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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伴读书     自在谪仙txt下载     自在谪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章 万紫轩

    食为天,听名字就知道是一家酒楼,而且是一家面对大众的酒楼,算不得高档。UU小说

    介于身上实在没有太多的银两,加之又没能从那几个闲汉身上榨到油水,薛衣侯便只能委屈一下自己了。

    食为天共分两层,一层比较杂乱,桌椅布置上也是拥挤不堪,此时正值午餐时间,纷纷扰扰的好不热闹。

    而薛衣侯跟越云喜则在二楼靠窗的位置就坐。

    相比于一楼,二楼虽然未必就高雅多少,但却图个清静。

    一个银裸子换取七十文铜钱,在食为天还是能够吃上一顿比较好的饭食的。

    当然这个好,也只是相对而言,食材不错,只是烹饪的手法就实在入不了薛衣侯的眼了。

    望着桌上的四菜一汤,薛衣侯无精打采的实在提不起太多的食欲,不时的用筷子拨弄两下,挑挑拣拣,也只是吃了些蔬菜,至于那油汪汪的肉食却是分毫没动。

    薛衣侯没精神,甚至哈欠连天,这倒也并没有什么意外的。

    要知道前天晚上,他可是一晚上没睡,昨天又徒步行了数百里路,即便是昨天晚上,因为审讯那几个闲汉也是极晚才睡,没有床铺,只能打坐,直到日上三竿才迷迷糊糊的清醒过来。

    修行之人靠着打坐虽然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弥补睡眠,但以薛衣侯现在的修为,也只能算是聊胜于无。

    相比之下,越云喜的精神还算不错,但此时她同样的不自在。之所以如此,便出在她此时的穿着上。

    临离开棚户区时,在薛衣侯的强制下,两人都换了衣装。

    只见此时薛衣侯跟越云喜身上的衣服,款式上几乎一模一样,所不同的就只在于颜色。

    薛衣侯为橘红色衣袍,其上以黑线在前胸后背上绣上了一条黑蟒。而越云喜则为黑色衣袍,以银线在前胸后背上各自绣了一枝梨花。

    不错,这两件衣服赫然是当初为薛衣侯量身定制的飞鱼服,不论面料还是针线做工,可谓极尽奢华。

    当初,薛衣侯参加春闱大比时穿的便是现在这一身,仆一亮相可谓是出尽了风头,只是后来在薛山上发生变故后,为了不惹人注意,便脱了下来,一直保存到现在。

    另外那件黑色绣银丝的则把第一次献给了越云喜。

    飞鱼服的款式与时下的服装有着极大不同的,因为裙袍的缘故,甚至不限于性别。加上越云喜的身材本就高挑,穿上后竟是出乎意料的合身,少了薛衣侯的风流潇洒,却多了独属于女子的英姿飒爽。

    越云喜从小到大何曾穿过这般奢华的衣服,从换装之后,兴奋激动之外也变得越发谨慎,生怕一个不小心将衣服弄脏了,就连此时吃饭,也特意将速度放慢,谨小慎微的模样看在薛衣侯的眼中,颇带着种莫名的喜感。

    “呵呵,不用如此小心,这衣服的料子虽然名贵,但同样也颇为结实,没那么容易坏掉的。至于脏了……洗一洗就好了。”薛衣侯实在有些看不下去了,不禁开口笑道。

    越云喜俏脸一红,却依然如故,时不时的便要抻一抻,生怕它会起皱。

    看到这一幕,薛衣侯却是渐渐的掩去了笑容,不知为何,脑海中突然就浮现了薛九儿的妹妹薛怜儿的影子。

    穷苦人家的孩子,比起薛衣侯这个含着金钥匙出生的纨绔子,总是容易让人心生怜惜。

    师、师弟,这衣服真的送我了么?”越云喜颇有些紧张的问道。

    同样的话,已经从越云喜的口中问出不下三遍了。

    “不然咧,我可从来没有穿二手衣服的习惯。”薛衣侯颇有些头痛的拍了拍额头。

    不出所料,薛衣侯虽然说的很不友好,可依然让越云喜难掩喜悦。

    “还有这个,也送你了。”薛衣侯眼角突然瞥到了什么,心中一动,便将倚在墙边的逍遥伞拿了起来。

    “啊?!”越云喜一惊,“这我不能要,太贵重了。”

    逍遥伞确实贵重,且不说打造它所用的材料,只是其中的机巧,就让人眼热不已。

    此时薛衣侯之所以如此,倒不是说他如何的大方,更多的还是因为逍遥伞已经不完整了。

    没有了细剑的逍遥伞,其功用无疑已经大打折扣。虽然依然可以化枪、化盾等等,却最终失去了一击致命的杀手锏。

    好吧,薛衣侯不得不承认,自己有些许的完美主义情节。

    既然逍遥伞已经不完整了,不如索性送人。

    更何况,那失去的细剑未来也将到越云喜的手中,如此,将逍遥伞一并送予她,就权当是越女剑的多功能剑鞘了。

    “送出去的东西,我是绝对不会收回的,这也是我的一个习惯。”薛衣侯懒得多费唇舌,几乎强硬的塞给了越云喜,“只希望日后你不要埋没了它。”

    这师弟的古怪习惯还真是多呢。

    越云喜在心中腹诽一句,最终也没再多说什么。

    接连收了两件宝贝,越云喜欢喜之余,也有些不知所措,气氛一时间变得颇有些尴尬。

    “那个……师弟,吃过这顿饭,咱们就只剩下十文钱了。”良久之后,越云喜低声提醒了一句。

    “无妨,我们很快就有钱了,而且是很多钱。”薛衣侯自信满满的说道,目光不由的透过窗子,向着马路对面投去,好一会,才转回头来了,看着桌子上的饭菜,对越云喜道,“你多吃些,别浪费了。”

    “师弟不吃了么?”越云喜一愣。

    “没胃口。”薛衣侯摆了摆手。

    ……

    前文说过,广陵城外城设有三十六坊,富足繁荣,每日交易不下百万。三十六坊中,南城占据了七个,食为天所处之地,便是其中一坊,名为浣衣坊。

    浣衣坊在三十六坊中并不大,只占据了一条百丈的长街,长街两侧林立着差不多四十余间店铺,除去三座酒楼两家客栈以外,全部都是经营布匹成衣,几乎垄断了广陵城的布料行业。

    浣衣坊这种集中经营的模式,虽然有其独到之处,却也给各家商铺造成了极大的竞争压力。

    生意有做的好,自然也就有赔本赚吆喝的,很不幸,万紫轩便属于后者。

    要说,这万紫轩的商铺位置也算不错,虽然处于浣衣坊长街的中间,但其对面却是酒楼。如此,便能或多或少的沾些酒楼的人气,生意即便比不过长街两头的商铺,按理也不会太差。

    可现实是,自从半年前,店里的裁缝突然无故离开,生意便一落千丈。

    顶替的裁缝手艺也算不错,可偏偏却是个榆木脑袋,同样的布料,从他手中剪裁出来,来来回回就那么几种烂大街的款式,实在是乏善可陈。

    为这个问题,上至东家下到掌柜可谓是伤透

    了脑筋,面对日渐萧条的生意,无奈中也饱含着愤怒。

    所谓同样是冤家,万紫轩也算是经营了很长时间的老字号,手中积累了不少的熟客,若非原来的裁缝不告而别,怎么可能落到这般田地。

    可话又说回来了,无缘无故中,裁缝怎么会突然离开呢?

    万紫轩的东家以及掌柜不是傻子,如何看不出其中的缘由,无非是被同行在背地里捅了刀子而已。

    甚至于是谁干的,他们也是心知肚明。

    可知道了又如何?若是再想不到应对的办法,商铺怕是用不了多久就要关门大吉了。

    “喂,有活人没有,生意上门了,还不招呼着?”一道颇为嚣张的声音,陡然打破了万紫轩的平静,将趴伏在柜台打盹的掌柜惊醒。

    掌柜的是个干瘦的小老儿,五六十岁的相貌,上等丝绸做的衣装穿在他的身上颇有些肥大,因为睡觉的缘故,其脑袋上的璞头都歪了。

    只见这掌柜的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待看清铺子里赫然多了两个客人后,精神不由的一振,急忙整理了下仪容,小跑着从柜台后冲了出来,与此同时,脸上也现出了谄媚的笑容。

    “哎呀,怠慢贵客了,小老儿当真该死,快请坐,请上座。”

    “你是这的掌柜?”进来之人无疑便是薛衣侯跟越云喜了。

    此时只见薛衣侯下巴微抬,满是一副趾高气昂的贵公子模样,这倒也不是装出来的,反而是过往十五年的本色出演了。

    “公子慧眼,小老儿正是。”能当上一家商铺的掌柜,自然是不缺看人的眼光以及察言观色的本领的。

    只见面前的两位,一男一女,衣着分外的华贵,且不说料子,只是这款式,就让掌柜的眼睛大亮,从业几十年竟然从未见过。

    同样的款式,穿在男子的身上尽显身材之修长,卓尔不凡。穿在女子的身上,不仅没有突兀感,反而处处彰显出勃勃的英气。

    再看颜色的搭配,最醒目的无疑还是男子身上的橙红色,走在大街上,怕是想不惹人注目都难呐。

    “这俩少年,出身自是不用说,非富即贵,对衣着的眼光也定然是极高的,若是能发展成本店的顾客甚至是常客,那……”掌柜的心中一喜,但随即就黯然了下来。

    若是放在以前,面对这样的顾客,或许还有自信的资本,可是现在……

    薛衣侯并没在意掌柜的失神,自打走进店铺,眼睛便四处打量。

    这万紫轩的铺面倒是不小,只是门面就分成了三个区域,正中的柜台上摆满了各式各样颜色不一的面料,而在左侧则放了不下于十个衣架,上面撑着男女成衣,样式各不相同。在右侧却是由屏风隔开,隐约可见里面摆有案几蒲团,想来是待客之用。

    那里也是掌柜之前口中的上座了。

    “掌柜的,你们这可有比较新颖的衣着款式?”薛衣侯指了指左侧的摆架,神色之中,毫不掩饰对那些样品的嗤之以鼻。

    “这……”掌柜也算是个能说会道之人,可此时却是面露难色,一番迟疑,不知该如何开口。

    “小爷也就不卖关子了。此次来,是有笔大生意跟你们谈,让你们东家出来吧。”薛衣侯不耐烦的摆了摆手,也不用掌柜的邀请,对着身后的越云喜使了个眼色,便自顾的向着屏风后的待客区走了过去。

第三十一章 大生意

    若问哪一类人的钱最好赚,其他的地方暂且不说,只在这广陵城中,答案却只有一个,那便是女人,而且是漂亮的女人。UU小说

    广陵城乐女之名,天下皆知。夜未央的夜夜笙歌,也极大程度上衍生出了众多的产业,浣衣坊便是其中之一。

    浣衣坊店铺数十家,皆是经营布匹成衣的生意,虽不分男女,但历来卖得最好的还是女装。甚至于不少有眼光的商铺直接找上夜未央的画舫,以极为优惠的价格提供新衣,就为了能够借着她们打响名气。

    当然,这种合作其实并不算牢靠,说白了,主动权几乎都在画舫一边。

    画舫为了能够招揽到更多的入幕之宾,自然希望自家的乐女打扮的花枝招展,而对衣服的要求也就随之提高,甚至彼此间形成了攀比风潮。

    你家的乐女穿着打扮好看,我家的就要更好看,这种心态除了虚荣心作祟外,也是一种竞争的手段了。

    所以,画舫在面临成衣店递来的合作意向时,都会极为谨慎,往往要对成衣店的手艺、口碑以及款式等等各个方面进行严格而全面的审查,直到满意为止。

    除了这种私下里的财色交易,两大行业大多还是保持买卖的关系。卖家竭力吆喝,买者货比三家,像那种能与画舫取得长期合作的成衣店无一不是底蕴深厚的老字号。

    原本,万紫轩便是属于那高高在上的老字号一员,最巅峰之时,甚至与十艘画舫建立了长久的合作。可惜,时过境迁,到了现在,那十艘画舫已经纷纷解约,而没了她们的宣传,其生意也就越发的艰难,从而形成了恶性循环。

    为了此事,万紫轩的东家几乎熬白了头,却束手无策。

    裁缝虽是贱业,从业者不少,可真正拥有大师水准的也只有那么极少的一部分。而且早早的就被同行的各家瓜分。

    之前那无故离开的裁缝,便属于其中的佼佼者,用句时髦的话讲,他的存在正是万紫轩的核心竞争力。

    可现在,核心竞争力没了,而且还转投到了竞争对手的阵营,此消彼长之下,万紫轩有今天的困境,也就不足为奇了。

    万紫轩的东家是个中年男子,倒也相貌堂堂,并没有商人的市侩气息,反而更像个读书人。一袭长衫虽不华丽,却胜在素雅,发髻、颌下长须更是打理的一丝不苟,出于往日的习惯,在吃过午饭之后,便进入了书房,拈其一卷竹简,滋滋有味的品读了起来。

    也只有这个时候,他才能抛却生意上的烦恼。

    可惜,这种平静没过多久,就被敲门之声打破了。

    “进来吧。”东家略微的皱了皱眉,但最终还是叹息一声,说话间,放下了手中竹简。

    房门开,进来的赫然是掌柜。

    “东家。”掌柜进来后,屈身行礼。

    “有事么?”东家问道。

    “东家,店里突然来了两位贵客,说是有笔大生意要跟您亲自谈。”东家也不嗦,直截了当的说道。

    “大生意?”东家却没有太多的欣喜,反而露出了狐疑之色。

    天下没有不漏风的墙,万紫轩如今的境况怕是早就传扬出去了,在这种情

    况下,却突然有人上门,说要谈笔大生意,如此怪事,如何不让人生疑呢?

    难道是那一家终于忍不住要出手了么?

    东家心里暗道,眼眸中不禁闪过一抹恨意。

    “来的是什么人?”虽然心存窦疑,但东家还是谨慎的多问了一句。

    “是……是两个不过十七八岁的少年。”掌柜声音不由的弱了下去。

    “糊涂!”听到这话,东家少有的斥责道。

    十七八岁的少年,却大言不惭的说什么大生意,但凡正常人,都看得出来,这根本就是闹剧,亏得这掌柜一把年纪,在这个行当中更是做了几十年,竟然也会当真,甚至还兴师动众的禀告给自己。

    显然,那掌柜的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在刚才的话音中显得有些心虚。

    事实上,掌柜自己也不知道,刚才在铺面内,自己怎么就稀里糊涂的答应了下来,可一迈进后院,就后悔了。

    不过木已成舟,他既然答应了,总不能掉过头去再赶人吧,更何况那两少年,不,准确的说是其中的男子,不论穿着还是气度,绝非寻常人家所能拥有的,可不是他一个掌柜所能得罪的,也只能硬着头皮求助于东家了。

    想着心中的委屈,掌柜便将刚才在铺面里发生的种种详尽的陈述了一遍,至于如何应对,就全靠东家定夺了。

    “嗯?”出乎意料的,在听完掌柜的陈述后,东家反而露出了沉思之状,“你确定其中一个是女娃子?”

    “禀东家,这一点,老朽还是敢确定的,只是这有什么不对么?”掌柜疑惑道。

    “眼下距离两年一度的花魁大比还有多久?”东家却是突然问了个题外话。

    “这……还有两个月的时间。”掌柜虽有些赶不上东家的思路,但还是老实的回答道。

    “两个月么?如此说来,这倒也算合情合理了。”东家呢喃一声。

    “什么合情合理?”掌柜实在想不通这里面有什么关节,忍不住问了一句。

    “老俞,你说那两个少年会不会是夜未央上的哪一家秘密派出来采买的?”东家显然对掌柜极为信任,并没有隐瞒,将自己心中的猜测说了出来。

    “东家,你是说……”

    “不错,花魁大比眼看就要到了。此时,夜未央上各家自然要紧锣密鼓的做足准备,想方设法取得好成绩甚至一举夺魁。如此一来,在服装的采办上再如何用心也不为过,当然也会极为的小心,以防消息泄露。”一番猜测,东家都快把自己给说服了。

    “听东家这么一说,老朽倒真的很有可能。尤其是其中的那个女子,虽然穿着很是华丽,相貌也是清新秀丽,但气度上却难免有些小家子气,倒是很像一些大家的婢女丫鬟了。”掌柜仔细的回想了一番,对东家也不得不佩服起来。

    果然,东家就是东家,其眼光思维不是他一个掌柜所能比的。

    “那东家要不要见上一见?”掌柜的试探道。

    “为何不见,说不定这是咱们东山再起的一次机会。”说话间,东家已经站了起来,开始整理身上的衣着。

    “只是……东家,恕老朽说句

    不中听的话,以咱们现在的情况,还是不要抱太大的希望啊。”恢复冷静的掌柜显然没有东家那般乐观。

    “哎,不管如何,且去看上一看吧。”东家神色微僵,重重的叹了声气。

    这万紫轩无论如何也是祖上留下的产业,为人子孙不能发扬光大已是大大的不孝,若是真的走到关门的地步,便是死了,也无颜面对列祖列宗了啊。

    ……

    “师弟,咱们还是走吧?”越云喜如坐针毡的悄声道,说话的同时还不忘偷偷瞄了眼伺候在左近的一个年轻伙计。

    越云喜虽然心思单纯,却也不傻。到了现在,她哪里还瞧不出来,薛衣侯这是要将他口中的无本买卖着落在这家店铺了。

    虽然不知道薛衣侯到底打的什么算盘,可也正因为如此,她才更加的心虚。

    要知道,现在两人身上加起来也就只剩下了十文钱,却大言不惭的跟对方说要谈笔大生意,这怎么看都像是坑蒙拐骗啊。

    只恨那掌柜的离开前,竟然不知从哪里找了个伙计,来招呼两人,使得有些话难以当面说,否则,越云喜就算是用强的,也要将薛衣侯拉走了。

    对于越云喜的忧虑,薛衣侯却仿佛没有看到一般,看了看身前已经空了的茶杯,额头不由的皱了起来,很是不满的朝那名伙计望去。

    这伙计怎么如此没有眼力劲啊,没看到客人的茶杯都空了么,就那么傻乎乎的杵着,跟个门神一般。

    就在薛衣侯想要出身训斥的时候,余光一闪,却是看到两道身影从屏风外走了进来,而打头的不正是之前的掌柜么?

