐到了古琴对面的蒲团上。

    “说吧,你到底想做什么?”白裙女子心头的不安越发浓烈,连带着面纱下的娇颜也苍白了些许,语气自然而然的弱了几分。

    “两日前,医家楚国弟子猎头,槐岭战阴兵,死伤惨重,去时二十一人,最终活着的却只有区区三人。”医无常答非所问,莫名的感慨道。

    “只有三人?”白裙女子额头微皱。

    虽医无常只说活下来的有三人,但也暗示另一层含义只有这三人完成了猎头仪式。

    “哪三个?”白裙女子似乎想起了什么,不由的追问了一声。

    “大家不知?”医无常促狭的反问道。

    “此消息尚未公布,我如何得知?”白裙女子表示不解。

    “是么,莫非是我多想了,以为大家早在一开始就知道结果了呢?”医无常这话怎么听都带着浓浓的暗讽。

    “你这是何意?”白裙女子果然变色,怒声质问道。

    “你让我临时加进去的那个小子……死了。”医无常再次答非所问。

    “死了?!”白裙女子娇躯一颤。

    看得出,这个结果对她而言,很坏。

    “怎么可能?那小子修为虽然不高,但不论心智还是城府……”白裙女子似乎很难接受这种结果,低声呢喃着。

    “不过,他并非是被阴兵所杀,而是死于突然杀出的阴阳家之手。”医无常更进一步,说话的同时,双眸眨也不眨的紧盯着白裙女子。

    只很可惜,至少从表面上,白裙女子听到这个答案后,并没有表现出异样。

    “阴阳家?你是说阴阳家?他们怎么会出现的?是巧合还是……”白裙女子吃惊道。

    “哎!!!绝音殿色堂大师姐之名,果然名不虚传。且不说倾城之貌,只是这份处变不惊的应变,便让人佩服不已,不愧为崔座使看中之人,可惜、可惜……”也不知是性格使然还是什么原因,这医无常说话,每每总有驴唇不对马口之嫌,天马行空且无迹可寻,可偏偏入耳后,又让人升起种种的忌惮。

    “医

    无常,如果你此来只为恭维的话,那就恕我得罪,无意招待了,好走,不送。”白裙女子云里雾里的也弄不清医无常到底打得什么哑谜,不耐烦的挥了挥手,下达了逐客令。

    “不急,此次到访,除了恭维,我倒是还带来了一个人,大家不妨看看。”医无常也不起身,说话间,半转过头,对着半掩的房门示意一下,“把人带进来吧。”

    “喏!”

    随着两声应诺响起,白裙女子娇躯不由一颤,直到刚才,她竟然都没有察觉门外还有其他人。

    目之所及,两名全身包裹了灰袍之人踏入琴房,各执一手,拖拽着一人于中间。

    且看那中间之人,精神萎靡,披肩的长发散落开来,将耷拉的脑袋完全遮挡。一身绿色的衣裙更是破败褴褛,布满了斑斑血迹,不问可知,绝对是受过酷刑的。

    灰袍之人行的缓慢,但每一步却都仿佛踩踏在人心口上一般,让人不由自主的为之紧张,直待行到医无常的身前才停了下来,手上一松,将饱受蹂躏的绿裙女子如同破烂般扔到了地上。

    “翠柳?!”惊呼之声自白裙女子的口中传出,哪怕她及时的捂住了嘴。

    虽然依旧看不清那女子的容貌,但白裙女子又如何认不出其身份呢?

    毕竟,两人实为主仆,在一起相伴了近十年的时间。

    “你们对翠柳做了什么?”惊呼之后,汹汹的怒火便紧随着席卷而来,让白裙女子再无平日的淡然镇定,猛然间站起,美眸之中寒光凛凛,直射医无常。

    “呵呵,大家放心好了,她死不了。”医无常神色如常,根本就未放在心上。

    “为什么,谁给你们的权利处置我的婢女?!”白裙女子语气越发的冰冷,她不是傻子,虽然还不知医无常的来意,但隐约已经猜出,必定是奔着自己来的,而且来者不善。

    白裙女子与医无常虽同为绝音殿,但却因为分属不同、职责不同,所以并没有高低之分,以往也都是井水不犯河水。

    此次,医无常不仅拿了翠柳,而且还用了如此酷刑,已经大大的超出了他们的权职。

    “大家稍安勿躁,咱们也是听令行事,你若是有什么不满,日后大可向崔座使陈禀,当然,前提是……你还有机会。”医无常终于正了正神色,起身间直面白裙女子。

    “瑶琴乘雪?当真是好名字啊,起的高雅,更高傲,只可惜,似咱这种下里巴人却是无福消受了。”医无常莫名其妙的一句话,让白裙女子柳眉皱得越深了。

    瑶琴乘雪,并非白裙女子的名字,只是代号,更代表着她在医家的地位绝音殿色堂首座。

    “瑶琴乘雪,你可认罪?”突然间,医无常的气势陡变,变得阴冷,更饱含着让人心悸的威严。

    “不认。”乘雪咬了咬红唇,直面医无常。

    “不认么?”医无常冷笑。

    “若是莫须有的罪名,奴家就认。”乘雪同样冷笑。

    “好一个莫须有,勾结阴阳家,掳掠我医家天才弟子,这也是莫须有么?”

第六十六章 返童丹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哪怕心里已经绝望,但乘雪依旧不准备轻易就范,实在是她太清楚,一旦认下这个罪过,等待的将是何等后果。www.uu234.cc

    “心存侥幸么?”医无常冷冷的瞥了乘雪一眼,随手便指向地上生死不知的翠柳,“这个贱婢已经全部交代了,如今证据确凿,可容不得你抵赖。”

    “屈打成招罢了,还不是你们想怎么说就怎么说。”乘雪嗤之以鼻道。

    “也包括无色无相么?”医无常显然小看了对方的顽强,心中隐然已经升起了怒火。

    这一次,乘雪沉默了。

    屈打成招或有可能,但可不是谁都能杜撰出一个无色无相的。

    “阴阳家之人以为弄了具尸体便能蒙混过关,却小瞧了我医家的手段。李代桃僵反成了画蛇添足,而这一切的缘故,便在于那无色无相资质。哼,瑶琴……乘雪,你真是好胆,竟然连无色无相资质都敢隐瞒不报,不说勾结外人,只这一条罪过,就足以让你死无葬身之地。”医无常越说越是激动,以至于他那不阴不阳不男不女的声音变得格外刺耳,让人听来有种毛骨悚然之感。

    “说你勾结阴阳家,确实没有证据。但一来,此次楚国猎头仪式乃是机密,清楚时间、地点的绝不超过五指之数,而你恰在其中。其次,那薛衣侯原本并不在名单之中,又是你使了蒙骗的手段,贿赂于我,将其临时塞入,进而促成了现在的局面。只此两点,若说都是巧合的话,未免把他人当傻子了吧?”

    “怎么不说话了,已经黔驴技穷、无话可说了么?”

    “哎!”良久的沉默后,乘雪突然幽幽一叹,“直说吧,崔……座使,要如何处置我?”

    别看眼前的医无常嚣张无度,但若说他背后没有崔座使的命令,打死她也不相信的。

    作为绝音殿色堂首座,可不是谁都有资格上门挑衅的,挑衅尚且不能,更别说问罪了。

    “哼,这却要看你的表现了。若能悬崖勒马,交代一切,念在你这些年功劳卓著的份上,未必不能从轻发落……可若是再冥顽不灵,那就另当别论了。”

    “从轻发落?医无常,你是在欺我无知么?在医家,功就是功,过就是过,何曾可以功过相抵?更何况,当初既然决定做下这桩事,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所以,还是收起你的假仁假义吧。”乘雪冷嘲一番,倒是弄的医无常有些尴尬。

    一时间忘形,竟是犯下了这么幼稚的错误。

    “还是崔座使高明,预料到了这种结果,所以只给了唯一的决断,只是……可惜了。”医无常说话间,身形攸然而动,竟在不知觉中欺入阳春白雪的身前,在对方错愕中,飞快的抬手掀起了那一帘遮脸的面纱。

    面纱稍开即合,加上出其不意,只有医无常于惊鸿中窥视到了乘雪的真容。

    即使已经不是第一次得见,但医无常依然是满心的痴迷。

    这根本就是一张不应该存在的容貌啊。

    “这张面皮前几日不是已经送你了,即使我没了,又有什么好可惜的。”稍许的惊愕后,乘雪很快恢复了镇

    定,大方的站定,摆出一副供人予取予求的姿态。

    熟料,乘雪这听似无关紧要的一句调侃,却让身前的医无常如遭雷亟。

    “你、你胡说什么?我、我何时……”毫无征兆中,医无常变得气急败坏,若是仔细看去,便不难发现,其袖袍之内,时有罡风鼓动,但最终还是偃旗息鼓了。

    望着医无常语无伦次的失态模样,乘雪笑了。

    虽是无心,但能在临死前拉这个混蛋下水,倒也快活。

    话又说回来了,这医无常还真是有够贪婪的,当然胆子也不小,竟然隐瞒了谋取自己容颜一事。

    因为自己的无心,这事算是曝光了,其严重性,虽未必要了医无常性命,但也足够让他吃些苦头了,更何况,之前自己贿赂于他,将那薛家子塞入猎头的名单中,于他也是不大不小的罪过,两罪相加,呵呵……

    “哼,我倒想看看你还能笑多久。”眼角余光瞥了琴房中的那两名灰袍之人,医无常虽有心灭口,可还是忍了下去。

    事情既然已经败露,若再行错,那可就是罪加一等了。

    似乎觉得自己这番威胁于此时实在没有太多的意义,医无常深吸了一口气,同时变戏法般从百纳衣的某处掏出了一黑色瓷瓶。

    “真让人羡慕,崔座使对你竟这般青睐有加,连这东西都舍得拿出来。”医无常盯着手中的瓷瓶,语气中阴阳怪气,也不知是嘲讽还是感慨。

    “这是?”乘雪的目光也吸引到了瓷瓶身上,娇躯一颤,显然心中已经有所猜测,只是不敢肯定罢了。

    “千金难求,返童丹!!”医无常一字一句,说不出的凝重。

    返童丹,取自返老还童之意,乃医家顶级的丹药。

    由于炼制艰难加上所需材料极其珍贵,便是医家自己都没有多少,更是从未听说向外发售过。

    当然,所谓的返童丹,并非真正意义的返老还童,毕竟后者已经是仙家手段,根本不是凡人可以炼制的。

    返童丹,只对修行之人有效。食之,可于极短的时间内吸噬体内精华,随之反哺,不过在反哺的过程中,对身体会造成不可逆的还童效果。

    整个身体包括外表、内脏肺腑,不仅会停止生长,而且还会逆生长,直至药效消耗殆尽。

    不过,返童丹虽能够让身体还童,却于寿数无碍,服食前后,余下的寿命不会改变。

    说了这么多,在常人看来,这返童丹无疑算得上是神丹妙药了,前提是没有那……副作用。

    是的,返童丹之所以达不到仙丹级别,主要原因便在于它的副作用。

    返童丹在逆转了人体生长的同时,也会同步的消除其记忆。

    打个比方,如果一个三十岁的人服食返童丹后,身体变回二十岁的样子,那么他的记忆也将只保留在前二十年,甚至心性也回归到二十岁的样子。

    记忆,包含的不仅仅有喜怒哀乐,更有对人生的领悟等等,于常人而言,其珍贵处,不亚于无价之宝。

    记忆消除,对某些长年为苦恼纠缠的人而言,或许是解忧

    良药,可于绝大多数人而言,说是毒药也是毫不为过了。

    一枚返童丹,便是医家对瑶琴乘雪背叛的惩罚。

    重么?

