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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伴读书     自在谪仙txt下载     自在谪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十一章 惊怒

    要别被谁利用了呢?

    无他,薛衣侯是也。www.uu234.cc

    这事还要从要别给薛衣侯喂下假死的药丸,出去捕获兵卒说起。

    就是在那个时候,趁着神智还算清醒,薛衣侯对林耳提面命了一番。

    “没了我跟阴这两个拖油瓶,离开县城对你们而言,应该不算难事。不过,有件事情,却需要你们做。”当时,薛衣侯如是说道。

    “十四郎有何吩咐。”

    “不论用什么办法,让那个要别带着你们走北城,出了北城后,你们要尽快的联络到左伯,然后跟着他们一起回来。”薛衣侯知道时间无多,开门见山道,“此行无疑会增加危险,但左伯右伯还带着之秋、飞流以及小筠,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他们应该还藏在北门的附近。”

    “十四郎,如此一来,那要别会不会翻脸?”林有些忧虑。

    “翻脸又如何,一旦接应到左伯,凭咱们的实力,他就算修为再高,也是徒之奈何了。”薛衣侯冷笑一声。

    ……

    “薛家十四郎,你还真是好算计啊。”要别阴鸷着表情,好一番冷嘲热讽。

    “雷霆,把……那把剑给他。”薛衣侯似乎不愿跟他多说,直接转身对雷霆交代道。

    虽有些不甘,但雷霆最终还是从袖子里掏出了浅吟锯,扔给了要别。

    “你可以走了。”薛衣侯对要别冷漠道。

    “哼,还真是翻脸不认人呢,难道你就不怕我将这个地方泄露出去?”要别狠狠的瞪着薛衣侯,不无威胁道。

    哗啦!!

    立时间,雷霆、林还有左伯、右伯便将要别团团的围住了,大有要将要别留下的意思。

    就连在一旁扶持着薛衣侯的薛九儿也不自觉的握紧了腰间的青铜长剑。

    “想动手么?好啊,那就来吧。”要别却是丝毫不怵,对于浪人而言,都有一股子狠辣劲,说白了,就是吃软不吃硬。

    对他们这一类人而言,性命固然重要,可若是真的发起疯来,也是绝不惜命的。

    “好了,都散了吧。”眼看双方剑拔弩张,薛衣侯却是摆了摆手。

    雷霆等人稍有迟疑,但最终还是退开了。

    “要别,放心好了,我们还不至于因为这点小事,连最起码的信义都不顾了。当然,主要的原因是,我相信你不会去通风报信。”薛衣侯语气稍缓,不无安抚之意。

    “你很了解我么?”要别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

    “不是了解你,而是知道身为浪人,不论是刺客还是游侠,是很少做那种损人不利己之事的。通风报信对你而言,并没有什么好处,不是么?”薛衣侯耸了耸肩。

    过去的一夜,加上不久前北城外的大战,死在要别手中的人可是不少,怕是早就上了北阴伯府以及二十五县的黑名单了。

    在这种情况下,要别想要通风报信,根本就得不到任何的好处,一旦泄露了行踪,甚至连自己都有可能身陷进去。

    所以,于情于理,要别都没有这么做的必要,只不过是为了发泄对薛衣侯的不满罢了。

    “哼,走了。”被薛衣侯看穿的要别有些意兴阑珊,冷哼了一声

    ,转身就要离开。

    “哦,对了。”薛衣侯似乎想到了什么,急忙叫住要别。

    “怎么,反悔了?”要别回头,下巴微抬,满脸的挑衅。

    “回去之后,帮我跟那位絮姑娘说一声,请她善待衣娘,否则……衣娘若是少了一根头发,我在此发誓,不管是她还是迎春阁,日后定无安宁之日。”说到最后,薛衣侯眸子里满是阴冷,饶是要别,看的也是心头一阵悸动。

    如果说,薛衣娘失踪之时,薛衣侯还只是隐约的猜测,那么要别的出现,却是坐实了对絮的怀疑。否则,实在难以解释,要别为何执意出手救自己了。

    之前一直没有时间,而现在,有些话若是再不说,怕是再没有机会了。

    “嗯。”要别点了点头,也不知有没有真的听进心里,当下,再无迟疑,几步跨出已经到了数丈开外,不多时,便消失于众人的视野中。

    “十四郎……”左伯似乎有话要说,可刚一开口,就被薛衣侯蛮横的挥手打断了。

    “现在没有时间再说闲话了,这里的所有人,包括薛九儿的母亲以及妹妹,都赶快收拾行囊,离开这里,先找一个隐蔽的所在,等到天黑之后,逃命。”薛衣侯很自然的成为所有人的主心骨,因为他的身份使然,倒也没人反对。

    以薛九儿家徒四壁的情况,倒也没有什么好收拾的。

    只是挑拣了一些衣服,前后不过一炷香的时间,足足十二个人其中包括薛衣侯跟阴两个重伤号,便匆匆的离开了这里。

    对于离开住了几十年的家,薛九儿母亲的心情无疑是复杂的,可惜,在薛衣侯陈述的情势面前,还是果断的下定了决心。

    身为一个母亲,她可以不顾及自己的身家性命,却无论如何不能连累了儿女。

    家没了,可以重建,这对于过惯了清贫生活的农妇而言,本就算不得大事。可若是人没有了,她就是死,只怕也无颜去见故去多年的丈夫了。

    一个独轮车,左侧躺着重伤昏迷的阴,右侧靠坐着薛衣侯,中间的脊梁上则坐着乖巧的薛怜儿,雷霆跟薛九儿负责轮流的推车,其他的所有人,便只有步行,包括年龄不过十一岁的薛飞流以及只有七岁的薛小筠。

    不同于薛怜儿,薛小筠的年龄虽然最小,但因为生活富足,加上已经修行了半年的武经文卷,不论身材还是体力上,都远超过大了两岁的薛怜儿。

    再有薛衣侯怜惜,故此,薛怜儿才有幸坐上了独轮车。

    说起来,经过一夜的时间,薛飞流以及薛小筠的神色虽然依旧略显呆滞,但眸子里却不再空洞,以他们的年龄虽然未必能够判断是非对错,却不知是何原因,不哭不闹的紧紧的跟在了薛之秋的身边。

    一行十二人并没有走远,速度也不快,最终停在了十里开外的一个小山坳中。

    这个小山坳据薛九儿说,是他以前放牛之时无意中发现的,因为地理偏僻,极少有人发现,也正因为如此,被薛衣侯选定为暂时的藏身之所。

    当然,为了更好的掩藏行踪,左伯跟右伯可是没少忙活,跟在队伍的后面,一路掩盖行迹,甚至还不断的制造一些干扰,在他们精湛的手艺下,若是

    有人追来,最大的可能便是走上岔路,最后不知偏到十万八千里去了。

    而这种手段,毫无疑问,又是薛衣侯带来的。

    当所有人在小山坳中扎下简陋的营帐休憩以等待夜幕降临之时,并不知道,就在他们离开薛九儿家不过半个时辰,一行二十余骑便踏马而来,而为首之人,赫然是北阴伯府的那位黑袍家老。

    只是这位家老的脸色并不好看。

    先是对缇骑司的实力有了错误的判断,接着又自以为是的意欲守株待兔,只带着戾豹一人赶去了薛山,至于结果,显而易见。

    一老一少,坐在薛山山顶的院子里,左等右等,最终也没有见到半个人影。

    是薛家那些余孽太傻了,不知道灯下黑的道理,还是运气太坏,其中又出了什么岔子?

    黑袍家老不知道,他唯一能够确信的是……自己失算了。

    好在,他并非一意孤行的老顽固,在察觉到失算之后,果断的改变了策略,遣戾豹叫来了薛家之人,一番询问后,果然从对方的口中探听到一个秘密。

    “禀告家老,若是在下所猜不错的话,十四郎那小混蛋未必没有上薛山,只是没来这里。”薛家二代直系中,排行老六的薛翻云一番沉思后,眼睛一亮,大有请功道。

    “哦,这是何道理?”闻言,家老也一改颓然,来了精神。

    “在下也是偶然间才发现的。往年,这十四郎经常来薛山游玩,或踏春或避暑或秋猎等等,而且一来就会停驻多日,可却极少住在这庄子里。”薛翻云絮絮叨叨的卖了个小小的关子,眼见家老不耐,哪敢懈怠,急忙接口道,“有一次,在下来薛山向大伯……呸、呸,是薛天放请安,无意之中看到了十四郎的身影,径直的向着后山的某个方向去了。两厢结合起来,那后山的某处怕是别有洞天。”

    “哦?!”家老眼睛立时就亮了,“你可探得你隐秘之所在?”

    “这……”薛翻云有些迟疑,这么多年他们四家唯恐不够低调,哪里敢去到处打听,更何况还是身为嫡子的薛衣侯的行踪,若是让主家以为他们对未来的家主心怀不轨,怕是早就跟自己的死鬼老爹见面去了。

    “老夫许你一些人手,务必、尽快将那隐秘的所在给找出来。”家老如何看不出薛翻云的为难,却还是强势的命令道。

    这也就有了之前,薛衣侯跟薛九儿下山时的小插曲。

    当然,最后的结果并不如人意。

    薛翻云等人成功的找到了山洞,并通过一些蛛丝马迹发现了不久前有人停留的痕迹。于是这个消息,很快就传到依然驻足于薛山的家老耳中,在一番争论后,又是薛翻云,突然想起了一个人来薛九儿。

    一个出身九从,却在之前的演武场混乱中幸运逃跑的薛家子弟。

    如此,也就有了家老亲自带队,奔袭薛九儿家的情景,结果……又是晚了一步。

    “来人,去通知二十五县,是时候让他们召集起来的兵卒出动了,给老夫将所有进出薛县的大小路径全部封锁起来。”一次次的扑空,已经彻底的惹怒了这位家老。

    一场拉丝结网的堵截,自此开始了。

第六十二章 托付(上)

    为了此次对付薛家,北阴伯府连同二十五县,可谓是煞费了苦心,其计划之周密,远非现在看到的这般。UU小说

    借薛家春闱大比之际,明面上,二十五县作为宾客旁观,暗地里则有近两百余精锐的家臣化整为零的潜入,也正是靠着这股力量,猝不及防下,一举摧毁了经营多年的地头蛇薛家。

    可此次发动的力量却绝非只有这些,只是因为怕打草惊蛇,引起薛家的注意,才只进来了这么点人罢了。

    事实上,除了两百人,在薛县的周边,还有着二十五县召集的上万兵卒以应对任何可能发生的变故。而这万余人,才是二十五县真正的底气所在。

    当然,因为计划进展的极为顺利,北阴伯府以及二十五县一度认为没必要在调动这万人大军,却不料,世事无常,为了一个薛衣侯,却是不得不启用了。

    另外一边,二十五县或家主或主事,虽觉有些大题小做,但北阴伯府家老的面子还是要给的,便各自找人快马加鞭的传令去了。

    小山坳内,薛衣侯也没有闲着,利用休息的时间,找来了左伯。

    “风、火还有山的事情……我很抱歉。”薛衣侯主动开口道。

    之所以说抱歉,更多的是因为隐瞒了左伯。

    “哎!”左伯脸色一黯,深深的叹息了一声。

    别看左伯不过四十岁的样子,但实际年龄已经有七十岁了,算上他的弟弟右伯以及兼职了家老的刑堂执法,是缇骑司资历最老的三人。反倒是风火山林、雷霆以及阴的年龄未必见得比薛衣侯大上多少,辈分上叫左右伯一声爷爷也是毫不为过。

    事实上,风火山林、雷霆以及阴也确实是被左右伯看着长大的。

    刑堂执法虽然挂着缇骑司家老之职,但平日里根本没有太多的时间管理,而左右伯又没有子嗣,他们是真的将雷霆等人当做子孙看待的。

    由此可知,当左伯从雷霆跟林的口中得知风、火以及山的死讯后,是何等的悲伤。

    白发人送黑发人,其哀也莫过于此啊。

    好在,别看左伯平日了没个正行,但内里却是老成持重,知道此刻不是做这般儿女态的时候,强行压制下了悲伤。

    现在听到薛衣侯主动提及,哪里还忍得住,随着一声叹息,已是老泪横流。

    “十四郎,老朽知道你的心意,只是……我跟老右也就罢了,毕竟人老了,很多事情多少也能看得开一些,可雷霆他们三个……日后怕是就要废了啊。”别看左伯平日里没个正行,可其心智就是薛衣侯有时候也是不得不佩服,也正因为如此,缇骑司行动时的指挥权一直都是在他的手中,而不是看上去稳重多的右伯。

    “我宁愿他们就此废了,做一个平凡人。”薛衣侯紧咬着牙关说道,随即便猛烈的晃了晃脑袋,似乎想要将这负面情绪甩掉,“不说这个了。老左,我将你叫来是有事要你们去做。”

    “十四郎,尽管吩咐便是了。”左伯擦了擦浑浊的泪痕,强打起精神道。

    “不怕告诉你,此一行,我的目的地是萦柙。”薛衣侯没有隐瞒,将之前跟薛九儿说过的话,更

    加详尽的又说了一番。

    焚青宗的大名,左伯自然是清楚的,而且因为身份的缘故,他远比薛九儿知道更多的辛秘,比如薛家跟焚青宗的关系。

    甚至,就在去年的时候,老家主曾经秘密的向焚青宗提亲。

    薛天放自然不是给自己提亲,而是给薛衣侯,联姻的对象更是焚青宗宗主之女。

    可惜,那一次提亲并没有成功,准确来说,对方也没有拒绝,只是表示要考虑一番。

    这种结果倒也无可厚非,薛家虽小有底蕴,但面对焚青宗,却依然有着高攀之嫌。焚青宗之所以没有言辞拒绝,自然不是顾念两家的情义,而仅仅是看重了薛衣侯三花聚顶的资质而已。

    不同意,是理所应当的。不拒绝,却是焚青宗另外一番考虑了。

    薛衣侯的三花聚顶之资,无疑是焚青宗颇为看重的,但一来十四郎年少轻狂的口碑实在是太过响亮,总给人一种不可靠的感觉,其次则是因为年龄。

    修行之人,婚嫁比之普通人要晚一些,尤其是天赋越高之人,婚嫁越晚,黄金年龄一般都在三十岁左右,此时无论体力还是精力等都达了第一个巅峰。换言之,哪怕焚青宗答应了,两家也只是定亲,想要真正结成儿女亲家也还要等上几年甚至十几年。

    既然如此,何不推迟一番,也能更好的品鉴一下薛衣侯的品性呢?

    对于这段往事,整个薛家知道的人其实并不多,而且大多都是些老人,甚至连薛衣侯的父母都蒙在鼓里。

    但是此一时彼一时,左伯却是清楚,事到如今,焚青宗是万万不会同意这桩婚事了。

    薛家的倾覆已经成了既定的事实,薛衣侯资质固然高,但没了权势,日后能不能成长起来,都成了极大的问号。

    焚青宗又不傻,实在没必要搭上家主掌上明珠的幸福,去博这个风险巨大的豪赌,更何况还会恶了北阴郡伯以及二十五县。

    左伯强行将思绪拉了回来,细细品味了一番薛衣侯的建议,倒是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

    儿女亲家虽然做不成了,但想来焚青宗看着往日的情面,倒是有极大的可能收留薛家这些子弟。

    毕竟,焚青宗是个宗门。

    但凡宗门,总是会摆出一副不涉世事的清高嘴脸,可在实际操作上,却又是区别对待的。

    就以焚青宗为例,因为宗门所在地的缘故,不可避免的要跟比邻的北阴郡以及广陵郡打交道,为了收纳门徒,示好是必须的,但同时又会保持一定的超然地位。

    于是乎,在收纳门徒上就使了个小伎俩,无形中分成了两类。

    其一,是托关系走后门的世家子弟,用来向两郡地主豪门释放善意。其二,是寒门子弟,大多是出身清白又没有根底之人。

    因为有了分类,在教授的过程中,多多少少也会区别对待。

    对于前者,在不违背原则的情况下,规矩会适当的放宽一些,而且不限他们的前途,随时都可以下山离开。可对于后者,就严厉得多了,也是焚青宗真正重视的一部分。在未来,这些寒门出身的子弟也将毕生被烙上宗门的印

    记。

    若是放在以前,薛家子弟前往焚青宗,若是得以接纳,势必会沦为第一类。至于现在,一旦被收录宗门,就会成为第二类弟子。

    薛之秋、薛飞流、薛小筠以及薛九儿兄妹成为正式弟子,至于缇骑司的这些人,焚青宗也不会放过,甚至会给予执事之位,收为焚青宗的武装护卫力量。

    又得到了资质不错的门徒弟子,又能得到一股颇为不俗的武装力量,加上两家之前的情义,左伯实在想不出焚青宗有什么理由拒绝。至于为此会恶了北阴伯乃至下辖的二十五县,反倒不那么重要了。

    毕竟收纳门徒跟联姻,其意义是完全不同的,只是前者的话,远远不足以挑动北阴郡伯的神经,至于二十五县……呵呵,焚青宗在乎么?

    “可是,十四郎你……”左伯并没有欢喜,似乎想到了什么,额头不由的深皱了起来。

    接纳薛之秋等薛家子弟甚至接受缇骑司,对焚青宗都没有问题,可若是薛衣侯,就另当别论了。

    实在是薛衣侯的身份太过敏感。

    薛家嫡子,于薛家而言,其意义不下于列国诸侯流亡在外的公子(王侯子孙的称呼),其影响力是完全不同的。

    接纳薛衣侯为弟子,虽不及收其为女婿来的重要,但对于北阴郡伯而言,依旧是不小的刺激。

    毕竟,此次北阴伯勾结二十五县对付薛家的手段实在见不得光,一旦消息泄露出去,对他们的名誉定然造成不好的影响。

    而薛衣侯作为嫡子,他说出的话,可信度无疑远远超过了薛之秋这些子弟,甚至足够让北阴伯落到百口莫辩的地步。

    这一点,焚青宗绝对不会考虑不到,那么到时……

    “哎,就知道瞒不过你啊。”薛衣侯苦笑一声。

    相比于薛九儿的稚嫩,左伯可就老奸巨猾的多了,当然也就更加的难缠。

    “我并未准备加入焚青宗。”薛衣侯毫不避讳的说道。

    噌!!