    “哎呀,怠慢小郎君还有姑娘了,老朽当真该死。”掌柜的一脸谄媚,也不等薛衣侯回话,便侧身一步,将身后的中年人让了出来,“好叫小郎君跟姑娘得知,这位便是本店的东家。”

    “嗯。”薛衣侯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声,目光向那位东家瞥去,而同时,那东家也在打量着他。

    四目相对,自然摩擦不出激情的火花,却也颇有一番深层次的较量,却是不为外人所知了。

    “区区俞靖,见过这位郎君。”稍许之后,还是中年人当先打破了沉默,施礼间做了自我介绍。

    “坐吧。”薛衣侯摆了摆手。

    这番做派,却仿佛他才是此间的主人一般,使得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由的微微一愣。

    “有趣的小子。”俞靖最先反应过来,心中暗笑,倒也从善如流,施施然的坐到了案几的对面。

    “夯货,傻站着做什么,还不快给东家以及贵客上茶。”掌柜不愧是机灵之人,一眼就瞥见了木头般的伙计,恨恨的训斥道。

    望着那伙计呆呆的奉茶,其他人倒没什么,只是掌柜的心中却升起了一丝的疑惑。

    “这夯货平日里挺机灵的,怎么今日变得如此木讷?”

    不过,这丝疑惑很快就为接下来宾主间的谈话给打消了。

    “听老俞讲,郎君此来想要谈笔大生意?”俞靖开门见山道。

    “不错,大生意。”薛衣侯点头。

    “不知有多大?”

    “很大!”

第三十二章 空手套白狼

    “不瞒俞员外,在进来之前,我从外间听到了一些关于贵店的消息,却不知是真是假?”表面上,薛衣侯这话看似是不经意的询问,但却如同针芒一般,直击要害。

    果然,听到此问,饶是俞靖竭力的掩饰,但神色之中还是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阴霾。

    “不错,现在我们万紫轩确实遇到了一些问题,小郎君若是在意的话,大可另谋高就。”

    “在意么?不,我一点都不在意,毫不客气的说,若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我还未必找上门来呢。”薛衣侯却是高深莫测的一笑。

    一时间,俞靖的心不由的紧了紧,虽然不清楚对方是何意,但他却明白了一件事。

    眼前这两个少年的身份,怕是并非自己之前的猜测那般了。

    “恕我冒昧的问一句,不知俞员外现在可有脱困的良计?”薛衣侯没有给俞靖过多思索的时间,紧追不舍的问道。

    “有又如何,没有又如何?”俞靖有些愤怒,不仅仅是因为对方所表现出的强势,还有谈判中自己所立的被动。

    作为商人,俞靖如何看不出,如此谈判下去,自己实在太被动了,节奏完全被对方所掌控,再不做改变,自己绝对难以讨得一丝便宜。

    也正因为发现了这个问题,再看向眼前的少年,哪还有半分轻视,反而颇为讶异起来。

    这少年不过十六七岁的样子,到底是在何等的环境中成长,小小年纪就有了如此城府啊。

    “呵呵,若是俞员外有了脱困的良计,今日这单生意却是谈不妥了,也就权当我没有来过。不然么,倒是可以谈一谈。”薛衣侯紧盯着俞靖,一脸的意味深长。

    好一个釜底抽薪,不谈是什么生意,也不谈如何合作,一上来就以万紫轩如今的困境狠狠的将了自己一军,这少年难道是妖孽么?

    俞靖的脸色越来越差。

    这个问题要他如何回答?

    若是他有应对之计,还用得着每日里苦大仇深么?可这话又怎么能说的出口,且不说失了颜面,一旦将自己的底牌泄露出去,接下来的谈判又该如何自处?

    可难道就为了自己的颜面,而抛去眼前这个有可能卷土重来的机会么?

    一边是自己的面子以及实际的利益,一边是祖宗留下的基业,立时就让俞靖陷入了两难之地。

    “哈哈,小郎君何必如此咄咄逼人,所谓生意,讲究的不正是你好我好大家好么?且不去管我万紫轩现在的处境如何,不如小郎君先将那门大生意说出来参详参详,若是有利可图,咱们自然也不会亏待了小郎君。”就在这时,那站于一边的掌柜却是开口了。

    一番话讲的有理有据严丝合缝,找不出半点的破绽来,再加上他那一脸和气生财的笑容,更是让人难以生出不快来。

    俞靖眼睛一亮,不无感激的对掌柜投来了笑容。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不愧是老俞,不仅解了自身的难题,更是将皮球踢了回去,不错,很不错。

    另外一边,薛衣侯也是颇有些意外,深深的看了那掌柜一眼,含着欣赏之色。

    “俞员外跟这位掌柜的都是内行,不如评点一下我身上的衣服如何?”欣赏归欣赏,薛衣侯还远没有那么容易对付,话音一转,却是指了指自己的衣服。

    那掌柜的自不用说,早在之前,对薛衣侯身上的衣服就眼热的紧,反倒是俞靖直到这时才有暇仔细观察起来。

    这一看不打紧,凭着多年的从业经验,其眼睛已是越发的亮了。

    俞靖作为这万紫轩的东家,虽然更多的是隐于幕后进行管理,手艺比不上店里的裁缝,经营方略也比不上掌柜,但这眼光却是颇为不俗

    的。

    一件衣服,虽然因为坐着的关系,难窥全貌,可仅仅是上半身,从面料到做工再到款式的设计乃至一些细节上的处理,每一处都带给人耳目一新的感觉。

    “难道……”俞靖心头不禁想到了某种可能。

    “如何?”薛衣侯也不着急,好一会才再次问道。

    “巧夺天工。”虽然不愿意承认,但出于职业道德俞靖还是给予了极高的评价。

    “呵呵。”薛衣侯不无得意的笑了起来,“若是将此衣卖于员外,却不知出价几何?”

    “百贯……不,千贯。小郎君若真的有意割爱的话,在下愿出千贯。”俞靖心头一跳,毫不犹豫的开口道。

    “啊!”却是一旁的越云喜惊叫出声。

    在场的,若论对成衣的眼光,无疑要属越云喜最差了。

    在她看来,薛衣侯连带自己身上的衣服很好看,可也就仅仅如此了,至于价值多少,却是没有太多的概念。

    此时听到有人竟然愿意拿千贯购买,这让她如何不惊。

    千贯,是什么概念?

    一贯等于千文,千贯呢?那可就是百万铜钱啊。

    我的天呐,一百万枚铜钱,那该是多少啊?怕是一整间屋子都装不下吧。

    从小到大,别说见,她就是想都没敢想过啊。

    当然,越云喜并不知道,区区一件衣服,哪怕坠金吊银,也值不得千贯铜钱,俞靖所谓的千贯,事实上已经超出了衣服本身的价值,而是包含了缝制的技艺。

    换言之,若是薛衣侯愿意出售的话,俞靖得到的不仅仅是一件衣服,日后,他这店里面更会出售很多相同或者相似款式的成衣。

    商人的本质是求本逐利。

    很显然,从这一点上,越云喜不是个商人,也不适合做商人。当然她听不出来,不等于薛衣侯听不出,于是他爽快的……拒绝了。

    “为何?”俞靖很是意外。

    千贯铜钱,这个价格已经数倍甚至数十倍于衣服本身的价值了,他实在猜不出对方拒绝的理由。

    “俞员外,你莫非以为我此次前来,就为了这区区千贯?”薛衣侯嗤之以鼻道。

    好大的口气,千贯还是区区?

    要知道,哪怕是万紫轩这种百年老字号,几辈积攒的财富也才不过万贯,而且这其中还包含了铺面这种不动产。

    不过,俞靖心中的不忿刚一升起,便突然就消弭了。

    如此一来,不就正验证了自己的猜测么?

    “俞某不才,敢问小郎君贵姓?”俞靖声音猛的一沉,眼神中更是散发出迫切之色。

    “越云侯。”薛衣侯想也不想的道出了“化名”,惹的一边的越云喜差点没把刚喝进嘴里的茶喷出来。

    “越姓?”俞靖额头微皱,没听说广陵郡下辖有这个姓氏的贵族啊。

    莫非是假名字?定然是如此了。

    虽然明知对方欺诈,但俞靖不仅没有动怒,神色中反而多了一些恭敬,小心翼翼的扯回了正题,“越小郎君,小店本小利薄,怕是承受不了您口中的大生意啊。”

    这就算是委婉拒绝了,甚至连那生意到底是什么都不知道呢。

    薛衣侯嘴角微微上撇,对此似乎并不意外,冷笑一声道,“只是这世上有很多事情,却是身不由己的。”

    噌!

    俞靖眸子一缩,仔细看的话,甚至能够看出些许的惊惧。而站在他身旁的掌柜,此时也没了笑意,原本还算红润的老脸上布满了铁青以及凝重。

    对视,俞靖跟薛衣侯又是一番长久的对视,只是彼此间弥漫的火药味,便是越云喜都已经感觉到了。

    “哎,请小郎君划出道来吧。”最终,还是俞靖败下阵来。

    两人的心态无声无息中便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这种结果事实上早在一开始就注定了。

    “很简单,小爷我助你们万紫轩卷土重来,甚至更上一步。”薛衣侯得胜的微笑。

    “然后呢?”俞靖等待下文。

    “我要万紫轩一半的股份。”薛衣侯眼睛一眯,终于露出了狐狸尾巴。

    “股份?是什么?”俞靖一愣。

    薛衣侯拍了拍额头,得,还得浪费口舌解释清楚。

    “说白了,就是将这万紫轩作价,然后其中一半归我,日后经营所得也要分我一半。”

    “不可能。”这下,俞靖是真的激动了。

    仅凭一句承诺,就要他俞家一半的家产,这跟巧取豪夺何异,不,这根本就是强盗行为。

    俞家三代经营,数十年间才有了眼下的这番基业,其中艰辛谁人可知,身为子孙,即便再败家也没有凭白赠予外人的道理,而且还是个只有一面之缘的陌生人。

    凭什么?

    难道就凭这越姓小子那不知真假的权贵家世?即便是真的,这也忒欺负人了吧?

    不行,绝对不行,哪怕为此得罪了这方权势,也绝不能妥协。

    此时的俞靖神色不可谓不狰狞,目眦欲裂,双拳紧握,张口间就要送客。

    “越小郎君,先不说这、这股份的事情,小老儿却是有些不明白,想要请教一番,不知可否?”就在此时,那掌柜却是先一步开口了。

    “可以。”薛衣侯点头。

    “我万紫轩现在的情况想必您也知道了,因为裁缝的无故离开,不得已只能让学徒顶替,那学徒手艺还算不错,可偏偏脑袋不开窍,无论如何都裁剪不出华美的衣裳。为此,我们甚至差人从其他店铺中买了些样品,让他照猫画虎,却不想被他拒绝了,其理由是不齿为之,当真是可气。可气归气,现如今广陵城中稍有些名气的裁缝大多都有了归属,短时间里也找不到合适的,才使得生意一落千丈。却不知越小郎君有何良策,可让我们起死回生甚至卷土重来呢?”掌柜简单了说了一番前因后果,但真正的意图却在最后一句。

    “这还不简单么,既然你们现在的裁缝设计不出好的花样来,那小爷我就直接将现成的花样图纸给你们好了。他只需要照猫画虎就是了,而且让他放心,给他的花样,绝非是窃取别人的,如此他自然也就没有理由拒绝了不是么?”薛衣侯意味深长的看着那掌柜,却是越发的欣赏了。

    这老头是个人才,不仅有着玲珑的心思,比起这东家也更加的稳重。

    薛衣侯不是瞎子,如何瞧不出,因为自己那番强势的话,已经激起了俞靖的逆反,若不是这掌柜的提前出声询问,怕是就要被端茶送客了。

    虽然薛衣侯已经想好了对策,不过现在有了这老头从中斡旋,倒是省去了诸多麻烦。

    “是否也包含越小郎君身上的这套衣装?”掌柜老眼一亮,竟有些得寸进尺了。

    “飞鱼服?哼,这老头倒是打的好主意。”薛衣侯心中冷哼,面上却是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不是不愿给你们,而是不能,否则必将大祸临头,要知道,这世上不是什么衣服都能穿的。”

    好吧,薛衣侯又胡扯了。

    之所以不愿意将飞鱼服的裁剪图样拿出来,更多的只是出自私心罢了。未来他可不想走到大马路上,到处撞衫,这得有多尴尬啊。

    “越小郎君,此事干系太大,可否容小老儿跟东家商议一番。”

    “自是当然,所幸我也不急。”

第三十三章 契约成

    薛衣侯自然不知道那掌柜老头跟俞靖说了什么,只是等两人重新回来时,可以清楚的看到俞靖一脸阴沉,很不好看。www.uu234.cc

    “小郎君,你之前说的一半……股份,恕我们东家难以接受,最多只能给予两成。”掌柜俨然已经成了谈判的主力。

    “两成?哼,莫非把小爷我当叫花子打发了么?”薛衣侯冷笑,自然不会同意。

    “小郎君此言差矣。首先,按照小郎君所说,只会给予我们提供图样,一不投入金银,二不提供裁缝甚至是人脉,俨然是无本的买卖。其次,越小郎君提供的图样若是真的很好的话,日后便是这两成的股份也定然能够带来极为可观的收益,怎么可能是打发叫花子呢,莫非……莫非小郎君对提供的图样并不自信么?”老而不死是为贼,不得不说,这掌柜比起俞靖,眼光未必看的长远,但这口才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了。

    一番说辞,几乎将薛衣侯怼到了墙根,一时间竟然无言以对。

    且不说凭白给予你两成的股份,若是还嫌少么?那就不是我们的问题,而是你提供的图样赚不到钱了。

    一时间,薛衣侯也陷入了沉思。

    “若只是两成的话,实在不值得小爷处心积虑的亲自跑这一趟,不过……不过,看你们也算有诚意,四成,我只占四成。”薛衣侯一番纠结后,最终还是让步了。

    “不,最多两成半,不能再多了。”掌柜摇了摇头。

    “老匹夫,你别得寸进尺,要知道,若是没有小爷提供的图样,用不了多久,你们万紫轩就得关门。”薛衣侯暴怒。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掌柜正义凛然道。

    “你……很好!三成,老匹夫,你若是敢再摇头,小爷立马就走。”薛衣侯咬牙切齿,甚至已经从蒲团上站了起来,看得出已经到了他的底限。

    “成交。”这一次,掌柜果然没有摇头,反而再次露出了那习惯性的谄媚笑容,“从今儿起,越小郎君也算是小老儿的东家了,呵呵。”

    “我呸,老货,得了便宜还卖乖。”薛衣侯气的脸都胀~红了,但最终还是重新坐了下去。

    双方虽然基本上达成了共识,但只是口头的协议显然是不够的,接下来就要拟定契约甚至还要到府衙里报备,如此,才算是有了合法性。

    当然,在此之前,还有一件事情要做。

    “小郎君,别怪小老儿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既然是生意,咱们还是先小人后君子为好,所以,可否将您之前说的图样拿给小老儿掌掌眼?”掌柜虽依然保持着谄媚的笑容,但其眸子里闪烁的精光,却表达出了某种决然。

    所谓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三成股份的契约白纸黑字,双方画押不难,但在此之前,薛衣侯总要掏出一些干货。

    “哼,你们还怕小爷是骗子不成?”薛衣侯不满的冷哼了一声,但最终还是同意了这个提议。

    这世上没有傻子,不拿出点东西,就想让人家送上白花花的银子,这怎么可能?