    看似不重,却容不得深思。

    “我、我会回到几岁?”面对医无常的威胁尚且淡定自若的乘雪,此时连声音都变得颤抖起来,仔细听的话,甚至能闻到几丝让人怜惜的哀求。

    外人少有人知,可对于她而言,其灵魂深处藏着一段噩梦般的记忆。不过,那段记忆虽然每每将其从睡梦中惊醒,却是她无论如何都不愿意舍弃的。

    因为,正是有了这段不堪回首的记忆,才能让她时刻保持清醒,更不断的告诫自己身处的环境,也正是这段记忆,让她决定隐瞒薛衣侯之事,更勾结某些人,将其掳掠。

    “呵呵,要不怎么说崔座使看重你呢。犯下如此大罪,不仅免死,还能返老还童,这哪里是惩罚,简直就是恩赐。更令人嫉妒的是,最后关头座使大人竟然又降低了丹药的剂量,控制在了十五年之期。”医无常的语气泛着浓浓的酸意。

    在外人看来,此次对于乘雪的惩罚,实在是太过敷衍了。

    只是在听完这话后,瑶琴乘雪却是吓的双腿一软,颓然的摔倒在地。

    “十五年,十五年……为什么,为什么不杀了我!!!”低喃变成了竭斯底里,乘雪哪里还有往日的风华,表现的更像是个不堪蹂躏的疯子。

    “哎!”低头看着乘雪的癫疯,一抹不忍在医无常的眸子里转瞬即逝。

    “你们服侍她吃药吧,我还有事,先走了。”一时间,变得意兴阑珊的医无常突然转身,将黑色瓷瓶扔给那两名灰袍之人,交代了一句,便欲离开。

    “今日所发生的一切,我等将事无巨细的承禀于座使。”一灰袍人突然低沉道。

    “哼,不用你们说,我自会告罪的。”医无常瞥了那人一眼,神色阴冷,“她就暂时移交给你们杀堂了,劝你们杀堂不要动歪脑筋。崔座使既然如此安排,日后定然会大有用处。她若是出了什么差错,这罪责怕是你们俩承受不起。”

    针锋相对的一番敲打之后,医无常再无意多言,眼瞧着一条腿已经跨出了琴房。

    “医无常,劳烦你为我转告崔座使,我恨瑶琴乘雪这个名字,更恨他,恨不得生脍其肉,饮其血,抽皮剥骨……告诉他,医无常!”

    身后突然传来乘雪饱含着无尽怨毒的嘶吼。

    “还有……记得,日后若有再见之日,请叫我……白穗儿,我娘起的。穗儿,象征着五谷丰登,多好听!”

    没有人看到,已经转身步出琴房的医无常,不知何时,眼角处流下了两行浅泪。

    “白穗儿,真的很好听。”

    铮!!!

    琴声骤然响起,随着音符的律动,赫然是《广陵散》最后一章,名《诀别》,其音饱含报得血仇的快意,以及身临绝境的怅然。

    百年前,刺客聂政刺韩王与韩相侠累于王宫,最后为数百王宫高手围攻,久战之下,力竭而败,遂自剜双目以毁容,倒剑自戕。

第六十七章 决定

    话说两边,经过一天的跋涉,薛衣侯终于踩着夜幕回到了殂山村,只不过……

    殂山脚下,焦土片片,甚至还有未燃尽之处,虚弱的向外喷吐着袅袅青烟。www.uu234.cc

    薛衣侯不敢相信的揉了揉眼睛,生怕自己产生了幻觉。

    他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原本平静祥和的小山村,不过区区两天,怎么就变成了一焦土。

    使劲的揉眼,直至产生了痛觉,薛衣侯方才作罢,却迟迟不敢睁开。

    一种莫名的恐惧早在第一眼望去,就在他的心头滋生。

    思绪仿佛又回到几个月前薛县的那个无眠的夜晚。

    在那个夜晚,如日中天的薛家,土崩瓦解,族人惨遭屠戮,只走了几条丧家之犬,剩下的一小部分,则背负了一生的骂名。

    难道,薛家同样的不幸,也降临到殂山村了么?

    不,不应该,也不能够。

    不应该,是因为殂山村没有被人屠戮的价值。所谓不能够……这里可是隐居着一位大神呐。

    “聂老头,喜儿……”低喃声中,薛衣侯猛然睁开眼睛,黑眸边缘的眼白瞬间布满了血丝。

    今夜月光皎洁,给整片大地都蒙上了一层安详的银色,可在眼前景色的应和下,却犹如寒霜。

    焦土依旧还是焦土,片片黑灰,因为前日小雨的缘故,更是结成了颗粒状。焦土上乱七八糟的盘亘着面目全非的房梁、门框等等,还有……

    薛衣侯站在一座坍塌茅舍的废墟上,俯身探手,于焦土灰烬中轻抹,然后将手指放于眼前,色泽暗红,鼻翼轻嗅……最终确定,手指沾染的赫然是血渍。

    到了现在,哪怕再不愿承认,薛衣侯的心却非常诚实的沉沦了。

    就在过去的一到两日间,殂山村是真的出事了。

    一路走来,虽看不到尸体,但薛衣侯却检查到了好几处搬运的痕迹,显然,脚下的这片杀戮之所,事后被人简单的清理过。

    薛衣侯就像个高明的侦探,行走于废墟之中,寻觅着可能残留的线索,脑海里则是翻江倒海,发挥最大的脑洞去还原事发时的景象。

    最终得出的结论是……这里曾发生过一场毫无悬念碾压性的屠杀。

    “少有反抗,甚至根本就无力反抗。”薛衣侯暗自想道,但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毕竟殂山村住的绝大多数都是普通的山民,平日里虽以打猎为生,民风淳朴倒也彪悍,可若是遇到修行之人,依旧是然并卵。

    浑然不觉中,薛衣侯已经走到了最为熟悉的地方。

    篱笆院子,茅舍四间,居住处耸立着偌大的烟囱,一切的一切都那般熟悉。虽然薛衣侯在这里生活的时间并不算长,却早已经当成了家。

    望着眼前的房舍,薛衣侯不知为何,暗松了口气。

    殂山村终归还是有房舍幸存了下来。

    既然家还在,那家人便有极大的可能安好。

    “聂老头,喜儿师姐……聂老头,喜儿师姐。”踏进院子,薛衣侯不停的呼唤,声音一开始还算平稳,可越到后面,已经颤抖的词不达意。

    四周静籁,无人回应。

    薛衣侯不死心,如同发疯了一般冲进了正厅。

    正厅漆黑,可凭借薛衣侯的眼力,还是能够勉强的看清。

    正厅内的布置跟他两天前离开时一般无二,细微处的不同在于,那张平日里吃饭用的案几已经落上了一层薄薄的灰尘。

    而据薛衣侯所知,这种情况在平日里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因为就是这张案几,每日里都会被越云喜擦拭的一尘不染。

    没有迟疑,薛衣侯转身便跑了出去,直奔卧房。

    先是越云喜的闺房,然后是聂老头的卧室,情况如出一辙。

    最后是锻铁房……

    整个房舍包括院子,所有的物什都保持着原样,除了没有人。

    人呢?

    薛衣侯自觉理智在渐行渐远,身心颤抖,已经到了发疯的边缘。

    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聂老头、喜儿,你们到底在哪里?

    “不对,还有一个地方。”仅存的理智,让薛衣侯突然想起了什么,不再多想,便再次扎进了聂老头的卧室。

    卧室床铺上置有机关,打开机关,床铺翻转,露出了仅容一人进出的黝黑洞口。

    洞窟距离地面足有十余丈深,若是不知底细的,想要找到这方秘处,绝非易事。

    无疑,此洞窟,不仅容纳了剑庐之秘,更是极好的避难之所。

    四周漆黑,但对于早就熟悉了此中地形的薛衣侯而言,并不存在难度,不过,他还是摸黑寻到了挂在一侧石壁上的火把以及备用的火折子。

    点燃火把,单手握持,穿过狭长的甬道,直至二十丈,最终到了矗立有欧冶子石像的洞窟内。

    火把放射出忽明忽暗的光芒,将并不算太大的洞窟照亮。

    第一眼,薛衣侯的目光就聚焦在东南一角的阴暗处。

    蜷缩成一团巍然不动的身影,对于此时的薛衣侯而言,无异于是最大的惊喜。

    那是……喜儿,越云喜。

    或许并没有察觉到薛衣侯的出现,又或者是睡着了,此时的越云喜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抱着双膝蜷缩一团的坐在角落里,脑袋低垂,几乎埋进大腿跟小腹的交叠处。

    “喜、儿……师姐!”薛衣侯小心翼翼的走过去,轻声呼唤。

    随着火把的临近,阴暗的角落被彻底照亮,不过因为长发遮掩,依旧看不到越云喜的面容。

    “喜儿师姐,你怎么了,别吓我,你知道我很胆小的。”薛衣侯嘶哑着嗓子,自以为幽默道。

    只是这番话,在他自己听来,都倍觉僵硬。

    眼见越云喜依旧没有任何的反应,薛衣侯不由揪心起来,俯身间就欲查探个究竟。

    可就在他胳膊伸出一半的时候,一股浓重的危机感突兀升起,不等他惊咦,便看到,“熟睡”的越云喜突然动了,一只手闪电般握向了身侧。

    锵!

    剑鸣声起。

    直到此时,薛衣侯方才注意到,越云喜的脚下竟然还盘亘着一柄油纸伞,熟悉的油纸伞。

    而越云喜赫然握住了伞柄,按动机簧的同时,从中抽出了一柄寒芒四射的细剑

    越女剑。

    寒星点点,如星辰,更像匹练,直向近在咫尺的薛衣侯射去。

    噗!

    别说事发突然,便是薛衣侯有所准备,如此距离,面对越云喜那如同鬼魅般的出手速度,要躲避也是小概率事件。

    鲜血飞洒,岳女剑直中薛衣侯左肩胛,不过,却只是入肉三分,没等伤到骨头,便失去了力道。

    强忍着剧痛,借着火光,薛衣侯终于看到了越云喜的面容。

    不知何时抬起脸来的越云喜,满是憔悴,脸颊上更是糊满了干涸的泪渍,不过,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那双大大的美眸,正渐渐的恢复清明。

    “薛……师弟?!”呢喃之声,透着虚弱,但更多的是怀疑,仿佛不敢相信所看到的一切。

    “是我!”薛衣侯努力的让笑容变得洒脱、阳光且坚定。

    “是你,真的是你……哇!!!!”薛衣侯的坚定让越云喜再无怀疑,但片刻之后,便嚎啕大哭,一头扑进了前者的怀中。

    无助、自责……

    薛衣侯能够清晰的感受到越云喜此时的内心感受,怜惜之下,甚至忘掉了伤痛,只想着将其紧紧的拥入怀中,使出全身的力气。

    “我回来了,一切都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薛衣侯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的轻声安慰着。

    “爹、爹被坏人抓走了,呜呜……喜儿没用,喜儿知道,若非拖了爹爹后腿,他原本是可以走脱的,呜呜……喜儿没用……”

    越云喜的状态很不好,除了憔悴,更多的还是心灵的创伤。虽然不知道她到底经历了什么,但此时此景,薛衣侯哪还狠得下心去盘问呢,唯一能做的就是悉心抚慰。

    想到刚才越云喜在懵懂之中刺向自己的那一剑,薛衣侯就禁不住后怕,怕的不是自己的性命,而是越云喜的状态,那是精神近乎崩溃的表现。

    好在,自己及时唤醒了她,否则,其后果就难以想象了。

    越女剑有三刃,呈陀螺状,类似三~棱刺,却更加阴毒,就像现在,哪怕只是入肉三分,却已经让薛衣侯流血不止,如同婴儿小嘴一般的伤口,分外骇人。

    好在,这段时间,薛衣侯总是受伤,反倒有些习惯了。

    趁着越云喜在自己怀中抽泣之际,薛衣侯空出一只手,对伤口进行了简单的包扎,等好容易止住鲜血,再低头望去,越云喜竟是睡着了。

    哪怕沉睡,越云喜的双手也紧紧的拽着薛衣侯的衣领,娇俏的脸上,柳眉紧蹙,嘴里更是不时的发出低喃轻吟。

    就连做梦都不得安生啊。

    薛衣侯的心境越发的沉重起来。

    虽然还不知道在过去的两三天中,殂山到底发生了何种变故,但他却已经能够确定,聂老头……怕是凶多吉少了。

    旧恨未报,又添新仇么?