    左伯眼睛一瞪,差点没有跳起来。

    “老左,不要激动,先听我说。”薛衣侯不给左伯开口的机会,急忙摆了摆手。

    “十四郎,你就是说的天花乱坠,老夫也不同意。要么一起去焚青宗,要么一起离开,绝对没有将你扔下的道理。”左伯表现的更加强硬。

    毫不客气的说,什么薛之秋、薛飞流、薛小筠,在左伯的心中,加起来也没有一个薛衣侯有分量。

    不仅仅是因为薛衣侯嫡子的身份,更重要的是彼此间的亲近。

    在外人眼中,薛衣侯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而事实也确实如此,但只有缇骑司才知道,眼前这个少年不为人知的一面。

    睿智、机灵,看似离经叛道,可这么多年的时间,却无一不在证明着他的远见卓识。

    只要薛衣侯在,薛家就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至于薛之秋……哼、哼,或许是有些主观意愿,他就是瞧不上。

    真正算起来,薛之秋几个主支子弟在左伯心中的地位,甚至都不如薛衣娘,根本就不值得他们去守护,更加谈不上效忠。

第六十三章 托付(下)

    “什么叫扔下我,准确说是我扔下你们。UU小说”薛衣侯没好气的白了眼左伯,示意他冷静下来。

    “老左你心里也应该清楚,焚青宗接受你们几个没有问题,但于我就未必那么爽快了,其中的利害关系,你应该懂得。”薛衣侯组织了一下语言,还是语重心长道,“我的离开于焚青宗而言是摆脱了一个包袱,同时也能更好的保全你们所有人。十一郎还有飞流、小筠怎么说也都是那四家的子女,有了这层关心,未来的薛家不见得会过分的为难,对他们成长有利。而且,对于十一郎而言,也能渐渐的打消仇怨,至少不会做出傻事。”

    前两条左伯听懂了,可最后一番话,却是无论如何都难以理解。

    薛衣侯这般处心积虑的将薛之秋等三人接应出来,不就是为了日后能够积蓄更强的力量,报仇雪恨么?可怎么听薛衣侯的话,并不是这样。

    薛之秋、薛飞流、薛小筠因为出身另外那四家,而未来的薛家,名义上也必然会为后者把持。彼此间的血脉亲情,既如薛衣侯所说的那般,会给予三个孩子一个安稳的成长环境,但话又说回来了,待日后,他们成长起来,能真的忍心大义灭亲么?

    而这一切的关键便在于薛衣侯。

    现在还不觉得,可日后薛衣侯的存在,必然会给薛之秋等人极大的压力。一边是宗族大义,一边是血亲父子,其中的难处可想而知。

    若是薛衣侯不在,那情况就完全不同了。薛之秋等人虽会有内疚,但却不需要作出选择,随着时间的流逝,最大的可能,就是跟未来的薛家老死不相往来罢了。

    薛衣侯的用心不可谓不良苦,但这其中却存在着矛盾。

    难道,他不准备报仇了么?

    “冤冤相报何时了,更何况是父子相残。”薛衣侯这半句话无疑还是为薛之秋等人考虑,但转眼间又是一变,“但我不同的,我是薛家嫡子,甚至薛家今日之祸,跟我有着不容推卸的干系,于情于理,都摆脱不了的……嘿嘿,这倒是让我想到了一句话,叫做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哈哈,是不是很感人。”

    薛衣侯大笑,可听在左伯的耳中,却感受到了浓浓的负罪感。

    北阴郡府跟二十五县之所以针对薛家,所为的便是北城,这一点已经毋庸置疑了。而北城又几乎是薛衣侯一手建立起来的。

    从这一点上说,正是因为薛衣侯变向的推动了薛家的覆灭,倒也合情合理。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左伯原以为十四郎不会想到这一层,可现在看来……他心里透亮的很呐。

    整个家族,因自己而亡,若是放在一般人的身上,这种内疚负罪感,足以将人逼疯,可薛衣侯却坚强的承受了下来。

    只此一点,左伯又是欣慰又是怜悯。

    欣慰于薛衣侯意志的坚韧,至于怜悯……这孩子才不过十五岁啊。

    “老左,赶紧打住,你知道小爷我最讨厌那种表情的。”一时间,薛衣侯仿佛又变回了平日里混不吝的模样,指着老左再次洪水泛滥的老眼不满的嚷嚷道。

    “既然十四郎不愿意委身焚

    青宗,却不知有何打算?”左伯吸了吸鼻子,强忍住大哭一场的冲动,戚然道。

    “嗯……”薛衣侯做出思索状,但很快就给出了答案,“既然北阴郡没了我的容身之地,那自然是去比邻的广陵郡了。”

    “话说,这广陵郡可是人杰地灵之所在,其名更是取自一首乐曲,名为广陵散。传唱的乃是百年前,名扬天下的刺客聂政刺杀韩王的故事。老左,你晓得的,小爷我平时没什么爱好,偏偏对于这音律有所痴迷,此去广陵郡,也算是得偿所愿了。”不得不感叹薛衣侯这插科打诨的本领,一番话说来,那种别离之愁,却在悄无声息中消散了不少。

    “十四郎,若这广陵郡真有你说的这般好,倒也是颇让人向往,不如到时,带上老夫如何?”老左读书少,更不像薛衣侯那般喜读杂书,所以对于他的那番话无从鉴别,但总归是老辣的人物,话音一转,却是提出了一个合情合理的借口。

    “你?”薛衣侯斜了他一眼,满脸的嫌弃,“老了点吧?”

    “呃?”左伯语噎。

    “也丑了点,人家都是伴美而行,带你一老头算怎么回事?”

    对于薛衣侯的言辞犀利,左伯是有思想准备的,毕竟这么多年,对方什么性子,自己如何能不清楚。

    可即便如此,还是被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差点没闭过气去。

    “哼,十四郎,你少耍混不吝的性子,老夫可不吃那一套。反正,你若是想去广陵郡,老夫不拦你,但必须带上我。”道理讲不过,左伯直接就倚老卖老起来。

    “哎!”薛衣侯幽幽一叹,“老左,不是小爷不带你,实在是带不得啊。”

    “怎么就带不得了?”左伯眉毛一挑。

    薛衣侯没有说话,而是转头向着远处休憩的一干人望去,良久才开口道,“不管是十一郎兄妹还是薛九儿一家,以及缇骑司的人,日后还要靠你看护着呢。”

    “不是有焚青宗么?”左伯不解。

    “焚青宗?”薛衣侯嘴角绽放出一抹嘲讽的冷笑,“我不相信他们。”

    左伯一愣,但最终却没问为什么。

    焚青宗接纳薛家的这些人,有情义的成分,但更多的还是自身的利益。

    排除掉薛衣侯,剩下的人中,薛家子弟的加入,于焚青宗而言,是利大于弊的,不仅是增加了弟子的数量,在地区的影响力也会随之而升。

    缇骑司的加入,则更可以在短时间内增强焚青宗的武装力量。

    有了这几个原因,按理说,薛衣侯应该可以放心的,但事情真有那般简单么?

    “别忘了焚青宗可是有不少世家弟子的,自然也就少不了北阴伯府甚至那二十五县的子弟,若是有心针对的话,谋害十一郎等人或许可能不大,但时不时的找些麻烦却是肯定的。

    至于焚青宗,应对这种局面的最大可能便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此其一。其二,是雷霆、阴、林三人,就像你之前说的,此事过后,他们三人算是废了。焚青宗一时不查,或许会收纳他们,可等到时日一长,看出端倪,那结果就未必了。想要解决这两个麻烦,

    就只能依靠你还有老右,缺一不可。”薛衣侯极为罕见的认真道。

    至于为何缺左、右伯不可,他没有说,但凭着左伯的智慧,却应该能够想清楚。

    左伯跟右伯修为已经达到了伐髓巅峰,假以时日,只要条件允许,踏入持节境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有如此修为,哪怕是焚青宗也必定会奉为上宾,甚至有望成为长老。到了那时候,在焚青宗也算是有了一定的话语权,薛之秋等家族子弟以及缇骑司三人的麻烦也就可以迎刃而解。

    相比于右伯,左伯更加的老谋深算,但右伯也非没有可取之处,其严谨的性子,在很大程度上能够为其兄长查缺补漏,这种配合在这么多年来,早已经得到了切实的证明。

    时儿插科打诨,时儿严肃认真,薛衣侯的一番分析,让左伯心中的坚定不知不觉中出现了裂痕。

    一方是薛衣侯,另外一方则是十个人的命运,说不上孰轻孰重,可也正因为如此,才更加的难以抉择。

    “十四郎,你这般为他人着想,可有想过自己?”左伯声音晦涩道。

    “烂命一条,若不是要别出现,其实我早就死在薛山县了。”薛衣侯若无其事的自嘲了一番,“只可惜啊,这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古,就我这神憎鬼厌的性子,怕是阎王爷也受不了啊。”

    “再者说,我又不是过焚青宗而不入,即便是决定离开,也要等到将伤养好了。至于以后,嘿嘿,这么多年,在薛县,向来都是小爷欺负别人,何曾有过被别人骑到头上的道理。薛县如此,外间自也不例外。”说到最后,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豪气自胸腹而生,其中的乐观情绪让老左也是羡慕不已。

    “此事……让老夫再斟酌斟酌吧。”左伯最终也没有给个明确的回复。

    薛衣侯也不着急,今天只是给他打个预防针,毕竟时间还有的是,就他这一身的伤势,想要养好,绝非朝夕之间,更何况是孤身前往广陵郡了。

    渐渐的天色终于暗淡下来,于此同时,之前被打发出去探路的雷霆跟林也回来了,只是从他们沉重的表情看,情况似乎并不乐观。

    “十四郎,左伯,只怕接下来咱们还要经历一场恶战啊。”雷霆走到薛衣侯跟左伯的身边,满是凝重道。

    “到底是何情况?”薛衣侯心头一沉,不无焦虑道。

    “我跟林此去,一共探查了不下五条道路,却无一例外,全被封了。”雷霆回道。

    “怎么可能?”薛衣侯有些失态。

    薛山县一面临山,其他三个方向,贯通内外的大小路径不小十几条,虽然雷霆跟林只查了五条,但以他们的经验,必定是挑选比较偏僻的,却无一例外的都被封锁,可以预见,其他的路径也必定是这种情况。

    可恰恰如此,才让人惊讶。

    想要封锁掉一条道路,需要的可不仅仅是派三两个虾兵蟹将就能做到的,即便二十五县全部出动最精锐的家臣,总起来也需要三四百人。

    且不说,二十五县有没有这么强的实力,即便有,如此短的时间内,又怎么可能动作如此之快?

第六十四章 忘川林

    “不是家臣,是武士……嗯,也有可能是兵卒,不管路径的大小,每一条都汇聚有近千人。www.uu234.cc”雷霆的解释,可谓让薛衣侯的心沉入了谷底,同时也明白了什么。

    那封锁住离开薛山县大小路径的兵卒,绝非临时拼凑起来的,时间上不允许,而且数量如此之大,最大的可能是蓄谋已久,是北阴郡伯以及二十五县最后的底牌。

    且不去评价北阴郡伯以及二十五县是大题小做还是缜密谨慎,现在最关键的问题,是如何应对。

    近千人堵住去路,以薛衣侯这边区区十几个还带着老幼伤残,硬闯的话,无异于以卵击石。

    可就地躲藏也不是办法。

    一条路径上就有近千人,如此算来,在外围岂不是汇聚了整整万人。

    这万人可不会真的只是守株待兔,封锁道路只是第一步,很快便有可能进行拉丝结网的搜捕。

    薛县很大,而且多山,哪怕是万人想要仔细的扫荡每一寸土地,也绝不容易。但薛衣侯这边,在缺衣少粮的情况下,又能支撑几天呢?

    这种相持,薛衣侯是无论如何都耗不过对方的。

    必须尽快的突围,这就是薛衣侯此时的唯一念头。

    如何突围,而且还要不损一兵一卒呢?

    “老左,你身上应该有地图吧?”薛衣侯突然转头,对左伯问道。

    “有。”左伯自然明白薛衣侯的意思,急忙从怀中掏出了一方绵帛,铺展开来,上面赫然画着整个薛山县的地图。

    薛山县除了县城以外,周边还有三十六寨,所谓寨其实就是村落,每一寨人丁不等,少的不过百十户,多的也不过五百户,每户平均六人,总共有四五万左右。加上薛县的十万,就是整个薛家治下的人口了。

    三十六寨散落在周边,平时耕种,战时屏障。这种布置,满天下皆是如此,倒也无可厚非。可就是这样的一种情况,却是给薛衣侯等人带来了极大的困扰。

    总共十二个人,加上妇孺病号,行走的速度无论如何都快不了的,也休想悄无声息。如此一来,不论他们准备从哪里突围或者去哪里躲避,都有极大的可能惊动寨子的人。

    人多嘴杂,谁敢肯定,不会有平头百姓,将他们的行踪出卖给北阴郡伯以及二十五县呢?

    往日里,薛家对于薛山县的盘剥并不严苛,甚至比起其他县来要温和的多,不是心善,而是因为看不上。

    北城带来的巨大收益,远不是严苛剥削带来的收益所能比拟的。

    既然如此,自然就没有那个必要了,也能变向的安抚人心,不至于惹的怨声载道。

    薛家的名声在民间确实不错,可还远远达不到收买人心的地步。

    平民百姓是弱势群体,更是愚昧的,不服教化便不知廉耻,自然也就谈不上忠不忠诚了。

    薛衣侯怎么可能放心将身边一干人的身家性命依赖于那村寨愚民的三缄其口呢?

    一旦消息泄露,凭敌人的应变速度,想要追上薛衣侯等人,实在算不得难事,而到了那时,其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薛衣侯的目光不断的在地图上来回的观摩,不放过任何有可能的突破口

    ,不知不觉中,夜幕便已经降临,雷霆更是在身侧点起了灯笼。

    “哎,尼玛的悲催啊,要是有直升机,哪还有这样的烦恼。”长时间盯着地图,加之光线昏暗,薛衣侯看的两眼昏花,忍不住就吐槽了一句。

    对于薛衣侯这时不时的蹦出一两个完全听不懂的新鲜词汇,左伯跟雷霆显然早已经司空见惯,并不感惊讶,只是好奇的问了一句,“什么是直升机?”

    “直升机就是……”薛衣侯正要解释,但立时醒悟过来,庆幸的吐了吐舌头。

    这东西可不能胡诌诌,否则不被看成神经病,也绝对会引来十万个为什么。

    拜前世所赐,薛衣侯对于直升机可谓熟稔在心。

    对于习惯了特种作战的雇佣兵而言,直升机几乎是必备的神器,快速进入或者撤离战场、斩首突袭、蛙跳战术等等,几乎遍布每一次的作战行动。

    可惜,这里没有直升机,也不可能存在那种东西。

    “这儿!”薛衣侯的手指突然点在地图的一角。

    “忘川林!”左伯跟雷霆异口同声道。

    薛衣侯在地图上所指的地方,两人并不陌生,甚至说是了若指掌也毫不为过。

    地理位置上,忘川林恰好处在薛山县的东侧边缘,再往东,便进入到了比邻的冯县,也是北阴郡二十六县之一。

    薛山县多山,地质上起伏不平,而不多的平地中,就包含忘川林。更难能可贵的是,这片不小的地方并没有被刀耕火种,依然保持着原始丛林的地貌。

    忘川林距离薛山县城大约有五十里路程,薛衣侯一干人足以在一个晚上抵达。

    薛衣侯选择忘川林,除了看中了其繁茂的丛林地貌,比较适合隐藏外,更重要的是拥有地利。

    所谓地利,类似于主场作战,之所以如此说,原因很简单,忘川林内就设有一处缇骑司的训练场。

    两世为人,薛衣侯在调教缇骑司的时候,或多或少的引入了前世的经验。

    哪怕这个世上人们因为修行了武经的缘故,动辄飞檐走壁、力拔千斤,可若是不经专门的训练,在丛林之中,实力也必定大打折扣。

    丛林作战远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丛林之中,树木林立,遮掩物众多,不论是刀剑还是弓弩,都受到了极大的限制,甚至限制了身法武经的施展,想要在里面如鱼得水,就必须充分的适应那种环境。可仅仅适应环境,只是最初级的要求,在此基础上,还要懂得加以利用,以达事半功倍的效果,不仅如此,还有陷阱、迷惑、追踪等等手段在丛林中都能起到奇效。

    而在这方面,薛衣侯不敢说缇骑司独步天下,但绝对不是北阴郡府以及二十五县可以比拟的,原因无他,他们没有这种认识尔。

    冷兵器时代,两军对垒往往集中在开阔地带或者城郭,极少会放在丛林里,恰恰如此,才有了“逢林莫入”的典故。

    丛林对于大股的军队而言,别说没有专门的训练,即便有,也绝对称得上是噩梦般的存在。

    想想前世,有多少国家在面对丛林战时,更多的只是派出小股的特种部队进入,这并非是没有道理的。

    热武器时代尚且如此,何况是冷兵器。

    “可是……十四郎,咱们不是要去萦柙么?若是走忘川林的话,就进入了到冯县,跟萦柙虽算不得南辕北辙,但也绕了上百里的路程了。”左伯不无忧虑道。

    若是往常,这百里路程或许并不会放在他的心上,可此一时彼一时,薛衣侯跟阴重伤,已然成为了拖累,如此一来,就恐夜长梦多啊。

    “绕路总比送死好,走忘川林对咱们而言,已是最小的风险了。”薛衣侯摇了摇头,算是做出了最后的决定。

    现如今,二十五县的势力都放在了薛山县,此消彼长下,他们自身辖区的防备势必空虚,防备也会有所松懈,正是最大的破绽。

    当然想要悄无声息的通过忘川林,也绝不容易。

    冯县距离那里最近,必然也会派人把守路径,甚至在丛林中也未必就没有埋伏,但相比于其他几个方向,已经好了太多了。

    “事情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雷霆吩咐下去,让所有人尽快吃些干粮,今天晚上要星夜赶路了。”薛衣侯没在犹豫,对雷霆说完后,便闭目假寐。

    到了现在,他也已经有好久没有合眼了,必须强迫自己养精蓄锐,如此才能应付接下来随时可能遇到的危境。

    ……

    按照薛衣侯的吩咐,一干人在简单的吃了些干粮后,便开始赶路。

    雷霆跟林走在前面,负责探路,薛九儿跟薛之秋两人便自动的负责起了独轮车。

    独轮车上,一边阴已经苏醒,但伤势比薛衣侯还惨,趟在车上,只是稍许的颠簸,都会引来阵阵低吟,另外一边,薛衣侯却枕着左臂睡觉。

    薛怜儿依然坐在中间,只有七岁的薛小筠,则被薛九儿的母亲抱在了怀里。

    小孩子毕竟是小孩子,此时早已经睡着了。

    相比于外围的近万兵卒,薛山县内部二十五县的力量还是单薄了许多,可即便如此,薛衣侯等人还是转折了数次,以避过围追堵截,绕路而行,终于在天亮之前抵达了忘川林的边缘。

    此时,薛衣侯已经醒来,除了饿之外,精神倒是好了很多,至于其他人,可就没有他这般好了。

    星夜赶路,精神更是时刻紧绷,饶是左、右伯也是满脸的疲态,更不要说其他人了,很多都是在苦苦的支撑。

    即便如此,薛衣侯依然没有喊停,左、右伯更是如此,直到进入忘川林一里之地。

    而此时,在前面探路的雷霆跟林正驻足在一颗十数人合抱的大树前,大树的四周长满了杂草。

    “安营扎寨吧。”薛衣侯的声音听在一干人的耳中,无异于天籁之音。

    几乎所有人都再也顾不上其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只有左伯提上一步,走到了薛衣侯的面前。