    好在薛衣侯也不是骗子,好吧,不是纯粹的骗子,至少他手上是有货的。

    事实上,早在昨天晚上从闲汉的口中探得了万紫轩的窘境,并决定将其作为自己下手目标的时候,薛衣侯利用一个晚上便已经想到了对策。

    想要图样么?好啊,就让你们这些乡巴佬好好的开开眼。

    “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去内院吧。

    ”薛衣侯起身。

    对此,不论是掌柜还是俞靖都很是赞同。

    毕竟,这里还是在铺面内,虽然生意不好,但谁敢说就不会有人闯进来,若是窥得了图样,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最终,掌柜在前带路,薛衣侯跟俞靖并驾齐驱,直奔后院。

    至于越云喜却是留下了,不是她不愿意去,而是被薛衣侯阻止了。

    一同留下的还有那个伙计。

    一时间,两人你看我我看你,大眼瞪小眼……

    另外一边,掌柜直接将薛衣侯引到了俞靖的书房。

    “傻站着做什么,还不笔墨伺候。”感受到掌柜跟俞靖聚焦过来的目光,薛衣侯很是不耐烦道。

    什么?笔墨伺候?难道要现场绘制图样么?

    饶是掌柜,一时间也有些傻了,至于俞靖脸色就更加的阴沉了。

    这小子不会真的是个骗子吧?若真是如此的话,定要你走不出这间屋子,也好知道我俞靖不是那么好欺辱的。

    还是掌柜一个激灵最先清醒,于书房中一番折腾,摆好了笔墨,可结果却让薛衣侯有些傻了。

    毛笔?

    毛笔怎么作画?

    好吧,毛笔确实能作画,只可惜咱们的薛十四郎于此道显然是一窍不通的。

    “哎,看来还是要用我的了。”薛衣侯一声叹息,在衣领上一番摸索,第二次拿出了鹅毛笔。

    纸是没有的,竹简显然也不能用。好在万紫轩什么都缺,但唯独不缺布料。

    找来一方白色的丝绸,裁剪成汗巾大小,薛衣侯便握着鹅毛笔在上面操劳了起来。

    “好了。”不过一盏茶的时间,薛衣侯便已经完工。

    “竖子安敢欺我,受死。”没有意想中的赞叹有声,反而是俞靖再也忍受不住,也不知从什么地方摸出了一把青铜长剑,对着薛衣侯就劈了过去。

    什么情况?

    薛衣侯虽摸不着头脑,但反应却是不慢,脚下微动,便避了过去。

    没想到这俞靖竟然还修有武经,只可惜,修为并不高。

    翻手间,薛衣侯已经握上了千机扇,脚下转动,施展的赫然是清风颤,轻易的就转到了俞靖的身后。

    锵!

    千机扇上剑光一闪,却是从扇骨中弹出了青锋,直抵在了俞靖的脖子上。

    “你发什么疯!”薛衣侯并没有伤人之心,除了没拿到好处以外,更想知道俞靖为何突然发难。

    “哼,小贼,要杀就杀。但想要谋取我俞家半分钱,那是休想。”怒火中烧之下,俞靖已经彻底失去理智了。

    “小郎君,这都是误会,还请放开东家。”一切变故发生的实在太快了,等那掌柜的反应过来,却已经晚了,只能在一旁焦急的哀求道。

    “误会么?既然是误会,你若是不给小爷说出个所以然来,就休怪小爷剑下无情了。”薛衣侯是真的怒了。

    自己好心的给这万紫轩一场造化,竟然得了这么一个结果,心中的郁闷可想而知了。

    “这……”掌柜的神色一僵,犹豫了一番后,最终还是指了指平铺在案几上的丝绸,“实在是小老儿跟东家眼拙,看不出越小郎君所画的是什么,所以才让东家生了误会,以为……”

    “以为我是个江湖骗子。”薛衣侯接口道,脸上的怒意渐渐的消退,代替的则是无尽的嘲讽。

    确实如此。”事关东家的性命安危,掌柜只能苦涩的点头。

    “哼,孤陋寡闻。”薛衣侯冷哼一声,手上一推,却是放开了俞靖。

    “念尔等无知,这一次,小爷就不追究了。”薛衣侯说话间,径直的走到案几旁,一把拉过掌柜,然后一边指着丝绸上的画作,一边在其耳边低声解释了一番。

    “啊?哦?当真……”一旁的俞靖自是听不到两人嘀咕什么,但却看到掌柜的表情接连变化,先是疑惑,接着便是惊咦,最后化作了惊叹,那双老眼更是散发出狼一般的精光。

    “是不是真的,难道以你的眼光看不出来么?”薛衣侯冷哼道。

    “啊,若真是如此,这两物简直就是……就是……”可怜的掌柜,以他的文化造诣,一时间实在找不出合适的赞美之词了。

    “小郎君,不知这两物可有名字?”

    “嗯,就叫它们文胸跟内裤好了。”薛衣侯摸着下巴,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一脸的促狭。

    “这名字是不是有些太过粗俗了。”掌柜有些不满意。

    “你懂什么,大俗即大雅,就这么叫。”薛衣侯不耐烦的摆了摆手,他可没无聊到给这两件东西另取名字的地步,太浪费脑细胞了。

    “哎呀,东家,这一次咱们万紫轩有救了……不,是发达啦。”立时间,就见掌柜又哭又笑的冲到了俞靖的身旁,情形极度的肉麻恶心。

    直到现在俞靖还是一脸的懵逼,这画风变化的也忒大了吧,难道那画在丝绸的物件当真有那么了不起?

    好在,激动过后,掌柜也清醒过来,急忙将薛衣侯告诉他的那番话又给俞靖说了一遍。

    论眼光,俞靖比起掌柜的无疑又高了半筹,掌柜都能看出的好东西,他自然没可能看不出来,于是……激动这种情绪还是很容易传染的。

    “好了,你们主仆俩先别激动了。咱们现在是不是该谈谈刚才发生的事情了。”薛衣侯的冷笑之声,不合时宜的打断了俞靖跟掌柜的美好憧憬。

    刚才发生的事?

    明白过来之后,俞靖还算白皙的脸,立即就变得通红。

    虽然心中不愿,但最终还是走到了薛衣侯的面前,诚惶诚恐的告罪道,“小郎君恕罪,刚才确实是俞某莽撞了,还望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呵,道歉要是有用的话,那还要官府做什么。”薛衣侯表现的不以为然,心里却是乐开了花。

    之前还一直担心,如何向着俩人讨要一些实惠呢,没想到,他们竟然主动的送上了把柄,若是不用的话,如何对得起两位的“良苦用心”啊。

    “这……”俞靖跟掌柜的都面露难色,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处置。

    “你们莫非要跟小爷装傻么?”薛衣侯有些忍不住了。

    这俩货看上去挺精明的,怎么到了现在反而不开窍了。

    既然是赔罪,自然要有赔罪的样子啊。

    钱,钱,小爷要的是小钱钱。

    若是可以,薛衣侯真想拎起这俩货的衣领狂喷唾沫。

    薛衣侯自以为自己表现的已经足够明显了,可偏偏眼前的两人除了该死、恕罪以及诚惶诚恐的表情,再没有其他的表示。

    “五百贯,少一文钱,小爷就活劈了你们两个。还有,换成银裸子。”终于,忍无可忍的薛衣侯用咆哮的方式表达了自己的真意。

第三十四章 被跟踪了

    一纸契约,一包袱银饼,这便是薛衣侯跟越云喜离开万紫轩时的收获。www.uu234.cc

    契约自然是股份转让的契约,从此越云喜成为万紫轩的第二东家,坐拥千贯身家。是的,诸位没有看错,在契约上签字画押的是越云喜,而不是薛衣侯,更不是那假冒的越云侯之名。

    甚至,跟俞靖一起前往府衙报备的也是越云喜。

    一包袱银饼则是俞靖为自己的冲动所付出的代价,可换取铜钱三百贯。

    直到薛衣侯跟越云喜牵着驴子消失于浣衣坊的尽头,俞靖跟掌柜的依然有些懵逼,那“越小郎君”不应该是贵族子弟么,怎么能那般没有底线的做出敲诈之事呢?难道说贵族子弟也缺钱?

    好吧,没人嫌钱少,哪怕是士大夫贵族,可区区三百贯实在有些……

    哪怕到了最后,俞靖跟掌柜的都没有再怀疑薛衣侯的贵族身份,原因无他,不论是其表现出来的强势以及傲慢,或者散发的气度,都绝非一般人家所能调教出来的,更何况,一出手,还拿出了两件闻所未闻的宝贝……图样。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相比于薛衣侯身份的真假,此时还重要么?

    这总归是一场生意,万紫轩付出了三成的股份,而薛衣侯同样也拿出了干货,真正算起来,还真的说不清谁赚谁亏了。

    “东家,不知道对那…….那两件衣物,你有何安排?”掌柜一时间还是叫不出那两件衣服的名字,不是记性不好,而是其名字实在有些低俗。

    “秘而不宣,直等花魁大比。”俞靖一番沉吟,神色已经变得无比深沉。

    俞靖的想法无疑是极好的,无非是想借着花魁大比一举打响名气,却不知,这世上根本没有不透风的墙,就在主仆两人对未来陷入美好憧憬的时候,竟是没注意到,之前差遣伺候薛衣侯茶水的那名木讷伙计,却不知何时无影无踪,而到了第二日,便有大麻烦找上门来。

    话说两头,薛衣侯跟越云喜离开了浣衣坊,若是按照他之前的计划,身上有了钱,又好不容易来了回繁花似锦的广陵城,自然要好好的潇洒一回了。可惜,他的这个计划,一说出口,便被越云喜断然否决了。

    回家,赶快回家。

    这便是越云喜的回答,一反常态的强硬,不容反驳。

    不怪越云喜如此,一想到身怀了三百贯的巨款,哪怕是走在光天化日之下,她都总有种时刻被人窥视的感觉,更何况,两人出来也有快两日了,若是再不回去的话,怕是义父就要饿死了。

    实在拗不过越云喜的固执,无奈之下,薛衣侯只能跟着出城了。

    好在以后还有的是机会,作为万紫轩的第二股东,即便不能时常前来关怀一二,每隔段日子总要来收割红利的吧。

    就这样,两人趁着天色未黑,便急冲冲的出城了,却不知,被越云喜关心的聂老头,此时俨然就在广陵城的某处,只是这脸色却实在算不得好看。

    依然是闲庭小筑的画舫,依然是添香阁的琴房。此时,除了白裙女子、绿衣女婢以及聂老头外,赫然还站在另外一个人,若是薛衣侯在此的话,便不难发现,此人竟是万紫轩的那个伙计。

    “事情

    就是如此。”只见那伙计倒也没有拘谨,跪坐于侧,尤其是那双眼睛自始至终就没离开过白裙女子,其中的觊觎贪婪,怕是瞎子都感受的到。

    听完那伙计的一番陈述,白裙女子却是陷入了沉默,细长的眸子已经弯成了月牙儿状,分外的妩媚。

    “薛十四郎,当真是好手段呐。”良久之后,白裙女子终于开口,却是赞叹有加。

    “不过是巧言色令罢了,借着小聪明欺善压良,真是不当人子。”聂老头气咻咻的冷哼道。

    同样的事情,在不同的人眼中呈现出的也会有差别,甚至是南辕北辙。

    聂老头一生不喜权谋,更不擅长,在他听来,薛衣侯在万紫轩的作为,不过就是仗着小聪明的虚张声势,虽然谋得了不少的好处,可正因为如此才让他不齿气愤。

    可在白裙女子眼中,却远远没有那么简单了。

    “呵呵,聂执堂是君子,自然看不得这般手段。可在奴家看来,薛家十四郎固然巧言色令,甚至不乏虚张声势,但若说这其中有什么欺瞒,却是言过其实了。”白裙女子摇了摇头,出身抚慰道。

    “那小混蛋现在是什么境况,你我都知,即便薛家没亡,也不过是区区一县子,如何敢称贵族。他竟然厚颜无耻的假装贵族子弟巧取豪夺,这难道不是欺瞒么?”聂老头恨声道。

    “聂执堂此言差矣,自始至终,那薛家十四郎何曾说过自己是贵族子弟?”白裙女子却是反问。

    呃?

    聂执堂一愣,细细回想伙计的叙述,神色微变,不由的投向那伙计。

    “此子确实从未说过自己是贵族子弟。”伙计确认道。

    “这便是薛家十四郎的高明之处了,想要做无本买卖哪有那般简单。商人逐利,更是狡诈,若是没有什么依仗,别说从他们嘴里抢食,不被他们吞的一干二净就已经不错了。薛十四郎显然明白这一点,所以,从一开始就表现的傲慢、强硬,再加上本身所营造出的气度,才让万紫轩的东家跟掌柜走了眼,将其误以为是贵族子弟,心中便存了忌惮,不敢放肆。所以,这算不得是欺诈,而是非常高明的谈判技巧了。”白裙女子抽丝剥茧的解释,不仅是聂老头,甚至就连绿衣婢女以及那伙计脸上也变得精彩起来。

    若真如白裙女子所说,那这薛十四郎的城府心计也太妖孽了吧?

    “兵家有言,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奴家现在倒是想明白了之前的一些疑惑,那薛家十四郎昨日进城,之所以会设计闲汉,未必是针对万紫轩,却必然在机缘巧合下探得了万紫轩的根底,此为知彼。而他的一番故弄玄虚却让对方摸不清他的底细,此消彼长,胜负其实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了。”白裙女子说到这微微一顿,“奴家现在感兴趣的反而是薛十四郎到底给了万紫轩什么东西,竟让那主仆二人欣喜若狂。”

    “姑娘,要不奴婢去查一查。”绿衣婢女心领神会,急忙主动请缨。

    “嗯。”白裙女子看似轻松的点了点头。

    这看似平常的一幕看的聂老头眸子一紧。

    白裙女子说的轻松,绿衣婢女回的也是随意,原本并没有什么,可若是联系到她们的身份,就

    让人不寒而栗了。

    薛衣侯所做的种种,在聂老头的眼中,虽略显下作,但毕竟还是付出了“图样”,可一旦绿衣女子出手,怕就真是强取豪夺了。

    医家可不是外间流传的救死扶伤,甚至那不过是骗取民意的假像罢了,而本质上,它依然还是为了利益而不折手段的庞然巨兽。

    而白裙女子显然已经盯上了薛衣侯给予万紫轩的图样了。

    一时间,聂老头突然有种想要逃跑的冲动。

    他虽然修为不俗,以往也算是见过大场面的,可比起眼前这些吃人不吐骨头的角色,俨然就是小巫见大巫了,这也是为何这么多年,他宁愿安于贫寒,也不愿为医家做事的原因之一。

    跟这些人在一起做事,无异于与虎谋皮啊。

    想到这,他更加坚定了自己之前的想法。

    薛衣侯……可以与医家交好,却断然不能加入。不仅仅为了剑庐传承,更为了那小混蛋的身家安危。

    “既然此事已了,老夫也要离开了,否则,若是让他们二人先一步回到家中,发现老夫不在,又是一场麻烦。”聂老头说话间,已经徐徐起身。

    白裙女子没有挽留,躬身送行。

    “我们被人跟踪了。”

    由于两人离开广陵城时已经是下午偏近黄昏时分,所以,也就行了不到百里路,天色便黑了下来,好在今夜月朗星稀,星夜赶路倒也没太大的困难,可薛衣侯的脸色却并不好看,低声对骑在驴上的越云喜说道。

    其实不用薛衣侯提醒,越云喜修为本不比他弱,更经常狩猎,早些时候,便感觉到了不对。

    现在听到薛衣侯也如此说,无疑就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感觉,越云喜禁不住紧张了起来。

    莫非遇到歹人,想要劫他们身上的钱财么?

    想到这,越云喜不由抱紧了怀中的包裹。

    “哎,现在知道紧张了,早知如此,之前就应该听我的,在广陵城再借宿一晚。”薛衣侯叹息一声。

    不同于越云喜所想,薛衣侯却有着其他的猜测。

    在他想来,这跟踪他们的人,极有可能是万紫轩派来的人,其目的倒也未必就是要黑吃黑,更多的是想要探究他们的底细罢了。

    毕竟,薛衣侯一直表现的神神秘秘,其身世实在太过可疑了,若是不能探究清楚,对俞靖而言,无异于如鲠在喉了。

    这也是他之前不想立即离城的原因,除了想要见识一番广陵城的花花世界,也有混淆视听、摆脱监视之意。

    “那咱们该怎么办?”越云喜的声音都颤抖了起来。

    “无妨,继续走。若是他们不现身也就罢了,若真的不知好歹,就……杀!”薛衣侯眼睛一眯,寒光闪烁。

    现在契约已经拿到手了,薛衣侯并不在意自己身份被戳穿,毕竟自始至终,他可从未说过自己是贵族子弟,日后也不怕打官司。

    可若对方想要黑吃黑,哼……小爷可不是没有杀过人。

    呼呼……

    就在两人各怀心思的时候,一阵衣袂破空之声,陡然打破了月下的宁静。

    竟然……真的来了。

第三十五章 截杀

    身影闪烁,杀气凛然。www.uu234.cc

    只是眨眼的功夫,薛衣侯跟越云喜四周便围了一圈的人,足足有十六七个,衣着短打,手持兵刃,透着精悍。

    借着月光薛衣侯四目环绕,竟是看到了熟人,不正是昨日里被他整治了一番的闲汉么?