    一想及此,薛衣侯不无苦涩的笑了笑。

    不经意的抬头,薛衣侯的目光不由的投注在剑庐祖师欧冶子的雕像身上。

    毫无征兆中,薛衣侯的目光突然坚毅起来,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

    “白玉京......”

第六十八章 束发(求收藏)

    列国之时,男子过了十六,理应束发。www.uu234.cc

    束发,顾名思义,便是将发结髻,其后三载,戴冠,是为成年。

    按理,薛衣侯距离十六还有几天,不过因为某些特殊的原因,他特意将其提前了,不仅如此,甚至连同戴冠礼,也整整提前了三年。

    铜镜前,薛衣侯望着越云喜轻柔的梳理着自己的长发,一丝不苟,先是将其中分,然后以某种颇为繁复的手法进行盘结,最后于头顶正中结了个拳头大的髻子,系以发带,再无一缕发丝调皮的散于外。

    这还没有结束,越云喜不知从何处掏出了一柄锋利的小刀,小心翼翼的修理起了薛衣侯的鬓角。

    将鬓角修成直角,刮掉下方的绒毛,至此,束发才落到了尾声。

    一时间,铜镜内的薛衣侯比之过往,英气之中平添了些许成熟之感。

    精雕细琢的镂空木质小冠套在了发髻之上,最后由一枚木簪子左右横插固定。自此,束发、戴冠礼成,耗时近半个时辰。

    不要以为这个时间长了,若是按照正常的流程,别说是富贵士族,便是普通人家至少也要消耗半日。

    作为成年之礼,不论是束发还是戴冠,可不是简单的梳理头发,其中更是包含着诸多礼仪,其繁杂处,绝非一言可以形容。

    若薛家未亡,薛衣侯依旧是嫡子,整个礼仪走下来,没有三天三夜是不可能完成的,更是不合礼数,若是传扬出去,那可是会闹出天大笑话,乃至让薛家蒙羞的。

    当然,此一时彼一时,现在的薛衣侯,且不说已经成了孤家寡人,便是有心,也是无力。

    现在的他,身边就只有一个越云喜,让后者摆弄头发或许并不难,毕竟越云喜过往也没少给聂老头盘发。别看聂老头平日里不修边幅,但总有一些特定的时间,是必须庄重以待的,比如祭祀先祖、师门……

    但越云喜的能力也就只有如此了,至于让她张罗整个束发、戴冠的礼仪,那是万万不可能的。贫寒人家的孩子,每日里都为生计奔波,读书识字都是少之又少,更何况接触那只有上等人才看重的大礼仪了。

    对于自己的全新造型,薛衣侯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

    人总是要成长的,年少之时,嬉笑玩乐,更注重外表的浮夸,追求所谓的俊逸。但随着年龄的增长,尤其是心理的转变,审美观也往往会随之而变。

    当然,这其中也少不了外部环境的影响,比如前世,一个不谙世事的学生跟久经职场的精英,其穿着打扮,必定有着天壤之别。而那些所谓的职场精英,又有哪个不是从学生时代走出来的呢?

    过去的薛衣侯,马尾披背,飞鱼加身,张狂中带着不羁,但那些都已经成了过去。自现在起,他不仅仅要将自己的身份摆正,承担成年男子该有的担当,更要时时的告诫自己,那所谓的责任。

    责任,除了薛家的血仇,现在又增加了两个,其一是聂老头,其二则是越云喜。

    自薛衣侯返回殂山,到现在已经过去

    整整三天的时间了。

    三天里,越云喜在薛衣侯的抚慰下,终于慢慢的平复下来,虽然依旧时不时的发呆,娇俏的脸上更是柳眉微蹙,布满了愁绪,但至少已经不再神思恍惚。

    心灵上的创伤毕竟不是那么容易就抚平的,聂老头的失手被抓,让越云喜充满了负罪感,就仿佛薛家之于薛衣侯,一度压的他喘不过气来,其中的痛苦,薛衣侯深有体会。

    所不同的是,薛衣侯天性乐观,更懂得如何从中调剂,能够很快就从悲恸中走了出来,至少外表上,已经不再受到影响。

    可越云喜显然就难以做到如此豁达了。

    聂老头于她,不仅是父亲,更是头顶的一片天。

    现在,天塌了,依赖没了,内疚、悔恨加之对未来的迷茫,几乎击溃越云喜的心理防线,若非薛衣侯出现的及时,再晚上一日,还不知会发生何种悲剧呢。

    “在想什么呢?”薛衣侯透过铜镜,望着站于身后的越云喜。

    “呃?没、没想什么。”越云喜从发呆中清醒,显得有些惊慌。

    对于她这明显的口不对心,薛衣侯并没有追问。

    很多时候,心结还需要自己去解,外人是没办法代劳的。

    只希望越云喜能够尽快的从中走出来吧。

    默默的送上一句祝福,薛衣侯再次端详起镜中的自己,不是自恋,而是在谋划未来。

    束发、戴冠不仅仅只是一种礼仪,对于时下的人而言,更是一种象征。类似于前世的“嘴上无~毛,办事不牢”,在这里,人们往往会先入为主,将尚未束发、戴冠的少年看做孩子,既然是孩子,那么其一言一行,自然引不起重视,甚至是直接忽略,使其做事,往往事倍功半。

    这也是为何薛衣侯会将束发甚至戴冠之礼提前,因为,日后的道路,容不得他有丝毫的疏忽,包括外表。

    “我们是不是要离开了?”背后,越云喜突然幽幽轻叹。

    殂山村已经彻底的毁了,聂老头又生死、下落不明,再留下来,已经没有任何的意义。

    若不是要抚慰越云喜,在三日前,薛衣侯下定决心之时,就该启程离开的。

    听得出,越云喜有些恋恋不舍,毕竟她在这里生活了十多年,有难以割舍的感情,无可厚非。

    “嗯。”薛衣侯没有隐瞒,也没必要,“这里已经物是人非,再留下去已是毫无意义。更何况,咱们还要追缉凶手……”

    似乎怕引起越云喜的伤怀,薛衣侯说到这,急忙止住,向着铜镜中的越云喜偷偷的瞥了一眼,果然,后者的眼眸中闪过一抹悲恸。

    哎!

    暗叹一声,薛衣侯准备转移话题。

    “听说,最近广陵城格外的热闹,不仅有五年一度的花魁大比,城内更是莫名其妙的浮出许多神秘势力,开阁建馆,招纳弟子,咱们不如也去凑一凑热闹,说不得,还能遇到些机缘呢。”

    看得出,越云喜对于前半句,并没有太多的兴趣,可后半句却

    让她眼睛一亮。

    神秘势力?会不会有当日抓捕父亲之人呢?

    不管有没有,这无疑是条重要的线索了。

    薛衣侯如何看不出越云喜的想法,但最终也没有多说什么。

    就像薛衣侯一样,殂山的剧变,也在逐渐的改变着越云喜。

    过去的越云喜,在聂老头的护佑下,单纯而不谙世事,但未来呢?

    薛衣侯不知道这种改变对越云喜是好是坏,成长总是要付出代价的,可即便如此,成长的方向就一定会是乐观积极的么?

    “咱们什么时候出发?”虽然竭力掩饰,但越云喜语气中依然带着焦急的烟火。

    “随时。”

    “那我这就去收拾东西。”话毕,越云喜扔下梳子便小跑出了自己的卧室。

    家中本就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可这丝毫挡不住越云喜的“兴致勃勃”,大到桌椅床榻,小到锅碗瓢盆,每一样,都让她纠结不已。

    对此,薛衣侯并没有出声提醒,甚至动都没动一下,不是懒癌发作,只是他需要这段时间,好好的规划未来。

    束发、戴冠,便意味着成年,那么做事就不能像过往那般任性胡为了。

    心中既然已经决定加入那“白玉京”,薛衣侯不由的想起了数日前告别嵇墨白时,后者的留言。

    “我等虽然竭力帮薛兄脱离了水火,但也不会做那强买强卖之事。加不加入白玉京,薛兄离开后,尽可仔细思量……若是决定加入的话,薛兄可到广陵城,去见一个人,后面的事,皆由她主持。”

    “广陵城、夜未央……闲庭小筑,瑶琴乘雪。”

    口中呢喃着嵇墨白口中那接头人的身份,薛衣侯一时间陷入了沉思。

    夜幕降临,一轮弯月静悄悄的攀上了树梢。

    薛衣侯拉了拉一步三回首的越云喜。

    “别看了,时候不早了,咱们这就启程吧。”

    “那、那些东西真的都不带了么?”越云喜有些乞怜的回望薛衣侯。

    回想起经过一下午的精挑细选后,几乎占据了整个厅堂的“破烂”,薛衣侯也禁不住苦笑起来。

    别人挑三拣四,只会越挑越少,可眼前这位却是越选越多,恨不得将家里所有的物什搬空。

    薛衣侯理解对方的心情,但并不等于同意这种做法。

    事实上,从一开始,薛衣侯就不准备带什么,除了随身的兵刃以及些许银两之外,连替换的衣物都不会带。

    原因很简单,以两人之力,本就带不了多少,既然如此,索性什么都不带,更何况,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广陵城中似乎还有一份坑蒙拐骗来的产业。

    “眨眼间,就过去一月有余,也不知那万紫轩如何了?正好,这次权且当个落脚之地,至于闲庭小筑……虽那嵇墨白看上去诚意十足,但防人之心不可无,还是需要谨慎一些为好。”暗自想着,薛衣侯手上用力,便拉着越云喜融入了夜幕之中。

第六十九章 “瑶琴乘雪”

    按照薛衣侯的计划,万紫轩毋庸置疑将成为两人在广陵城的第一落脚点。www.uu234.cc

    只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

    薛衣侯怎么也没有想到,短短一个月的时间,万紫轩竟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巨变东家易主了。

    作为原东家,拥有着七成股权的俞靖,转眼竟成了个打工仔,而且还是个尽职尽责的打工仔。

    没等薛衣侯适应这个变化,便有人接到俞靖的密报,找上门来。

    来人是个女子,其貌不扬,衣着朴素,属于掉进人堆里就难以找到那种,但凭着一纸契约,便让俞靖毕恭毕敬,看不出一丝祖产被夺的怨恨。

    “你就是新东家?”薛衣侯额头微皱,很不客气的上下打量女子。

    “不像么?”女子虽然其貌不扬,但那份处变不惊的气度却是让人不敢有一丝的轻视。

    说话间,女子看似礼貌的摆了摆宽大的衣袖,双手交叉置于腹部,身躯微欠,向薛衣侯见礼。

    这个动作本就无可厚非,在外人看来,只是表现出女人的知书达理,可这一幕落到薛衣侯的眼中,却让他心头一紧。

    之所以如此,只因为在那女子低头的间隙,薛衣侯清楚的看到了其别在发髻上的玉簪。

    玉簪样式简约,通体呈现出乳白色泽,乃是上等的白玉,若是不明所以之人,只会将其看作是件值钱的物件,但这其中显然并不包括薛衣侯。

    如果薛衣侯没有记错的话,嵇墨白的腰间也系有一块玉阙,同样的质地,样式同样很简约,更重要的是,在那块玉阙上,有着跟眼前玉簪另一处相同点。

    两者都浮雕着一个蝇头小字“京”。

    白玉为质,上书“京”,联系在一起,不正是“白玉京”么?