    “要不要设哨?”左伯小声问道。

    “不用了,让所有人好好休息吧。这个地方四周都布有陷阱,想必还是很安全的。”薛衣侯向四周望了望,抬起左臂就挂到了左伯的肩头,缓缓的下了车。

    左伯会意,一路搀扶着薛衣侯便向着雷霆跟林走去,不,确切的讲,是走向那颗参天大树。

第六十五章 隐秘树屋

    参天大树,很高,这是废话。www.uu234.cc

    不仅高,而且粗,足足需要十几个人合抱才能勉强围成一圈。

    四周长满了杂草灌木,将其拨开,便会惊奇的发现,那棵参天大树上竟然有门。

    一道木门,上置铜锁。

    伴随在薛衣侯身侧的左伯,缓缓的从袖中掏出了一把钥匙,将锁打开。

    木门看似颇有些份量,在左伯的推动下,吱呀吱呀的缓缓而开。

    谁能够想到,就是在这颗参天大树的内部,竟然别有洞天,单层的面积虽然不大,但在中央却设有螺旋木梯,直通上层。

    树屋的存在对于外人而言,无疑是个大大的惊奇,可缇骑司所属,却表现的格外平静。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若是换做你,每年都要在这里度过两到三个月的时间,七八年间也不会再有什么新鲜感了。

    不错,这树屋便是缇骑司往年进行丛林训练的秘密基地。一共分成了三层。下面两层为卧室,最上面一层放置的则是专用于丛林作战的武器装备以及储备的粮食。

    此时此刻,树屋对于薛衣侯一干人而言,其作用就更大了,甚至在很大程度上关乎身家性命。

    有了丛林作战的装备,众人在穿越忘川林时才能获得最大的保障。同时储备的粮草,虽算不得美味,却不至于让人饿死。

    “马上就要天亮了,大家都休息一下吧。至于何时行动……就放在一天之后吧。”薛衣侯坐在了一堆干草之上,一番思索后,对左伯以及雷霆跟林交代道。

    这三个人还有外面的右伯,无疑是队伍中最疲惫的了。

    雷霆跟林需要在前探路,左、右伯则要时刻保持警惕的护在队伍的两侧,对于体力以及精力的消耗,都是极大的。

    而在穿越忘川林之时,他们必须保持最为旺盛的精力。

    三人都没有多说什么,久经沙场的他们如何不懂得这个道理。

    雷霆跟林转身走上了旋梯,上到二楼休息去了。反倒是左伯,返身出了树屋后,配合右伯,将外面的人一一带进了树屋并进行安置。

    三层树屋,挤进了十多个人,虽略显拥挤,但总比在外面风餐露宿强得多。

    “十四郎,听说你不跟我们一起是么?”也不知是偶然,还是故意,薛之秋抱着沉睡的薛小筠,躺倒在薛衣侯的身边,突然轻声的问道。

    “嗯?”薛衣侯眉毛微挑,“你听谁说的。”

    “是昨天……我不小心听了你跟那位左伯的谈话。”薛之秋有些心虚道。

    薛衣侯恍然,昨天他为了避开众人,才将左伯拉到远处,却没想到还是为薛之秋给发现了。

    对于被偷听了谈话,薛衣侯并不着恼,只是有些苦涩。

    只怕又要费下口舌了。

    “十一哥,我昨天的那些话很多都只是为了应付老左,做不得数的,你别往心里去。”薛衣侯想了想,还是解释道。

    昨天他可不仅仅跟左伯说了自己的打算,为了说服左伯,更是说了很多有关薛之秋等人的安排,虽没有歹意,但换位思考下,未必没有看轻了这几个兄妹的意思,就看如何理解了。

    而往往少年人,似乎更容易理解错,从而造成误会。

    薛飞流与薛小筠明

    显跟薛之秋更加亲近,若是不能说服了他,往后还不知道会生什么乱子呢。

    “十四郎,不用说了,你的意思我都懂。”薛之秋却是摆了摆手,不让他再说下去,“薛家罹难,说句让你瞧不起的话,到了现在,我还没有完全回过神来,眼睛一闭上就噩梦连连。平日里,族里兄弟们都以你为耻,可真到了这生死攸关之际,谁能想到竟是你真正的扛起了大梁。”

    薛之秋自嘲的笑了笑,满脸苦涩。

    “虽然你以前经常在背地里叫我蠢秋,可我一点都不傻,只是性格使然,不善交际罢了。这一天多的时间里,我想了很多,也想通了很多。正如十四郎所想的那般,父亲的背叛或许真的有他自己的理由跟借口,所谓子不言父过,父亲既然没有将上一辈的恩怨加诸在我的身上,作为子女,日后若是将其视为仇寇,就真的是大大的不孝了。”说到后来,薛之秋已经啜泣了起来。

    极力压制着哽咽,似乎生怕吵醒了怀中的妹妹,可泪珠却是忍不住的往下流。

    一边是宗族大义,一边是父子亲情,其心里的为难跟煎熬,未必就比薛衣侯少多少。

    “哎!”薛衣侯幽幽一叹。

    薛家若是没有此次变故,他或许依然是那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薛之秋依然做他不闻窗外事的书呆子,可是现在,一切都变了。

    一夜之间,两人仿佛都长大了。

    当然,薛衣侯的成长,更多的在于担当。而薛之秋,则变得深沉了。

    “十四郎,你放心好了,不管你做何打算,飞流跟小筠,我都会照顾的好好的,哪怕拼得一死,也必不让他们受一点委屈。来日,你若归来,重建薛家,我们三个便将命卖于你。若是你没有回来……我们就此与薛氏再无关系,本本分分的做人家的弟子好了。”薛之秋的话算是让薛衣侯心里的石头落了地。

    “嗯。”薛衣侯风轻云淡的点了点头,“你睡会吧。过了明天,还要继续赶路呢。”

    时间一点点过去。

    这一天过的格外安宁,除了饭点才会发出声响外,其他时候,所有人都保持着安静,包括年幼的薛飞流、薛怜儿以及薛小筠。

    可是在这份安宁之中,不知为何,薛衣侯的心情却是越发的烦躁起来。

    这种烦躁对薛衣侯乃至其前世都是陌生的,仿佛冥冥之中,错过了什么,或者说有什么没有预料到。

    不仅于此,烦躁作为一种本能,更代表着不安。

    难道还有什么变故不成?

    薛衣侯努力的静下心里,默默的思索。

    只可惜,今生的薛衣侯只是个懂得斗鸡走狗的纨绔子弟,至于前世顶多也就只能算是在战役战术上有些造诣,还远未到能掐会算的地步。

    回想这几日的种种,薛衣侯无论如何也想不出哪里出现了纰漏。

    忘川林的路径不过是根据形势而临时做的应变,万万没有泄露出去的可能。而忘川林的地形对于缇骑司而言,无疑是极为有利的。

    情势如此,薛衣侯实在想不出会出现何种变故。

    “不管了,开弓没有回头箭,路已经走到了这里,总不能无功而返。至于可能出现的问题,就全看临场应变以及……天意了。”薛衣侯揉了揉直欲炸裂的脑袋,果断的放

    弃。

    日升日落,夜幕由浅及深,再渐渐的褪去。

    卯时,天将放亮,东方的晨曦被浓云遮掩,看来并非是个艳阳天。

    踏着最后一丝昏暗,薛衣侯众人离开了树屋,一头扎进了茂密的忘川林中。

    原始丛林自是没有路可走的,独轮车也便没有了用处,为此,薛之秋跟薛九儿就不得不承担搀扶薛衣侯跟阴的重任。

    十一岁的薛飞流亦步亦趋的紧跟在身旁,至于那两个更加年幼的女童,则由薛九儿的母亲照料。

    左、右伯依旧护在队伍的两侧,神经紧绷,时刻关注着四周任何有可能出现的动静。

    至于雷霆跟林……哦,这里还要多说一句,值此之时,雷霆、林以及阴都已经揭下了面具。

    雷霆四方的面容上,彰显坚毅,尤其是那两道浓眉,更是极为惹眼,相貌整体上倒也周正。

    相比之下,同为男儿,阴就黯然失色的多了,其身材本就矮小甚至有些佝偻,长相更是有些丑陋,虽说不上尖嘴猴腮,但高高凸起的额骨、颧骨以及惨白的面容,总给人以阴鸷之感。

    作为缇骑司中唯一的女人,林姿色中上,眉心处长有一颗黑痣,跟其名字相同,气质上倒是比前面两个男人沉稳的多。

    雷霆跟林全副武装行在队伍的最前列,拉开了数里的距离,负责探路。

    忘川林作为原始丛林,其中的危险可是不少,且不去说蛇鼠飞虫,只是一些大型的食肉野兽也并不罕见。

    好在,忘川林虽然危险重重,但作为缇骑司而言,却也并不过分担心。

    毕竟这么多年,经常在此训练,死在他们手中的野兽也不知道有多少了。

    而但凡猎人,身上必然会凝聚起一层看不见闻不到的味道,可避走兽,除非万不得已,野兽是不会主动招惹的。

    有左、右伯在两侧护卫,其中便有这个原因,靠着两人常年积累起的杀气,足够吓退绝大多数的野兽,即便有些不开眼的,不等靠近里面的老少妇孺,也能提前发现并斩杀。

    可对第一次进入如此恶劣环境的薛之秋以及薛九儿而言,依然并不放心,目光环顾,树枝上垂挂的一条青蛇就足以让他们紧张万分。

    “十四郎,咱们能走出这片丛林么?”身旁,薛九儿不无忐忑的轻声问道。

    薛九儿虽是寒门出身,平日里也没少劳作,为薛家放牛,为自家砍柴等等,薛山也是经常光顾的。按理说,并非养尊处优,可忘川林的险恶还是大大的超出了他的承受范围。

    要知道,薛山之上虽并非没有野物,但经过薛家几十上百年的经营,早就将危险的野兽或杀或逐了,能够剩下的最凶悍的动物无非野猪罢了。

    可野猪的威慑力又如何能跟豺狼虎豹相提并论呢?

    就在这不长的一段路上,薛九儿便亲眼看见了不下十余头或潜伏或明目张胆巡唆的野狼、猎豹,其幽蓝的眸子闪着残忍的冷漠,若不是忌惮左、右伯,怕是早就冲出来大快朵颐了。

    “唳!!!!”

    薛衣侯正要开口安慰几句,突然一声尖锐而悠长的夜枭之声,透过密林自前方传入了耳中。

    一时间,薛衣侯、阴甚至左、右伯皆是全身一震,神色大变。

第六十六章 猎与被猎(上)

    大白天的,却传来夜枭之声,这本就不同寻常,再加上这声音也未免太悠长、凄厉了。UU小说

    “是雷霆在预警。”右伯平时很少说话,尤其是跟兄长在一起的时候,更是惜字如金,可一旦开口,其低沉的声音,总是给人以信任感。

    既然他说声音来自雷霆,那便定然是雷霆发出的,他说是在预警,则必然就是遇到了敌袭。

    按照计划,雷霆跟林距离薛衣侯众人三里地左右,换言之……

    “老左,你快前去接应。”薛衣侯不假思索的命令道。

    左伯没有推诿,只是向自己的弟弟投去了一个坚定的眼神,见对方点头,这才起身,纵身便跃上了一棵大树,然后如同猴子一般,接连在几颗树上晃动了几下,便失去了踪影。

    “其他人,立即向我靠拢。老右,你埋伏到那边的灌木丛中,没有我的命令,万万不可出来。十一哥、九儿你们两个站在最外围。”不等目送左伯消失,薛衣侯便当仁不让的指挥起剩下的人。

    一番布置下,鄙陋的防御圆阵便形成了。

    右伯的身影消失于视野之中,薛之秋跟薛九儿各自抽出了手中的兵刃,一左一右紧张的护卫在圆阵的外围,其内薛衣侯跟受伤的阴则强撑起身体,手持弓弩,严阵以待。

    薛九儿的母亲外加三个半大孩子被护佑在了最中央。

    四周除了鸟虫之声,万籁寂静。

    ……

    相比于这里死水般的安宁,前方三里外,却是另外一番景象,杀机四伏。

    不断有身影穿梭于树林之中,时高时低,高时踩叶踏枝,低时落地狂奔。

    不时有一些细小的树木折断,半空中更是不断的有残枝败叶飘落。

    嗖!!!

    尖锐的弩箭破空之声,从肉眼看不清的枝繁叶茂中飞射而来,可绝大多数都射中树干,入木数寸,箭尾犹在止不住的颤抖。

    一个飞跃,靠着速度以及突然性,接连躲过数枝弩箭后,雷霆落到了一棵大树杈上,背身倚靠树干,胸腹剧烈起伏,喘息之声更是斗大如牛。

    “高手,全是高手。怎么会有这么多的高手?!”惊愕、讶异充溢在雷霆的心头。

    自从林发觉不对,到遇到袭击,再到现在,短短不过二十几息的时间,对雷霆而言,已不亚于经历了一场生死搏杀。

    除了狼狈逃命,雷霆唯一收获的仅仅是一个模糊的数字。

    至少二十人,全部都是实战经验丰富的高手,他们的修为未必很强,但也绝对不弱,彼此之间更有着极为娴熟的配合,而且他们手中拿的赫然是军械弓弩。

    想到这,雷霆不由的低头看去,此时他的手中同样握着一把弓弩,而且无论大小还是射程、力道上,比起现世军队所装备的弓弩,更要强上三分。

    虽然弓是弓,弩是弩,两者有着极大的区别,但在称呼上,弓弩更多的是指弩而非弓。

    弓与弩各有优势,整体上倒也不相伯仲。因为增加了绞盘等部件,可以提前上弦挂机,而且省时省力,这便给予了弩箭一个稳定且颇高的动能,让其射击的频率以及箭矢的速度更快,通过扳机扣动击发无疑又大大的简化了使用的条件。

    这是弩的优势,但同样也有劣势。其一,是结构复杂,不仅极大的提

    升了制造的难度以及成本,更是让弩变得颇为娇贵,很容易损坏。其二,受限于弓弦的力道,使其箭矢的威力成了定数,无法随心所欲的提升或者降低。其三,有效的射程较近,这主要取决于箭矢。

    弩所用的箭矢跟弓的箭矢是不同的,其箭尾处无翼,距离近时还不受影响,一旦超过了一定的距离,难免就射偏了,更无法像弓一般进行抛射。

    另外一边,弓的优势在于结构简单,易于批量生产。同样的,它也有着自己的劣势,那便是易学难精,一般之人,不浸染个一二十年,很难在射术上有所建树。

    话题又扯远了,再说眼前。

    相比于时下的弓弩,雷霆手中拿的又有不同,个头上明显小了很多,弓弦采用了炮制了十年之久的极品牛筋制成,韧性极佳。其上很多的部件都是由青铜打造,而非木头,如此便不易腐烂损坏,更重要的是比起一般的弓弩,在绞盘的旁边多了个滑轮,更近一步的减轻了上弦时的力道。

    不用说,此弩定然就是出自薛衣侯之手了,并且给它取了个颇为威武的名字神臂弩(不用说,这名字一听就是山寨了某朝的,谁让薛十四郎是穿越重生人士呢)。

    只可惜,神臂弩虽强,可直到现在,雷霆都来不及射出一箭。

    实在是对方的配合太过默契,不给他丝毫反击的机会。

    用弩,且精,又有着高明的配合,种种特征,让雷霆不禁想到了什么。

    据说,在北阴伯府武士中,有一支极为精锐的部队,名为矢锋卒,善以弩射……颇为神秘。

    既然神秘,外界所知自然就有限的很了。

    那么,眼前在这忘川林精心设伏的会不会是矢锋卒呢?

    想及此,雷霆的心不由的沉了沉。

    这矢锋卒是武士,而非家臣,论个人修为未必高得了哪去,可毕竟手持利器,加之配合默契,施展开来,其威力却也非同凡响。

    更主要的是这其中所透露出的信息,实在是让人不安呐。

    既然是精心设伏,必定是势在必得,可对方又是如何肯定自己等人一定会打此经过呢?

    “想必十四郎他们应该听到我的示警了吧……不行,必须把这件事情亲口告诉他们,否则,麻烦就大了。”雷霆下定决心,脑袋悄悄的从树干后露了出去,一则寻找林的踪迹,其二则是探查敌人的布置。

    夺、夺、夺、夺!!!

    连续四声脆响,雷霆背后大树上立即被深深的钉入了四枝弩箭,吓得他急忙缩回头去。

    可以想象,此时绝对有不少的弓弩正对准着雷霆藏身之地,只要他稍露痕迹,怕就是万箭穿心的下场。

    “该死!!”

    ……

    布谷、布谷……

    就在雷霆恨的咬牙切齿之际,耳边突然传入数声布谷鸟清脆的叫声,节奏颇为特别。

    前有夜枭示警,后有布谷鸟传音,不用怀疑,这必然也是一种传达讯息的特殊方式了,从音色上判断,赫然来自林。

    雷霆静心屏息,细致入微的倾听着布谷鸟叫,直到结时,心中已经完成了同步翻译。

    一抹喜色不自禁的爬上了雷霆的眼梢。

    外人听来杂乱无章的布谷鸟叫,对于雷霆而言,却宛若天籁之音。

    值此之时,雷霆都不得不再次表达对十四郎的钦佩之意了。

    不用说,这套特殊的语言,又是薛衣侯开创出来的。

    按照薛衣侯给予的破解方法,林所发出的布谷鸟的声音可以解读为:我没事……西北方向四十步……你突围……我掩护。

    语言精炼,没有一句废话。

    布谷,布谷……

    雷霆也开始发声,询问林具体的突围办法。

    就这样,两人借用布谷鸟之声,不断交流,商议突围之法。

    另外一边,那些设伏的敌人虽听不懂两人在说了些什么,但也意识到了什么,几番犹豫后,最终还是决定主动出击了。

    这个选择其实并不好,繁密的丛林虽然给伏击创造了极佳的条件,但也极大的限制了攻击的施展,尤其是弓弩这一类远距离武器,更是大打折扣。

    这些人虽精锐,但依然不适应在丛林中作战,先是一些细节的不当处理,暴露了他们的行迹,不得不提前发动攻击,可即便如此依然让有了心理准备的雷霆跟林借用树木枝叶轻易的躲过。

    现在为了打断雷霆跟林的交流,又要主动的出击,在这危机四伏的丛林中,一旦暴露出身形位置,其危险可想而知。

    哗啦!!

    果然,身形的跃动拨动树枝发出的声音,一经传入雷霆跟林的耳中,便让两人轻易捕捉到了大概的方位。

    至此,雷霆的嘴角不由噙上了一抹得逞的笑意。

    果然忍不住了么?