    “王对眼。”薛衣侯牙关紧咬,从齿缝中蹦出三个字。

    王对眼便是薛衣侯昨日进城时遇到的闲汉,也是后来被越云喜教训的最惨,将胳膊打折之人。

    闲汉姓王,本名叫什么并不重要,也没多少人知道,反而因为天生斗鸡眼,所以得了个浑号王对眼。

    薛衣侯一番打量,却是从人群中发现了王对眼,正为一个彪悍的中年男子裹挟着立于身旁。

    当然,说是裹挟也不恰当,从王对眼此时的表现看,显然并非是被胁迫的,只是因为自身不修武经,为了赶路才被人架住了胳膊。

    “龙头,就是这两人。”王对眼恶狠狠的瞪了薛衣侯以及越云喜一眼,对为首的汉子说道。

    声音尖锐,透着恨意。

    那被称作龙头的也是个中年汉子,一脸的虬髯,身高足有九尺,极为雄壮,浑身上下无不充溢着彪悍气息,在其背上则斜插着一柄青铜朴刀。

    得到王对眼的确认,那龙头如同野兽般的眸子不禁上下打量了薛衣侯跟越云喜一番,这才瓮声瓮气的开口道,“男的宰了,女的留下。”

    好霸道,不问青红皂白,直接就命令进攻,这番果决,哪怕是薛衣侯也是一时间难以适应。

    不给薛衣侯思考的机会,除了那龙头以及不修武经的王对眼之外,剩下的十五人已经气势汹汹的杀了上来。

    “师姐,小心了。”薛衣侯只来得及提醒一声,抽出千机扇便已经跟人动上了手。

    清风颤,薛衣侯身形一颤,两步跃出,便到了冲在最前之人的面前。

    “给我死。”薛衣侯上来就用尽了全力。

    两尺青锋自扇骨中弹出,使得赫然是其最强的左追翼。

    薛衣侯的打算很简单,那便是先声夺人。

    对手人多,且都修有武经,虽不知修为高低,但值此情况下,只有上来便施以辣手,震慑住对方,方为上策。

    论起战斗的经验来,因为薛家一场剧变,可谓让薛衣侯有了长足的进步,再加上他继承了前世的战术眼光,做出的判断跟决定,无疑是正确的。

    现在,让他唯一担心的反倒不是自己,而是越云喜。

    薛衣侯以前虽是个懒散的性子,但耳濡目染下,渐渐的也有了缇骑司的战斗特点,那便是一击必杀。

    清风颤作为薛家典藏中最好的身法武经,看似简单,却步步杀机,身形的左右颤动,很容易给对手造成迷惑,又不影响自身的速度,最是实用,也因为如此,它几乎成了缇骑司必修的武经,薛衣侯也不例外。

    果然,薛衣侯的主动迎击很是出乎了对方的意料,加上那略显飘忽,却又速度极快的清风颤,让那冲在最前面的男子有些反应不及。

    左追翼,本就是善于追杀的招数,只是眨眼的功夫,薛衣侯便与那人擦肩而过,却于半

    空中留下了一道血痕。

    噗!

    血痕的源头赫然来自那倒霉之人的脖颈,到死他都没来得及惨叫一声。

    “嗯?好辣的手段。”这一幕看到局外的龙头眼中,不由的皱起了额头,粗声厉喝道,“都给老子打起精神来,注意配合,不要给他抓住落单的机会。”

    自始至终,那龙头也只是提醒一声,不仅没有上前助阵,甚至看都没看死去的同伴一眼。

    听到龙头的提醒,且不论跟越云喜交手的几人,只说围攻薛衣侯的人心头一凛,立时就放慢了脚步,等到同伴跟上,这才各施手段,有攻有守,彼此的配合竟然极为娴熟。

    饶是薛衣侯仗着清风颤,一时间,竟然也难以奈何。

    说到这,便看出薛衣侯的弱点了。

    薛衣侯虽然受了缇骑司的影响,但他总归不是缇骑司,相较之下,他更擅长与人单打独斗,并以巧取胜。

    可现在,面对六七个修为不高,但彼此配合却进退有度的对手,就显得有些力不从心了。

    当然,之所以如此,也有另外的原因,就是他手中的武器了。

    没有了逍遥伞,没有了浅吟锯,仅凭一把千机扇,无疑让他的实力大打折扣,胸中所学,很多招式都难以施展。

    就在薛衣侯这边疲于应付的时候,另外一边的越云喜就更加不堪了。

    她原本就没有多少实战经验,现在猝然面临多人的围攻,从一开始,心中便生了怯意,加上对方的人多且又进退有据配合极好,情势也就越发的危急了,更何况手中拿的还是不怎么趁手的逍遥伞……

    “哎呀!”一声痛哼自越云喜的口中传出,却是一个躲闪不及,被歹人用刀刃划中了左臂。

    不过,这一声却是惊讶多过于了疼痛。

    原来越云喜左臂虽被砍中,却出奇的没有受伤,甚至连衣裳都没破,那刀刃一接触到衣裳,也不知为何,竟然滑了出去。

    这一景象,不仅惹得越云喜惊奇,就连围攻她的那几个歹人也是微微一愣。

    可越云喜虽然没事,但她发出的声音,却是惊扰了另外一边的薛衣侯。

    此时薛衣侯都脱身乏术,自然也就顾及不上越云喜了,所以陡然听到越云喜的惊呼,还以为她受了伤,心头禁不住一沉,却是露出了破绽。

    而围攻薛衣侯的歹人经验也分外的老道,察觉到破绽之后,便有一支短矛递了出去。

    好在薛衣侯反应够快,于危机时刻展开千机扇,以扇面挡了下来。

    那短矛虽然没能刺破千机扇的扇面,但凭借着力量,还是间接的点在了薛衣侯的左胸之上,力量之大,一举将其击退。

    薛衣侯倒也机灵,强忍住胸腹的疼痛,借着对方的力量,脚下几个踉跄,竟然直退进了越云喜的战团中,千机扇上下翻飞,给越云喜解了围。

    “受伤了么?”背靠上越云喜的后背,薛衣侯一边戒备,还不忘低声关切道。

    “没、没。”越云喜此时也意识到刚才失声引来的麻烦,不由的有些心虚跟歉意。

    “咱们麻烦了。”薛衣侯没有多想,也没时间多想,

    此时他的脸上已经布满了沉重,“这些都是军伍之人。”

    “啊,军伍?”越云喜可没有薛衣侯这份眼力,听到这个答案,不由的一惊。

    “不错,而且还是军伍之中的精锐。”薛衣侯点了点头。

    薛衣侯总归是出身高贵,在见识上远非越云喜可比。

    眼前这些围攻的人,修为未必有多高,所施展的武经也是粗鄙,可彼此间却进退有度,有攻有守,加之杀伐果决,一看就知道是经历了战场的磨合才有的,如此一来,他们的身份便烘之欲出了。

    军伍本就最重军阵配合,也是其最强大之处。

    一名军伍若是对上游侠,那几乎是以卵击石。十名军伍对上相同数量的游侠,也是败多胜少,可若是百人队面对相同数量游侠,结果就完全不同了,最终胜的必然军伍,若是再上升到千人甚至万人,那将变成一面倒的屠杀,不过沦为鱼肉的已经变成了游侠。

    这也是如今天下,各大诸侯国放任下面的贵族豢养武士却不予限制的缘故。武士比之军伍,单兵素质虽然高了许多,但总归还是乌合之众,一旦作乱,面对大军剿伐,土崩瓦解也只在旦夕。所以,各诸侯王族只要牢牢的掌握住军队,甚至是军队中最精锐的部分,便已经立于了不败之地。

    眼前这些人,虽然衣着布衣,但杀伐之中不论战术配合还是气质,无一不是暗合了军阵之道。而且还都是军伍中的翘楚,也正因如此,区区十几人,便完全压制了薛衣侯跟越云喜两人。

    想到这,薛衣侯不禁向着战圈外的王对眼以及他身边的那位龙头望去,眼眸之中晦暗难明,之前出现在心头的疑惑,到了现在已经豁然开朗。

    好一个兵匪勾结。

    “咱们该怎么办?”越云喜即便不知道薛衣侯所想,也能看得出两人的境况很不好,心乱如麻下,哪里还有分寸。

    “嘿嘿,其实很好办。”薛衣侯却是冷笑一声,“杀光他们就好了。”

    “啊?”越云喜一愣,这不是废话么?可照眼前的光景,他们两人能逃过此劫就已经不错了,哪里有半分可能转败为胜呢?

    “喜儿,你最害怕什么?”薛衣侯却是突然问了句题外话。

    “我……”越云喜一滞,这什么跟什么啊。

    “快点说,你最害怕什么?”眼见四周的歹人在摆好了阵势后,就要再次冲杀,薛衣侯不禁提高了语调,语气极不耐烦。

    “我怕……我怕孤独。”越云喜心头一震,下意识的就尖叫了出来。

    孤独?

    这下反而让薛衣侯一愣,不过很快也就释然了。

    只怕身后这女人怕的不是孤独,而是孤苦无依吧。

    想想也对,从小到大,越云喜就跟聂老头相依为命,从她平日里对聂老头的言听计从就看得出有着极大的依赖性,既然如此……

    薛衣侯眼睛一转,已经有了主意,可转瞬间就化作了苦涩。

    “又上来了,杀吧。”下一刻,十几个歹人已经杀到了眼前,薛衣侯手中千机扇一挺,便迎了上去。

    ……

    “啊!!!”

第三十六章 血念玉

    凄厉而又短促的惨叫,几乎压制住了嘈乱的打斗声,使得原本就左支右绌的越云喜更是大急。www.uu234.cc

    因为这声音,赫然出自薛衣侯。

    心中焦虑之下,越云喜竟然不顾身前的敌人,转目望去。

    果不其然,薛衣侯整个人已经飞出一丈之远,落地之后,身体一阵抽搐便归于静止,生死不知。

    “师弟……”眼见此状,越云喜如遭雷殛,一时间,担忧、悔恨、愤怒、恐惧种种情绪袭上心头。

    担忧薛衣侯的安危,愤怒这些歹人的恶毒,而更多的则是悔恨,她恨自己的无能,竟然连自己的亲人都保护不了,更有着无尽的恐惧。

    薛衣侯死了么?

    或许,但现在不论他是生是死,越云喜都陷入了孤身奋战的境地。

    在之前,哪怕身陷危境,但在越云喜的内心深处,虽担忧,但却没有太多的恐惧,因为她长年累月建立起的依赖性,已经不知不觉中转嫁到了薛衣侯的身上。

    薛衣侯的存在,也恰恰给了她偌大的心里安慰。

    可现在呢?

    就在刹那间,薛衣侯还在问她最害怕什么?

    她害怕孤独,害怕这种无依无靠的孤苦,这让她充满了不安全的无助,犹如……混沌的记忆中,那个于纷乱战火中孤苦无依而嚎啕大哭的婴儿。

    砰!

    越云喜的失神,于此时无疑是极为危险的,浑然不知一柄朴刀已经落到了她的身前。

    眼看再近一寸,那朴刀便能捅入她的胸腹,然后要了她的性命,可就在此时,朴刀陡然一转,改劈为抽,最终用冰凉的刀身狠狠的抽在了越云喜的肩头。

    这些歹人虽然下手狠辣,但却没有忘记之前龙头的交代。

    男的宰了,女的留下。

    换言之,眼前这小娘皮是必须要活捉的,军令不可违。

    更何况,若是不留下这小娘皮,这一趟他们可不是要亏本了么?

    啪!

    右肩遭到重击,越云喜脚下横着踉跄数步,差点摔倒,剧烈的疼痛几乎让她将手中的逍遥伞甩脱,但同时也将她从浑浑噩噩中惊醒。

    “你们……杀了师弟,我、我要你们都陪葬!!!”声音冷厉而尖锐,让人实在难以相信,这阴冷的语气竟然会是从一个娇弱的女子口中发出。

    一时间,炎炎的盛夏夜里,所有人竟不自觉的打了个寒战,包括在外观战的龙头。

    人在恐惧的时候会变得如何?

    胆怯?昏厥甚至是被生生的惊吓而死?又或者……

    越云喜给出了她自己的答案。

    手中的逍遥伞徐徐的擎起,速度很慢,甚至有些颤抖。右肩的创伤,还是给她带来了不小的影响。

    一时间,整片天地,似乎也随着越云喜缓慢的动作而放慢了。

    “内实精神,外失安佚。见之如妇,夺之似虎。布形候气,与神俱往。捷若腾兔,追形还影,纵横往来,目不及瞬……”

    低不可闻的呢喃之声,自越云喜的口中传出,然后……剑随意动。

    呼!!!

    晚风徐徐,本应该轻柔,可为何吹拂在人的身上,竟是那般的痛!

    啊、啊!!!!

    惨叫之声,不绝于耳,只不过转瞬之间,之前还气势汹汹的歹人,竟然悉数倒地,若是仔细看的话,便不难发现,每一个人的身上或多或少

    ,都有一个血窟窿,要么在咽喉,要么在眉心,要么兼而有之。

    黑夜重归静谧,只是带着森然。

    一个身材修长但却消瘦娇弱的女子却浑噩的站在死人堆中,这一幕,看在任何人的眼中,都会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

    至少,薛衣侯是如此,自始至终都没有加入战团的龙头是如此,至于那王对眼,早就吓的白眼一翻,昏死了过去。

    越云喜略显呆滞的娇容缓缓转动,直向那龙头望去。

    噗通、噗通。

    只是这一眼,龙头就有种心脏要从胸腹中跳出来的窒息感。

    不自觉中,那龙头已经连退了数步……

    “啊!!!”一声粗粝的惨叫,终于忍不住从龙头的嗓子眼里挤压出来,紧接着转身便逃进了黑夜之中……

    直到龙头的身影为黑夜所吞噬,薛衣侯才从恍惚中惊醒,再想去追却是已经晚了,叹息一声,这才从地上爬了起来,神色复杂的望向越云喜,一时间竟然不敢走过去。

    “喜儿、喜儿师姐?”薛衣侯试探的叫了两声。

    别怪薛衣侯如此谨慎,实在是越云喜此时的状态太过诡异了,仿佛神游天外,又仿佛进入了某种难以言明的境界之中,谁知道她此时是否清醒,若是冒然走过去,把自己当成敌人,一剑斩了,那死的就太亏了。

    呼!

    一阵寒风吹过,掀起了薛衣侯跟越云喜身上的衣袂。

    “我擦,见了鬼了,这可是盛夏,哪里来的瑟瑟寒风!”薛衣侯全身不由的打了个哆嗦。

    心头的怨念刚落,另外一边,越云喜娇躯一晃,仿佛失去了力量一般,眼看就要委顿倒地。

    见状,薛衣侯哪里还有其他顾虑,急忙发动清风颤,在其倒地前,将她拦腰抱住。

    低头看去,越云喜此时俏脸苍白,满是疲倦。

    “师、师弟……”空洞无神的眸子在看清薛衣侯的脸之后,渐渐有了神彩,但越云喜只来得及说出这两个字,脑袋一歪,却是昏迷了过去。

    这是……脱力了?

    薛衣侯心头一阵乱麻,竟然有些不知所措。

    “哼,小子,现在你可满意了?”一声冷哼突然自黑夜中传来。

    “老匹夫?!”对于这声音,薛衣侯实在太熟悉了,骇然转头间,一道身影徐徐的自黑暗中走出,不正是聂老头么?

    聂老头一步步走来,而且脚下更是不客气,将一具具拦路的尸体踢出去了不知道多远,这才站到薛衣侯的身前。

    满是爱怜的看了眼昏迷于薛衣侯怀中的越云喜,再看向薛衣侯时,神色立即就冷了下来。

    “老匹夫,你不是不来广陵么……不对,你一直在暗地里跟着我们对不对?刚才你也一直冷眼旁观?”薛衣侯很愤怒,不是愤怒于聂老头的欺骗,而是愤怒于他的见死不救。

    是的,聂老头看的明白,之前为了能够激发出越云喜的潜力,薛衣侯无耻的装了回死,主动的让自己迎上了一名歹人的武器,让自己受伤倒地,然后装死。

    而这么做的效果,无疑是显著的。

    巨大的恐惧激发了越云喜的潜能,挥手间,凭着并不锋利的逍遥伞,尽屠十几个歹人。

    可那又如何?

    比起自己的无耻,他更痛恨于聂老头的见死不救。

    这老匹夫,难道看不出之前两人的危境么?若是他能够现身

    ,薛衣侯又何必用自己的性命去做一场豪赌。

    “臭小子,倒是恶人先告状了。”聂老头那双本应该浑浊的老眼,此时却是精光四射。

    是的,薛衣侯的愤怒是真的,但同样也是假的。

    薛衣侯真的是在愤怒,但同时也确实是恶人先告状,以期避免被聂老头秋后算账。

    薛衣侯用无耻的装死,激发了越云喜的潜能,可后果却是让她陷入了昏迷。

    只是简单的脱力么?会不会有其他的副作用?薛衣侯不知道,所以此时必须尽力的撇清自己的罪责。

    “哼。”被聂老头揭穿,薛衣侯老脸微热,却依然嘴硬,佯怒的冷哼一声。

    “哎……回家吧。”出乎意料的,聂老头也不知是怎么想的,最终没有惩罚薛衣侯,只是叹息一声,强自从薛衣侯的手中接过了越云喜,然后将其抱到了驴子上,一手牵驴,一手扶着她不至于摔落,也不招呼薛衣侯,便自顾的离开了。

    什么意思?这就完了?