    眼前这个女人难道也是白玉京的成员?

    薛衣侯只是稍微起疑,很快就予以确认。

    现在的白玉京还处在起步阶段,加上刻意的隐藏,并不为外人所知,甚至就算传扬了出去,怕是也引不起外人的关注,在如此情况下,薛衣侯实在找不出造假其身份的理由。

    再联系女子看似正常却透着深意的见礼,分明就是在隐晦的向薛衣侯表明自己的身份。

    此时,薛衣侯想的更深。

    短短一个月的时间,万紫轩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易主,而新东家显然是白玉京的人,此事怎么想都值得玩味,绝非是个巧合。

    “有礼却不通姓名,恕在下孤陋寡闻,实在不知这是什么礼?”良久之后,薛衣侯终于开口,虽极力掩饰,但还是多多少少的散发出戒备之意。

    听到这话,最先做出反应的赫然是一直沉默的跟在身边的越云喜,只见她神色一凛,右手闪电般探上了腰间逍遥伞的伞柄,做出攻击之状。

    自从经历了殂山之事后,越云喜沉默了许多,也变得更加敏感,发展到现在,怕是除了薛衣侯之外,对任何人都充满了戒备,稍有风吹草动,便会自动的激活其自身的防卫神经。

    一时间,除了夹在中间的俞靖,其他三人顿呈剑拔弩张之势。

    “俞东家,还请你出去帮着老掌柜照料下生意吧。”直面薛衣侯跟越云喜的敌意,女子依然面不改色,反而转身支开了俞靖。

    这边俞靖对着女子躬身行礼离开了后院,紧接着女子便将目光投向了薛衣侯,眼神闪烁,余光更是轻微的向一旁的越云喜稍有偏移。

    “喜儿,你也随俞东家去吧。”薛衣侯很快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略一沉思,便转身对越云喜说道。

    “我……”越云喜并不情愿,可一接触到薛衣侯的目光,最终还是败下阵来,但临走前还是不忘嘱咐道,“我只等一炷香的时间,到时,不管如何都会闯进来。”

    薛衣侯明白,越云喜这是担心自己的安危,心中一暖,唯有点头同意,也算是给她一个交代了。

    “你是白玉京……乘雪?”

    待越云喜离开,薛衣侯再无忌惮,张口便点明女子的身份。

    可惜,薛衣侯并没有得到对方或认同或否认的回答,反而是眼前一闪,转瞬间竟是失去了女子的踪影。

    锵!!!

    一声剑鸣陡然响起,虽出乎意料,但薛衣侯的反应不可谓不快,近乎本能,右手迅速的抚上了腰间的长剑。

    长剑出鞘,剑鸣潇潇,三尺青锋划出一道匹练,环绕身前、后背。

    薛衣侯没有料敌于先的本领,尤其面对莫测的高手,正因为如此,他这番防御虽有失侧重,却也更为保险。

    “不错的反应。”

    果然,女人的声音自薛衣侯的背后传来,却也仅仅如此,并没有发动任何的攻击。

    这就结束了?

    薛衣侯不敢有一丝的松懈,实在是对方的身法太过鬼魅,迅疾奔雷处,竟是比越云喜施展那不知名神秘武经还要略胜了半筹。

    当然,这其中也有可能是因为眼前女子修为更高,但不论是何原因,其结果都是一样的,那就是薛衣侯绝对难以防住。

    思虑中薛衣侯飞速转身,待看清那女子身形时,却是傻眼了。

    短短的时间,不过白驹过隙,可那女子却早已面目全非。

    之前的女子,身材中等,面容平庸,除了气度外几乎一无是处,可现在呢?

    一袭拖地的白裙,一尘不染,如同雪山上绽放的白莲,其包裹着的则是一具修长而窈窕的娇躯,丰腴中不失健美,偏偏又带着些许的柔弱。

    唯一的遗憾或许就是那一抹遮掩了容颜的白色丝巾了。

    “尼玛,这玩的是变装魔术么?也忒快了吧,又或者根本就是两个人?”薛衣侯暗自吐槽,眼珠子急转,将周遭探查了个遍,不大的院子里并没有第二个人影。

    “呵,有趣。这种时候,还敢分心。”白衣女子调侃一句,竟是连声音也完全不同了。

    “竟然真的是同一个人。”薛衣侯突然抽了抽鼻子,再无半点怀疑。

    人的相貌乃至体型、声音有意之下,或许可以改变,却绝少有人会注意更细微的细节,比如那与生俱来的体味。

    不论是之前那其貌不扬的女人,还是眼前虽看不到容貌却足够惊艳的女子

    ,都有着相同的体香。

    若是男人的话,薛衣侯还不敢那般自信,但女人么……自从他开发出鼻子上的“异能”后,还从未出过错呢。

    只是这回答跟白衣女子的话似乎有些……驴唇不对马口啊。

    从这方面讲,薛衣侯确实有够奇葩,不过,这一次,他显然遇到了对手,一个同样奇葩的……女人。

    对薛衣侯的偏离主题,白衣女子丝毫不以为意,明媚的眸子里反而折射出更多的兴趣来。

    “薛衣侯,北阴郡薛山县人氏,年方十六……嗯,或许还差了几天。先天无色无相体质,可谓万中无一,生性跳脱却又聪慧过人。十几年中,为家族创造了堪比百年的财富,当然,也为家族埋下了祸根,最终惹来灭族之祸。其后,拜入传奇刺客聂政门下,因时间短暂,所修功法不明……还要我继续说下去么?”女子促狭的望着薛衣侯。

    “不必,对于白玉京的情报体系,在下已经领教过一次了。”薛衣侯已然恢复平静,目光变得冷峻起来。

    虽然对方的身份已经确认,但这并不等于薛衣侯就会放下警惕。

    俗话说,女人善变,这更多的是指女人心捉摸不透,可若是再能够随意改变自身体貌特征,这样的女人,不用想,也知绝非善类,哪怕她是自己将要投靠的对象。

    “白玉京,瑶琴乘雪!”薛衣侯第二次说出这个名字,语气中却不再包含“?”号。

    “呵。”女人轻笑一声,并没有否认,也就坐实了这个身份,“你现在是不是很好奇,我为何会这么快的出现在你的面前,是巧合,还是蓄谋?”

    “确实如此,还望姑娘解惑。”薛衣侯不置可否。

    “因为我另外一重身份正是医家的弟子,也正是我向嵇墨白举荐了你,并一手促成了槐岭之事。”乘雪虽是只言片语,却足够薛衣侯发挥自己的想象,将事情的前因后果想个通透。

    聂政归附于医家,薛衣侯已经知道了,不然,那老头也不会让其参加医家的猎头仪式。再联想到薛衣侯初入广陵城,返程路上遭遇截杀,聂老头突然现身,后知后觉,也就不难想到,自己当时的一举一动,怕是都没有逃脱那老头的视线了,换言之,也可以说是被医家掌握。

    万紫轩突然更换东家,想来也都是医家所为,既如此,自己今天的现身,不正是羊入虎口么?

    哦,也不对,医家或许也被瞒在了鼓里,唯一知情的只有眼前的女人,而她此时的身份也绝非医家弟子,仅仅是白玉京的乘雪。

    “呵,想通了?”短暂的沉默后,乘雪轻轻一笑。

    “嗯,想通了。”薛衣侯点头,有些沉重。

    那种从头到尾被人算计的感觉,并不美妙。

    “姑娘既然找上了我,想来并不仅仅只是为了见上一面,却不知还有何吩咐?”

    “果然,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力。咱们也就不废话了,今日你既然出现在万紫轩,想必已经默许了嵇墨白的请求。不过,要想真正的加入白玉京,却也没有那般简单,只不知你是否做好准备了呢?”

第七十章 入主白玉京的资格

    “白玉京存在两种人,其一为府,其二称卫,彼此为从属关系。UU小说府又称府尊,可领十余卫,负统帅、决策、筹划之责。卫又名刑卫,除了听从府尊的命令外,还要保护后者的安危。当然,为了嘉奖功劳卓著的刑卫,刑卫共分了九羽,一为大九为小,再往上,甚至可晋身府尊,故而府尊也就有高下之分,共设天府、云府以及地府。天府为大,云府次之,至于地府则是专为刑卫晋升而设。”

    “依据你的情况,嵇墨白曾建议我给予你云府之位,但被我婉拒了。原因很简单,你……至少现在的你还配不上,就以修为而论,甚至连成为九羽刑卫的资格都没有。至于威望或者功绩,就更谈不上了。”

    “不过,我并非墨守成规之人,所以才有了今天这场会面。”

    “短时间里,你想坐拥云府之位是不可能的,但我至少可以给你一个快速晋升的机会,当然,这一切都还要看你的表现。”

    “想要入主白玉京,除了要有人推荐之外,不论是府尊还是刑卫,还必须拥有另外一个基本条件,那便是身份,至少两重的身份。比如嵇墨白,明面里他依然还是墨家小辈弟子的大师兄,再比如我,在医家也算有些地位。

    想要晋升府尊,虽未必一定要从刑卫做起,但条件更加的苛刻,其中不仅要获得至少两名府尊的认可,还要招募至少十名武经修为不低于持节境且拥有一定文卷修为根基可靠之人充作刑卫,另外,为了堵住悠悠众口,做出一定的功绩也是必不可少的。”

    “当然,基于你的实际情况,十名刑卫人员可酌情减少,我个人的意见是最少六人,如此,有了嵇墨白跟我作保,你入主云府之位,已算是成功了一多半。至于功绩,我也为你想好了对策,以你的能力,想来也不难完成。”

    “所以,你入主云府的条件就变得很简单了,其一是获取至少一重明面的身份,其二则是招募六名刑卫。”

    ……

    一番长篇大论之后,乘雪几乎踩着一炷香的时间点,转身离去,步履款款,却分外的果决,不给薛衣侯一丝开口询问的机会。

    只是那如同之前由平凡女子变身绝色佳丽般的魔幻手段,在她走出后院短短不过十余丈的青石路上,再次施展,眨眼之间,接连的又变幻了两个完全不同的身份,可正是这两重身份,却看得薛衣侯瞠目结舌。

    “万紫轩伙计……医家易老……”

    烛光之下,薛衣侯一脸的阴晴不定,口中念念有词,而这两个名字或者说,这两重身份,正是那乘雪离开之时的变装。

    “好一个白玉京,好一个……瑶琴乘雪,只不知,这乘雪就是他(她)真面目么?”