    布谷鸟传音看似神秘,其实也有极大的弊端,只能通过不同的节奏变化而表达一些简单的意思,跟人类的语言根本无法相比。

    所以,之前看似雷霆与林“交流”的极为热闹,但很多时候,根本就没有任何的意义,仅仅是为了消磨对手的耐心罢了。

    现在,目的达到了。

    雷霆跟林心中都清楚,在他们两人都被完全看死的情况下,想要突围,千难万难,唯一的机会,就是惹得对手先动。

    对手动了,阵型必定无法保持缜密,正可以给两人创造突围的机会。

    听音辨向,雷霆跟林虽比不上风,但毕竟也在丛林中训练了这么长的时间,比之常人还是高了许多。

    布谷,布谷。

    雷霆再次叫了两声,却是在提醒林,他要动了。

    林没有回复,这便是答案。

    雷霆有条不紊的检查了一番手中的神臂弩,接着深吸了一口气,眼睛不由的向着右前方望去,那里将是他下一个立足点。

    走了。

    雷霆暗自给自己打了下气,积聚力量于腿部,在树干上猛踏,下一刻,身形便如同猎豹般冲了出去。

    嗖、嗖……

    雷霆的举动,立即为他招来了数枝箭矢,不过数量上显然要少了一些。

    主动出击的敌人,运动中的应变还是慢了半拍,从而在一定程度上减轻了雷霆的压力。

    身影翻动,借着繁密的树枝,不断变幻方向,走了个z字形,堪堪避过弩箭的同时也成功的踏上了下一个立足点,脚踩树杈,身背树干。

    看似极短的过程,雷霆却已经眼观六路,确定了不少敌人的身形。

    那么接下来便是……游击战了。

第六十七章 猎与被猎(下)

    重新藏入大树背后的雷霆,并没有片刻停留,而是顺着树干飞速的滑下,双脚一踩到腐叶密布的地面,便借着草丛如同兔子一般窜出,灵活的穿梭于树木与草丛之间,因为行动太过迅疾加上不断变幻方向,让射来的箭矢全部落空。www.uu234.cc

    敌人很快就发现这么盲目的射击,除了消耗箭矢以外,再无用途,慢慢的也就不在轻易射击,同时分出六人从树干上滑落,同样借助树木草丛的掩护,成扇形向雷霆追逐而去,不仅如此,更有四人虽也在追逐,却是行进于树枝树杈之中,从而形成了高低的立体网络。

    十个人在追雷霆,另外一边,林也没有闲着,趁着雷霆吸引目光的时候,也是果断窜出了藏身之地,相比于雷霆,林的速度虽慢了一些,但因为娇小而更显灵活,同样是不断奔走,也吸引了多达十几个人的追逐。

    薛衣侯无赖兵法第一篇: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

    此时,不论是雷霆还是林的心中,都装满了这十六字秘诀,并靠着长年累月的专门训练全力施行。

    两人南辕北辙的奔逃,立时就将二十多名敌人拉扯了开来,队形变得散乱,想再像之前进行配合却是已经不可能了,更多的还是要靠单兵的能力,而这恰恰是雷霆跟林更为擅长的。

    雷霆刻意的将速度保持在一个恒定的状态,不断的变换方向,如此便能轻易的观察到敌人的方位,同时手上也是不慢,第一次扣动了神臂弩的扳机。

    多次的变换方向,成功的让一名敌人跟自己齐头并进,为雷霆射击创造出了最佳的射击时机。

    嗖!

    单手横举神臂弩,瞄也不瞄,靠着感觉便飞快的射出弩箭。

    夺!

    不料那敌人却是机警的很,见识不妙,身形猛的前翻,在地上打了个滚,却是险之又险的避了开去。

    从这一点上,就不难看出这些人实战经验之丰富,面对危险毫不慌乱,处置果决,可见一斑。

    “以为这样就可以了么?”雷霆并没有气馁,反而露出嘲讽的笑意。

    丛林的环境太过复杂,哪怕是久经训练,也只是一定程度上削弱不利的影响,而无法消除。射击无果,雷霆早就有了心理准备,甚至早已经设计好了后续的攻击。

    咔嚓!

    前进的脚步突然踢在前方一棵碗口粗的小树上,巨大的力量,顿时将小树震断,却也成功的止住了前进之势,借力之下,雷霆方向再转,竟是直朝那名因为躲避弩箭而依然在地面翻滚的敌人窜去。

    “小心!”

    雷霆的举动,并没有逃过行进于树枝高处的敌人眼睛,急忙高声提醒。

    可惜,他快,雷霆更快,下一瞬间,身形便穿过草丛,跃入了那名刚刚在地面上止住翻滚之人的眼帘。

    那人的反应不可谓不快,在看到雷霆的瞬间,便毫不犹豫的扔掉手中弓弩,拔出了腰间的青铜短剑。

    如此近距离之下,再想用弓弩射击,无异于自寻死路。

    此人心中透亮,现在他要做的不是杀敌,而是自保,只要能够抵挡片刻,待同伴赶来,便是最大的胜利。

    “反应很快,可你依然要死。”数步外疾驰而来的雷霆眼神中闪过一抹杀意,不知何时,神臂弩已经挂在了腰间一个特殊的

    腰带之上,空着的右手则摸向了长剑。

    弓弩对于雷霆而言,只是在特定环境下的杀手锏,而剑术才是他最为常规也最为擅长的杀人之技。

    身法,清风颤。

    本就不远的距离,让雷霆的速度不减反升,小幅的左右颤动,更是起到了极大的迷惑作用,让对手一时间难以判断其攻击的方位。

    锵!

    三步外,雷霆腰间的青铜长剑出鞘。

    剑光一闪而逝,仅仅一息,便重归鞘中。

    雷霆快剑之名,名不虚传。

    而此时,三步的距离,早已跨越,两人擦身而过,雷霆出现在了那人身后,至于后者依然擎着短剑。

    噗嗤!

    大片鲜血猛然自其脖颈上喷洒而出。

    眸子里的不甘之色渐渐的熄灭,归于空洞,身躯也缓缓的倒下。

    嗖、嗖……

    雷霆来不及回味杀人的快意,便听到了数道尖锐的破空之声,悚然而惊,就地一滚,便钻入了旁边的草丛之中。

    “该死。”雷霆暗骂了一声,低头望去,在其左臂上赫然钉上了一枝弩箭。

    好精准的箭术,不,应该赞一声好配合。

    雷霆的反应不可谓不快,可惜,对手的经验极为老道。那些射来的箭矢,根本就不是一味的瞄准射击,而是更有角度,封住了雷霆所有可能躲避的方位,这一变故,显然是雷霆没有预料到的,也为此付出了代价。

    此时并不是称赞对手的时刻,雷霆忍着疼痛,顾不上左臂的伤势,双脚猛蹬,便再次窜出,故技重施般的奔走逃命。

    后面追来的敌人,只是斜看了眼同伴的尸体,竟是毫不停留,只是心头的怒火却是越发的盛了。

    正如雷霆所猜测的那般,这二十多人赫然便是北阴郡府最精锐的武士矢锋卒,虽向来行踪神秘,可威名依然传遍了整个北阴郡,这是他们强大的象征,也是一种荣耀,无往不克的荣耀。

    矢锋卒是骄傲的,他们也有骄傲的资本,可是眼下的情形,却让他们感受到了莫大的羞辱。

    二十多人,且预先伏击,可到了现在,不仅没有杀掉猎物,反而处处被动,而现在,更是被人家反杀了一人,这种结果无疑是他们难以接受的。

    血债还需血来偿。

    眼前这个狡诈的如同狐狸的男子,必须死,而且还要挫骨扬灰,方消心头之恨。

    杀意,浓浓的杀意,弥漫在矢锋卒每一个人的身上。

    可惜,杀意总归不能杀人,丛林的复杂以及险恶,很快就给予了他们当头棒喝。

    矢锋卒虽未必没有近身搏杀的本领,但最擅长的还是弩射,可在这丛林的环境中,却是连平日里三分的本领都难以发挥出来。

    繁密的杂草树木,不仅阻碍了他们前行的脚步,更遮掩了他们的双目,只能隐约的看到前方雷霆闪烁的身影,根本来不及捕捉,更何况是射击了,而急躁跟愤怒,更是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他们的判断。

    于是……很快伤亡再次出现了。

    “血,地上有血,他受伤了。”有人仿佛发现了新大陆一般,惊喜的叫道。

    ……

    “他在那,停下了,看来是流血过多,终于难以支撑了。”不多时,又有人从左前方不远处

    的大树后看到了不小心暴露出的衣衫。

    “全部散开,包围起来,这一次绝对不能让他跑了。”

    一时间树上、树下,九个人全部放慢了速度,缓缓的向着那颗藏身的大树围去。

    十丈、五丈、十步、五步……

    嗖!

    有人忍不住,一个大步窜出,于此同时手中弩箭毫不犹豫的向着渐渐映入眼帘的“那人”射去。

    夺!

    弩箭精准的射中了“那人”,却发出入木三分的脆响。

    这声音……不对啊。

    “呃?”那射出弩箭之人也陷入了微微的失神,好一会才脸色阴沉道,“该死,只有衣服,没有人。”

    陷阱?!

    其他人听到这话,心头猛然升起警兆。

    啊!

    一声惨叫突兀发出,接着便有重物从高处砸落,赫然是九人中的一个。

    那人落地之时便已经断气了,一支弩箭自后脑进,嘴巴里出,如此重伤,根本没有存活的可能。

    “在树上?!”众人一惊,条件反射下纷纷抬头,去搜寻敌影。

    嗤!

    剑光突然自地上铺了厚厚一层的落叶下闪烁。

    宛若青虹,笔直而上,锐利锋芒,立时就将旁边的矢锋卒一分为二。

    鲜血淋漓,五脏六腑更是喷涌洒落。

    不等其他人反应过来,雷霆已经借着血雾,再次逃遁。

    瞬息之间,连杀两人。让剩下的矢锋卒愤怒的同时,心头也蒙上了一层化不开的阴霾。

    敌人的狡诈以及对丛林地形的利用,已经远远超出了他们的认知。

    原本坚定的信念,在此刻不由的有了动摇。

    这一场丛林追杀,到底谁是猎人,谁又是猎物?

    真正算起来,若是正面相抗,不需要十人,甚至只要一半的矢锋卒,就足以碾压雷霆。只可惜,现实的残酷,根本就不给他们这个机会。

    接连折损三人,这样的代价,矢锋卒并非不能承受,以往比这残忍十倍的战斗都经历过,可心境却是完全不同了。

    以往,哪怕折损再多,至少能够看到胜利的希望并且最终也都取得了胜利,可这一次呢?

    矢锋卒没有傻子,相反,每一个都是百里挑一经历过无数次生死的高手,短短的追击,让他们很快就认清了一个现实。

    丛林作战,真的不适合矢锋卒,至少不适合现在这支没有经过系统训练的矢锋卒。

    再这般下去,会死更多的人,而且……看不到任何胜利的希望。更残忍的是,他们此时面对的敌人,仅仅只有两个。

    矢锋卒平日最为骄傲的便是以少胜多,可在今天,十倍于敌人的情况下,竟然落得如此境地,这种心底里的落差,足够摧毁他们建立起来的信心。

    “队正,还要不要追?”望着地上那被一箭封喉的同伴,还有那被一剑劈成了两片的同伴,终于有人忍不住向着小队的首领问道。

    队正沉默,或者说是犹豫。

    凭心而论,他真的不想追了。不是害怕再死人,而是看不到胜利的希望。

    可一想到那位家老的交代……家老,等等!!

    队正眼睛突然一亮,似乎想到了什么。

第六十八章 内鬼

    “诸位可还记得之前家老给我们交代的命令么?”队正突然开口问道。www.uu234.cc

    都是常年在一起的袍泽,身边六人立时就会意了。

    “对啊,家老给我们的命令是要对付那薛家十四郎,生死勿论。而据情报显示,那薛十四郎已经重伤,定然不是刚才那两人中的一个。”有人不无惊喜道。

    “而且不难看出,刚才的那一男一女,应该是在前面探路的。”有人附和。

    “换言之,那薛十四郎就在附近。”队正将话头接了过来。

    到此,不论是理由,还是借口,都足够充分。

    “队正,那咱们何必还要做这本末倒置之事,赶快吩咐兄弟们,去寻那薛十四郎要紧啊。”有人提议,立即得到了所有人的响应。

    “收拢尸首,咱们走。”队正很是顺应民意的一番吩咐,不多时,便带着剩下的人朝着来路返回。

    就在这七人带着收敛的三具尸体返回原来的埋伏之地时,却是发现,另外十几个追逐那名女子的同僚早一步返回了,而且损失……似乎更大。

    另外一队人马,追出去时足有十二个人,而此时全息全影的仅剩下了七人,其中还有三个带伤,情况不可谓不狼狈凄惨。

    “你们队正呢?”七人为首的队正心头大惊,急忙赶上前去,抓起对方一人嘶声问道。

    “队正……他……”那人眼睛里都布满了血丝,有忿恨,更带着抹不去的惊惧,结结巴巴的连话都说不完整,最终伸手一指。

    顺着那人所指望去,队正禁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五具摆放整齐的尸体,为首的赫然是自己相熟之人另一队的队正。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就在前天晚上,两人还在一起大碗喝酒,而现在,却已是阴阳相隔。

    “到底是怎么回事?”队正咆哮道,因为愤怒跟悲伤,全身都在颤抖。

    “好叫队正知晓,一开始,我们追逐那名女子倒也顺利,可怎么也没有想到,对方竟然还有帮手,而且修为极高,猝然偷袭下,我们队正第一个就遭遇了不测。”有人将事情经过简单的叙述了一番。

    哪怕是在偷袭的情况下,将自己那位相熟的同僚击杀,也足以断定对方绝对是罕见的高手。

    “典队正,还请您为我们队正以及死去的兄弟们报仇啊!”

    “对,血债血偿,矢锋卒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大的亏,若是不讨回来,日后叫咱们还有何颜面见人。”

    “请典队正明示!”

    七嘴八舌的或悲愤或难堪的请战,却让这名队正彻底的冷静了下来。

    对方丛林之中作战的能力之强,已经是毋庸置疑的了。

    死了这么多人,若是自己再放弃的话,怕是真的没办法交代了。

    一番沉思之后,这名队正猛得指向一人,厉声喝道,“你去将这里的情况回报家老,其他人都跟我来。”

    ……

    忘川林,不大,但也不小,负责拦截的并不仅仅只有这二十多

    个矢锋卒,在其他几个地方还有另外的兵力,而在忘川林之外,更是有那位北阴伯府的家老居中坐镇,可谓是煞费了苦心。

    再说另外一边,林却是先雷霆一步,赶回到了薛衣侯的面前,之所以如此,却是出在了左伯的身上。

    那十二个追杀林的矢锋卒之所以损失如此惨重,便是因为遇到了老左的袭击。而且不出手则矣,一出手,便击杀了为首的队正,可谓深悉了擒贼擒王之要诀,使得对方再无心恋战,慌乱中又折损了四个,才仓皇的逃了回去。

    林这边不敢懈怠,一经返回,便将自己遇到的一切事无巨细的讲述给了薛衣侯。

    “有内鬼!”这几乎是薛衣侯心中升起的第一个念头。

    否则的话,根本无法解释眼前的情况。

    要知道,从小山坳连夜赶到忘川林的过程中,一行人可谓极尽小心,再加上缇骑司的反侦察能力,被人发现行踪的可能性极小,对此,薛衣侯还是有着足够信心的。

    可现在呢?

    一伙貌似北阴伯府矢锋卒的人竟然埋伏在了他们的必经之路,若不是提前获得了消息,打死薛衣侯也不相信会有如此巧合的事情发生。

    那么内鬼会是谁呢?

    薛九儿一家?

    若有的话,嫌疑最大的无疑就是薛九儿的母亲了。

    孤儿寡母,本就生活不易,加上薛九儿又是独子,为了儿子的性命,身为母亲做出任何事情都不为过。

    可仔细一想,又不可能。

    薛九儿的母亲虽有作案动机,但却没有作案时间。

    内鬼可不是那么容易当的,先不说对于能力以及心理的考验,只是暗中的联络就是一道难关,而薛九儿的母亲自始至终都处在众人的视野内,根本没有机会去接触外人。

    那么还有谁比较可疑呢?

    薛之秋兄妹三个,确切的讲应该是薛之秋。

    首先,三人的出身,便是最大的嫌疑,要知道,就是他们的父辈,在薛家罹难之际,毫不犹豫的站到了敌人的一方,更是向一众族人举起了屠刀。

    那么为了取信于北阴伯以及其他二十五县,那四家直系以自己子女做间未必就没有可能。而在薛之秋三人中,薛飞流跟薛小筠年龄太小,即便有心做间,能力上也远远不足,只有薛之秋或许还可堪一用。

    其次,薛之秋三人逃离薛府本就存在着太多的问题,别说薛之秋还带着两个拖油瓶,即便是只有他自己,凭能力又是如何逃过层层追杀的呢。而火跟风的死,也与这三人有着直接的关联。

    这两个条件,只取其一,几乎就足够了。

    毕竟,薛衣侯不是断案,还要讲究证据。事关更多人的性命,宁错杀勿放过才是正理。

    至于缇骑司,薛衣侯倒是没有任何的怀疑,不仅仅是他们的身份,更因为这些人的出身。

    但凡能够成为薛家武士的,要么知根知底,要么就是小时候就捡回来的孤儿。而缇骑司又是从武士中择优而选,不仅考验资

    质,忠诚度也极为重要。层层挑选下来,薛衣侯绝对不相信缇骑司内部出现了问题。

    一番思索之后,薛衣侯的目光不由的偷偷瞥向了薛之秋。

    不知是巧合还是心虚,此时薛之秋的目光恰恰也转了过来,眼神中带着焦躁不安以及忐忑。

    “十四郎,会不会是十一郎?”一旁的左伯眼光何等的老辣,跟薛衣侯一样,早就有所怀疑的他,在看到薛之秋的表现后,心里几乎就已经下了定论。

    老左声音说的极轻,只有薛衣侯以及身旁的林能够听到。

    从种种的怀疑以及表现看,薛之秋的嫌疑无疑是最大的,说是坐实了内鬼的身份,怕是都不为过。

    可不知为何,薛衣侯却犹豫了。

    这份犹豫,不是不相信自己的判断,而仅仅是不愿相信。

    “老左,若是十一哥的话,你以为他是通过什么方式传递消息的?”薛衣侯压低了声音询问道。

    “方法有很多,其中最简单的,只需要沿途做些特别的记号,就足够暴露咱们的行踪。”左伯深以为然道,“十四郎,你还在犹豫什么?”

    “我……”薛衣侯语结,不由的再次向薛之秋瞥去,眼神中充满了失望,一番沉思,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我只是觉得,现在咱们的行踪已经暴露了,不论内鬼是不是十一哥,他不过就是个书呆子,杀或者不杀已经无关紧要了,既然如此,又何必赶尽杀绝。”

    对自己的兄弟,哪怕只是堂兄,薛衣侯依然下不去手。

    无论怎么说,薛之秋也才十七岁啊。

    左伯还想再说些什么,就在这时,前方的丛林突然发出剧烈的抖动。

    “是我。”不等众人做出反应,雷霆急忙现出了身形。

    “雷霆受伤了。”薛衣侯失声叫道。

    “你……”左伯又不是瞎子,如何看不到雷霆受伤,对于缇骑司而言,受伤实在是家常便饭,根本不足为奇,薛衣侯表现的如此激动,无非就是想要转移话题罢了。

    可是左伯虽然心知肚明,但也了解薛衣侯的性格,但凡他决定的事情,根本就无从劝说,只能幽幽叹道,“若是渡过此劫,就放十一郎离开,这你应该没有问题吧。”

    “嗯。”薛衣侯大松了口气。

    雷霆到来,一边处理伤口,一边将自己所经历的一切以及猜测也对薛衣侯讲了一番,倒也没什么新意。

    缇骑司年轻的几个人之中,林的性子最为稳重,雷霆能够看出的东西,林如何又看不出呢。

    “十四郎,接下来咱们要怎么做?”左伯满是忧虑道。

    逃么?