    薛衣侯有些愣,实在猜不出聂老头的意图,良久之后,还是挠了挠头,捡起掉落在地的逍遥伞,捂着胸口的痛处,追了上去。

    “老头子,你真的不能教我喜儿……师姐所用的武经么?”

    相比于上次比武,这一次,越云喜那凌厉无比的快剑,给予薛衣侯的冲击力更大,也让他更加的眼热。

    “老夫之前已经说过了,不会,自然也不能教授了。”聂老头不冷不热道。

    “谁信呢?”薛衣侯撇了撇嘴,小声嘀咕道。

    看样子,聂老头是真的不愿意教自己这门绝学了,既然如此……薛衣侯眼睛一转,却是有了决定。

    既然从聂老头这学不了,那日后就悄悄的向越云喜偷师好了。

    “老夫劝你别打喜儿的主意。”

    有的时候,薛衣侯真的怀疑,这老头是不是学过读心邪术,否则,怎么就能总是一眼就瞧出自己的小心思呢?

    “为什么?”薛衣侯梗着脖子不服道。

    老匹夫管的似乎也忒宽了吧。

    聂老头看着薛衣侯那倔强的表情,心中喟然一叹,今天若是不能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怕是难打消他的念头啊。

    “也罢。”聂老头叹息一声,似乎下定了决心,“喜儿的武经确实不是老夫教导的,当然也不是什么生而知之,而是传承自血念玉。”

    “血念玉?!”薛衣侯心头一颤。

    “呵呵,看来你也知道血念玉啊。”聂老头抚须一笑。

    废话,那可是大名鼎鼎的血念玉啊,小爷又不是山野村夫,如何不知道。

    所谓血念玉,确实是玉的一种。

    玉,又被称作灵石,乃是石之精华,又被称作大地舍利,质细而坚硬,有光泽,略透明,经雕琢,可做配饰,为世人所喜。

    但这只是凡人之见,而对于修行之人,更加看重的乃是玉的特质。

    天下之间,现在发现的玉共分软玉、硬玉、黄玉、碧玉、青白玉、白玉、青钢玉七大类共计百种之多。

    每一大类都各有特质,其用途也是完全不同,这些后文自有详述,再此就不赘言了,只说那血念玉,则属于软玉的一种,也是品质最高的,世间罕有,其价值自然就可见一斑了。

    当然,血念玉的价值可不仅仅体现于稀罕,更在于其特质它可拓印典籍。

第三十七章 身怀宝玉而不自知

    但凡修行典籍,不管是文卷还是武经,不管是内经还是外经,想要传承,自然离不开拓印,而最常用的方式自然就是刻在竹简或者写在羊皮卷丝帛之上,不过,这些方式虽然简单,但也有极大的弊端,一来容易损坏,其次也极容易为人所盗取,从而泄露。

    这也是为何,但凡修行之人,大多将修行典籍视为最珍贵的财富,轻易不予外传,可依然有不少流落黑市的缘故,很大一部分都是来路不正,非抢即盗来的。

    除了上述的的记载方式外,还有另外一种方式,所用的载体便是血念玉。

    血念玉有两大特质,其中之一,名为摄念。所谓摄念,便是可摄取人的意念。用时,只要将血念玉放在眉心处,然后注入玄力,血念玉便可抓取脑中所想的影像,并予以储存。

    第二个特性,则是血融。血念玉不仅质地柔软,更是遇血则融,化为液体。

    正是因为这两大特性,使得血念玉成为拓印修行典籍的最佳选择。

    利用摄念的特性,可将修行典籍通过冥想的方式储存入血念玉之中。

    而在用的时候,只需要在身体的某处割伤,然后将血念玉放于伤处,后者遇血则融,从而进入到自身血脉,除非身死,绝无丢失的可能。

    当然,用血念玉进行拓印,同样也有其弊端。一来,血念玉稀罕,有价无市,甚至不是一般贵族所能拥有的。其次,血念玉拓印典籍,不利于大范围的传承。

    正是因为这两大缺点,所以,除非是品阶极高的镇国、镇派绝学,绝无可能用血念玉拓印。

    血念玉融于血脉之后,并非消失,只是呈现出液体状态,并且通过血液流入人脑,如此达到生而知之,随意念调动,予取予求。

    可一旦传承者为人所杀,放干其血,血念玉就会重新凝固,开胸破腹,便可取出。所以,血念玉传承也并非万无一失。

    当然,血念玉本就稀罕,一旦为人所传承,其隐蔽性也是极佳,寻常根本不可能被人发现,加之其取出的方法又颇为麻烦且残忍,所以,这一点弊端倒是可以忽略。

    “喜儿是乃是老夫捡到的孤儿,说起来,距今也有十七年了。收养之后,老夫以金针刺穴之法,想要窥其有无修行的资质,如此才偶然间发现了血念玉的存在。后来,随着喜儿长大,她总说会在梦中看到一些影像,也让老夫确认,那融入她血脉中的血念玉所记录的赫然便是一部武经,而且还是极为高深的武经。”既然已经打开了话匣子,聂老头也不再隐瞒,“老夫好奇之下,也曾询问过喜儿一些细节,花了足足两年的时间,对那部武经才算有了大概的认识,却最终发现,它竟然根本不适合男子修行。”

    “不适合男子修行?!”薛衣侯一愣,心中失望的同时也颇为好奇。

    世界之大,还真是无奇不有,竟然还有如此特别的武经,不适合男子修行,换言之,就只有女子才能修行了?

    这种事情,薛衣侯还真是第一次听说。

    哪怕薛家典藏有**剑,但只是因为它本就是女子所创,招式之间充满了柔美,更适合女子罢了,却也不限制男子修行。

    这老头不会是为了让自己死心,而故意杜撰

    出来的吧?

    薛衣侯不无怀疑道。

    “你可是不信?”聂老头斜了薛衣侯一眼。

    薛衣侯默然,算是回答了。

    “好吧,其实那部武经比较特殊,它本身并不分内经外经。”聂老头摇了摇头。

    “不分内、外经?是什么意思?”薛衣侯皱眉。

    “换言之,它包含内经以及外经,乃是罕见的总诀武经。两者相辅相成却又缺一不可。”聂老头解释道。

    “你……你不会是说它的品阶在上等地阶吧?”一时间,薛衣侯也是惊的瞠目结舌。

    内经分天地玄黄四品,每品又有上、中、下三等。

    地阶的内经若是有售的话,其价值甚至买下整个北阴郡或者广陵城了。

    更何况是上等地阶的内经,一旦有流落在外的,甚至可以引发诸侯国间的战争。

    而据薛衣侯所知,武经在分内、外经的同时,还有一种特殊的存在,便是聂老头口中所说包含了内经跟外经的总诀武经,但凡这一类特殊的武经,都以内经的品阶进行划分,而且最低也达到了上等地阶。

    原因很简单,但凡这种特殊的总诀武经,其包含的内经对身体的改造从一开始,便是完美了契合了所属外经的招式,同时,其外经的招式,只有在其所属内经经脉玄气(力)的运转下,才能发挥出最强的威力。

    两者相辅相成,彼此成就,其价值可想而知。

    “怕是不止如此啊。”聂老头的回答,无疑让薛衣侯更加的想入非非了。

    不止如此,是说其品阶不止是上等地品么,那么……我擦,难道是天阶武经!!!!

    薛衣侯自觉有些眩晕。

    要知道,以前的薛家大小也算是一方豪强,可其典藏的内经之中,最高的也才不过是中等黄阶,可饶是如此,非主支子弟都没资格修行呢!

    中等黄阶,天阶,其差距何止天壤。

    “可这跟性别有什么关系?”良久之后,薛衣侯才擦掉口水,迫切的问道。

    “关联便在那部武经所包含的内经,其开拓的经脉不是男人可以做到的。”聂老头也显得有些遗憾,“男女总归有别,尤其是身体的结构上。”

    “能说的详细点么?”薛衣侯不懂。

    “好吧,那部武经所包含的内经,在前期倒也没什么不同,可修为一旦突破进持节境,会在女子孕育之处凝结节杖,你可以么?”聂老头看薛衣侯依然不死心的样子,索性和盘托出。

    “女子孕育之处?”薛衣侯稍一品味,脸色立即就变了。

    那不就是子宫……

    好吧,听到此,薛衣侯终于彻底的绝望了。

    “现在死心了吧。”聂老头戏谑道。

    薛衣侯无精打采的点了点头。

    这诡异的武经,都快赶上葵花宝典了,不,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至少后者,男子若是狠一狠心,也不是不能修炼。可若是换成前者……嗯,倒也不是没有可能,但首先要变性啊,且不说时下有没有这种医疗技术,即便是有,薛衣侯也是万万不会做的。

    “哼,身怀宝玉而不自知,你个小混蛋,真是气煞老夫了。”实在看不得薛衣侯

    那势利的嘴脸,聂老头终于忍不住,一掌拍在了其后脑勺上。

    毫无防备下生受了这一掌,薛衣侯踉跄着差点没跌个狗啃屎。

    “老匹夫,你什么意思?”薛衣侯大怒。

    “什么意思,难道你听不懂人话么?”聂老头也是毫不逊色,瞪着一双牛眼。

    人话?呸呸,身怀宝玉而不自知?

    难道是这一句?

    薛衣侯歪着脑袋想了想。

    什么乱七八糟的,这跟越云喜身怀的武经又有什么关系?

    等等……

    薛衣侯脑筋急转,似乎想到了什么。

    “聂老头,你不会是说……”

    “还算聪明。”聂老头满意的点了点头。

    果然如此。

    一时间,薛衣侯突然变得兴奋激动起来。

    若是在外人听来,或许会莫名其妙,这师徒俩是在说人话么,怎么一句都听不懂呢?

    事实上,薛衣侯之所以会这般激动,皆是因为那句“身怀宝玉而不自知”,让他联想到了四个字剑庐传承。

    身怀宝玉,可谓是一语双关。

    想想之前在聂老头卧室下洞窟的惨痛经历,薛衣侯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内经一部四章以及外经九章,不觉得奇怪么?

    不论是内经还是外经,皆是武经,既然是武经怎么会凭白的烙印进薛衣侯的脑海中呢?在联想到,当时,聂老头猝然出手,将自己拍晕……

    以前是无暇多想,而现在,有了越云喜这个例子,薛衣侯若是再想不出其中的关窍,就可以找根面条吊死了。

    血念玉,薛衣侯血脉中融入了血念玉,而且还是聂老头亲自打入自己体内的。

    只有如此,才能解释当时发生的种种,而这恰恰不是说明身怀了“宝玉”么?

    当然,这里的宝玉不仅仅指的是血念玉,更包括它所拓印的武经。

    且不去说那模棱两可的九章外经,只是那名为《剑语》的内经,就是了不得的宝贝。

    《剑语》分四章,每章为一分篇,第一章品质达到了上等黄阶,第二章则是上等玄阶,第三章直接就蹦到了上等地阶,至于最后一章,更是夸张的上等天阶。

    之前,薛衣侯因为自身修为的缘故,只修了第一分章,其品阶虽高过他之前所修的《常心经》,却也高的有限,加上突然更换内经所引来的痛苦,所以使得他事后根本没有仔细品味,至于现在……

    乖乖,上等天阶,那岂不是逆天的存在了。

    想通之后,薛衣侯就开始傻笑,将小人得志的模样演绎的那叫一个淋漓尽致。

    有了对比,再看越云喜所传承的那部特殊武经,哪还有之前的觊觎以及失落,反而充满了一览众山小的得意。

    “嘿嘿,老头……呃,师父,咱们剑庐一脉的传承,比之师姐的传承孰高孰低啊?”薛衣侯一脸贱笑的问道,得意忘形处很是欠抽啊。

    就仿佛开着法拉利的人,却“不耻下问”的问一个开着奥拓的人,谁的车好一般。

    其后果自然是……

    “滚蛋!”聂老头怒喝声中,粗糙的巴掌便招呼了过去。

第三十八章 改变

    一老两少,待回到山村的家中之时,天已放亮。www.uu234.cc

    越云喜依然在昏迷沉睡,被聂老头抱进了卧室安置。

    离开前,回头望了昏睡的越云喜,不知为何,薛衣侯的神色变得分外复杂。

    厅堂内,师徒二人再次问对。

    “老头……师父,喜儿师姐是怎么回事?真是力竭么?”

    “哼,这时候终于想起喜儿了么?”聂老头却是冷哼了一声。

    薛衣侯讪讪的摸了摸脑袋,来的一路上,他光自己个兴奋激动了,竟是忘记了越云喜的安危,如此想来,心头不禁有些惭愧。

    好在聂老头并没有过分苛责,也算是给他留了些颜面。

    “喜儿如此,除了力竭外,也有过分惊吓的缘故……”

    经聂老头一番解释后,薛衣侯这才了然。

    说白了,喜儿现在的修为还是太弱了,难以驾驭她所修的那门特殊武经,强行施展,不仅对体力的消耗极为巨大,甚至对自身也造成了一些反噬,好在她年轻,偶尔一次,修养几天也就回复了,并没有太大的问题。

    当然,除了体力的耗尽外,紧绷的神经加上薛衣侯制造出来的恐惧,也是使她昏迷的重要原因,毕竟情绪的过分激动本来就容易让人晕厥,更何况是在身体虚弱的情况下。

    “话又说回来了,你们两个混账进一回城,怎么就惹来这么大的祸事?”聂老头突然兴师问罪道。

    “呃?你不知道?”薛衣侯诧异的望了老头一眼。

    “老夫如何得知?”聂老头表面上义正言辞,但暗处却有些心虚。

    聂老头如何不懂薛衣侯的言外之意,事实上,他也确实背着这两人去了广陵城,但也真的不知道他们为何会遭遇截杀。

    “哎,都怪我太仁慈了。”薛衣侯没有继续追究,颇为懊恼的拍了拍脑袋。

    话还要从那一晚上说起。

    薛衣侯利用一个晚上的时间,从那几个闲汉的口中探听到万紫轩的情况后,最终还是放过了他们。

    当然,倒不是说薛衣侯发了善心,主要是那几个闲汉实在入不了他的眼而已,更何况之前也得了教训。

    可惜,薛衣侯还是犯下了大错,而且是经验主义的错误。

    广陵城最终不同于薛山县。

    薛山县县城满打满算也不过十万人口,贫富差距没有那么大,相对的闲汉并不多,最多干些偷鸡摸狗之事,哪怕有大着胆子想要拐孩子妇女的,也被最大的纨绔薛衣侯好一番整治,就此老实了下来。

    可广陵就完全不同了,人口百万,商业发达,可谓三教九流数不胜数,闲汉的数量跟规模自然也就不可同日而语了。

    薛衣侯能够看出那些为人所鄙视的闲汉所拥有的优势,别人为何就看不出呢?

    之前,薛衣侯就已经判定那些截杀自己的人出身军伍,串联起来,也就不难猜出其中的原因了。

    时下乱世,兵跟匪可是不分家的。

    白日里为兵,镇守家国,暗地里做些男盗女娼之事实在没有什么好奇怪的,不然如何改善生活,就靠那点并不丰厚的饷银么?

    收拢闲汉,身居幕后,如此一来,军队便可

    从闲汉的身上榨取好处,而后者有了军队作为依仗,行动便更加的猖獗,狼狈为奸,倒也算得上是双赢的局面了。

    想来,那些被薛衣侯教训的闲汉,因为心怀怨怼,也不知用了什么手段,最终说服了靠山,对薛衣侯两人进行了截杀。

    “哎呀,该死,竟把那孙子给忘了。”薛衣侯突然一拍脑袋,无比懊恼道。

    到了现在,他终于想起来,虽然越云喜大发神威,斩杀了十几人,可最终还是跑了那个龙头,这也就罢了,似乎连那个王对眼也还活着,只是吓昏了过去。

    以薛衣侯的性子,若是能想起来的话,怕是绝对不吝一刀,结果了那闲汉的性命,可因为聂老头的意外出现,竟是被他给遗忘了。

    只可惜,此时想起来又能如何,且不说已经过去了一个黑夜,那王对眼怕是早就跑了,即便没跑,薛衣侯总不可能再跑几百里原路返回吧?

    “也罢,就让你多活些日子,反正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薛衣侯一阵咬牙切齿。

    “说完了?”聂老头的声音突兀的响起。

    “呃?老头,还有事么,没事的话,要不各回各家,去睡觉?”薛衣侯打了个哈欠,疲惫之色瞬间爬上了脸颊。

    “你的伤没事吧?”聂老头罕见的关切了起来。

    “没事。”薛衣侯无所谓的摆了摆手,最近这段时间,总是受伤,倒是让他慢慢的习惯了,再者说,这一次,也确实没大碍。

    之所以如此,还要多亏了身上的衣服。

    薛衣侯跟越云喜的飞鱼服,其面料选取的丝绸品质极佳,用一句广告词来说,就是非一般的丝滑,一般刀剑砍上去,若是角度不好,原本十成的力道甚至可能被卸去六成。

    这也是古时候很多高级将领在盔甲之内还要穿上高等丝绸的缘故,能极大的降低刀枪剑弩这类锐兵器的伤害。

    除此之外,飞鱼服还在前胸后背处夹杂了一层金丝内衬,让其防御力更上了一筹。

    当时,薛衣侯为了能骗得越云喜恐惧,便主动的迎上了敌人的兵刃,那是一柄短矛,或许是使用了很久的缘故,矛尖并不算尖锐,加上使矛之人,也没料到自己竟如此轻易的刺中薛衣侯,准备不足下,力道也并不大。

    短矛扎在薛衣侯的右胸之上,甚至都没来得及戳破衣料,就见薛衣侯狠狠的摔了出去,生死不知,紧接着便上演了越云喜一剑连杀的好戏。

    所以,自始至终,除了胸口有些疼痛之外,薛衣侯连皮都没有擦破,自然也就算不得伤了。

    不过,虽然没受伤,可面对聂老头罕见的关怀,薛衣侯嘴上不说,但心里还是暖洋洋呃,可惜,这份感激甚至没能捂热,就被紧接着到来的凉水给泼灭了。

    “哼,没事就好……既然如此,从明天开始,你的好日子也就算是到头了。”聂老头阴森的一笑,让薛衣侯倍感不安。

    “老头,你这是何意?”