    越是想下去,薛衣侯便越发的心有余悸。

    这人的易容手段已经不能用惊艳来形容,而是真正的恐怖了。

    “咳、咳……”毫无征兆中,薛衣侯嗓子如同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两声剧咳中,数朵鲜艳的血花愤然盛开于捂嘴的手心之上。

    “师弟?!”一旁越云喜见状失声惊叫。

    此时,在她的目光下,薛衣侯面白如纸,一副病若膏肓的垂死模样。

    突然的无力以及眩

    晕感让薛衣侯差点没有跌倒,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努力驱使着颤巍巍的双手解开衣衫,低头间,只见自己左胸处赫然浮现了一只血色的手印。

    从手印的大小以及轮廓,显然出自女人之手,而一天之中,唯有一个人曾对自己显现出敌意。

    虽然那敌意极为短暂,甚至在当时根本算不上敌意,至少在薛衣侯看来,更多的是试探或者说是考验。

    可……

    那个女人又是何时挥出的手印呢,为何自己自始至终都没有察觉,甚至那血手印的伤势直到现在才发作?

    种种的疑惑,带来的是更多的恐惧。

    连对手何时又以何种手段击中自己都不知道,这样的结果,如何不让人恐惧呢?

    好在,胸口上的伤势看似恐怖,不过还是偏离了心脉,换言之,这一掌,原本就不是为了取薛衣侯的性命,甚至是出于好心,给薛衣侯一个善意的警告,让其认清自身的卑微,不至于因天赋异禀而妄自尊大。

    “呵呵,幸亏我皮糙肉厚,否则,怕是就要一命呜呼了。”放下心来的薛衣侯还不忘幽默的自嘲两句,安慰着身旁焦虑的越云喜。

    “是那个女人对不对?”越云喜美目泛泪,娇俏的脸上却是煞气毕露。

    “喜儿,嗯……能帮我请俞东家来一趟么?”薛衣侯拿余光轻瞥了越云喜一眼,急忙躲闪开来,低下头故作探查伤势。

    无视掉越云喜的关怀,甚至是强势的终结话题,薛衣侯如此做,自以为能舒缓越云喜的内疚之情。

    现在的越云喜实在是太过敏感了,尤其是聂政被抓一事,让她充满了负罪感,压迫的差点没有崩溃掉。

    有了前车之鉴,薛衣侯深怕这个单纯的女人多想,强行给自己附加罪责,这才不得已出此对策。

    当然,借故让越云喜去寻俞靖倒也不是纯粹的托词,他是真的有事要咨询对方。

    薛衣侯自以为处理的还算恰当,但他还是低估了女人心。

    因为故作低头料理胸口伤势,薛衣侯并没有看到,在那一瞬间,越云喜如遭雷殛,娇躯摇晃,脸色苍白的再无一丝血色。

    紧咬的嘴唇渗出鲜血,越云喜想要说些什么,可喉咙里却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无言中甚至还担心被薛衣侯看到了自己现在的模样,急忙转过身躯,萧索着走出了房间。

    “在你们看来,我真的只是个累赘么,呵呵。”

    走出房间,呢喃声中,越云喜的眸子里瞬间失去了最后的神彩。

    “噗!”一口腥甜陡然涌上口腔,将原本失去了颜色的嘴唇重新染红。

    哀莫大于心死,房间内,薛衣侯不会知道,自己的好心却在无形中成了杀人的利剑,当然现在的他除了一抹担忧外,却再也分不出更多的精力了。

    或许正如瑶琴乘雪所期望的那般,她的出现,成功的激起了薛衣侯的危机感。

    那是一种不同于薛家灭门的危机感,后者虽然凶险,但结局不过是你死我活而已。

    但薛衣侯此时所面对的就大为不同了,那是一种格局上的升华。

    隐约中,薛衣侯感觉自己不自觉中已经陷入了一个巨

    大的漩涡,一个甚至有可能改变历史的漩涡,至于最后的结果……要么鸡犬升天,要么身陷九幽,天堂地狱或者都只在一念之间。

    不管情愿与否,实力、势力乃至权势,都将成为他日后必须要追逐的东西,而三者之中,实力又是最为重要的。

    这里所谓的实力,无疑是指修为了。

    但凡有了强大的修为,再要凝聚势力,不说水到渠成,但也是事半功倍,而有了势力,也就有了权势,区别只在于轻重,势力越大,权势自然而然也就水涨船高了。

    乘雪临走之前说的那番话,有告诫,更多的是指点,指明他未来要走的路,准确的说应该是捷径。

    “多重身份……六名刑卫……”内心里,薛衣侯一遍遍的重复着这两个关键词,也在思索着达成这两个条件的方法。

    可惜,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因为信息的闭塞,想要解决这两个问题,对此时的薛衣侯而言,无疑是极为困难的。

    好在,倒也并非毫无头绪。

    “那俞靖怎么也算是广陵城的地头蛇,希望能提供一些有用的消息吧。”

    胡思乱想中,也不知过了多久,敲门声打破了房间的寂静。

    “请进。”

    不出意料,进来的正是俞靖。

    双方一番寒暄之后,薛衣侯果断的进入正题。

    “俞东家,此次邀你前来,只为询问一些关于广陵城的事情,还望不吝赐教。”不同于以前故作的傲慢,薛衣侯表现出的彬彬有礼,反倒让俞靖一时间难以适应。

    “不敢当,小郎君但有所需,尽管吩咐便是。”不知是真心还是假意,俞靖表现的很是惶恐。

    薛衣侯深深的看了对方一眼,最终还是放弃了深究。

    只要给自己一个满意的答案,管他是惺惺作态还是什么呢。

    “请问最近这广陵城可有大的变故?”

    “变故?”俞靖微微一怔,似乎不明白薛衣侯所指,不过,总归是聪明人,稍许的愣神后就醒悟过来。

    “变故倒是谈不上,不过确实有两件大事,其中一件已经发生,而另外一件也即将发生。”

    “哦,愿闻其详。”

    “先说这即将发生的大事,自然是两年一度的大盛会花魁大比,到时,整个广陵城必将是花团锦簇热闹的紧呢。”说到这,俞靖满脸的憧憬之色,“而具体的日子,正是本月中旬,算起来也就只有七八天的时间了。”

    “花魁大比?”薛衣侯略一沉吟,但很快便摇了摇头。

    若是放在平时,他或许会兴致盎然,只是现在……

    只能说,这花魁大比出现在了不恰当的时间。

    “那么另外一件事呢?”

    “这另一件已经发生的大事,眼下倒是更为轰动,甚至闹到了沸沸扬扬的地步。话说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嗯……或许有月余的时间了,广陵城内突然出现了很多怪人,自诩来自什么圣地,在城内大肆购置房产,可是引来了不少外地人涌入呢……”

    没等俞靖说完,薛衣侯精神一震,竟是从蒲团上一弹而起。

    “果然如此!”

第七十一章 喜儿出走(求收藏)

    乘雪离开之前给薛衣侯留下了两重考验,其中一个便是获取多重身份。www.uu234.cc

    就像嵇墨白以及她自己那般,除了拥有白玉京府尊的身份外,还是墨家以及医家卓越的弟子。这一个考验看似难度并不大,但也绝不简单。

    这另一重身份,可以是百家弟子,可以是朝堂贵胄,但绝对不可能是贩夫走卒甚至是江湖游侠,原因很简单,后两者实在上不得台面。若是白玉京普通的刑卫,或许没有这方面的限制,但若想要成为府尊,就绝对不能不考虑。

    这涉及的不仅仅是颜面的问题,更在于这条规矩存在的意义。

    府尊乃是白玉京中真正的核心,是策划者,更是大脑,在未来必定极为依赖情报,而情报的来源除了彼此间的互通有无,更多的还是要靠自己收取,在如此情况下,拥有一个重要的明面身份,就显得极为重要了。

    打个比方,就以薛衣侯自身而言,上次医家的猎头仪式本是绝密,可最终还是为白玉京探知,并据此制定出详尽的计划,一举将薛衣侯虏掠。

    这其中固然有嵇墨白的功劳,但更多的还是那提供了情报来源之人。不用说,那情报来源,绝对跟出身医家的乘雪脱不了干系。

    要知道,就在那时,乘雪可是化妆成了一个孤老头子亲自带队呢。

    从这事上就不难看出,嵇墨白尤其是乘雪明面上身份的重要性了,若是两人的明面身份只是普通百姓,又会如何?

    在身份的选择上,乘雪并没有多说什么,这一切都是薛衣侯后知后觉自己领悟出来的,但正因为如此,反倒让他更加的确信。

    白玉京选择薛衣侯,固然看重其资质天赋,可若是没有上佳的智慧,连这点都看不出,怕也绝无可能一开始就许以云府高位了。

    说简单点,乘雪根本就是故意如此,只在于考验薛衣侯的智慧。

    当然,这并不是重点,重点是薛衣侯从俞靖内所获取的信息。

    花魁大比暂且不论,至少薛衣侯并不觉得它目前对自己有什么利用价值,但另外一条消息,就可以算是及时雨了。

    以薛衣侯现在的情况,想要获得另外一重还算体面的身份,并不容易。

    前文说过,百家虽以“百”为名,但实际上只有十二家,这十二家或明或暗,但无一例外,绝对都是常人难以想象的庞然大物,哪怕是权势滔天的各诸侯王室,都要忌惮一二。

    不过,十二家并没有因此而跋扈嚣张,朝堂不同于江湖。对朝堂而言,十二家势力庞大,根深蒂固,徒然招惹,弊大于利。可若只在江湖的圈子里,这十二家彼此间可就没那般友好了,甚至恨不得将对方生吞活剥,取而代之,最终一统江湖。

    这种关系可不仅仅是竞争,甚至早已上升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彼此间虽然并非没有合作,但更多的是仇怨。

    正因为如此,十二家平日里的行事可谓谨小慎微,对下面的弟子门人也是约束颇大,相应的也极为重视这些弟子门人的忠诚以及出身,极少会接纳半路出家的人。

    薛衣侯本出身小贵族

    ,身家算是清白,加之家族崩灭,以他的资质要想加入十二家倒也不难,薛九儿等人能够轻易的加入儒家的焚青宗便是最好的例子。但对现在的薛衣侯却是不行了,之前的猎头仪式不仅毁去了薛衣侯重归医家的退路,更是让他不为其他十一家所容。

    原因很简单,不提白玉京之事,仅仅是他曾投靠过医家,不论是不是在知情的情况下,其身上都已经烙印上了医家的记号,对其他十一家而言,其身份便不在纯粹,没有人会冒险招纳。

    如此,薛衣侯也就没有了在十二家中获取身份的可能,看似就只有朝堂一条路可以走了,成为某个贵胄的门客或者客卿,从而获取官方的身份。

    可惜,这条路对薛衣侯而言,依然不通。实在是广陵郡距离北阴郡太近了,作为邻居,又同朝为官,说彼此没有往来,怕是鬼都不信。若是薛衣侯进入广陵郡府为门客,谁敢说会不会某一天就偶遇仇家呢,那到时结果会如何?

    广陵郡郡主会为了一个不起眼的门客而得罪邻居么?