    怕是已经晚了。

    且不说这边伤患妇孺众多,根本提不起速度,就从雷霆跟林所提供的信息,便不难判断,这忘川林怕是早已经杀机四伏,冒然逃跑,最大的可能便是一脚踩进别人设好的陷阱之中。

    “开弓没有回头箭,路线不变,继续前进,要么大家都死在这,要么,全都离开。”

第六十九章 小心有蛇

    右伯在前,左伯跟林分立左右,雷霆因为受伤被安排在薛衣侯一干人之中,居中策应。www.uu234.cc

    于此之时,哪怕是重伤的薛衣侯手中都握上了一把神臂弩,阴也是如此。

    嗖!

    一声尖锐的破空之声,陡然从前方射来,好在左伯机警,一个侧身躲过,同时对后方大喊了道:“隐蔽,敌袭。”

    “都卧倒。”薛衣侯不假思索对身边所有人喊道。

    呼啦声中,九个人全部卧倒,只有前方的左、右伯以及林各自找了一棵大树隐藏。

    “是矢锋卒,他们追来了。”趴卧在薛衣侯身旁的雷霆低声提醒道。

    “灭了他们。”薛衣侯神色狰狞。

    如果可以的话,他也不愿硬拼,但现在却已经别无选择了。

    只有尽快的灭掉这些拦路虎,才能加快前进的速度。

    布谷、布谷!

    雷霆点了点头,随即以布谷鸟叫,将薛衣侯的命令传达给了前方的三人。

    矢锋卒虽一心报仇,但却并没有鲁莽,他们深知自己的长处,也认识到了自己的短处,所以此时尽量的隐藏在远处,以弩箭射击。

    不为尽快的消灭对手,只要能够拖延时间,对他们而言就是最大的胜利。

    眼前的形势对薛衣侯一方并不乐观,哪怕缇骑司拥有丰富的丛林作战经验,可对方根本就不给他们近身的机会,而靠远程攻击,且不说彼此间的遮掩物众多,只是火力上,就远远不足。

    有着前世记忆的薛衣侯非常清楚,在这种情形下,那一方想要主动进攻,必须要用足够的压制火力,否则,就只能用人命去填。

    可惜,不论火力还是人数,薛衣侯一方都不占优势。

    让左伯三人去冲击对方十几个人,实在与送死无异。

    只是现在,还有别的办法么?

    左伯三人接到命令之后,彼此对视了一眼,用手语交流了一番,很快达成了一致。

    就见右伯握着两柄短矛狠狠的刺向了身前的大树,眨眼间便攀到了高处,于此同时,林身子一矮,借着旁边的灌木丛,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只剩下左伯,握着神臂弩不时的向着前方射击着。

    不过,此时的射击根本毫无准头可言。

    因为双方都将身形掩饰的很好,根本就看不到彼此的身影,只能凭着弩箭的来势去判断方向。

    可左伯依然在射击,不多时,身上带着的弩箭便已消耗得差不多了。

    “雷霆,你看到左边五步外的那块大石头了么?悄悄的爬过去,然后像老左那般射击,不求杀伤,只为吸引敌人的注意,给林打掩护。”薛衣侯很快就看出了左伯三人的意图,当即吩咐雷霆道。

    雷霆没有犹豫,匍匐于地,小心翼翼的爬了出去。

    就在左伯射空了弩箭之时,雷霆的射击便接了上去。

    只是如此,显然还远远不够。

    但不要忘了,还有一个人……右伯。

    右伯攀上大树,可不仅仅是为了耍猴,只见他将身形隐藏在枝繁叶茂的树杈之上,居高临下仔细搜索了一番,便已经发现了不少于五个或卧伏于草丛或背倚于树后的矢锋卒身影。

    只可惜,右伯手中并没有神臂弩,也一直都不喜欢那种东西。

    左右伯两兄弟间除了相貌上有些许相似之外,差别实在是太大了。

    左伯是个话唠,右伯是个闷葫芦,左伯

    性子洒脱不羁,右伯却是严肃谨慎。左伯很喜欢接受新鲜事物,比如神臂弩等等,而右伯的观念却很是传统而且古板。

    在右伯看来,身为修行之人,最重要的便是打熬筋骨、专心致志,对神臂弩这等借助奇技淫巧而杀人的兵器是其极为不齿的。也正因为如此,他是整个缇骑司中唯一一个不用也不会用神臂弩之人。

    神臂弩的威力确实很大,且不需要使用者发力,不说玄修,便是普通人都能掌握使用,可一旦心醉其中,很容易形成依赖,进而荒废了自身的修行。

    相比于神臂弩,右伯更喜欢用弓。

    那么右伯手中有弓么?

    有,不过却不是寻常的弓,而是……弹弓。

    不错,正是小孩子玩耍时经常用到的弹弓,对树杈进行精雕细琢,然后栓上富有弹性的牛筋,包上石子,稍一用力,就能射出十几二十余步。

    当然,右伯用的弹弓自然不会是小孩子的玩具,而是由北城工坊打造的杀人兵器。

    弹弓以上好的青铜铸造而成,牛筋也换成了炮制了数年的虎筋,而且还是三条捆缚在了一起,其韧性极佳,可也绝非寻常人能够拉开的。棱角分明的铁砂代替了石子,其威力毫不弱于箭矢。

    此时,右伯已将短矛插回背后,从怀中掏出了自己平时珍爱到连兄长都难得触及的弹弓,同时从腰间挂着的布囊中掏出了一把铁砂。

    右手握住弹弓,左手娴熟的从手心中捻起一颗铁砂便送到了虎筋之上。

    拉弓,瞄准,一气呵成。

    劲道极强的虎筋在右伯的双手间,硬生生的扯出有四尺之长,紧绷之下饱含了力量。

    右伯视野内,十丈开外,一名蜷缩在灌木丛中的矢锋卒正擎着弓弩,小心翼翼的透过树叶的空隙观察前方,或许是感受到了不安,脑袋不由的缓缓上抬。

    没有箭矢破空的尖啸,却丝毫掩盖不住铁砂匹练般飞射而饱含的杀伐。

    一团乌黑色的残影,瞬间便占满了那名矢锋卒的视野。

    这是……

    眉心处一震,竟是连痛感都来不及回味,那名矢锋卒意识一黯,眸子里瞬间就失去了光泽。

    此时就显出弹弓的威力来了,没有箭矢破空的声响,反而能够杀人于无形。

    射杀一人之后,右伯没有丝毫的停滞,又一粒铁砂便自动的从手心滚入手指,然后送入皮兜,同时青铜弓架一转,定格在另外一名落入他眼睛的敌人。

    可惜,这一次的射击最终还是出了些意外。

    倒不是右伯技艺不高,而是那名矢锋卒也不知为何突然歪了歪脑袋,使得铁砂偏离了目标,从其脸颊处划过,只是撕掉了半块耳朵。

    哎呦!!

    惨叫声起,立时引起了其他矢锋卒的惊觉。

    “小心,有人在树上。”那名被射掉半块耳朵的矢锋卒凭着多年的经验,第一时间就从铁砂的来向判断出了右伯的方位,看也不看,双手一抬,便射出了手中的弩箭。

    此人快,右伯更快。

    意外失手虽有些可惜,但右伯却没有丝毫的沮丧,电光火石之间便又补上了一枚铁砂。

    这一次,那个人可就没有如此幸运了,铁砂直入人中,血花绽放中,萎靡栽倒。

    而此时,其射出的弩箭距离右伯还有三四丈的距离,凭他的修为跟机警,轻易就避开了。

    也怪刚才那名矢锋卒找死,

    受伤之下,不仅没有躲藏,反而还反击,最终送了命。

    不过,他的那一箭虽没有射中右伯,但也并非没有用处,至少给四周的同僚准确的指引了右伯的位置。

    立时间,近十枝弩箭便纷纷射去。由于距离太近的缘故,弩箭的威力得到了极大程度的释放。稍细一些的树枝竟是被拦腰射断,一时间,落叶与木屑纷飞,右伯隐藏之地原本还繁密的树杈顿时便成了秃子,只是哪里还有右伯的影子。

    “他在那!”有矢锋卒敏锐的看到了从树上跃下的右伯,紧接着便有弩箭追射而来。

    好一个右伯,人虽在半空,却是身轻如燕,仅凭着一些手指粗细的树枝树叶,便灵活的如同猴子般不断的变幻身形,让袭来的弩箭纷纷落空,最终落到了数丈开外的一颗大树上,脚下一滑,已经藏到了树后。

    一轮射杀两人,自己又平安无事,右伯的登场,可谓震慑力十足。

    果然,在发泄了一通之后,剩下的矢锋卒很快就偃旗息鼓了,胡乱射出的弩箭也已不多见,更多的是小心的将自己藏好,然后小心的戒备着。

    要拖延时间么?

    薛衣侯嘴角噙着冷笑,这么长时间,想必林已经成功的饶到他们身后了吧。

    不得不说,左伯三人不论配合还是计划,已经算是非常完美了,如果非要找瑕疵的话……嗯,或许将林换成雷霆效果更佳。

    相比于林,雷霆的快剑更适合于背后偷袭。至于林的长鞭,擅于控制,而不是杀伤。换言之,林更适合辅助的角色。

    虽然如此,可也足够了。

    只要林能在背后造成敌人的混乱,左伯跟右伯两人必定全力冲程,前后夹击下,对付十几个精于弩射,而弱于短兵相接的矢锋卒,已是绰绰有余了。

    “时间上差不多了,林应该要发动了。”薛衣侯心中暗自计算了一番,喃喃自语道。

    几乎同时,一条小蛇蜿蜒爬行于草丛之中,悄无声息的缠上了隐藏其中一名矢锋卒的小腿。

    “该死。”感受到腿部的蠕动,这名矢锋卒立即意识到了什么,不禁暗骂了一声,却又不敢有过分的动作,以至于暴露身形,成为别人的靶子,只能极为轻柔的转动着脖子,同时一手摸向了腰间的短剑,企图以最“温柔”的方式,将那条不长眼的长虫杀死。

    此时,那条蛇顺杆而爬,已经攀到了此人的腰间,也终于映入了他的眼帘。

    那是一条黑色的长蛇,看不到头,只有尾巴……咦,尾巴上怎么还长有类似蝎子的尾钩,貌似还是青铜打造的。

    就在此人愣神之际,那微微翘起的蛇尾却是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刺下。

    一阵钻心的疼痛自腰眼的位置传来。

    该死!!!

    生怕惨叫会而暴露了自己位置,这名矢锋卒几乎是咬紧了牙关,可渐渐的,剧痛变成了麻酥,一种深深的无力困倦感迅速的在其体内爆发。

    “有毒?!”这名矢锋卒猛然惊醒,却更加的困惑。

    蛇有毒,不假,可从未听过毒液是从尾巴里放射而出的啊。

    可惜,到了此时,他再想出声已经晚了。无论自己如何努力的长大嘴巴,如何猛烈的翻动喉结,却是叫不出半个音节。

    全身的肌肉开始变得僵硬,意识也在慢慢的沉沦。

    好累,自从昨夜来到这个鬼地方,还没有好好的休息呢,不如睡去,就睡一会……

第七十章 相拥而眠

    似乎感受到那具尸体渐渐的冰凉,缠绕其上的黑蛇当即渐渐的退去,蜿蜒而行,悄无声息,一直退出一丈开外,而这条蛇的另外一端赫然握在一只晶莹如玉的手掌之中。

    ……

    缇骑司虽是由薛衣侯一手打造(在此之前,还是名为家臣),并为此制定了很多稀奇古怪但却行之有效的训练方法,可真正说起来,他对缇骑司的了解,依然存在极大的偏差。

    毕竟,以薛衣侯过往的性子,根本不可能长时间的呆在缇骑司,或者在他看来,与其将时间浪费到训练场上,远不如到大街上调戏一番那豆腐西施来更有意义。

    所以,薛衣侯虽然多多少少掌握了些缇骑司众人的特点,但也仅仅只是流于表面。

    就以林而言,她性格稳重,加上所修武经以及所用武器的缘故,确实极为擅长控制以配合同伴杀敌,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就没有一击致命的手段。

    长鞭算是长兵器,却也有其独特之处,善加利用后,在偷袭的时候,便能起到意想不到的奇效。

    鞭软,与蛇类似,若是再配以青铜尾钩,并涂上毒药,看看她身前不远处那具尸体,就是最好的证明了。

    左伯之所以让林执行迂回偷袭的计划,除了因为雷霆受伤以外,主要的原因,便是对林知根知底。

    身为女子,林的细腻是天生的,再配以武经,加上针对性的训练,其潜伏的能力,整个缇骑司中,除了阴再找不出第二个人了。

    成功的毒杀一人,林收回长鞭,开始转移目标,轻灵的身子紧贴着草丛地面,缓缓前行,却不发出一丝的声音,而在其五丈开外,便有着她的第二个目标。

    五丈,四丈……一丈,距离够了,林尽力的摒住呼吸,以免惊扰了敌人,手中的长鞭再次缓缓的递了出去。

    靠着某种技巧,长鞭仿佛蛇一般蜿蜒前行,悄无声息。

    咔嚓!

    就在长鞭爬到一半的时候,陡然间一道黑影闪现,那是……一只鞋,不,是一只脚,恰恰踩在了长鞭的末梢。

    立时间,林的心都快跳出来了,无尽的惊恐遍袭全身,不由自主的抬起了目光,顺着那只脚蜿蜒而上。

    先是脚,接着自然就是腿了,然后是包裹在黑色麻袍里的腰,再往上,林的眼睛终于对上了一双闪着寒光又透着揶揄笑意的眸子。

    那是一张老脸,却不带一丝的慈祥,反而布满了寒霜。

    这老头是谁,怎么会悄无声息的就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林心头大骇,但手上却是丝毫不慢,猛得一扯长鞭,竟是纹丝不动。下一刻就果断的弃鞭,双手在地上一按,轻灵的身体快速跃起,而在这个过程中,林眼观四方,已经找到了逃跑的路线。

    “想跑么?”老者冷哼一声,也不见他如何动作,身体便鬼魅般飘到了林的身前,粗糙的手掌迅雷般探出,无比精准的捏住了林的脖子。

    如同铁钳般的五指,稍稍用力,林便有种窒息的感觉,整个人更是被提离了地面。

    挣扎,无力的挣扎,因为无法呼吸,林还算白皙的脸已经完全的充血,眼珠凸起几乎要爆裂开来。

    哗啦!

    老者的声音,虽不算响亮,但依然惊扰了潜伏在四处的矢锋卒,一一调转目光,在看到老者后,脸上不禁现出喜色,而在看到被提在半空的林时,又瞬间变成了惊悚。

    “家……家老!”带领这十几名矢锋卒的典队正失声叫道。

    “哼,一群废物,人家都跑到你们身后了,都感觉不到,死了也是活该。”黑袍老者赫然便是北阴伯府派来薛山县主持大局的那位家老了。

    话说,之前矢锋卒在林跟雷霆的手中吃了大亏,又是愤怒又是骇然,但最终还是在往日荣耀的驱使下,决心报仇,不过,那位活下来的典队正,出于谨慎还是打发了一人,前去向坐镇后方的家老报道。

    这位家老在听得回报后,竟是毫不犹豫的下达了命令,亲自带着大批人马杀入了忘川林。

    或许是因为羞恼又或者是怕夜长梦多,家老一进入忘川林,便将其他人远远的落下,靠着高出不止一头的修为飞速赶来,恰恰就碰上了林的暗杀,后面的事情,也就不用多说了。

    “典队正,骡子……死了。”似乎为了印证家老的怒斥,之前被林毒杀的矢锋卒尸体很快就被发现了。

    来时十三个人,之前被人以铁砂接连射杀了两个,再加上骡子,这边还没有碰到对手的影子,就折损了三人,哪怕再如何的心高气傲,矢锋卒也忍不住面颊发烫,羞愧的直想将脑袋杵进地缝里。

    此时,家老所站的位置,恰恰被一颗大树遮挡,所以并没有引起对面薛衣侯一方的注意。也正因为如此,这位家老才表现的极为淡定,独自站立着,一手捏着林的脖子,一边询问这边的情况。

    那姓典的队正虽是羞恼,但还是低声将战况说了一番。

    “哦?这么说来,那薛家十四郎,就在对面喽?”家老对于矢锋卒的损失毫不在意,反而在听到薛衣侯的行踪后,脸上现出了喜色。

    “禀家老,之前咱们兄弟在那群人中亲眼看到了薛家十四郎,跟您发下的画像一般无二。紧接着双方便开始了攒射,这种时候,他们万万不可能逃离。”典队正信誓旦旦道,并表现出了坚定的决心。

    矢锋卒这一次脸面是丢大了,死了那么多兄弟,却是毫无所获,现在想要报仇,看来还是要依仗眼前这位家老。

    咔嚓!

    家老右手狠狠一捏一扭,随着骨骼碎裂之声,便见还在做着无畏挣扎的林脑袋一歪,已没了生机。

    “哼,老夫倒要会会这薛家的缇骑司。”老者冷哼一声,将林的尸体如同破布一般拖在手中,深邃的眼眸透过草丛树叶向着前方打量了一番,心中便有了定计,“尔等听着,此次老夫就当一回苦力,冲锋陷阵。至于你们,全部散开,将此地包围起来,务必不能放走了一个。”

    “喏!”

    “给我去。”听得众矢锋卒应诺,家老再无犹豫,右手猛的一挥,大力将林的尸首甩了出去,紧接着双脚在地上轻踏,身形竟是鬼魅般贴到了林的背后。

    “好快的速度,好轻灵的身法,踏风而行……这便是持节境么?”典队正望着飞出的家老,眼眸之中满是羡慕之色。

    ……

    等待,无疑是煎熬的。尤其是在这种两军对垒之时,身处杀机四伏之地。

    林应该已经行动了。

    薛衣侯已经不记得是第几次在暗地里提醒自己了,可不知为什么,之前在树屋里的不安,此时却如同火山般,再次爆发了。

    呼!!

    就在焦躁不已中,薛衣侯目视前方的视野中突然出现了一条身影,飞空而来,却不借枝枝叶叶。

    是……林!!!

    当看清楚那身影的形貌之后,薛衣侯急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以防惊叫出口。

    可是他能够做出及时的反应,却并不等于所有人都能控制得住。

    身后的一干妇孺,在看到了林后,禁不住失声连连。

    飘飞而来的林,身上并没有血迹,可那因为失去了骨骼的支撑而耷拉到胸口的脑袋却是那般的醒目。

    满头的青丝随风凌乱,加上不着外物的滞空而行,怎么看都像鬼多过了人。

    “不要射击,是林。”一声暴喝猛然从不远处藏在石头后面的雷霆口中传出,声音凄厉,带着浓浓的悲哀。

    只要不是傻子,都看得出,林此时的情况,怕是凶多吉少了。

    没有人知道,林之前经历了什么,但这丝毫不妨碍薛衣侯一干人满心的痛楚。

    “啊……啊……”蜷伏在薛九儿身旁的阴也发出凄厉的叫声,让人闻之,肝胆尽裂。

    论悲伤,论心痛,林的死对谁的触动最大?