    “老夫乏了,且先歇了,晚饭时再叫我。”可惜,聂老头并没有回答,站起身后,留给了薛衣侯一个渐行渐远的背影。

    ……

    薛衣侯很困,也很累,可不知为何,辗转反侧却怎么都睡不着。

    “该死的,小爷怎么也算半个客人,且来了这么多天了,难道就没人想着给打张床么?”薛衣侯猛的坐起,发泄般的锤了身下的地面。

    是的,薛衣侯此时在打地铺,甚至可怜到连一张草席都没有。

    夯实坚硬的地面,偏偏还凹凸不平,趟在上面,别提有多难受了,而且还脏。

    郁闷中的薛衣侯此时多么的想念自己的无涯海筑啊。

    睡卧摘星阁,醒枕碧池水,那种惬意,就是给个神仙也不换呐。

    “不行,必须改变。”薛衣侯握紧拳头,下定决心道。

    为了修行,看样子是要在此长住了,薛衣侯绝对绝对绝绝对不能再容忍眼下的鄙陋了。

    房舍必须要改,还有伙食也要改。

    既然睡不着,索性就做些事情。

    薛衣侯从搬回到厅堂的书箱中掏出了不多的纸张,然后又对不大的院子里里外外查看了一番,甚至还探查了一番地形地势,花了足足半个时辰,这才开始借用鹅毛笔画了起来。

    肉眼可见中,一栋古色古香的别墅渐渐的映于纸上,虽不大,也不奢华,但却处处透着精致。

    薛衣侯不是建筑设计师,但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更何况一法通万法通,有着不俗武器设计功底的他,还是有着一手不错的素描画技的。

    数张纸,分别有效果图、俯视图以及单个建筑的详细图样,倒也有模有样。

    如此,一个白天的时间便已经过去了,就在薛衣侯完成最后的雕琢,想要起身舒展一番筋骨时,却是发现,不知何时,越云喜竟站到了自己的身后。

    “咦,喜儿师姐,你醒了。”薛衣侯惊咦一声,颇觉意外。

    听聂老头说的那般严重,薛衣侯还以为越云喜怎么也要昏睡上一天一夜呢?

    “你画的是什么?你原来的家么?”越云喜虽然醒了,但脸色却并不好看,透着苍白的疲惫,但此时,大大的眼睛却是眨也不眨的盯着案几上的几页纸,透着好奇以及……羡慕。

    俗话说的好,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

    自从薛衣侯来了之后,越云喜也不知怎么的,心态上渐渐便有了改变,很多以前并不在意的事情,慢慢的却是在意起来。

    比如穿着,比如饭食,再比如……房舍。

    跟薛衣侯画满了几张纸的精舍相比,自己住了十几年的院子,俨然跟猪圈已经没有太大的差别了。

    “我原来的家?”薛衣侯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

    就自己纸上画的院子,怕是连薛府的万一也比不上啊。

    “不,这是我们的家。”

    “我们的家?”越云喜有些懵懂。

    “不错,我们的家,未来的家。”薛衣侯坚定的点头。

    若是在以前,薛衣侯即便想也无能为力,不过现在么?

    身怀三百贯铜钱,建这么一所院子,已经绰绰有余了。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加上背靠青山,倒也别有一番雅致。”薛衣侯摩梭着下巴,细细欣赏着自己的作品,越发的得意起来。

    “喜儿师姐,不知这山村里,能不能找得到泥瓦匠?”

第三十九章 二选一?没有选择

    殂山村,位于广陵郡跟北阴郡边界,隶属于广陵郡下辖的茂陵县。www.uu234.cc

    整个村子都位于殂山脚下,有户百余,算得上的穷乡僻壤了。

    殂山村方圆数十里良田稀少,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所有村民大多以打猎为生,而殂山便是最好的猎场。

    自从来到这里,今天才是薛衣侯第一次认真的打量这座小村子,只不过,过程却有些……怪异。

    村后一块掘山开石打造的小土场中,薛衣侯指着二十多个或男或女,还挂着透明鼻涕的孩童,瞠目结舌的瞪向了身旁的聂老头。

    “老头……大早上叫我起来,莫不是要小爷跟这些小屁孩一块修行吧?”

    “是又如何?”聂老头眯了眯眼睛,“你觉得有失~身份?”

    “小爷现在就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还有狗屁的身份。”薛衣侯大怒,这聂老头简直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可小爷再过几日就十六岁了,按礼可戴冠,便是成年,怎么可能跟一群黄牙小儿一起修行?”

    “再说,这些孩子又是怎么回事?你不就是个铁匠么,什么时候又成这村子的武经教头了?”

    “哎,都是苦命的人。”聂老头慈祥的看着这些在土场子里打打闹闹的孩童,深深的叹了声气,“老夫十多年前隐居于此,自然也就算是殂山村的人了,身为村民,总要尽些义务。只可惜身无所长,就只能每旬日教授这些孩子一些防身的本领。

    你也看到了,这殂山村就那么一点薄田,根本不可能养活得了一家人,所以村民大多都以狩猎为生。且不说能否狩到猎物,一旦遇到些凶兽,甚至还有性命之忧。尤其是现在,封神榜揭,妖魔鬼怪尽出,这世间就变得更加危险了。还记得那天,你跟喜儿联手杀死的狼妖么?”

    聂头老突然反问。

    “你还真是越扯越远了,狼妖跟这些小屁孩又能有什么关系?”薛衣侯不以为然道。

    “哼,难道你就没有想过,为何喜儿要那般处心积虑的狙杀狼妖?”聂老头很是不满的瞪了薛衣侯一眼。

    “难道不是偶遇的么?”薛衣侯不傻,听出这里面定然还有故事。

    “哎,不说那狼妖秉性如何,但总归是一条性命,若是无缘无故,老夫又怎么会让喜儿犯险前去追杀呢?”聂老头再次叹了声气,“就在半月之前,这村子里有五个猎户外出狩猎,却是再也没有回来,全都为那狼妖给吃了。你面前的这些孩童中,别看他们现在无忧无虑,实际上,其中有一些便是出自那五家之中。”

    薛衣侯再也没了之前的牢骚。

    虽然他从小衣食无忧,但也知道,普通的人家,若是没了顶梁柱,那家也算是毁了。可以想象,那五家以后的日子将会何等的艰难。

    “只可惜,这些孩子大多天赋不佳,更缺少修行资源,老夫也只能尽尽人事,教他们一些防身的本领,等到日后长大了……哎,这以后的事情,谁又说得准呢?”

    “难道你就没想过给他们换种营生?”薛衣侯沉吟了一番,说道。

    “哪有你说的那么简单?再说,老夫除了打铁跟一身的把式之外,又能教他们做什么?”聂老头说到这,神情微微一振,目光不由的瞥向了薛衣侯。

    对啊,聂老头自己确实没有带领村民致富的本领,可此时身边不正好有一个聚财童子么?

    “干嘛这么看我,小爷不喜欢男人,更何快还是半截身子都入了土的老头。”薛衣侯眼神闪烁。

    “好吧,好吧,小爷怕了你了,这事让我想想。”实在受不了老头那“暧昧”的眼神,薛衣侯无奈的拍了拍额头。

    于是,聂老头果真不再看他了。

    “话说,为何只有我,喜儿……嗯,师姐不来么?但话又说回来了,在

    你家呆了这么长的时间,还真没见过她修行呢?”薛衣侯赶紧换了话题。

    “呵呵,喜儿的修行方式比较特殊,别人学不来的。”聂老头神秘的一笑。

    心中虽然好奇,但薛衣侯也知道,但凡涉及修行的法门,无不被人视作最大的秘密,所以眼见聂老头不愿说,他也就不问了。

    “太阳出来了,要不就开始?”薛衣侯问道。

    “嗯,开始吧。”聂老头点了点头,然后伸手猛地向殂山一指,对薛衣侯厉声道,“你今天早上的训练很简单,从这里到山顶跑十个来回便可以了。”

    循着手指,薛衣侯看了看山顶,不自觉的吞了口唾沫。

    从这里到山顶怕是不得有十里路啊,一个来回就是二十里,十个来回就是二百里,更何况还不是平地。

    上山难,下山更难,若真的如此跑上十个来回,还只是晨练,就算不累死,也得去掉半条老命啊。

    “老头,你肯定是在开玩笑对不对?”薛衣侯的笑容怎么看都分外的僵硬。

    “殂山山顶有一株百年桑树,此时已经结出了桑葚,虽青涩难以下咽,却有清肺之功效,你每次就带一些回来,万万不能空手。”聂老头不予理会,自顾的说出了要求。

    这是防止薛衣侯作弊么?

    似乎这里面的漏洞不小啊。

    薛衣侯摇了摇头,只怕这里面绝对没有那么简单啊。

    “哦,对了,别怪老夫没有提醒你。在那株百年桑树的旁边有一山洞,里面住着一条十余丈长的青蟒,性情极为凶恶,但凡靠近山顶者,只要被其发现,便难逃厄运,所以,你定要做到轻手轻脚,采摘桑葚时也务必迅捷,切不可心生贪念,若是惊扰了它,嘿嘿,到时可就有苦头吃喽。”

    “老头,你坑我!”薛衣侯哪里还听不出来,这根本就是聂老头的故意刁难啊。

    十余丈的青蟒,乖乖,怕是一口都能吞下头壮牛啊!

    “哼,管他有没有青蟒,小爷不去总可以了吧。话又说回来了,小爷实在看不出,这跑步跟修行有个屁的关系。”薛衣侯果断的拒绝道。

    “当然可以了。”出乎意料的,聂老头竟然没有反对,而且还笑了起来,“老夫一向不喜强人所难,既然你不愿意,那就换种方式如何?”

    “先说来听听。”薛衣侯满心紧张道。

    事出反常必为妖,聂老头的笑容实在太诡异了,让他闻到了阴谋的味道。

    “这另外的方式么,就更简单了。”聂老头笑着抚了抚须,不等薛衣侯开口,便继续道,“跟老夫来。”

    聂老头背着手悠悠然的走到了土场旁边的一块大青石上。

    这青石足有床那般大,高及人腰,或许是经常为人坐的缘故,表面被磨的光溜溜的。

    在青石的旁边更是放着一捆不知谁拣来的木柴,大多都只有手指粗细,虽长短不一,但大多都超过了两尺。

    薛衣侯好奇的看着眼前的青石以及那捆木柴,眼睛不断转动,揣摩着聂老头的用意。

    这老家伙难道是想让自己去拣木柴,以惩罚自己的不服管教?

    在薛衣侯好奇的眼神下,聂老头缓缓的弯下腰去,从地上捡了块石头,然后用力的在青石上画了个鸡蛋大小的圆圈。

    扔掉石头,拍了拍手上的尘土,聂老头似乎对于自己画的鸡蛋很是满意。

    “看到那圆圈了么?”就在薛衣侯困惑的抓耳挠腮之际,聂老头终于开口了。

    “看到了,怎么,你莫非想让我画鸡蛋?”薛衣侯毫无征兆的就想起了前世关于某位知名画家画鸡蛋的故事,自以为幽默道。

    “看到那困木柴了没有?”聂老头甚至都懒得多看薛衣侯一眼,指了指地上的那捆木柴。

    “小爷不瞎。”

    “听说过水滴石穿的典故么?”聂老头再问。

    呃?

    薛衣侯一愣,浑身不由的一个激灵。

    这老头莫不是要……

    “呵呵,果然是聪明的孩子,既然你不愿意上山采摘桑葚,那就从即日起,以树枝做剑,去刺老夫所画的圆圈。时间为一个月,老夫不求你将青石打穿,只需要能刺出一个两尺深的洞就可以了,是不是非常简单?”

    薛衣侯没有说话,而是默默的从那捆木柴中抽出了一枝,然后握在手中,向着青石刺去。

    咔嚓!

    不出所料,手指粗的树枝刺在坚硬的青石上,甚至没有留下丝毫的印记,便从中折断了。

    做完这个试验后,薛衣侯这才冷冷的瞪向聂老头,咬牙切齿道,“之前你坑我,现在又要耍我么?”

    水滴石穿的典故,薛衣侯如何不懂,但同样也知道,要想让水滴将石头打穿所需要的时间,更是难以数计。

    比起水滴来,树枝确实要硬,但也好不了多少,若是在加上时间以及孔洞的深度作为限制,这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除非武经修为达到持节境,而且还是四十四周天以上的使节阶段,到时玄力外放,笼罩于树枝之上,才有可能破开坚硬的石头而不折断。

    “这么说,你是不行喽?”聂老头戏谑的看着薛衣侯。

    “哼,小爷确实做不到,而且也不相信有人能够做到。”薛衣侯梗着脖子道。

    话音刚落,薛衣侯只觉得眼前一花,手中握着的半截树枝却是已经到了聂老头的手中。

    “看好了。”聂老头冷笑一声,看也不看,便随意的投掷了出去。

    呼!

    尖锐的破空之声响起,再然后便见那半截树枝已经有近三分之一没入了那青石上画的圆圈旁边。

    一时间,薛衣侯瞠目结舌,一副见了鬼的样子。

    “这……怎么可能,老头你修为几何?”薛衣侯看似一脸的怀疑,可质问的语气,即便是他自己听来,都觉得那般苍白无力。

    若是修为高深者,想要做到这一点,并非不可能。但薛衣侯心中之所以如此惊讶是因为……

    要知道,以前的薛家可并非没有持节境的高手,其他且不说,薛天放就是。所以,薛衣侯也有幸见识到了持节境的强大,可也正因为如此,他更清楚,持节境的强者但凡施展玄力时,必然会或多或少的泄露出体外,形成某种无形的压力。

    而就在聂老头刚才掷出树枝的那一刹那,他根本就没有感受到一丝玄力的波动。

    聂老头是什么修为,薛衣侯不知道,但却可以肯定,必然已经达到了持节境甚至更高。所以他心中或多或少还是存了一些侥幸,以为对方的修为已经达到了自己难以想象的范畴,才能悄无声息的甩出玄力,否则的话,那就实在有些骇人听闻了。

    “蠢货,老夫若是用玄力的话,还有什么资格教导于你。”聂老头仿佛被人羞辱了一般,暴喝一声,“老夫且为你,那九章外经的第一章叫什么?”

    “九章外经?好像是《剑锋》?”薛衣侯似乎有些明悟。

    “那么何为剑锋?”聂老头再问,语气越发的严厉。

    “锋乃利,利为凌,凌驾虚实,虚实成亟……”薛衣侯讷讷的背诵道。

    “此为何意?”

    薛衣侯摇头,他要是懂得,还用得着聂老头教导么?

    “等你什么时候能用树枝将青石打穿,自己就明白了。”聂老头没有解释,说完,再不管薛衣侯,转身间,便去召集土场上那些已经快玩疯的孩子了。

    薛衣侯怔怔的站在原地,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那刺入青石的半截树枝,似有所悟。

第四十章 刺石

    聂老头为了薛衣侯可谓是煞费了苦心。www.uu234.cc

    什么二选一,根本就是为了防范薛衣侯的偷奸耍滑弄出来的激将之法。

    聂老头显然已经摸清了薛衣侯拈轻怕重的性子,先是抛出一个愚蠢且不讨好的选择,为的便是让薛衣侯拒绝的。

    所谓可一不可再,有了第一次的拒绝,当聂老头提出第二个也是最后一个选择时,薛衣侯却是无论如何都逃不过了,毕竟,聂老头总归还是师父,身份摆在那里,总不能做的太过分。这也算是一种心理学上的较量了。

    当然,为了能让薛衣侯心甘情愿的同意,聂老头再晓之以理,如此一般,最后的结果也便水到渠成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薛衣侯这种牵着不走撵着倒退的性子,也着实是让人伤透了脑筋。

    这些也都是薛衣侯事后才回味出来的,而这个结果也让他颇有些啼笑皆非。

    事实上,若是搁在薛家大变之前,薛衣侯还真是如此,只要是他不愿意干的事情,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没用。可现在却不同了,别看薛衣侯平日里依然那副模样,好像跟以前没什么改变,但他又不是冷血动物,薛家满门的血债,又怎么可能弃之不顾呢?