    当然,薛衣侯也可以离开广陵郡,去更远的地方,甚至离开楚国,但这无疑要花费很多的时间跟精力,况且,薛衣侯还要寻找聂政的下落,短时间里也难以离开。

    两条路都断了,若是放在以前,说薛衣侯已经无路可走也不为过,但此一时彼一时,杀神白起的坑卒重揭封神榜,不仅掀开了一个全新的时代,更是解放了被封印千年的修行圣地,一时间,不知有多少上古宗门纷纷现世,为了迎接全新的挑战而广收门徒,而这无疑给了薛衣侯建立双重甚至多重身份的良机。

    这也就可以理解,为何薛衣侯听俞靖说起广陵郡中出现的“怪人”后那般兴奋了。

    当然,兴奋之后,情绪又变得复杂起来。

    既然俞靖都知道广陵城出现了很多“怪人”之事,那么乘雪又如何能不清楚,这根本就是算准了一切,才有的放矢的给薛衣侯提出了要求啊。

    说的不好听一些,薛衣侯即将要做的事情,根本就是那个女人早就安排好了的。

    这虽说不上算计,但对于骄傲的薛衣侯而言,却也绝对算不上愉快。

    可不愉快又能如何,薛衣侯还是选择的余地么?

    当然……有,那就是放弃加入白玉京。

    只是,他能么?

    除掉白玉京,这世上还有哪个势力能给予薛衣侯更大的帮助?

    目前看不到,至于以后,就只能骑驴看账本走着瞧了。

    话说薛衣侯这边送走了俞靖,在万紫轩的客房内休息了一夜,第二天便迫不及待要出门了。

    广陵城人多眼杂,为了避免麻烦(主要是怕被医家发现),临出门前,薛衣侯费了好大的功夫,对自己进行改头画面。

    当然,这易容的技术跟乘雪是没有可比性的,但好在也不需要那么谨慎。

    因为戴冠的缘故,薛衣侯的形象本就大异于前,尤其是气质上,沉稳了许多,有此基础,只要在脸上稍作些伪装,想要瞒过不熟悉的外人,还是很容易的。

    两撇眉毛样

    的短须贴于上唇,以烧焦的柳枝作黛(古时眉笔的称谓),将剑眉修粗,辅以铅华(铅粉,古时的妆粉)敷面,在视觉上,使眼窝加深,脸颊圆润,自此,铜镜内便呈现出一张即便是自己看了都颇觉陌生的面孔。

    铜镜内,活脱脱一个面色坚毅甚至不怒自威的壮年。

    对于自己的手艺,薛衣侯很是满意。

    只凭这手,可比前世那些鬼扯电视剧中的易容高明多了。

    毕竟是少年心态,做好这一切后,薛衣侯竟是有些迫不及待,几乎是小跑着离开卧室,连门都没敲,便推开了隔壁越云喜的客房。

    “喜儿,快来看看,我这张脸如何?”

    没等看到人,薛衣侯不无炫耀的声音便响彻开来。

    “咦,人呢?”

    不大的房间内,空空如也,而当薛衣侯的目光定格在床头书桌上时,心头立时升起了浓浓的不安。

    一方整齐叠放的手帕置于书桌上,很是醒目。

    只这一幕,就足够给薛衣侯带来不好的联想,这怎么看都像是留书出走的剧情啊。

    至此,薛衣侯哪里还有一丝之前的得意,三步并作两步,急冲过去,拿起手帕在空中甩开,一行行秀气小字映入眼帘。

    “这傻女人,又发什么疯呢?”虽还没有读信,薛衣侯却是已经破口大骂起来。

    “师弟衣侯亲启:

    承师弟厚惠,不弃喜儿笨拙,至深铭感。然喜儿有愧,危难中无力救父,困扰下难为君解忧,虽生于世,实为累赘,拖累于人。故此,喜儿夜不能寐,庸人自扰,终决定离开……”

    并不大的手帕上却写下了近百字,饱含着不舍却又不得不舍的愁苦,最后还不忘嘱咐薛衣侯自己小心。

    紧攥着手帕,直到这时,薛衣侯才醒悟过来。

    错了,自己错了。

    从信上看,越云喜的离开,绝对是临时起意,而这事的导火索在哪里?

    以薛衣侯的聪慧,只是转瞬间便已明了。

    导火索根本就是自己,是他的自以为是。

    因为聂政的被抓失踪,越云喜的性情发生了不小的改变,虽经过薛衣侯多日的安抚好了许多,但其内心中依然盘踞着难以解开的心结。

    薛衣侯原以为那是内疚,也正因为如此,昨日他才故意转移话题,不让她为自己的受伤而内疚,却不知,这般作为根本就是适得其反。

    对越云喜而言,内疚固然有之,但更重要的是对自身的否定以及自卑。

    自卑于自己的孱弱废物,而薛衣侯的“关怀”,恰恰让她更加身陷其中难以自拔,绝望之下,才决定离开。

    仔细想想,一个性格上存在严重依赖的人,却做下独自出走的决定,是何等的艰难,也就不难想象她当时又是何等的无助了。

    “找么?”薛衣侯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嘴巴,可冷静下来,却又左右为难。

    正如越云喜信中所说,她自己都是漫无目的,如此,天大地大,又去何处寻找?

    啪!!!

第七十二章 花魁三考(求收藏)

    天大地大,想要寻找一个人,何止是大海捞针。UU小说

    所以,放弃寻找,然后在心里默默的送上一句祝福,无疑是最理智的。

    只是这世上,又有几个人能真的做到绝对的理性呢?更何况薛衣侯还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年,哪怕加上前世,也才不过花甲,可心理的成长,又岂是简单的加加减减。

    于是,又一次,在变化面前,计划成了一无是处。

    薛衣侯几乎是疯了一般,伴随着内心的呐喊,跑出了客房,跑出了万紫轩,到了最后甚至租了一匹马跑出了广陵城。

    这种疯癫一直持续了整整三日,依旧空手而归。

    三日里不食不眠,哪怕有着武经修为的底子,整个人也是极度萎靡,形象上更是从帅气的贵公子变成了风尘仆仆的叫花子。

    却说越云喜去了哪呢?

    这里面倒还真有一段小小的花絮。

    正如前文所说,当日,薛衣侯的一番“用心良苦”,可谓给了她当头一棒。

    灰心、无助乃至绝望,几乎再一次将越云喜摧垮,入夜之后,辗转反侧,无论如何都难以入眠,不知觉中,泪水更是早就打湿了枕头。

    激烈的思想斗争,无一刻不在煎熬着越云喜。

    事实证明,越是心性单纯的人,越是容易钻牛角尖。

    既然认定了自己在薛衣侯眼中废物的角色,想要转变又岂是那般容易。

    不过,越云喜终归是个良善的女子,一夜的纠结过后,她得出的答案,不是用行动证明薛衣侯的错误,而是……不再拖累。

    不愿因自己的懦弱乃至无能,去拖累聪颖甚至无所不能的薛衣侯。

    既然不愿拖累,那还有比不辞而别更好的办法么?

    于是,在黎明时分,一夜未眠的越云喜收拾好行囊,满含眷恋的望了薛衣侯客房最后一眼,将身影融入到黑暗之中。

    只是当跳下万紫轩的墙头时,越云喜又迷茫了。

    离家出走,说起来容易,却远没有人们想的那般洒脱。

    要去哪里,未来如何打算?

    一个又一个问题接踵而至,让越云喜变得手足无措而又无计可施。

    漫无目的的行走在广陵城寂静的大街上,耳边偶尔传来打更人嘶哑的声音,一切的一切都有种凄凉的不真实感。

    彷徨中,黑夜渐去,黎明的初晖席卷大地。

    大街上,已经出现了些许的人影,大多都形色匆匆,为即将到来的一天奔波劳碌。

    “小姑娘,老夫观你骨骼惊奇,乃是不世出的天才,不如拜入老夫门下如何?”

    迷茫中,越云喜突然感觉眼前一暗,却是有人拦住了去路。

    只可惜,此时的越云喜正处于一个封闭自我的状态,不仅不为对方的言语所动,甚至连看对方一眼都没有,脚下一偏,便从旁避过。

    “这……”那人神色一僵,嘴角特有的鼠须更是应景的上下颤了颤。

    这是被无视了?

    “有意思的丫头,嘿嘿,不过也好,若是如此轻易,岂不是少了乐趣。”尴尬之色稍纵即逝,待转过身去瞧越云喜的背影时,那人脸上已经浮现出了笑容,结合他的相貌……很猥琐。

    “嘿嘿,老夫从不轻易收徒,可一旦动了心思,也绝不容他人拒绝,小丫头,你也一样,去!”

    自语中,那人突然挥动长袖,便见一黑影自袖中闪出

    ,出其不意,更迅若奔雷。

    那黑影开始不过只有巴掌大小,可待飞到越云喜头顶时,却已经化作了饕餮巨口,悄无声息中兜头罩下,将越云喜整个淹没,最终化作一缕黑烟,徐徐袅袅的飞回那人袖中。

    “嘿嘿,一千年了,没想到老夫还是如此福缘厚泽,刚进这广陵城就遇到了这般俊才良子,此行也算不虚了,哈哈。”大笑中,那人一卷长袖,无尽得意,背着双手扬长而去,转瞬就消失于稀薄的晨雾之中。

    ……

    三天后,当薛衣侯再次返回万紫轩时,其形象之狼狈、神色之倦怠,可是把俞靖吓了一跳。

    好容易认出来人的身份后,俞靖急忙招呼了上去。

    “小郎君,您这是……”俞靖正要开口问询,却被薛衣侯无力的摆手打断。

    “我……很累,心情也非常糟糕,最好别让我说话。”薛衣侯的声音晦涩嘶哑,更透着生人勿近的冷漠。

    三天中,薛衣侯几乎跑遍了他所能想到的一切地方,只为了能寻找那个傻女人的踪迹,但最终一无所获,此时的他同样的沮丧、绝望以及内疚。

    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正是自己的“好意”,竟逼走了越云喜,那个单纯而善良的女子,不,以她的年龄以及心智,说是女孩更加的贴切。

    浓浓的负罪感,让他生不出一丝与他人交流的兴致,只想好好的睡上一觉,驱散掉三日来的疲倦。

    “小郎君,只怕……嗯,后院有客来访,找你的。”眼见薛衣侯的状态,俞靖虽心有忐忑,但最终还是说出了口。

    相比于薛衣侯,后院那位更不是他所能得罪的,只能两权相害取其轻了。

    “不见。”几乎想都没想,薛衣侯便果断的拒绝,也不给俞靖劝说的机会,拖着疲惫的脚步便朝后院自己的客房行去。

    或许,薛衣侯压根就没有听清楚俞靖的话,只是因为拒绝而拒绝,所以,他现在的举动,根本就是羊入虎口,毕竟俞靖刚才可是说了,那访客就在后院。

    果然,没等薛衣侯进房,脚步便因为堵在门口的身影而停滞了。

    “这三天,你去哪了?”来人毫不客气,直接发问。

    循声望去,薛衣侯好一阵失神,才回忆过来,眼前的陌生女子,只听声音,不正是瑶琴乘雪么?