    不是薛衣侯,甚至不是左伯跟右伯,而恰恰是朝夕相处的雷霆跟阴。

    几个人年龄相仿,又几乎形影不离,这份情感,甚至早已脱离了同袍之谊,而是真正的生死兄弟。

    “后面有人。”就在所有人沉溺于痛苦之时,因为视角的关系,藏匿于不远处一颗大树上的右伯,厉啸一声及时提醒道。

    “我杀了他!”右伯的提醒,旨在让众人小心,却不料,此话一出,雷霆竟是更加的激动,再不顾其他的从石头后窜出,锵的抽出了腰间的长剑,迎着林飞扑过去。

    在飞出了十丈距离后,林的尸体终于缓缓的向下落去,而一直隐藏在其背后之人也现出了身形,目光阴鸷的盯着冲上来的雷霆,一脸的冷漠。

    “嘿嘿,你的样子,似乎不仅仅只是同袍之谊啊,既然如此,老夫就将她送还给你了。”家老不无冷嘲的话后,身躯一翻,双脚便狠狠的踏在了林的后背。

    “去吧。”随着一声冷哼。

    林的尸体如同流星一般,向下急坠而去。

    “雷霆,回来。”隐藏在一旁的左伯,急声呼喝。

    另外一边,右伯果断的射出了一枚铁砂。

    左伯的命令,雷霆第一次违背了,望着向自己急坠而来的林,微笑中张开了双臂。

    “林,别想甩掉我。”

    铁砂射来,半空中的家老身体猛然打横翻滚,轻易的避开,下坠中,右手换掌为爪,探入了林的后心。

    噗!

    雷霆如愿以偿的拥住了林的身体,清淡的体香传入鼻息,让他迷醉,以至于连左胸的剧痛都丝毫不觉。

    尚还有一丝温热而滑腻的脸颊轻轻的贴在了雷霆的脸上,两人就这么相拥而立,一时间,甚至将整个世界都给遗忘了。

    “林,你之前对我承诺过的,等到四十岁时,就嫁给我……可我等不及了,我真的等不及了。风跟火虽然死了,可他们必定阴魂不散。还有山那个夯货以及哑巴阴,别看他们平日里老实巴交的,对你可都眼热的很呐……今天的天气不错,忘川林的风景有多秀丽,你也是知道的……嫁给我好么……你不开口,就当是同意了……哈哈,咳咳……我好高兴,给你唱支歌吧,是从十四郎那偷学来的……我得意的笑,我、我得意的笑,笑的妹妹……”

第七十一章 绝境

    “哼,死了都还聒噪。www.uu234.cc”听着那淫词浪调,黑袍家老不耐烦的冷哼一声,从林的后心中抽出了布满鲜血的右臂,而在其掌中赫然握着两颗心脏,其中一颗甚至还在跳动。

    “倒是跟熊朗一个德行,心长在了另外一边。”低头望着掌中的两颗心脏,家老的脸色不禁有些黯然。

    噗通……

    随着家老收回手臂,失去了支撑的林跟雷霆终于扑倒在地,至死……都紧紧相拥。

    嘤嘤……

    似乎是因为雷霆跟林的死,又似乎是因为见证了一份悲壮的爱情,阵阵抽咽哭泣之声,自身后传入了薛衣侯的耳中。

    而此时薛衣侯也不好过,紧紧的咬住牙关,可血红色的眸子依然不争气的滑落……泪两行。

    “老左、老右,你们还等什么,杀了他。”薛衣侯嘶吼,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竟然不顾伤势的从地上爬了起来,抽出腰间的逍遥伞,便向那黑袍老者杀去,可惜刚刚跑出两步,却为树枝绊倒,一头栽到了地上,摔得满脸开花,再想爬起来,却已是无比艰难。

    “嘿,大家都不要活了,老右,跟我一起上。”左伯此时也是目眦欲裂,两个被他从小看到大的孩子,就在自己的眼前惨死,这份悲恸,更甚于薛衣侯。

    右伯没有回应,而是以最快的速度从大树上一跃而下,人在半空,便已经抽出了背后的两柄短矛,一待落地,便杀将过去。

    “这便是让老夫损兵折将的缇骑司么?竟连持节境都不到。”家老瞥了眼向自己杀来的两个相貌相似的中年人,不无失望的摇了摇头。

    入室境分通窍、锻骨、伐髓三个阶段,伐髓完成,再上一步,便可进入持节境,体内开节杖,可将吸收的玄气炼化为玄力,其精妙已非蛮力可比。

    毫不客气的说,即便是刚刚进入持节境之人,面对伐髓巅峰的修士,轻易间便可击杀,彼此的差距可谓天壤。

    入室境,归根究底也不过是打基础而已,还算不上真正的修行之人。

    左伯持剑,右伯握矛,一左一右,分袭而来,全力施为,其威势不可谓不盛。可就是如此,那位家老甚至连随身的兵刃都懒得取,看似随意的挥动双掌,一股奇异的力量便自掌心喷涌而出。

    一推,一吸。

    推力对左伯,狂风大作,竟是让左伯寸步难行。吸力对右伯,却见右伯的速度陡然加快了何止一倍,猝不及防下,已经到了那家老的身前,而他手中的短矛却是连招式还来不及施展。

    咔嚓!

    家老左手猛然间换掌为抓,故技重施,就向右伯心口探去,这要是让他抓实,想想林以及雷霆,其后果便不难预料了。

    右伯的修为虽然比雷霆等人要高了一头不止,但终归也才不过伐髓二十九周天,如何能承受得下这掏心一爪。

    好在修为虽然比不过,但右伯丰富的应对经验在此时显露了出来,危机之时,再顾不得施展七探盘云枪了,急忙将双矛交叉架在了心口。

    锵。

    爪矛相击,竟然迸射出点点火花。

    再看右伯虽然挡下了致命一爪,却还是为巨力所震,双矛狠狠

    的撞击在胸骨上,闷响声中踉跄的退出了十几步远。

    噗!

    不等右伯站稳脚步,一口鲜血便控制不住的喷出,染红了胸前的衣襟。

    “小心,此人修为达到了持节境。”顾不得自己的伤势,右伯惊骇的出口提醒左伯。

    “废话,刚才看他踏空而行,就知道如此了。”左伯被狂风吹的东倒西歪,没好气的怒斥了一声。

    “哎呦!”谁知他话音刚落,原本吹得自己寸步难行的风突然变成了吸力,猝不及防下,整个人踉跄中差点没有栽倒。

    不过,有了自己兄弟前车之鉴,左伯自然不会在莽撞的前冲,手中的青铜剑猛地往地上插去,以阻止自己前行。

    呼!

    突然,一道微风拂面,却是让左伯神色大变。

    不同于之前又吹又吸之风,它们虽然猛烈,却不含杀气,可这微风之中带着的一丝丝腥臭之气,绝不可同日而语。

    好一个左伯,心意微动,右脚便插入地中,看也不看,就向前撩去。

    这一脚显然不在攻敌,而仅仅是将脚尖上挑起的尘土以及杂草甩出。再然后,看也不看结果,便就地横滚出一丈开外。

    扑!!

    果不其然,被甩出的尘土杂草凌空炸裂,正好将黑袍家老包裹其中。

    “好个险恶的老贼,竟然敢跟你左爷玩阴的。”左伯无赖的模样当即发作了,指着一击落空的黑袍家老怒骂道。

    “哼,你的手段也不见的光明。”家老挥了挥衣袖,虽将眼前的灰尘吹散,但依然闹了个灰头土面,心中更加的恼怒。

    “如果你左爷爷没有猜错的话,你应该是北阴伯府的家老吧。身为一郡之首,却是勾结他人,谋害辖下子民,此事若是传扬出去,就不怕没了脸面么?”左伯一想到眼前这个就是导致薛家倾覆的刽子手,就恨的牙痒痒。

    “哼,且不说成王败寇,只要那小子死了,其他人再说什么,又有几个人会相信呢?”家老指了指远处依然不断挣扎着想要从地上爬起来的薛衣侯冷声道。

    这话说的不好听,但却是极有道理。

    毕竟这世上虽不乏空穴来风,但也不缺众口铄金,至于事情的真相,以北阴伯府的喉舌,还不是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当然前提是薛衣侯死,毕竟他的身份太过敏感了,若是有他在,在外人看来,可信度还是极高的。

    不知何时,薛之秋壮着胆子跑向了薛衣侯,想将他扶起,却不料,被其一把甩开。

    “滚开。”薛衣侯恶狠狠的瞪了薛之秋一眼,其原因自然就不用多言了,好在,他虽因为雷霆跟林的死而愤怒,倒也没有失去理智,最终没有将心中怀疑的话说出口,而是转向了那黑袍老者。

    “你既然是要杀我,可以,但放这些人走,毕竟他们对你没有任何威胁。”

    “嗯?”听薛衣侯这大义凛然的话,家老却是露出嘲讽之色,“竟说出这般幼稚之言,老夫倒要怀疑,你是不是真的薛家十四郎了?”

    所谓的幼稚,自然是针对薛衣侯的舍生取义,在家老看来,现在的情况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之中,既然

    如此,凭什么要放其他人离开?

    这位家老之所以如此兴师动众,所为何来?

    不仅仅是之前一次次被甩,也不仅仅自己带来的几个家臣纷纷惨死,而在于整个过程中,薛衣侯所展现出的手段跟魄力。

    虽然已经过去了两日,可薛山县城那条南北大道上的血腥味依然迟迟未散,那里面可不仅仅有薛家武士的,更还有其他二十五县六七十名家臣的鲜血,甚至包括一位家主。而造成这种结果的罪魁祸首,便是眼前的薛家十四郎。

    仅凭薛家武士,就能跟相同数量的家臣拼个同归于尽,任这位家老想破了脑袋,除了说薛衣侯指挥得当之外,实在找不出其他的理由。

    先天三花聚顶之资,小小年纪,便有了如此的兵家造诣,一旦放任他生离,待日后成长起来,对于北阴伯府造成的威胁,绝对是难以估量的。

    也正是这种种的原因之下,才让这位家老下定决心,势要斩草除根,为此,不惜动用了那一枚隐藏了十多年的重要棋子。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那枚重要的棋子,此时不用,又该何时呢?

    想到此,家老的目光不由的越过了薛衣侯,投向了某处。

    “我儿,此事你做的很好。日后,我必定禀明伯爷,允你破格成为伯府家臣,现在,到为父这边来吧。”家老突然开口,却是让全场皆惊。

    所有人,包括薛衣侯,都不自觉的顺着那家老的目光望去。

    众目睽睽下,阴面无表情的挣脱了薛九儿的搀扶,缓缓的从人堆里走出。而后者或许是因为过分惊诧,竟然呆立当场,忘了去阻拦。

    其实,何止是薛九儿,就连薛衣侯,当阴从他身边而过时,也整个傻掉了。

    我儿?阴?

    这一说一答,若是再看不出两人的关系,那可就是十足的傻子了。

    可是,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是阴?

    薛衣侯只觉胸口一闷,抚胸低头时,一口鲜血便从嘴里咳了出来。

    明白了,什么都明白了,那一直被怀疑为薛之秋的内鬼,根本就是……阴。

    是他,一路之上,通过不为人知的手段,暴露了众人的行踪,最终身陷这一片死地。

    什么重伤,看看阴现在的健步如飞,即便是有伤,也只是为了让别人不会注意到自己罢了。

    谁能够想到一路上半死不活的阴,会悄悄的留下记号。谁又会想到被薛家一手培养且向来忠诚无二的阴会是内鬼?

    满口的血腥,是那般的苦涩。薛衣侯禁不住目光瞥向了不远处相拥而眠的雷霆跟林,有悲伤更有庆幸,悲伤于他们同袍的相叛,又庆幸于他们死的早,并没有看到这一幕。转过头来,又看向身旁的薛之秋,眸子里含着些许的内疚。

    自己总归是错怪了他啊。

    只是此时,想这么多还有何意义?

    这家老的修为之高,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以一敌二,便轻易的将修为最高的左右伯两兄弟击退。至于其他人,伤得伤,幼得幼,要么就是妇孺,除了引颈待屠,还有别的可能么?

    绝境,真正的绝境!!

第七十二章 没有怨,只有恨

    簌簌、簌簌……

    四周丛林不断传来细碎的脚步之声,越发的频繁,一开始还想着隐蔽,到了后来根本就是明目张胆了。www.uu234.cc

    先是矢锋卒,紧接着又是大群穿盔贯甲的武士,加起来总有近两百人,戟戈林立,将这方寸之地层层包围。

    之所以判断后来的那群人是武士而非兵卒,区别就在于是否精锐。

    按照大周律令,各诸侯国必须承担起为国募兵之职责。这条律令的制订原本是为了削减国库的花费,却也最终变向的增强了诸侯的实力,这才有了后面的春秋列国,群雄争霸。

    而到了现在,也不知是何缘故,这条律令不仅没有废除,反而在下面的各诸侯国之间也开始施行。

    就以楚国为例,它就要求下面的各郡各县都必须招募并豢养一定数额的军队,到了战时可随时调入战场征伐。

    当然,各诸侯国也不是傻子,大周的前车之鉴就在眼前,又怎么可能重蹈覆辙,所以,制定了一系列的限制措施。其中最主要的有两点,其一是中央集权下的军队不得懈怠,辅以最好的训练、待遇甚至免除军属一切徭役。其二是各郡各县所养的军队,没有报备不得跨越界限,而到了战时,更是必须毫无条件的交出指挥权。

    经过种种的限制,军权对于各郡各县而言,就失去了吸引力。与其耗费精力与金钱去打造一支根本就难以为自己所掌控的军队,不如多养一些武士。

    如此一来,就造成了各郡各县所属军队素质低劣、纪律涣散且军械简陋的现象,而相比之下,武士就强了不止一筹了。

    且看眼前这近两百之人,各个兵锋甲亮,除了装备有戟戈之类的长兵器外,更是每人都配有短剑,只这一点,就不是兵卒所能拥有的,至少不是北阴郡下辖的军队能配置的起的。

    至于家臣,虽大多出自于武士,但到了他们这个阶层之后,因为任务的需要,已经极少会穿盔甲了,至少不会再穿那沉重而又普通的盔甲。

    只是四处打量了一眼,薛衣侯便已经心中有数。可随之便又是苦笑,知道了又如何?

    且不说自己这一方满是妇孺,根本不可能从这么多敌人的面前突围,更不要忘了,面前还有一个持节境的老狐狸呢。

    却说阴自薛衣侯等人中走出,走的很慢,甚至在与薛之秋、薛衣侯擦肩而过时,而特意的停滞了一番,大有耀武扬威之意,而事实证明,或许是太过意外,竟然没有人出手阻拦,最终还是到了黑袍家老的身前。

    “啊、啊……佛、秦!”深深看了眼面前的老者,阴下意识的张嘴叫了两声,努力发声,却显得晦涩朦胧。

    “哎,苦了我的儿,这么多年装聋作哑,却是连话都说不清了。”家老先是一愣,但很快就回过味来,那“佛、秦”应该是“父亲”,也就是自己了。

    想到此,哪怕心硬如磐石,一时间,老眼也略有了湿润。

    眼前这个身材瘦小,甚至有些佝偻的“丑八怪”,总归是他的亲骨肉啊。

    家老膝下共有两子一女,当然,这是表面上的,罕为人知的是他其实有三个儿子,阴便是最小的一个。

    当年,阴诞生时因为身体有异,加之又是妾室所出,并不为他这个做父亲所喜,在家养了六年后,便因为某些原因遗弃了,并最终为薛家收养,一直到现在。

    当然,所谓的遗弃,只不过是掩人耳目罢了,事实上根本就是专门针对薛家布下的局。

    北阴伯生性多疑,为了能够更好的掌控下辖各县的情况,便以各种方式布设眼线,而这种眼线有高有低,低等眼线需要时常的将各县的动静予以汇报,如此也极容易暴露,而一旦暴露,便是无故消失的命运,到时哪怕是北阴伯也只能装聋作哑说不出个什么来。

    而高级眼线就完全不同了,他们完全不需要有任何的行动,甚至潜意识里将自己当做二十六县之人,只有在最为紧要的关头,才会予以启用。

    像阴这样的人,不止在

    薛家,其他二十五县也都有,而且因为长年表现出的能力以及忠诚,很多都有了一定的地位。

    这些人要么一生不被启用,一旦启用,便是各县倾覆之时。

    正因为高级眼线的重要性,所以在选择上,自然极为谨慎。

    家老作为家臣中最有威望之人,自然备受北阴伯信任跟器重,而家老也没有辜负这份信任,在听到这个计划后,几乎毫不犹豫就将自己本就不甚喜欢的小儿子“忍痛割爱”。

    薛家怎么也不会想到,因为一时的善举捡到的孤儿,并全力栽培了近二十年,却给自己埋下了致命的祸根。

    ……

    似乎感觉自己这鼓励的话有敷衍之嫌,黑袍家老想了想,便缓缓的抬起手臂,在矮了半头的阴肩膀上拍了拍。

    嗤!

    一声利刃入肉的轻响。

    在所有人惊异的目光下,不知何时,阴的手中多出了柄匕首,自下而上笔直了刺穿了家老那条搭在其肩膀的手臂,正好处于手肘的关节处。

    透臂而过的匕首尖端,涂上了一层的血色,更有鲜血汩汩的从匕首的血槽处涌出。

    阴依然是面无表情,一眨不眨的盯着家老。而家老或许是太过惊诧又或者有着太多的疑惑,竟也是那般无动于衷的望着阴。

    “逆子。”良久之后,家老本还算慈祥的脸上顿时布满了阴云,那是被信任之人出卖的愤怒。

    “啊……哈、哈!”阴咧嘴惨笑,“于你,我是逆子。于薛家,我是逆臣……哈哈。”

    “为什么要这么做?”家老说话中,按在阴肩头的手掌屈指间轻易的刺穿了血肉,牢牢的卡在肩胛骨中。

    “你不来,我本可以为薛家尽忠。”

    阴仿佛不知道疼痛为何物一般,再看家老也是如此。在这一点上,两人倒还真是一脉相承。

    “尽忠?!”家老的脸皮微微一抽,他似乎意识到问题出在哪里了。

    “你于我,有生养之恩。薛家于我,有养育栽培之义。”阴似乎是在解释,又似乎是在自言自语。

    “我知道你讨厌我,从我出生起就是,但我不怨,因为你是我父亲。后来到了薛家,为了成为家臣,我确实吃了很多苦。一边要装聋作哑,一边又要努力的修行训练。十八年,整整十八年,相比于你养育我的六年时间,薛家给予我的更多。有心酸、劳累甚至是鄙夷,可同样的也有温暖有关怀更有堪比兄弟的同袍之谊。”说到最后,阴不由的转动目光,将不远处那相拥而眠的两人深深的映入眼帘,有痛苦更有羡慕。

    “正是在薛家的这十八年时间里,我才感觉到自己是个人。喜怒哀乐、五味陈杂……真的好喜欢这种感觉。”

    “哼,可你还是出卖了薛家不是么?”家老一时间也不知道心中是何滋味。

    阴虽是他的儿子,但彼此间却实在太过陌生了,陌生到已经淡薄了血缘,只有利用的关系。

    哪怕是现在,下意识里,家主更多的是将阴看做一个值得栽培的属下,仅此而已。

    但这一刻,不知为何,他有些心痛。

    家老不是阴,没有经历过这种种的一切,自是无法体会那种感觉,可这并不妨碍他去代入。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想想养育阴的那六年时光,自己这个做父亲的漠视,以及家中其他几个子女对阴的冷嘲热讽……

    似乎,自己真的亏欠这个小儿子太多了。

    “是啊,我还是出卖了薛家,所以落得现在众叛亲离的下场,哈哈,还真是报应来的快呢。”阴惨笑,露出了渗满了血丝的牙齿。

    “为……为父错了,以后会好好的补偿,今日这一剑,若是能让我儿消一消怨恨,也就值得了。”幽幽一叹中,家老再无往日身居高位的风采,反而更像个父亲,抓在阴肩头的手也缓缓的松开,轻轻抚在阴的脸上,一时间竟是忘记了手指上还沾满了鲜血,阴的血。

    “怨恨?!”似乎闻到了近在咫

    尺的血腥,阴的鼻翼不禁扇动了两下,然后摇了摇头,“没有怨……但有恨!”