    所以,在此时的薛衣侯看来,聂老头的那一番小聪明,根本就是画蛇添足,毫无可取之处。

    薛衣侯不是冥顽不灵之人,加上又背负着薛家血债,只要将道理讲明,别说只是用树枝刺石,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最多也就只是皱皱眉头,然后发发牢骚而已,该做的绝对不打一丝的折扣。

    但话又说回来了,聂老头跟薛衣侯相处的时间并不长,彼此的了解存在误差也是在所难免的。

    土场上,聂老头和蔼可亲的带领着一干孩童打熬筋骨,另外一边,薛衣侯则默默的站在青石之旁,手里拿着一根树枝,来回的比划,却是迟迟无法刺出。

    聂老头说以树枝刺石可领悟剑锋,想来应该是不会差的,毕竟,这若是谎言的话,就太过无趣的,对老头自己也没什么好处。

    可问题来了,凭脆弱的树枝,如何才能刺破青石呢?

    薛衣侯相信,若只是凭借蛮力,是绝对不可能的,换言之,这其中必定有什么技巧,而只要能够勘透,或许就是柳暗花明的结果。

    可这其中的机巧又是什么呢?

    良久之后,薛衣侯只觉得有些泄气,心中甚至还生出了些许的怨念。

    该死的老头,直接将其中的机巧告诉自己不就得了,偏偏还要搞这些无所谓的文章。

    薛衣侯转头,很想~舔着脸去问个清楚,可不知道为什么,这脚却迟迟都迈不出去。

    “哼、哈……”二十几个孩童蹲着马步,在聂老头的指导下,出拳、收拳再出拳,倒也有模有样,而最难能可贵的是,他们脸上的神情。

    虽然不少孩子的脸上依然挂着鼻涕,虽然因为贫困的缘故,让他

    们大多单薄瘦弱,可此时此刻,却哪里还有之前嬉戏打闹的天真懵懂,反而满脸的庄重、认真以及……汗水。

    正是这种情绪,却看的薛衣侯心头震动。

    比起这些懵懂的孩子,薛衣侯是幸运的,虽然背负着薛家的血债,但在过去的十五年中,却是衣食无忧,哪怕到了现在,也依然食不厌精。

    更何况,这些孩子很多修行天赋都不好,甚至是没有。

    没有修行资质尚且如此努力、坚韧,难道他一个三花聚顶资质的天才,只是面临稍许的困难,便要退缩么?

    但凡熟悉薛衣侯的人都知道,在那张放荡不羁、玩世不恭的外表下,薛衣侯又是极为骄傲的,要么就别激起他的斗志,否则……

    “小爷堂堂三花聚顶的天才,难道连一群孩子还比不过么?笑话,当真是大大的笑话,嘿嘿,不就是树杈刺青石么?所谓熟能生巧,既然勘不透其中的玄机,那就用最笨的办法好了。大不了就是拼命而已,谁不会。”薛衣侯很是嗤之以鼻的自语了一声,决然转身,与此同时,手中的树枝终于瞄准那画在青石的圆圈刺去。

    咔嚓!

    第一个树枝,折断。

    再来。

    重新抽出一根树枝,这一次,薛衣侯刻意的减少了力量。

    树枝刺在圆圈内,受到力量的挤压而弯曲,但最终还是支撑了下来,并没有步折断的后尘,可也正因为力量太小的缘故,别说刺破青石,就是在上面留下到印记都欠奉。

    对于这种结果,薛衣侯并没有意外,更没有气馁,毕竟这再正常不过了。

    第三次刺出,力量一点点的加大,直到第六次刺出后,加诸在树枝上的力量终于达到了一个极致,与青石碰撞的瞬间,稍一挣扎,便告折断。

    薛衣侯没有丝毫的停滞,以最快的速度重新抽出一支全新的树枝,以上一次的力量第七次刺出。

    如此这般,在用掉了五根树枝之后,虽然依旧没能在青石上留下印记,但却也并非全无所获。

    薛衣侯没再继续,反而站在那里一阵出神。

    当然,这种所谓的出神并非发呆,而是在想问题。

    经过这么多次的试验,薛衣侯已经大概的掌握了树枝的柔韧性,知道发出多大的力量可达到树枝承受的极限。

    这就是他得出的结论。

    只是这结论,怎么看跟刺穿青石都没有太大的关联啊。

    可真的没有么?

    薛衣侯不由的瞥了地上那几乎消耗了近半的木柴堆,嘴角渐渐的上弯。

    正如薛老头说的那般,水滴可穿石,既然如此,树枝又何尝不能呢?其区别只在时间的长短罢了。

    若是将树枝刺穿青石两尺之深所用的次数,以前世数学中的未知数x来代替的话,虽是未知,但其跟树枝所刺出的力量必定成反比。换言之,力量越大,x越小。可力量一旦过大,

    又会出现树枝折断的问题。

    木柴的数量是有限的,一捆用尽了,就需要花时间去捡拾,而这个过程无疑会浪费很多时间。

    可若是薛衣侯熟练的掌握住了树枝所能承受的力量,那么只要用心,便可以最大程度的发挥出树枝的潜力,让每一根都能够刺出最多的次数,且其破坏力也能达到一个较为可观的量级,进而形成一个完美的平衡

    如此,便能最大限度的缩短了刺穿青石所能用的时间。

    到了现在,还觉得薛衣侯的发现不重要么?

    不过,即便如此,薛衣侯想要在一个月的时间里,将青石刺穿两尺,也是不可能的。

    那么,还有什么办法可以更近一步的提升效率呢?

    不得不说,薛衣侯一旦认真起来,只是这份举一反三的专研精神,就不是一般人所能够比拟的,当然,之所以如此,更多的还是拜前世所赐。

    前世的薛衣侯,因为身体的原因,更多的只能做个宅男,为了打发无聊的时间,就一头扎进了武器设计之中,而身为一个合格的设计师,遇到困难之时,更多的便是想法设法的解决,甚至一旦专研起来,堪称痴迷。

    解决问题,首先要发现问题,若是难以解决,便说明知识储备不足或者走的路径不对,如此,一个大的问题便细分成了诸多小的问题,难度也是逐步降低,而当这些小的问题一一解决之后,回过头来,就会惊喜的发现,大的问题已经能够迎刃而解了。

    此时的薛衣侯就陷入了这种忘我的意境之中。

    大的问题有了,那便是如何在一个月的时间里用树枝将青石刺出两尺深的孔洞,想要完成,无非就是一个效率的问题。

    那么如何提升效率呢?

    于是,问题细分化了。

    提升效率最简单的办法,自然是提升在单位时间内刺击青石的力量跟次数。

    力量跟次数,两个小问题,前者薛衣侯自认为已经得以解决,至于后者,以现有的情形,无疑远远不足。

    一番深思之后,薛衣侯捡起一根新的树枝,再次开始试验起来。

    跟之前不同,这一次的试验所要验证的不是树枝所能承受的力量极限,而是如何在其临界折断的极限下,增加刺击的次数。

    于是,薛衣侯以树枝代剑,刺击的速度一点点加快。

    “咦?!”不知何时,聂老头竟是走到了薛衣侯的身后,望着薛衣侯的一举一动,神情中充满了讶异。

    “好聪明的小子,原以为怎么也需要几天的时间,才能跨过这第一步,却没想到……”聂老头又惊又喜,更充满了感慨。

    要知道,当年他自己可是足足刺了五天的时间,才有所明悟啊。

    可惜,此时的薛衣侯已经陷入了忘我的意境,对于聂老头的出现浑然不觉,只是一遍遍的刺着青石,同时在心中默默的计算着……

第四十一章 阴兵过境

    六百四十八,一万八千九百六十五,这两个看似毫无意义的数字代表的是薛衣侯一天下来所付出的汗水。www.uu234.cc

    六百四十八是一整天折断的树枝数量,而一万八千九百六十五则是刺石的次数。

    晚饭之际,聂老头少有的打破了他制定的食不言的规矩,不等吃完,便放下碗筷,不无欣慰的望向薛衣侯,问道,“今天感觉如何?”

    可怜的薛衣侯,因为某些原因,竟连握住筷子都变得艰难了。从开始吃饭,筷子便从手中掉落了六次。

    上万次的刺石,不仅枯燥,对于手臂尤其是手腕的负荷更是巨大的,也幸亏薛衣侯有武经的底子,若是放在普通人,且不说能不能完成,即便能够完成,手臂怕是已经废掉了。

    可即便如此,薛衣侯的整条右手臂依然变得麻木,手腕处更是肿的如同馒头。至于左手,情况虽然好了一些,但也有限。

    薛衣侯不是左撇子,所以,在一天的刺石中,更多的还是依靠右手,只有在右臂实在使不出力气的时候,才会偶尔转到左手,以给右手休息的时间,如此往复。

    不知何时,筷子在薛衣侯的手中,已经改拈为握,仿若还没有学会使用筷子的孩童一般,艰难的往嘴里扒拉着饭食。

    饭食很糟糕,但薛衣侯却吃的颇为痛快。

    听到聂老头问话,薛衣侯缓缓的将嘴从碗边移了开来,顾不得嘴角沾染的米粒、菜渍,抬头,回望……良久之后,不冷不热的回了句,“差强人意。”

    一天的时间,上万次的刺石,却仅仅在青石的表面留下了浅浅的痕迹,这个结果显然让薛衣侯难以满意。

    “明天还能继续么?”聂老头瞥了眼薛衣侯的双臂。

    一时间,薛衣侯也沉默了。

    右臂几乎失去了知觉,左臂的情况虽然还算不错,但即便是完好如初,其效率也远逊于右臂,在这种情况下,明天还能继续么?

    就算继续,刺石的效率也必定大打折扣,甚至还有可能加重双臂的伤势,最终导致得不偿失。

    “继续。”一番犹豫之后,薛衣侯咬了咬牙坚持道,这种意外显然是他之前所忽略的。

    控制力道以确保树枝不折,同时在刺中青石的瞬间,以最快的速度收回树枝,又能极大的减轻因为反震之力而导致的树枝内部的损伤,如此,便能保证一根树枝的最大利用率,这便是薛衣侯一天下来的收获,也正因为有了这个收获,才让他在短短的一天时间里,只消耗了六百多根树枝却刺出了一万次。若是以这种成绩持续下去,一个月的时间,未必不能将青石刺出两尺的孔洞,但是……

    所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薛衣侯最终还是忽略了一个致命的问题,那便是他身体的承受能力。

    一万次的刺石,对于双臂的损伤无疑是巨大的,按照现在的情况,即便明天勉强继续,能有效的刺出一千刺就已经很不错了,而一旦如此,那么想要完成聂老头交代的任务,将更加的遥不可及了。

    薛衣侯虽然知道这个道理,可他依然固执的选择了继续,其原因不是追求那一千次刺石,而是希

    望能再有领悟。

    聂老头既然要他一个月的时间里刺穿青石直达两尺,那么在薛衣侯想来,理论上必然有能够达成的可能。

    既如此,已经沉溺其中的他,怎么可能轻易的放弃?

    看出薛衣侯的决心,聂老头不无满意的点了点头,心头甚至生出了一股冲动,想要将其中的玄机告诉薛衣侯,可没等他张嘴,便被薛衣侯以眼神制止了。

    “好倔强的小子。”聂老头苦笑,转头望向越云喜道,“喜儿,还记得那天我交代你去采买的药物么?”

    “爹爹,都已经备下了。”越云喜点了点头。

    “嗯,吃过饭之后,你就去烧桶热水,然后将药物都放进去,让这小子好好的泡一下。”聂老头吩咐道。

    “嗯。”

    “什么药?”薛衣侯额头微皱,好奇道。

    “是专门用来消肿的药浴。”越云喜替聂老头回道。

    听得这话,薛衣侯不禁哑然。

    原来,这老头早就已经预料到了这种结果,并做足了准备啊。

    一时间,薛衣侯心头泛起了淡淡的暖意。

    “好了,老夫吃饱了,你们吃吧。”不多时,聂老头放下空碗,说话间,便起身离开了厅堂。

    待聂老头离开,薛衣侯一反刚才的深沉,满是期许的对越云喜问道,“我们的事情,你办的如何了?”

    原来,今天是越云喜外出去县城采买的日子,之前薛衣侯对她特意做出过交代。

    “嗯,我在县城里打听了一下,不过情况不是很好。”越云喜掩饰不住脸上的失望,“县城的泥瓦匠都被县主给征调了,说是要加固城防。”

    “加固城防?”薛衣侯一愣,“一座破县城而已,怎的那么多事?”

    两人口中的县城,指的自然不是广陵城,而是殂山村所属的茂陵县。距离村子也不过几十里地,往常越云喜便隔三差五的要去县城赶集进行采买。

    “罢了。”望着越云喜满是委屈的模样,薛衣侯也只能叹息一声。

    一想到昨天白日里自己规划的新宅,薛衣侯便满腹的牢骚。

    好吧,住的地方可以将就,可吃的呢?

    低头看了眼案几上的清汤寡水,薛衣侯哪里还有之前的食欲。

    当然,这也可以解释为,薛衣侯已经吃饱了。

    一天上万次的刺石,对体力的消耗是巨大的,饥肠辘辘的情况下,自然也就不会挑挑拣拣了,可吃饱是一回事,味觉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若是能在吃饱的前提下,更能够品味到佳肴的美味,岂不是更好么?

    油坊,必须要建油坊,而且还要找个时间把炒菜的手艺传给越云喜。

    薛衣侯暗下决心的同时灵光一闪。

    白日里,聂老头不是让自己给殂山村想一个营生么?

    这岂不正是瞌睡遇到了枕头?

    现如今,薛衣侯也有钱了,油坊的工艺也不复杂,至于所需要的榨油机械,以聂老头的手艺打造出来应该也不难吧……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既如此,那还等什么?

    “喜儿,什么时候,你领我去趟县城呗?”薛衣侯突然开口道。

    “去县城?”越云喜一愣。

    “嗯。”薛衣侯点头。

    两人连广陵城都去了,在他想来,不过是去一趟县城而已,越云喜定然不会拒绝的,可事实上……

    “不行!”越云喜头摇的如同拨浪鼓一般,而且神色中满是不安。

    “为什么?”薛衣侯大为不解。

    “听说前日县城发生了一件大事,死了好些人,弄的现在人心惶惶的。所以,保险起见,咱们最近还是不要去了。”越云喜也没有隐瞒,当即就将今天赶集听来的消息说了出来。

    原来,就在前天的晚上,茂陵县内有数户人家莫名其妙的被人挖去了心肝,死状极为恐怖,消息一经传播开来,以讹传讹,不少人都认为那些人是被过境的阴兵吃了心肝,人心惶惶下,不少人家都携家带口的逃离了,乃至于集市也变得分外萧条。

    “阴兵?为何会这么说呢?”若是放在以前,薛衣侯只会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但现在却是不敢武断的否决了。

    “因为,就在事发的那天晚上,茂陵县突然被一股阴云笼罩,同时不少人都被战马嘶鸣之声从睡梦中惊醒。而那天晚上,茂陵县根本就没有兵马的调动。所以,很多人这才以为是来了阴兵。”越云喜不无心悸道。

    按理说,越云喜曾经亲手射杀过一头狼妖,即便真的遇到妖魔鬼怪也不可能如此失态,此时她的表现,更多的还是出于对未知的恐惧。

    阴兵,在薛衣侯以前读过的史料中曾经有过记载,据说最早出现于周兴亡商的封神一役,当时有化外高人,以大神通召集战场上身死士兵的怨气,化作阴兵,很是给周军造成了不小的伤亡,可自商灭之后,就再也未现人间。

    可这番记载是真的么?

    哪怕薛衣侯已经大大的扭转了自己的价值观,但对于以前所读的史料依然是半信半疑,毕竟史料这玩意,原本就存在着太多的主观意识,以讹传讹、春秋笔法并不罕见。

    好吧,薛衣侯很快就摒弃了自己的八卦心态,管它是不是真的,跟自己又有一毛钱关系么?

    轰隆隆!!

    心声未落,薛衣侯跟越云喜便惊悚的发现,整个厅堂连同地面,突然剧烈的摇晃起来了。

    地龙翻身?!

    “地震,快跑。”薛衣侯惊叫,从蒲团上一跃而起,便向着屋外冲了出去。

    不知何时,原本高悬于夜空的明月竟然被一朵浓云所遮掩,阴沉沉的让人很是压抑。

    说来也不知是不是巧合,薛衣侯刚刚跨到院子里,地面竟然就恢复了正常。

    这就结束了?

    薛衣侯有些悻悻。

    唏律律!!!

    咯哒、咯哒……

    金戈铁马,人喧马嘶,不绝于耳,饱含着无尽的肃杀赫然是自殂山之上传来。

    没等薛衣侯反应过来,紧跟着出来的越云喜已经吓得花容失色,嘴唇懦懦,良久,才颤抖着声音道,“阴、阴兵……过境!!!”

第四十二章 二阵判胜负

    “老头,老头!!!”反应过来的薛衣侯也是神色大变,急冲冲的敲响了聂老头的房门。www.uu234.cc

    金戈铁马之声越发的近了,饶是半信半疑的薛衣侯,心中也莫名的慌乱起来。

    诡异的是,任薛衣侯将门砸的哐当响,卧室内都没有一丝的动静。

    忍不住的薛衣侯,一脚将门踹开,放眼望去,卧室内哪有半个人影?