    “嘿,大婶,咱们好像并不认识吧?”薛衣侯冷笑一声,故意装傻道。

    现在的他,别说是乘雪,便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没兴致搭理。

    “是么,这么快就不认识了,难道是之前我那一掌打轻了?”一副中年妇女装扮的乘雪显然不是省油得灯,一句看似调侃的话,听在薛衣侯的耳中,却让他身躯一震,苦笑连连。

    “哦,原来是乘雪姑娘。不过这可怪不得我,你每次皆面目全非,实在让人难认的紧。”薛衣侯笑得很勉强。

    若不是眼前这个女人实在深不可测,他哪还有半分耐心跟其瞎扯。

    “那现在能否告诉我,你这三天去了哪么?”乘雪没有过多的纠结,追问道。

    “这……貌似是个人**,没必要告诉你吧?”薛衣侯依旧不愿多说。

    越云喜离家出走之事,还是被他逼走的,这事实在没有到处宣扬的意义以及必要性。

    “是因为那个女孩么?”乘雪眼眸转动了一翻,隐约间已经有了答案。

    “我说了不干你事。”薛衣侯有些不耐烦

    了。

    眼前的女人,形貌且不去说,这追根究底的性子,实在是讨厌的紧。

    “哼,那个女孩确实不关我的事,可你无故失踪就不同了。”看出薛衣侯的厌倦,女人也不再卖关子,“明天便是广陵城每两年一度的花魁大比决赛,而因为你的原因,让我们问鼎的几率下降了三成。”

    “问鼎?下降三成?我什么时候这么重要了?”薛衣侯皱了皱眉, “你口中的我们是指?”

    相比于结果,他更在意对象。

    “是医家,也是白玉京。”乘雪颇有些故弄玄虚道。

    闻此,薛衣侯却没再追问,反而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

    “再回到刚才的问题,我对你、你们有那么重要么?”

    “你可知历届花魁大比都比什么么?”乘雪不答反问。

    “我自然不知。”薛衣侯摇头,“不过想来,无非是容貌、体态以及才艺而已。”

    薛衣侯自然没参与过花魁大比,不过,在他看来,所谓的花魁大比跟前世的选美大相径庭,而对于选美,他还是颇有些心得的。

    要知道,前世,薛衣侯为了拓展情报渠道,可是花费了不小的精力,一路将莫莉艾娃捧上神坛。

    先是在世界环球小姐的选拔中,助她一举夺得亚军,其后又多加运作,让其加盟维多利亚的秘密,并不吝金钱、不计手段的炒作造势,最终成为艳播四方的超级名模,成功的打入上流社会,从而为公司提供了数不胜数的宝贵情报。

    整个造星计划持续了整整两年,所运用的手段,更是数不胜数。

    当然,整个计划薛衣侯并没有亲自参与,但作为幕后的始作俑者,他还是多多少少的了解了其中的内幕。

    想到此,不等乘雪回答,薛衣侯反而升起了理所应当、实至名归的自信来。

    若是有了自己的参与,靠着前世的记忆,小小的花魁大比,还不是手到擒来。

    只不过,乘雪显然不会知道这一情况,那么乘雪又是哪里来的自信,认定薛衣侯能在花魁大比中能够给予她们偌大帮助呢?

    “哎呦,十四郎不愧是花丛圣手,虽是轻描淡写却是一语中的。”乘雪促狭的斜了薛衣侯一眼。

    在有心人的眼中,薛衣侯的过去并不是秘密。

    不及弱冠,便斗鸡走狗、娼楼妓馆、醉生梦死,只是这番经历,哪怕放眼大周贵族,也是罕见的了。

    这看上去,似乎最多只能冠以纨绔之名,跟乘雪口中的花丛圣手,差得何止巨万,但不要忘了,此时两人所立之地是哪?

    万紫轩,一间不久前还面临倒闭的成衣坊,可现在,它不仅没有倒闭,反而生意兴隆,其中的转折,便在于当初薛衣侯奉上的一纸图样。

    外人只知,万紫轩东家濒临绝境之时,偶发奇想,设计出了足以让任何爱美女人都为之追捧的内衣,作为新任的大股东,乘雪又如何不知道其中的辛秘呢?

    一个打小就沉溺于青楼,并在随意间设计出令女人疯狂的内衣,两相联系,若说他不是个中圣手,谁又能信?

    “正如薛公子所言,花魁大比共设有三考,一考容颜,二考体态,三考才学。这第一、第二考倒也不足为奇,夜未央上但凡有名的画舫,推举出来的魁首,无一不是千挑万选又经数年调教出来的,所以彼此间的差距并不大,如此,决定最终胜负的便在第三考……”

第七十三章 口锋

    “这第三考,名为才学,却绝非那么简单,反而包容了前两考。www.uu234.cc参选乐女,不仅要在琴棋书画上有惊人的造诣,更要将才学完美的融入进自身的容颜、体态乃至气质之中,达到完美之境,如此方有制胜的可能,林林总总,但凡有一丝缺憾,都会功亏于溃。”乘雪解释道,语气唏嘘,神色极为的肃穆。

    “原本,在我的计划中,你或许可以给予一些独到的见解,给我们的排演锦上添花。一旦成功,更可作为你的功劳,计入白玉京考核。谁知,你竟突然失踪,而且还足足三天,错失了大好的良机。”言及此,乘雪颇有些咬牙切齿。

    别看之前她对薛衣侯入主白玉京云府之位处处刁难,甚至不惜挖苦贬低,可在实际行动中,却是早早的为他设计了一条康庄大道,只可惜,这般良苦用心,却因薛衣侯的感情用事而辜负了。

    听到这,薛衣侯心头也是咯噔一下,有些懊恼。

    “既然你如此用心良苦,当初直接答应了嵇墨白不就是了,何必画蛇添足,搞出这么多麻烦来。”薛衣侯有些心虚,但表面上,还是梗着脖子,恶人先告状道。

    “哼,愚蠢,你以为白玉京是什么,你又知道里面都汇聚了什么样的人物。若是任凭你这么一个无名小辈,却突然坐得高位,让其他人又做何想?其中的后果,你能负责么?”乘雪神色一冷,话语中不留一丝颜面。

    但凡天才,自然是高傲的。

    薛衣侯不过是一籍籍无名之辈,一无修为,二无功绩,正如乘雪所言,若是突坐云府之位,其引起的轩然大波,对白玉京而言,绝对是场巨大的灾难,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让这个远远没有成长起来的势力分崩离析。

    薛衣侯不明白嵇墨白为何会那般器重自己,不惜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意欲空降提拔,但理性上,乘风的作法无疑是最理性的。

    对其他人,做到公平公正、不留口食,对薛衣侯,又可私相授受,手段算不得多高明,却是最为稳妥的。

    “或许,我现在也能帮些忙呢?”薛衣侯不敢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结,心虚之下,果断的转移话题。

    “帮忙?就凭这剩下不足一天的时间?”乘雪撇了撇嘴。

    依照往年的经验,各方参与花魁大比的画舫,无一不将重心放在这第三考上,每每都会别出心裁又精益求精,也正因为如此,多少年下来,让它的难度在不自觉中提升了何止数倍。到了现在,这所谓的第三考,甚至堪比年度大戏,有的画舫甚至不惜提前半年进行准备,务求在每一个细节上都做到毫无瑕疵。

    原本在乘雪的计划中,提前三天给薛衣侯做准备,就已经足够仓促了,也从未期望过他能从头到尾的编剧,只是在本就编排好的节目中锦上添花,于细节处给予加分项,只可惜……

    乘雪在愤愤难平,薛衣侯这边反倒心思活泛了起来。

    “不试试怎么知道就一定不成呢?”薛衣侯笑眯眯的说道,那听似淡然的语气,反而引发了乘雪的好奇。

    “你是认真

    的?”乘雪依旧狐疑,在她看来,这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吧。

    “比真金还真。”薛衣侯点了点头,随即莞尔,“当然,主要是没什么压力。此事若成了自然是皆大欢喜,如若不成,对你们也没损失不是?”

    ……

    看着薛衣侯那满不在乎偏偏又带着莫名自信的脸,乘雪不知为何竟然真的有些心动了。

    虽然内心深处,乘雪依然不认为薛衣侯有成功的可能,可正如他说的那般,这事成了更好,不成也没什么损失,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呢。

    “好,希望你能给我们带来惊喜吧。”最终,乘雪点头同意了下来,同时,拢在长袖中的右手手腕微动,便见一物射出。

    “这是……”薛衣侯眼疾手快,将其接住,低头看去,却是一枚乌黑色的椭圆木牌。

    除了材质,这木牌堪称粗劣,只在一面歪歪斜斜的雕刻了“八十一”三个字。

    至于材质,入手微沉,摩挲间却带着玉质的温润,倒显得颇为不凡。

    “一枚凭证,执此牌方有资格参与试炼。”乘雪简单扼要道。

    “就只有这些?”薛衣侯不满,他虽自诩聪明,可还不是能掐会算的活神仙。

    木牌是凭证,他看得出来,代表着某种资格认证,他也能理解,可其他呢?

    参与什么试炼?这试炼又有什么作用?还有参与试炼的时间跟地点呢……

    “十四郎当真是贵人多忘事啊,难道不记得当初我提出的条件了么?”乘雪很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白了薛衣侯一眼。

    “条件?你是指入主白玉京的条件?”薛衣侯不傻,经乘雪提醒,立时恍然。

    “两个条件,其一至少拥有两重身份,其二招募至少六名刑卫。”或许是失去了耐心,乘雪不再卖关子,“想来以十四郎的聪慧,已经想到,这第二重身份,最好的选择便是那些自封印中重现的修行圣地了。而很凑巧的是,就在最近,广陵城中就出现了不少出自修行圣地的宗门,开诚布公的收授门徒。”

    “不过,这些宗门虽广收门徒,并声称有教无类,以彰显其底蕴。但同时又提出了种种限制,以提高门槛。而其中就有一条或者相同或者类似的条件,那便是入门试炼,而且出于默契都将日子定在了后日,也就是花魁大比结束的第二天。”

    “这块木牌便是其中一个名为北渚阁的修行宗门的试炼身份标示。但凡执此木牌之人,才有资格参与北渚阁后日的入宗试炼。”

    “当然,你放心好了。之所以会选择北渚阁,是经过慎重思量的,为此,我可是动用了医家以及白玉京不少的力量,对诸多修行圣地以及其内的宗门进行调查。”

    “北渚阁所在的修行圣地名为裂崖天,据情报显示,裂崖天未必是最好的修行圣地,但却是生存条件最为残酷的。而北渚阁在裂崖天内,也非最强的宗门,但却是最为团结的。前者有助于你快速的成长,至于后者,更能便于你招纳刑卫。”

    “瞧瞧,为了你,

    我这可算是煞费了苦心啊。”

    乘雪这番语重心长的话,听到薛衣侯的耳中,却让他有种被戏弄的感觉。

    生存条件最残酷的修行圣地?这是巴不得自己死的慢啊。还有这北渚阁,所谓的团结,怕不是正因为实力太弱吧。

    毕竟,世人皆知,一山不容二虎,但凡强者,无不是孤傲、离群的存在。只有弱者,才会选择抱团取暖。

    这猜测虽未必准确,但总归是大概率存在的吧。

    薛衣侯暗自腹诽,这个女人不会是因为自己失踪了三天而耿耿于怀,故此才做出如此报复吧?

    “我能拒绝么?”一番迟疑后,薛衣侯还是不相信面前女人的人品,试探道。

    “当然可以。”乘雪看似并不介意,但话音一转,再说出的话,却差点没将薛衣侯噎死,“就在半个时辰前,城内各个修行宗门已经停止了发放试炼凭证了。当然,你也可以出去碰碰运气,或许能遇到同道之人,然后从他手中或买或换或抢得一枚其他宗门的试炼凭证……哦,忘记说了,因为这些修行宗门发放的凭证数量有限,在黑市,就这小小的一枚凭证已经被炒到了天价,而且还有价无市呢……另外,因为花魁大比决赛的临近,早在半月前,广陵郡主便发布了禁武令,但凡在广陵城内,严禁一切形式的斗殴。一经发现有人闹事,不论身份如何,必将严惩,轻则劓刑(割鼻),情形严重者,城卫可当场格杀!”