    说到最后,阴陡然现出一抹残忍的微笑,一直握着短匕的手在毫无征兆中猛的一拧。

    短匕原本是从家老手肘骨骼的缝隙中穿过,经此一扭……

    咔!!

    似乎承受不住骨骼的强韧,青铜短剑生生的被拗断,与此同时,家老的整条小臂也被完全的崩断,仅连着最外层的皮肉。

    骨折筋断,抚在阴脸颊的手掌顿时无力的耷拉了下去。

    “啊!!!”

    饶是家老毅力坚韧,这种断臂之痛也让他惨叫出声,条件反射下,空着的左掌便印在了阴的胸膛。

    咔嚓!

    胸骨断裂。

    且不说家老早已过了锻骨的阶段,持节境的高绝修为也在一定程度上大大提升了骨头的硬度,这才使得连青铜短匕都给崩断了。相比之下,阴虽也经过了锻骨,但其无论坚硬还是韧性就大大不如了。

    家老突受断臂之痛,条件反射下的含愤一掌,其威力可想而知。

    这一掌印在阴的胸口,不仅仅只是震断了其胸骨,就连里面的五脏六腑怕是都碎了。

    噗!

    果不其然,被一掌击飞的阴,张口之中,喷出的不仅有鲜血,更夹杂着内脏的碎肉。

    “我儿!”

    一掌打出,家老便已后悔,在看到阴落地后,已然慢慢的失去了生机,更是痛的须发皆张。

    这世上,还有比父子相杀更悲惨的么?

    虎毒尚不食子啊,可现在,自己竟然真的击杀了儿子。

    可这一切都是为什么?

    难道儿子对自己就那么的恨么?既然如此,那么之前在薛县的时候,他又为何答应自己提供薛衣侯的行踪?为什么?

    家老自以为活了这么多年,也算是见多识广了,可对眼前这个儿子,竟是一点都看不透了。

    “咳、咳……”飞落于地的阴,一连在地上滚出了数丈才停了下来,只感觉整个胸膛都在燃烧,想要张口吸一口凉气,却不料立时就牵动了肺腑,一阵猛咳,竟是吐出了半块肺叶。

    要死了么?

    是的,肺都吐出来了,怕是神仙也难救了。

    呆滞的望着那半块落入尘埃的肺叶,阴没有难过,反而是满身的轻松,终于可以解脱了。

    还有遗憾么?

    阴艰难的想要支撑起身子,却很快就栽倒于地。

    此刻,阴似乎又回到了儿时,回到了那座生养了自己的偌大院子里,都是一样的无助。

    他想起身,站起来,因为有遗憾。

    如果可以,他真的想走到林的身边,然后一脚将可恶的雷霆踢开,那混蛋占了自己的位置。

    于那黑袍家老,是家老,不是父亲,阴确实没有怨,但却有恨,原因很简单,他杀了林,自己心爱的女人。

    正如雷霆死之前说的那般,整个缇骑司中,除了年长的左、右伯,其他几个男人哪个不为林倾心。

    不是因为林长的有多漂亮,心地有多善良,仅仅是朝夕相处,长年来积攒下来的情愫啊。

    阴的视野越发的模糊,意识也在渐渐的沉沦,但凭着某种感觉,他还是找到了林所在的方向,于是,费尽全身力气的向那里爬去,如同蜗牛一般,在身后留下长长的血迹,只因为每爬动一寸,都会让他吐出一口血,夹杂着内脏的血。

    近了,应该更近了。

    阴在心中不住的对自己打气,此时,外界的一切都仿佛消失在了他的感知之中,只有林。

    可就在他爬出一半的时候,突然停了,不是因为没有了力气,凭着多年在缇骑司的训练,哪怕没有力气,他也坚信凭着意志,必定能够爬到林的身边。

    之所以停,是因为他突然想到了什么,所以……放弃了。

    “哎……林,对不起,我做了错事,配不上……你了……”

第七十三章 白衣女童

    阴死了,带着懊恼以及内疚,死在爬往林的路上。www.uu234.cc

    所有人都眼睁睁的看着他重伤濒死,然后爬行,直至断气。

    家老在处理伤势,同时神色痛苦而又复杂的望着儿子愚蠢的行为。

    薛衣侯的神情同样的复杂。

    阴的背叛、再背叛,最后众叛亲离,薛衣侯已经没了恨意,只有可怜。

    阴是个可怜的人,似乎从出生之日起,便注定了今日的悲剧。

    左、右伯则更多的是痛苦。

    到了现在,缇骑司就真的只剩下他们两个老家伙了。

    风火山林、雷霆跟阴,这些全部由他们亲手调教出来的孩子,也终于在另外一个世界团聚了,并遵守了同生共死的诺言。

    只剩下他们两个,白发人送黑发人。

    至于其他人,或许愤怒,或许悲伤,但更多的是作为一个旁观者,毕竟,不论是薛之秋兄妹还是薛九儿一家,对缇骑司是真的没有太多的了解。

    更何况,他们现在的情况又好得了哪里去呢?

    黑袍家老被自己的儿子断去一臂,伤势不可谓不重,可即便如此,只能如何。

    持节境的生命力以及强大,根本不是他们这群入室境所能比拟的。

    想想薛山上的薛天放,换了其他人,怕是早就死透了,可不是一样熬过了漫长的时间,最终等来了薛衣侯么?

    更何况,黑袍家老现在可不是孤家寡人,更有两百名帮手。

    薛衣侯等人唯一生的希望,就只有寄托于黑袍家老看在阴的面子上,放他们一马,但这可能么?

    事实是……不可能。

    黑袍老者之所以能够成为家老,而且还是北阴伯府的家老,除了有高绝的修为外,其心智之深沉是毋庸置疑的。

    父子相杀的悲惨,手刃儿子的悲剧,对他并非没有打击,可就是如此,也只是让他意志消沉了片刻,便重整旗鼓。

    “尔等真是好运气,临死前还让你们看到了一出好戏。”家老幽幽开口,声音阴冷的让人头皮发麻,“那么接下来,你们就可以去死了。”

    哗啦!

    四周,近两百名武士整齐划一将手中戈矛挥向前方,同时剩下的十名缇骑司也提起了弓弩,向着场中的薛衣侯等人瞄去。

    只等家老命令一出,必然是弩箭纷飞、戈矛冲锋的场面。

    似乎感受到了死亡的恐惧,薛怜儿以及薛小筠禁不住躲进了薛九儿母亲的怀中,娇小的身躯瑟瑟发抖。

    薛九儿也是满脸的灰白,满是怀恋以及内疚的望向了自己的母亲以及妹妹。

    而一向书呆气的薛之秋却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竟是强横的将薛衣侯从地上架了起来。

    “你我是薛家仅有的成年子弟了,即便是死,也要站着,如此才不会辱没了薛家门楣。”薛之秋对着薛衣侯郑重其事道。

    “蠢秋……果然名副其实。”薛衣侯笑了,在过往,他不只一次这般称呼薛之秋,甚至不分背后还是当面,可只有这一次,没有嘲讽之意。

    “还打么?”不知何时,左伯走到了右伯的身旁,没有了往日的嬉皮笑脸,脸上布满了哀伤。

    右伯看了看四周严阵以待的敌人,再看看已经绝望的老弱妇孺,最后又低头看了眼自己明显已经凹陷下去的胸膛,“累了。”

    左伯默然点头。

    他倒是不累,但已经心灰意冷。

    林、雷霆以及阴的死,加上现在的绝境,哪怕是性格再是乐观,此时也早就被消磨一空了。

    既然已经拼到了山穷水尽,那就一起赴死吧。

    不远处,黑袍家老完好的左臂已经缓缓抬起,这是一个信号,等他挥下时,一切都将结束。

    呼…呼……莎、莎……

    一阵风卷过,吹响了树叶,仿佛一曲挽歌。

    “啊…啊…啊……”

    不知是错觉还是怎么,不少人似乎真的听到了歌声,歌声清亮空幽,节奏婉转,却没有歌词。

    “十四,你听到了么?”薛之秋一脸困惑的问向薛衣侯,却不料后者也同样困惑的望来。

    两人四目相接,越发的困惑了。

    难道他们两个人一起出现了幻觉?

    实在是那歌声太过空幽缥缈,仿佛是从某个方向传来,又似乎来自四面八方。

    没有丝竹伴奏,却有丛林相喝,带给人一种迷醉之感。

    “谁?是谁,给老夫出来。”黑袍家老凝重的声音陡然响起。

    那歌声真的不是仅萦绕于薛衣侯跟薛之秋脑海的幻觉,似乎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到了。不信,看看左伯、右伯,看看四周那些满脸困惑的武士以及矢锋卒。

    “啊…啊…啊……”

    歌声依旧,丝毫没有回应黑袍家老的意思。

    于此同时,一股淡淡的幽香弥漫于这片丛林。

    “好香啊,就像母亲做的菜肴一般。”外围,一名武士深吸了下鼻子,吞了吞口水道。

    “呸,这哪里是菜香,根本就是处子的体香,而且必定是个天姿国色的美人才有的处子体香。”身边顿时有人反驳道。

    “可、可我怎么闻着像是花香呢?而且是牡丹园里百花盛开时的芬芳,前两个月,我有幸进去过牡丹园,到现在可还是记忆犹新。”

    ……

    “你们都说错了,这不是菜香也不是体香更不是花香,而是墨香。可惜我资质不佳,否则就能修行文卷了,哎!!!”

    七嘴八舌之中,几乎每一个人闻来都有不同的答案。

    “对,这绝对是墨香,那种文卷经义里散发出的淡淡墨香。”就连薛之秋也是一脸的憧憬。

    反倒是薛衣侯皱了皱眉,因为他根本没有闻到什么香气,反而是一种颇为熟悉的骚气。

    这种味道真的好熟悉,可到底是什么发出的味道呢?

    薛家接连的变故,以及这一路上的逃亡,无不在时刻的消耗着薛衣侯的精神,让他一时间竟是怎么都想不起这熟悉的味道来自哪里?

    “老右,你觉不觉得这味道有些熟悉啊?”另外一边,左伯神色古怪的对兄弟问道。

    听到此言,右伯顿时变得窘迫起来。

    两兄弟不由的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三个字,“迎春阁”。

    罕见的,一向自诩脸皮够厚的左伯竟然脸红了,至于右伯更是有大脑充血的征兆。

    “不会是那娘们来救咱们了吧?”左伯自己都觉得这个想法实在是太不靠谱了。

    ……

    “不好,所有人摒住呼吸,这香气有毒!!”就在所有人憧憬于那直击心底的迷醉香气时,黑袍家老如同闷雷一般的厉喝姗姗来迟。

    顿时间,有人惊醒,但更多的人却依然如故,尤其是围在四周的武士最多。

    “文卷,是文卷。”黑袍家老立即就意识到了问题的所在。

    但凡能被他出声喝醒的全部都是修行了文卷之人,换言之,这诡异的香气根本就不是毒药,而是类似于文卷的意气甚至是势。

    想到这个结果,黑袍家老脸色更加的凝重了。

    要知道,就在刚才,连他自己都差点着了道,由此可见,这香气的威力

    之猛。

    至于这香气根本就没有准确的答案,而仅仅是催动了每一个人内心深处的渴望罢了。

    比如,说是菜香的,是想到了母亲。说是花香的显然则是个爱花之人,墨香则是像薛之秋这般迷恋文卷的书呆子了,至于左右伯所闻到的味道,呵呵,却是一段难以启齿又终生难忘的窘迫了。

    “敢问是哪位前辈到来,老夫乃北阴伯府家老,还望出来一见。否则……”黑袍家老话音未落,身形如同鬼魅一般,转眼便到了薛衣侯的身旁,左手疾探,便如同当初对待林一般,掐住还没有反应过来的薛衣侯脖子并提了起来。

    一旁薛之秋大急,就要出手相救,可还没等他将剑拔出,就被眼疾手快的家老一脚踢飞了出去。

    “否则,就休怪老夫先宰了这小子。”

    黑袍家老不愧是老谋深算,眨眼的工夫就找出了事情的根由。

    不论是歌声,还是香气,必然是有人为之,至于目的,值此之时,除了救人还会有什么。

    而在这一群人中,谁最有可能让那神秘之人在意呢?

    虽然未必就一定是薛衣侯,但是他的几率无疑最大。

    那么只要捉住了他,还怕引不出那神秘人么?

    至于引出之后又该如何,却不是黑袍家老能预料的了。

    毕竟,到了现在,那神秘人修为几何,都不知道呢。

    最终,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黑袍家老这一连串的动作以及应对都实在太快,显然已经超出了某人的意料。

    “放开他!”

    一道清亮的声音陡然响起,带着警告,更有焦急。

    而且很明显,应该是出自女人之口。

    “衣娘?!”只听那声音,就让不少人心头惊动。

    这声音赫然是薛衣娘的。

    难道……

    不给一干人胡思乱想的机会,一道白色的身影徐徐的从东侧的一颗大树上飘落。

    白裙白衫,衣袂飘飘,宛若仙子,只是这个头……未免太矮了一些。

    等那女子落地,但凡还清醒之人,这才发觉,来人竟然是个七八岁的女童。

    难道说刚才那声音是这个女童发出的?

    左伯摇了摇头,又揉了揉眼睛,生怕自己老眼昏花看错了似的,再看去,确实是个女童。

    虽然她穿着类似成年女子的白色衣裙,甚至梳着年轻女子该有的发饰,可这一切都难以遮掩那张粉雕玉琢还带着婴儿肥的幼稚脸蛋。

    “是你?”心中疑惑的不仅仅有左、右伯,就连那黑袍家老也是同样满脸的难以置信。

    他实在难以相信,能靠着歌声以及香气就差点让自己吃亏的竟然会是个七八岁的娃娃。

    七、八岁,才不过是刚刚进行修行的年纪,哪怕天资再高,也绝无可能达到眼前的修为。

    “我说,放开他。”女童开口,带着颐指气使的骄傲,其声音跟之前赫然是一模一样。

    “我若不放呢?”黑袍家老心中虽然依旧满是困惑,却毫不犹豫的紧了紧掐住薛衣侯脖子的手掌,与此同时,目光不断的向四周游离。

    不管这女娃娃是真是假,他相信,自己总能逼出那真正的神秘高手。

    咯吱……

    随着铁钳般的手掌不断加力,薛衣侯越发痛苦之下,身躯不由自主的挣扎了起来,只是这挣扎是那般的无力……

    “住手……”望着薛衣侯痛苦的模样,白衣女童忍不住失声叫道,一抹决然不由的攀上了她那粉嫩的小脸,“你敢欺负他,我杀了你。”

第七十四章 转危为安

    “我杀了你。www.uu234.cc”

    这样的话若是出自缇骑司之口,那必定包含了无尽的杀气。

    若出自薛衣侯之口,则要好好的判断是玩笑话还是张狂的威胁?

    可当出自一个粉雕玉琢、萌憨可掬又漂亮的让人忍不住想要亲上一口的七八岁小姑娘之口时,却又是另外一番滋味了。

    怎么说呢?

    有些想笑却又不忍拂了她这一番惺惺作态,甚至会忍不住生出一些负罪感……但无论如何,却绝对不会当真,最多以溺爱的语气斥上一句,“这谁家的孩子,怎么这般调皮”云云。

    可以说,上面的种种感觉,黑袍家老几乎占全了,尤其是望着那女童气咻咻的模样而产生的负罪感,更是让他情不自禁的松了松掐住薛衣侯脖子的左手。

    那么女童就真的没有危险么?

    就在黑袍老者略微失神之际,女童突然形同鬼魅一般急速飘来。

    是的,不是跑,而是真正的飘,略长的衣裙很明显的已经脱离了大地的桎梏,速度虽不是特别快,却足以慑人眼球。

    但凡修行了武经之人,飞檐走壁并非难事,可这更多的还是轻身的功夫,是要借助外力的,而飘飞就没有那般简单了。

    之前,黑袍老者躲在被甩出的林背后,迅疾的跨域十几丈之远,就显然不在属于轻功的范畴,而是滑翔了。此时,女童贴地飘飞,看上去大不一样,但本质都是相同的。

    飞翔,但凡是武者甚至是凡人又有几个不憧憬的呢?可想要真的飞起来,却绝非想的那般简单,武经修为上至少也需要持节境。

    换言之,女童此时所展现的一手飘飞功夫,就足以从侧面证明其修为水平了。

    七八岁的持节境?

    哪怕是亲眼所见,一干人也是目瞪口呆,完全无法接受。

    哪怕天资再高,打从娘胎里开始修行,只用七八年的时间,就达到持节境,简直就是异想天开。

    可事实上,女童确确实实在飞,哪怕她飞得再低,离地甚至不及一个拳头的高度,可那也是不借助任何外力的飞翔。

    十余丈的距离,只是几息之间,便已经被女童落在了身后,一只莲藕般粉嫩的拳头,径直的击向了黑袍家老。

    先是失神,紧接着又为女童所展现的修为所慑,惊醒过来后,黑袍家老面对那轻飘飘实在看不出有何威力的小拳头,一时间竟然不知该如何应对。

    这也怪不得家老,一来这突然出现的女童太过诡异,二来他右小臂折断,而左臂又擎着薛衣侯,可谓分身乏术。

    要不然就挨上一拳吧。

    黑袍家老骇然,急忙将脑海中突然浮现的这个想法甩脱。

    那轻飘飘的拳头,看似跟女童一般的人畜无害,可若真这么想的话,就真的是作死了。

    一个能悬空飞翔的人,又岂是真的手无缚鸡之力,哪怕她只是个七八岁的孩子。

    让家老更为惊恐的不是此时的手忙脚乱,而是浮想联翩。

    作为一名修行之人,最忌对敌之时分神,而作为一个持节境的高手,这种低级的错误更是不可原谅的。

    而现在,家老不仅犯下了这种致命的错误,而且还是不由自主的。

    眼睁睁的望着那棉花团一般的拳头向自己砸来,家老却因为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杂念,竟然无法及时的做出反应。

    啪!

    肉呼呼的小拳头砸在家老的腹部,发出极为细微的声响,却仅仅让黑衫皱了皱,再传入家老身上上,竟还不如挠痒痒。

    这是怎么回事?

    心中已经做好了重伤准备的家老微微一愣。

    惊诧的不仅仅是他,还包括那个女童。

    女童眨了眨大大的眼睛,仿佛不敢相信这个结果一般,转瞬之间,便已经委屈的噙满了泪光。

    “姥姥?!”女童瘪着嘴,突然转头,向着身后某处的密林望去。

    “哎!”一声幽幽的长叹,自密林中传来,伴随着的还有一股看不见的透明力量。

    那股力量如同匹练,瞬间便包裹住了女童。

    “啾啾!”

    在所有人惊恐的眼神下,女童身形攸然而变。

    白色的衣裙,突然无风自动,自下而上掀起层层叠浪,将女童完全的包裹起来。紧接着,白色的丝绸如同被粗糙之物刮过,化作万千丝线,洁白胜雪……

    这是……

    不过眨眼的工夫,白色的衣裙已经卷成了毛茸茸的一团,一张颇具人性化的狐儿脸从一侧探出,而另外一端则伸展开一条长长的尾巴。

    “媚……儿!!!”

    依旧被攥在黑袍家老手中的薛衣侯,忍不住失声叫道。

    这条由女童诡异变幻成的白狐,薛衣侯第一眼就认出,正是自己养了一年之久的媚儿。

    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媚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不,它怎么能够幻化人形?

    好吧,在以前,薛衣侯无数次的幻想过,有朝一日它能化作一个祸国殃民的绝色美女,让自己过上软玉在怀、暖床枕香的快活日子。

    可那毕竟是幻想,而真正变成现实,其震撼处何止万千,更何况还是对薛衣侯这么一个无神论者,简直就是价值观的崩塌。

    “狐仙,是狐仙?!”

    失声叫出口的,可不仅仅只有薛衣侯,薛之秋兄妹、薛九儿一家、左右伯甚至是黑袍家老以及他们那一方因为修行了文卷没有沉沦于迷醉香气之人。

    而他们因为惊诧脱口而出的却是异常的相同。

    “青丘之国,有狐九尾,太平为瑞,动乱惑世,是为狐仙。”

    不同的话,相同的意思,在时下不少的野史典籍中都有记载,至于民间传说就更是数不胜数了。

    对于在场的人而言,哪一个不是听着乡野传说长大的。

    眼前这只能够幻化为人的小白狐,可不就正符合他们心目中狐仙的形象么?

    只是……那所谓的野史典籍还有乡野传说,不都是胡说八道么?

    一时间,薛衣侯表示难以接受。

    自从他降生在这个世上起,就对这里的一切充满了质疑。

    哪怕这里有玄之又玄的武经文卷,哪怕有种类繁多数不胜数的文献记载,可在他看来,根本就是因为历史断层后,后人的胡乱臆测,当神话故事听听也就罢了,若是真的相信,那才叫一个傻呢。

    可现在,事实胜于雄辩,傻的不是世人,反而是他自己。

    啾啾!

    小白狐现身,对于外人的惊呼恍若未闻,憨态可掬的狐儿脸上,圆圆的大眼睛里充满了委屈以及愤怒,尖叫两声,一跃而起,擎出双爪便向着近在咫尺的黑袍家老脸上挠去。

    “啊!”

    惨叫中,黑袍家老的脸上立即布满了道道抓痕。

    “孽畜,滚开。”火辣辣的疼痛,彻底的激怒了黑袍家老,哪还管什么狐仙不狐仙的,左手将薛衣侯一甩而出,顺势便化掌为刀向白狐斩去。

    却不料,白狐竟是极为滑溜,身躯一扭,便从黑袍家

    老的腰间绕过,攀上了他的后背,两只锋利的前爪接连数下,便将黑色麻袍撕烂,并留下了数道深可见骨的抓痕。

    比起被阴斩断手臂还要剧烈的疼痛,让黑袍家老忍不住哀嚎出声,一双眼睛都已经布满了血丝。

    小白狐固然令人心惊,可更让家老惊惧的却不仅于此。

    一想到,在某个地方,还藏着更为恐怖的敌人,家老便心急如焚。

    不能继续这么下去了,必须走,尽快脱身。

    下定了决心之后,家老再无犹豫,强忍着背后小白狐的撕咬,暗自调动体内节杖。

    一股清凉而又饱含了力量的气息通过体内筋脉,立时散步于四肢百骸。

    “爆!”

    却见黑袍家老一声暴喝,一层肉眼可见的气流自其体内喷涌而出,形成的气浪立时就将猝不及防的小白狐震落。

    就是此时。

    黑袍家老眸子里精光一闪,毫不犹豫间掉头就向着身后的密林冲去。

    接连变故乱人眼,这一切发生的实在太快了,等其他人反应过来时,黑袍家老的身影早已经淹没于了丛林之中。

    “家老?!”矢锋卒典队正一时间显然还无法接受自己被遗弃的现实,呆呆的向四周望去。

    近两百武士,大多还沉醉于迷香之中,至于其他几个矢锋卒同袍则跟自己一样,也因为黑袍家老的突然逃跑而陷入呆滞。

    “发什么呆,快撤!”

    典队正倒是还有良心,对着其他几个同袍大吼一声,这才转身向着黑袍家老的方向追去,至于那近两百个武士,却是顾不上了。

    矢锋卒不愧是享誉北阴郡的精锐,一经提醒后,纷纷醒悟,毫不犹豫,兔起鹘落间便拼命的逃窜,反倒是那近两百武士只有十几个修为高一些或者因为机缘下修行了文卷的反应过来,仓皇而逃。

    同样为情势急变而呆掉的还有左、右伯。

    “要不要去追?”当右伯反应过来时,望着远处丛林中时有隐现的身影,不禁对身旁的左伯问道。

    左伯没有回答,而是提着长剑面色阴沉的向着那一百多个形同傀儡的武士走去。

    所谓穷寇莫追,与其冒险,不如先将这些人杀了,也能发泄心头的忿恨。

    望着左伯布满了杀气的背影,右伯叹息一声,并没有跟去。

    那百多个武士此时依然沉醉于迷香之中,与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无异,右伯实在做不出这种趁人之危的事情来。

    一边处置着胸腹的伤势,右伯的目光不由的偷偷向那只“狐仙”瞄去。

    “骚~媚儿。”不远处,之前被黑袍家老甩出,摔了个七荤八素的薛衣侯此时毫无形象的坐在地上,神色怪异的对着小白狐招手。

    啾啾!!

    小白狐回头,恶狠狠的呲了呲牙,似乎在表达不满。

    呃?

    好吧,此时确实不能在这般称呼了,否则,谁知道这小家伙会不会转过身来,挠自己一个花开满园。

    薛衣侯有些心虚的缩了缩脖子。

    “媚儿,过来,让我看看。”都说好奇害死猫,相比于现在所处的形势,显然薛衣侯更关注小白狐。

    能变幻成人的狐狸,莫不就是狐狸精了,美中不足的是还是个孩子。

    若是可以,薛衣侯真的想将这小白狐解剖,看看其身体构造有何玄妙。

    对于薛衣侯险恶的心思,小白狐自然是不知道的,对于他的召唤,更是忍不住的抬腿……

    “咳、咳……”

第七十五章 封神榜,揭

    一声充满了刻意的轻咳,让小白狐刚刚迈出的腿又收了回来,时儿看看薛衣侯,时儿又转头向着某处看去。

    簌簌!

    树丛抖动,一分为二,从后面走出了一位鹤发童颜的老妪。

    老妪身材佝偻,却穿了件颇为精致的紫色衣衫,花白的头发高高盘起,红润的脸上竟是找不到一丝的皱纹。

    只见她拄着一副光滑可鉴的翠竹拐杖亦步亦趋,竟是给人以雍容华贵的怪异感觉。

    老妪的出现立时间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包括正准备举剑屠杀武士的左伯。

    “囡囡,到姥姥这来。”老妪先是对着小白狐招了招手,一脸的慈爱,声音温和却带着让人难以抗拒的威严。

    小白狐于是更加迟疑了,狐儿脸上满是恋恋不舍,但最终还是耷拉着脑袋,向着老妪走去。

    老妪缓缓的蹲下,将小白狐抱进了怀中。

    “调皮鬼,这算是了了你的心愿了。”老妪怪嗔的斥责了一声,却溺爱的抚了抚小白狐那如同绸缎一般洁白的毛发。

    “咳,这位……姥姥,请问您是?”另外一边,薛衣侯终于开口了。

    薛衣侯生活在薛山县也有十几年了,虽不敢说将整个县城连同外间三十六寨的人全部认清,但像老妪这般衣着体面的,却也绝无可能没有印象。

    换言之,这老妪绝对不是薛山县人氏。

    那么问题来了,她是谁,跟媚儿又是何关系,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

    心中虽然充满了疑问,但薛衣侯倒没有太多的戒备。

    作为当事人,薛衣侯如何看不清楚,他们这些人之所以能转危为安,便全赖小白狐所赐。但小白狐只是表象,真正将那黑袍家老吓走的赫然便是眼前的这个老太婆了。

    只是这份救命之恩,若是因为心存疑惑就对其怀疑戒备的话,就实在说不过去了。

    “老身晏氏。”出乎意料的,这老妪并没有表现出敬而远之的傲慢来,反而对薛衣侯露出了和煦的微笑,“小郎君,应该就是囡囡口中的薛家十四郎了吧。”

    “正是小子。”薛衣侯不敢拿大,虽难以起身,但还是对着老妪遥遥的作揖见礼。

    “对于薛家之事……还望小郎君节哀顺变。”老妪面露遗憾道。

    “呵呵,倒是要姥姥挂心了。不过……人总是要死的,唯早晚而已。好在薛家还有我们兄妹四人,用不了多久,便可以告慰他们的在天之灵了。”薛衣侯笑了笑,展现出了他远超同龄人的乐观以及坚韧。

    “嗯。”老妪颇为赞赏的点了点头,话音又是一转,“其实老身若是出手的话,是可以留下那破落户的,但最终还是放他走了,还望小郎君不要怪罪。”

    “哈哈,姥姥宅心仁厚,但若真那般怕就是好心做了坏事……等到日后,那老家伙定然要后悔今天逃得一难。”虽是大笑,但薛衣侯的眸子里却阴森可怖。

    “哎!”老妪长叹一声,“或许吧,老身活了上千年,实在没有多少时日了,若想看护这小调皮鬼长大,说不得就只能免沾因果,以免折了寿数。”

    上千年?!

    薛衣侯心头暗惊,不由自主的又是上下打量这晏氏老妪一眼。

    “小郎君可是在怀疑老身的身世?”老妪一眼就瞧出了薛衣侯的心思,不禁开口道。

    “这……倒叫姥姥笑话了,实在是小子见过的最长寿之人,也才不过一百三十多岁。至于千岁,别说见,就是听都

    没听过。”薛衣侯罕见的露出憨厚之色,若是看在外人眼里,怕是要崩掉一双眼珠子了。

    “老身何时说过自己是人了?”老妪意味深长的笑道。

    “呃?”薛衣侯语结,目光不由的投向了老妪怀中的小白狐,而后者的狐儿脸上立时就回敬了一个揶揄的颜色。

    “若说小郎君没有见过是真,可若说没有听过,怕是就有恭维老身之嫌疑了。”老妪没有让薛衣侯难看,温和的说道,“只不过,小郎君并不相信那所谓的野史记载以及乡野传说罢了,老身说的可对?”

    “这……”薛衣侯一时间竟然找不出话可说。

    难道,那之前被自己嗤之以鼻的封建迷信都是真的?

    可这也不对啊。

    从这老妪并不讳莫如深的样子看,这世上若真的有神魔鬼怪,又怎么可能没有明确的记载,而都冠以“据说”“据传”云云,还找什么封神榜作为借口?

    “其实说于小郎君听,也没什么。事实上,老身也是在两个月之前,才来到了这方世界行走。为的就是寻找我青丘一族的遗脉,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倒是在这乡野鄙陋之地找到了囡囡。”老妪这番话包含的信息有些多,饶是薛衣侯一时间也难以全部解读出来。

    “两个月?”薛衣侯皱了皱眉。

    “哎,也怪不得小郎君不知。这山薛县实在太过偏远闭塞了。实话于你说了吧,老身之所以能够来到这里,原因便是那封印天地的封神榜被人揭去了。”

    ……

    “家老,属下需要您一个解释?”典队正带着自己的一干同袍,全力奔逃了近半个时辰,终于追上了黑袍家老,然后便气咻咻的走上前去厉声质问道。

    典队正气的不是家老的临阵脱逃,在那种时候,遇到一个狐仙,他自己在惊骇过后也早有了退意。

    真正让他气愤的是家老的过河拆桥。

    堂堂持节境的高手,又为伯爷所器重,不说提携后辈,在危机之时,竟是毫不犹豫的就给同僚舍弃了。

    要知道,若不是为了这老家伙,自己以及一干兄弟说不得还在伯府逍遥快活呢?

    可现在呢,且不说死了好多个,若是自己等人慢上半步,怕也要步其后尘了。

    “哼,你区区一武士,有何资格让老夫给你解释?”倚靠在一颗大树之下处理伤势的黑袍家老,原本就心烦意乱,此时更是怒火中烧,毫不给颜面的怒斥了回去。

    “家老,我等虽是武士不假,但效忠的却是伯爷,与你们家臣可没有统属关系。此次损兵折将,为的是什么,还不是给你擦屁股,你若这般说,那咱们到时候就到伯爷面前好好的辩个是非对错。”若是放在平日,典队正是万万不可能对家老如此无礼的,但现在实在是憋不住心头的怒火。

    “竖子……”一听此人竟要告状,黑袍家老气的须发都张开了,但怒火来的快,去的更快,转瞬间就平息了下来,盯着队正冷笑道,“你真的要老夫给你解释?”

    “当然,否则,属下又如何给死去的兄弟交代。”典队正不明所以,虽不知家老起了什么心思,但一想到身后还跟着一干同袍,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你可知刚才咱们遇到的那女娃……呸、呸,那孽畜是什么东西?”黑袍家老一想起那诡异的女童,脸上以及背上就传来彻骨的疼痛。

    “应该……应该是传说中的狐仙吧?”典队正难以确定,语气中便有了迟疑。

    “狐仙?

    哼,那只不过是民间传说罢了,又如何做的真。”黑袍家老嗤之以鼻的冷哼一声,“如果老夫没有看错的话,那根本就是青丘一族的狐妖。”

    “呃?有差别么?”典队正也是平时空闲读过一些史料典籍的,多多少少也知道一些青丘的事情。

    可话又说回来了,现存的史料典籍对于历史的记载,大多都是模棱两可甚至有不少自打嘴脸的漏洞,其可信性未必就比民间传说高多少。

    青丘国有狐的典故,多有记载,可当世之上,又有谁真的见过呢?甚至于连青丘国是什么地方,都无人知晓。

    “封神榜,你应该听说过吧?”黑袍家老很是鄙视了一番眼前粗莽的汉子,不冷不热道。

    “封神榜?!”典队正精神一阵。

    但凡修行之人,哪个不知道封神榜?不同于青丘之国的虚缈,封神榜虽然在史料记载中同样的云里雾里,但却容不得任何人怀疑,至于原因,谁也说不上来,如果真要论的话,或许应该归结为信仰吧。

    修行,修行,所为的不正是有朝一日能够白日飞升,长生不老么?

    而要飞升,必须成为仙人,而封神榜便是盘亘于人仙之间的独木桥。

    “有些事情已经发生,但只是以你的身份还没有资格知道罢了。今日老夫便告诉你,就在两个月前,秦国大将白起于长平一战,坑杀赵军四十万,杀的血流成河、鬼哭狼嚎。当是时天生大变,阴云密布,电闪雷鸣,忽有一纸金卷破开苍穹,上书‘封神’二字,煌煌天威下,万物雌伏。随后金卷化为齑粉,分东南西北四面八方疾驰而去,落入山川秀水……一日后,天下各地便有无数崇山峻岭无中生有,终日为云雾包裹,凡人不得进入……这一桩桩一件件匪夷所思的事情,除了那传说中的封神榜被揭开,还能有何解释?”

    黑袍家老的一番话,听的典队正以及身后一干矢锋卒,无不瞠目结舌。

    “坑、坑杀四十万,家老难道说是那秦国大将白起揭了封神榜?”良久之后,典队正极力的捋直了舌头惊骇道。

    “哎!”家老深叹了口气,“封神榜第一次出现,乃是在商末,进而引发了封神一战,至此商亡周兴。现如今,封神榜再现,于我等修行之人虽是莫大的机缘,又何尝不是一场大灾难呢,怕是不久后,这天下就难有宁日了。”

    “到了现在,老夫也不瞒你了。此次伯爷之所以要对薛家动手,并非真的就看上了薛县北城的那一方产业,而是因为不久前,府中突然来了位术士高人,有心给伯爷一场机缘,但却需要拿一些他看得上眼的东西孝敬。

    当时伯爷可以说将府中所有的珍宝都拿了出来,却都没入了那位高人的法眼,就在气馁之际,谁知那高人竟是看中了伯爷手中的长剑。”家老说到这,深深的看了典队正一眼,“对那把剑,想必你应该见过吧?”

    “难道是去年伯爷在扑买场高价购得的铁剑?”典队正眼睛一亮。

    “不错,正是那把剑。因为材质极为特别,伯爷异常喜爱,就换掉了原来的青铜剑随身携带,却不料误打误撞的入了那位高人的眼。”家老点了点头。

    “当然,一把剑而已,虽然贵重,却还远不及伯爷搜藏的珍宝。而那位高人也并没有夺君子之好,只是提出想要那铸剑的法门。”不给典队正说话的机会,家老继续开口道。

    “难道……那把铁剑正是薛家所出?!”典队正不傻,很快就想到了其中的因果。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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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在谪仙介绍:
列国朝堂,连横何纵,诸侯狡诈,智谋无双。 江湖之远,游侠刺客,仗剑而行,声名鹊起。 这是一个最精彩的时代,也是最凶险的时代。 乱世开启,封神榜揭。 文有诸子百家,武有骁将、英雄。 文言法,武语道,弱水三千,各取一瓢,仙途万条,各取胜场。 ……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事了拂衣去,不若做个逍遥仙,也好过身在那高处不胜寒……” 一曲歌,伴着酒,拥暖玉,虚名侯。 花果山、灌江口,昆仑蜀山,尽我游! ——《列国游记》人物志,第一篇:逍遥谪仙薛衣侯,少纨绔,家劫难,苦心智,劳筋骨…...终得大自在。自在谪仙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自在谪仙,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自在谪仙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