    “你……”

    薛衣侯无语,心中恨忿,他就从来没见过如此讨人厌的女人。

    将自己当傻子耍么?

    “哼,这么说,我倒是真该谢谢你想的如此周到了。若是无其他的事,还望离开……别说我不顾情面,你也看到了,我现在浑身臭烘烘的,实在无颜待客。”薛衣侯罕见的再与人斗嘴中败下阵来,气急之下,竟是撕破脸面赶人了。

    乘雪仿佛这才察觉一般,很是仔细的打量了薛衣侯一番。

    此时薛衣侯的形象确实极为不堪,浑身上下风尘仆仆,原本一丝不苟的发髻也早已半散开,整体上犹如落魄的乞丐。

    乘雪张了张嘴,似乎想问什么,但想了想,最终还是放弃了。

    她本非多事之人,对于薛衣侯的失踪,她虽好奇,甚至隐约猜测与之前跟他在一起的女人有关,但也并无多大的兴趣探究。

    毕竟,怎么说,这都只是薛衣侯的私事。

    当即,乘雪脚下微转,侧过身子,让开了道路。

    “请便,我去外间等你。”

    在两人擦肩而过之际,乘雪突然开口。

    “你等我做甚?”闻言,薛衣侯不由皱眉,至少今天的他,实在不愿再跟这个女人有任何的交集。

    “咯咯,十四郎还真是健忘啊。就在刚才,你可是答应说要帮着编排才艺么?小女子可是期望的很呐。”乘雪促狭而笑。

    啪!

    半只脚都已经踏入客房的薛衣侯禁不住拍了拍自己的额头,表情中无奈又是气恼。

第七十四章 掌上舞(求收藏)

    广陵分内外两城,外城辽阔,只是周边就达百里之遥,置城门十二座,纳三十六坊市,繁花似锦,也藏污纳垢。而在城中央还有用高大城墙包裹起来的城中城,方圆二十余里,便是内城了。

    不同于外城的良莠不齐,内城更添奢靡,居住者非富即贵。

    而在内城东侧,一座城中湖泊盘亘于内、外城之间,便是广陵城最富盛名之地夜未央了。

    天近晌午,又是晴空万里,可即便如此,那夜未央依然被笼罩在一层薄薄的迷雾之中,更神奇的是,不论是平民百姓还是玄修之人,也不论玄修者修为深浅,在这片迷雾中,其视野远近都相差无几,并没有什么不同。

    这就很是奇怪了,要知道,但凡玄修者,最基本的便是强身明目,修为越高,其视野也会随之清晰且看的深远,恐怖者,甚至可达数千丈。可在这片迷雾中,却最终只能停滞于几十步,再远便只剩下白茫茫的一片了。

    当然,本章并不探究夜未央的神秘,甚至不是夜未央,准确讲,应该是比邻夜未央却身处内城的一片庄园。

    所谓一片庄园,自然不是只有一个,事实上它是由多达十几处庄园连接而成,每一个都有不同的风景、特色,只是远远望上一眼,便让人流连忘返。

    就在其中,有一庄园显得颇为醒目,之所以如此,皆因为其上耸立着一座十余丈高、翠色宜人的人工假山。

    是的,你没有看错,这是一座有着明显人工痕迹的假山,却足足有十余丈高,堪比六七层的高楼。

    只此一点,就不得不让人惊叹其鬼斧神工之妙,更惊异的是这假山的布局,不仅植有松翠竹青,更是点缀了数条银带般的细流,最终汇集一处,凭借地势,扑打青石,形成瀑布,飞流而下。

    这座庄园便是围山而建,向外辐射大约四十余丈,面积之大,堪称惊人。

    凭高而望,不难发现,整个庄园由外及内,可分四层。最外层植有松柏,郁郁葱葱,以作屏障。第二层由一人高的茶树组成偌大的圆环,内外径相差了二十余丈,内含路径,却是布置成了迷宫,可以想象,若是置身其中而又不得法门,怕是几天几夜也未必能够走出来。迷宫的内部为第三层,五颜六色、芬芳扑鼻,赫然是大片的花圃,很是赏心悦目。越过花圃便到了庄园的最内层,依山而建,面积虽不大,却是更为雅致。

    瀑布下,凉亭素雅,清溪旁,茅屋数间。青草铺地,古松纳凉,鸟语花香,意境幽远,好一个人间仙境可以比拟。

    一路之上,好在有乘雪引路,薛衣侯叹为观止中有惊无险的抵达了瀑布下。

    此时的薛衣侯,早已面目全非。

    在人~皮面具的遮掩下,此时的他俨然是个儒雅的中年汉子,脸色白皙、眸子深邃,唇上两撇眉毛样的胡须,画龙点睛般的点缀出精明的气质,朴素干净的素色葛袍因为过分宽松而隐去了他的体型特征。

    自然,这些都是乘雪的要求。薛衣侯对此也无可厚非,毕竟真正算起来,他现在已经算是孤身犯险了,只因为这座取名为“遮颜居”的庄园

    乃是医家的产业。

    因为“无色无相”资质的曝光,医家可谓是悔不当初,不仅对内进行了动作颇大的肃反,对外,更是严查薛衣侯的下落,甚至秉着阴暗的心思,即便自己无法得到,也一定予以毁去,以免落入他人之手。

    正是在如此形势下,医家如何能够想到,就在此刻,他们的“通缉要犯”竟然会堂而皇之的走进了自己的产业庄园,更不会想到,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赫然是令他们无比痛恨的家贼。

    这还真是讽刺啊。

    乘雪之所以会带薛衣侯来这里,原因也非常简单。

    医家在广陵城最重要的据点,便是停泊在夜未央上的画舫闲庭小筑,而眼前这座庄园又是闲庭小筑在陆地上的秘密据点,其作用若是在平时或许可有可无,但在当下的特殊时期,却是无比的重要。

    瀑布下,溪流旁,草坪上,凉亭内。

    薛衣侯惬意的坐在一张鹅绒编制的毯子上,不时的伸手捻起身前果盘上的葡萄送进嘴中。

    咔嚓一声,汁水四溢,香甜可口,让人不能自持。

    斜目而视,凉亭外的草坪上,舞者翩然,乐者拨弦,前者养目,后者润耳,再配以清溪飞瀑,如此享受,便是给个神仙也不换啊。

    “如何?”耳畔聒噪之声再起。

    同样的话语,在过去不到半个时辰里,已经反复的响起了数次,起先还带着期许,可到了后来,明显已经变得不耐烦了。

    “甚好。”薛衣侯总算回应,却很是敷衍。

    乘雪皱眉,拢于袖袍中的拳头紧握,发出吱吱声响。

    似乎感受到了她的不满,薛衣侯心头微凛,知道再糊弄下去,怕是后果堪忧,这才稍微正了正颜色,将游曳不定的目光定格在最中央的舞者身上。

    草坪上,舞者共有九人,长袖轻舞,腰肢腾挪带动着修长的双腿缓慢的旋转,而在这些舞者中,很容易就可以看出,位居中央身姿最是婀娜的女子技艺最佳。

    当然,除了舞技,这个女人还有另外一个不同之处她是唯一一个以白纱遮面的乐女。

    “咳、咳……”薛衣侯清了清嗓子,在成功的吸引了乘雪的目光后,才侃侃开口,“山色为幕,花海为色,点缀飞瀑、清溪,甚好。”

    “只是这样?”乘雪对这个答案显然不满。

    “琴瑟相间、丝竹和鸣,甚好。”薛衣侯忙不迭的又补充了一句。

    “还有呢?”乘雪依旧不满。

    “嗯……这舞也不错。”薛衣侯明显有些口不对心。

    “甚好便是好,不错就是不好了。”乘雪皱眉,死死的盯着薛衣侯。

    “咳咳,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吧。”薛衣侯模棱两可道。

    “哼,我叫你来,可不只是品头论足的。”乘雪努力克制着怒火,心里恨不得将身旁这纨绔子揍成猪头。

    “了然,了然。”薛衣侯没好气的横了乘雪一眼,随即便陷入了沉思。

    说实话,眼前的这九名舞者技艺还是很不错的,至少比薛山县迎春阁的那帮娘们强得多。尤

    其是遮面的女子,身段窈窕柔美,举手投足间很是潇洒自如,让人看的心旷神怡,更难能可贵的是很富有感染力,完美的配合了丝竹节拍,并融入山水景色之中,便是薛衣侯也难以找出明显的瑕疵。

    只可惜,乘雪想要的结果,显然并不仅仅是完美,而是……惊艳。

    “哎,穗儿原本并非是此次参与花魁大比的人选。只是出于某种目的,医家竟然临阵换帅,可谓犯了大忌。

    医家或许并不会在意,或者说穗儿能取得现在的成绩,进入最终的决赛,已经让他们满意了,可同样出于不可告人的目的,我并不甘心。”

    身旁,乘雪以传音入密之法,对薛衣侯说道。

    “穗儿?便是遮面女子?”薛衣侯小声问道。

    乘雪点头,眼神中闪过一瞬的怜惜。

    “花魁大比进行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三轮,考验之苛刻,让不少知名的乐女折腰,十不存一,真正进入到明日决赛的只剩下了寥寥五人。

    这五人中,无一不是色艺俱佳的绝世美人,彼此间的差距并不大。如此,想要脱颖而出最终问鼎,其难度可想而知。

    比起容颜、身姿还有才艺,穗儿都不差,唯一的弱点便在于名声。相比于其他四人,穗儿还只是籍籍无名的新人,在最后的评判中是非常吃亏的。若是才艺上不足以惊艳,根本没有问鼎的可能。”乘雪忧虑道。

    “此舞可有名目?”薛衣侯仿佛没有听到乘雪的话,开口问道。

    “摘自大周雅乐《六代舞》,又请大家改编而成。”

    “此曲呢?”薛衣侯又指旁边的奏乐。

    “《九歌》之《湘君》篇。”

    “嗯,倒也应景。”薛衣侯点头,再次陷入了沉思。

    因为两世为人的缘故,薛衣侯于歌舞一道的品味跟时下是有着极大不同的。

    时下的歌舞,虽别有一番风味,但于他而言,节奏未免太过舒缓了,动作也偏于肃穆。

    当然,这也无可厚非。

    要知道,便是在大周建国,所谓的歌舞还只是向神明祈祷的庄严仪式,直到春秋才渐渐的剥离了政治色彩,渐渐的走入民间并得以兴盛。

    眼前这改编的《六代舞》虽难以让薛衣侯满意,但他并无意更改,原因很简单,一来,他并没有这方面的才能,其次时间太仓促,若是推倒重来,根本不可能赶上明日的大比。

    既然不能更改舞、曲,就只能剑走偏锋了。

    “你可曾听说过掌上舞?”良久之后,薛衣侯突然开口。

    “掌上舞?”乘雪一愣,满眼的疑惑。

    这世上有这种舞么?为何自己从未听过?

    “掌上舞并非名目,而是一种形式。”眼见乘雪的表现,薛衣侯心中大定,当即笑了起来,“所谓掌上舞,顾名思义,便是在手掌之上跳舞。”

    “啊?!”乘雪现出惊悚之状。

    在手掌上跳舞?这怎么可能?

    “呵呵,没什么不可能,只能说……愚蠢限制了你们的想象力,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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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在谪仙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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