    难道聂老头躲进床下面的洞窟了?

    就在薛衣侯想要一探究竟之时,突然一道黑影从天而降,落到了院子里,不正是聂老头么?

    只见他此时哪里还有往日老态龙钟的模样,杀气凛然,神色之中,更是充满了凝重。

    “小子,带喜儿躲进洞窟里,天不亮不准出来。”聂老头几乎是以命令的口气厉喝道。

    “老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薛衣侯心慌之余更加的好奇。

    “一群见不得光的魑魅魍魉,尽想着祸害人间罢了。”聂老头的声音无比的冰冷,“此事,你们别管了,也管不了。”

    “你呢,你去做什么?”薛衣侯并不甘心。

    他看得出,聂老头并没有置身事外的意思。

    阴兵固然让人恐惧,但何尝又不是一种全新的体验呢?

    成千上万个鬼魂军阵,将是何等场面,想想就让人激动的荷尔蒙爆发。

    “剑来。”聂老头没有回答,而是伸手一招。

    锵!

    尖锐的剑鸣之声响过,青铜长剑已经化作匹练,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射出,化作匹练,飞入了聂老头的手中。

    又是这一招,当真是极尽装逼之能事。

    望着那柄青铜长剑,薛衣侯只觉得口水快流出来了。

    什么时候,自己也能拥有一把这样的神兵利器啊。

    “你们还等什么,快躲起来。”阴兵的铿锵之声已经到了山脚处,聂老头恶狠狠的瞪了薛衣侯一眼。

    薛衣侯猛得惊醒,几步间便跨到了聂老头的那张木榻旁,打开了机关。

    “喜儿,快点进去。”薛衣侯对越云喜招呼道。

    越云喜有些迟疑,准确的说是担忧,担忧聂老头,不过在后者的瞪视下,最终还是乖巧的钻进了洞窟内。

    轰隆!

    木榻重新闭合,意外的是,薛衣侯却没有进去。

    “你干什么?”眼见此状,聂老头是真的发怒了。

    “嘿嘿,老头,带我一起去看看,如何?”薛衣侯嬉笑道。

    “胡闹。”若非时间紧迫,聂老头真恨不得狠狠教训一番这不知死活的混蛋。

    “反正我是去定了,要么你带我一起,要么一会我自己偷偷的跑过去,你看着办吧?”薛衣侯本就是吃软不吃硬的性子,哪会在乎聂老头的咆哮,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

    “你……”聂老头气结,才想起这小混蛋的性格。

    自己若是执意不带他去的话,这小混蛋还真的极有可能如此。

    同样是去,若是旁边有自己照顾,或许还能安全些,否则的话……

    “不知死活,你既然想死,就一起吧。”最终,聂老头只能被迫同意。

    薛衣侯听后大喜,急忙冲进了厅堂,拿回了千机扇。

    一老一少,也不

    走院门,纵身一跃,便上了房顶,寻明方向后,兔起鹘落,奔着屋后的殂山飞驰而去。

    乌云遮掩了明月,殂山的黑夜却没有一丝盛夏的酷暑,反而犹如寒冬一般的阴冷。

    夜虽黑,但还没到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只要有些许的明亮,对于修士而言,便可清晰视物可达数十丈之远。

    只是现在,薛衣侯宁愿自己什么都看不到。

    隐蔽于一块山石之后,偷眼望去,就在前方不远处赫然盘桓着一支千余骑兵,一字长蛇阵,如履平地的行走于凸凹的山路之上。

    这是一支真正的骑兵,同时也是特殊的骑兵。

    所有的战马,体型高大强健,全身都披覆着铁甲,只露出了一双血红色的眸子,散发着野兽一般的凶芒。

    至于战马之上的军士,同样身披重甲,统一的装备着制式的长戈,头盔下的面目呈现出恐怖的暗青色泽,跟战马一样,都有着一双在黑夜中仿若明灯的血红色眸子。

    千余骑兵,缓缓的自殂山之上走来,除了马啼以及铁甲碰撞之声,竟然没有任何的异响,军阵之威令人肃然。

    “这就是阴兵?”薛衣侯呢喃一声。

    “闭嘴。”雌伏于一旁的聂老头立时低喝的训斥道。

    薛衣侯不以为然,自己的声音如此之轻,难道还会惊扰了对方不成?

    可惜,怕什么来什么。

    在薛衣侯惊咦的目光下,前方立时就有不少于十双血眸朝着薛衣侯跟聂老头隐藏之处投来,而这些血眸全部都来自战马。

    “不好。”聂老头暗叫一声。

    果然,原本还在缓慢行军的阴兵突然整齐的停了下来。

    阴兵,指的可不仅仅是那战马上的骑士,还有……战马,看似千余,实则彼此间早已经心灵相通。

    别说有十余匹战马发现了薛衣侯两人,就算只有一匹,也足以惊扰全军了。

    短暂的停滞之后,立时有十余骑从队列中走出,整齐的排列开来,直面薛衣侯两人所隐藏的山石。

    “威!”

    不知是哪个阴兵口中发出一声号令,那十余骑兵整齐划一的挥舞起了手中丈长的戈矛,直指前方。

    “武!”

    又是一声号令。

    座下战马前蹄踩踏着地面,为冲锋蓄势。

    “快跑。”到了这时候,聂老头哪还有一丝的侥幸,对着薛衣侯厉吼一声,自己却从山石后跃出,主动的迎击了上去,却没有发现,原本正准备撒腿逃跑的薛衣侯稍一迟疑后,竟然重新趴伏了下去。

    所谓好奇心害死猫,为了能够见识聂老头的真正实力以及阴兵的底细,薛衣侯甚至已经忘却了周边的危险。

    “杀!”

    几乎在聂老头自山石后冲出来的同时,那十余骑阴兵也发动了冲锋。

    唏律律!!!

    战马嘶鸣,一冲而上,其速度竟丝毫不逊于猎豹,更有着后者所没有的一往无前的威势。

    双方相距不过十丈,只是眨眼的工夫,便撞在了一起。

    丈长的戈矛借着战马的奔腾,势不可挡,若是被击中的话,怕是铜墙铁壁也能轻易的捅个窟窿,更何况,那十余骑士彼此间的配合极为精妙,几乎封锁了所有可能躲闪的空

    间。

    在这种情况下,怎么看,都觉得聂老头的迎击有以卵击石之嫌,可事实果真如此么?

    聂老头出手了,一剑挥,毫光乍现。

    乒乒乓乓……

    瞬间,便迸射出十余道兵器碰撞的火花。

    随后,那原本编织的密不透风的戈矛无不偏移开来,露出了大大的破绽,供聂老头擦身而过。

    一剑十击,不可谓不迅疾,而更令人惊愕的是这十余击所凝聚的力量,竟然能够轻松的将势若奔雷的戈矛击开……躲在山石后的薛衣侯,看到这一幕,不由的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话说两头,聂老头跟十余阴兵擦肩而过,脚下一顿便生生的停在了千余阴兵大军之前,而后者也是不遑多让,不用骑士驱使,那战马便违反物理常识的止住了前冲的惯性,于薛衣侯藏身的山石前整齐的停下,然后转身。

    “威!”

    十余阴兵机械化的再次擎直戈矛,直指聂老头。

    “武!”

    “杀!”

    一系列的准备干净利落,只是眨眼的工夫,那十余骑便再次发起了决死冲锋。

    且不说这阴兵的能耐有多大,只是这般令行禁止,即便薛衣侯见过的最精锐军队,也差了不止一筹。

    就在薛衣侯震撼之余,聂老头单人执剑已经跟十余骑再次碰撞。

    但凡知兵者,都深知,骑兵的强大不在于个人的勇武,更不会与敌纠缠,靠的是人骑合一,借着冲锋的威势,一蹴而就,所以,生死大多只在瞬间,绝非前世古装电视剧中演绎的那般纠缠在一起混战厮杀。

    从这一点上说,这十余骑阴兵,可谓将骑兵诠释到了近乎完美的地步。

    可惜,阴兵虽强,但他们此次的对手却更加的精悍。

    如果说,双方的第一次碰撞,聂老头为了探究对方的虚实而故意留手的话,那么现在,已经没有那种必要了。

    嗡……

    青铜长剑在聂老头的手中猛然颤抖起来,接连不断的发出嗡鸣之声,若是仔细听的话,甚至能从这嗡鸣之中听出音律的节奏感

    这剑鸣之声可不是什么花架子,那十余阴兵连人带马听到音律,冲锋的威势突然急转而下,战马变得不安,骑士也没有了之前的勇猛,挥舞戈矛的动作变得僵硬乃至于失去了章法。

    “着!”

    一声厉喝从聂老头的口中呼啸而出。

    噗、噗……

    下一刻,在薛衣侯的瞠目结舌下,那十余骑士竟然全部从战马上跌倒了下来,待得双方再次的擦肩而过,十余战马之上,已经空空如也,至于那跌下坐骑的骑士,却是倒了一地,动也不动,生死不知。

    “还不给老夫滚出来?”殂山之上万籁寂静,使得聂老头的怒吼,如同闷雷,响彻山林。

    呃?这是在说我么?

    隐在山石后的薛衣侯有些心虚,毕竟,他刚才并没有听从聂老头的话逃跑。

    虽然心虚,不过聂老头现在的气势实在太盛了,薛衣侯哪里还有往日的桀骜,硬着头皮就要站起身来。

    “喋喋,没想到这偏僻之地,竟藏有高人,倒是让人意外的很呐。”

    阴鸷之声,陡然自千余阴兵群中传出。

第四十三章 咄咄逼人

    刚刚准备站起来的薛衣侯急忙趴了回去,循着那阴鸷的声音偷偷望去。www.uu234.cc

    千余阴兵之中,缓缓走出了一道身影,虽同样骑着战马,但身上并没有披覆铁甲,而仅仅穿着件黑色的麻袍,连衣的帽兜将脑袋完全的遮掩,让人看不清面容。

    那人最终停在了数丈开外,居高临下的打量着聂老头,念念碎的不断发出啧啧之声。

    聂老头也在打量着对方。

    眼前这人,虽看不清容貌,但身材却是一览无余,四肢短小,身量干瘦,估摸着也就只有六尺来高,跟其胯下的战马相配,怎么看都有种啼笑皆非的维和感。

    当然,聂老头不会以貌取人,恰恰相反,自从对方现身之后,他的神情就变得从未有过的凝重。

    “敢问阁下出自哪个修行圣地?”聂老头开口了,而且一上来就询问对方的来历。

    不问可知,眼前必定是驱使千余阴兵之人,而这种手段,根本不是大周天下各家各门所能拥有的,既然如此,自然就是出自那些因为封神榜揭后纷纷解封的修行圣地了。

    “喋喋,你知道的倒是挺多。”那人阴笑一声,听不出是嘲讽还是赞扬,紧接着话音却是一厉,“敢阻拦本座的去路,老东西,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嚯,好大的口气,这已经是赤果果的威胁了。

    薛衣侯躲在山石后,不禁为聂老头暗自捏了把汗。

    虽然,聂老头以超凡的剑术,击败了十余骑阴兵,可他现在面对的还有千骑,甚至是驱使阴兵的幕后主使,以单人之力应对千人的军队,饶是薛衣侯尽力的拔高聂老头,也实在没有太多的信心啊。

    “哼,阁下未免太高看了自己,又或者说,把别人当成了傻子。老夫固然抵不住你千人大军,可也未必就怕了你。”面对威胁,聂老头却是意外的镇定。

    “哦,这是为何?”马上的黑袍人也是颇为好奇。

    “呵呵,老夫没有什么特别的能耐,不过年少之时最擅长的却是万军丛中取上将首级。现如今,老夫虽是腐朽之躯,自是比不得当年,但千骑中……杀你还是没问题的,更何况,你现在距离老夫又是如此之近。”

    聂老头的一番话,不仅意外,更加的震慑人心。

    山石后,薛衣侯甚至不由的揉了揉眼睛,捅了捅耳朵,生怕自己看到了假的聂老头,又或者说,出现了幻听。

    如此狂傲到不要脸的话都说的出口,这还是他认识的聂老头么?

    在薛衣侯的记忆中,聂老头不是更喜欢扮猪吃老虎么?明明是一代高人,却委身于穷乡僻壤,甘心做一打铁匠,除了对越云喜偶尔散发出一丝父亲的威严来,何曾像现在这般张狂过?

    另外一边,那黑袍人也是微微一愣,显然没想到眼前的老头竟会威胁自己。

    还真是报复来的快啊。

    出乎意料的,这黑袍之人不仅没有愤怒,反而显得颇有些忌惮,隐在帽兜下的眼睛更是不由的向身周瞥了瞥。

    尼玛,大意啊,竟然把自己置身于了险境之中,如此近的距离,以老头刚才斩杀十名阴兵所施展的手段,自己还真的有危险啊。

    不过,心里虽然明白,但此时想退也来不及了。

    他相信,自己只要稍有妄动,必然会遭到对面的雷霆一击。

    一番心里波动之后,黑

    袍之人投鼠忌器,语气哪里还有之前的狂傲,“这位前辈,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你又何必这般咄咄逼人呢?”

    “前车之鉴不得不妨,老夫不希望茂陵县发生的惨事降临在殂山村。”聂老头直截了当道。

    “前辈到底想要如何,不妨划出道来?”越是对峙下去,黑袍人越发感受到了莫名的压力,心头已经开始焦虑起来,只希望尽早的离开这该死的地方。

    “很简单,带着这些孤魂野鬼离开,同时保证日后不得踏入殂山半步。”聂老头断然道。

    “这……前辈既然发话了,晚辈照做就是。”黑袍人大松了口气。

    这个条件对他而言,实在算不得为难。

    “还有……”聂老头却是来了个大喘气。

    “还有?”黑袍人刚松下的心再次提了起来,谨小慎微道,“前辈请讲。”

    “说出你的来历,还有突然出现在广陵郡的目的?”聂老头说话的同时,很是强势的向前迈出了一小步。

    所谓敌弱我强,聂老头显然看出了黑袍人的色厉内荏,越发变得强势起来。

    前日里,阴兵突然出现在茂陵县,一夜间夺取了数户人家的性命,只是从造成的损失看,这并不算太大的事情,毕竟如今乱世,每日里,不知有多少人死于非命。

    不过聂老头却想的更加的深远。

    广陵郡虽是富饶之地,但毕竟不是楚国的政治中心。

    封神榜揭,不知有多少上古的修行圣地解除了封印,重现人世,照理,这些势力,为顺应大势,即便选择辅助楚国,也应该是汇聚于郢都,而不是广陵。

    而这黑袍人,显然跟之前流窜到此的狼妖又有不同,虽然同样出自修行圣地,但后者根本就是个没大志向的小妖。可黑袍人就完全不同了,即便他也想跟狼妖一样,只为了占山为王,享受一下这繁华的人世,也绝无可能。

    要知道,千余阴兵可不是一股小的势力,若是运用得当的话,甚至足以攻城拔寨,身为上位者,对这种人,若是不能收服,就绝对会施以雷霆手段,予以抹杀。

    黑袍人只要不是傻子,也必然能够想到这一点,在这种情况下,他还如此大张旗鼓,背后怎么可能没有依仗?

    既然有依仗,又突兀的出现在广陵郡的地界,这就绝非偶然了。

    聂老头虽不善权谋,但多年历练出来的眼力还是有的。

    “不瞒前辈,晚辈出身黄泉岭,至于来此的目的……却是无可奉告。”面对聂老头的质问,黑袍人一番挣扎后,最终还是有所保留。

    “无可奉告,莫非以为老夫不敢杀人么?”聂老头话语中,却是将某人给影射了进去。

    藏在山石后的薛衣侯禁不住撇了撇嘴。

    “这老头,还真是小肚鸡肠呢。”

    ……

    “当然不是。只是晚辈若是说了,即便能侥幸从前辈的手中逃脱,最终也难逃一死,而且死法将更加的严酷。两相权衡,只能辜负前辈了。”黑袍人不无苦涩道。

    听到这话,聂老头不由沉吟了起来。

    看上去,这黑袍人并不似撒谎,想来其身上必有掣肘,才让他宁死也不愿说,可越是如此,不正说明他此来的目的不简单么?

    “你叫什么名字?”聂老头话题一转,语气也舒缓了下来。

    晚辈宁远侯。”黑袍人突然变得彬彬有礼起来,介绍的时候,还不忘对聂老头施了一礼。

    “宁远侯,又一个侯?!”嘀咕一声,聂老头的余光若有若无的向之前藏身的山石瞥了眼。

    “呃?前辈误会了,这确实是晚辈的名字,而非勋爵的封号。”自称宁远侯的黑袍人显然误会了聂老头的心思。

    “把你的帽兜取下来。”聂老头以命令的口气说道。

    “啊!这……还望前辈不要强人所难。”宁远侯惊的差点没有从马背上掉落,比聂老头之前问他来此的目的时表现的还要激动,也由此可以看出他对此事的在意。

    “怎么?难道让你取下帽兜比自己的身家性命还要重要么?”聂老头脸色立即就冷了下来。

    咯吱!!!

    宁远侯不答,但从黑洞洞的帽兜内却是传来牙齿撕咬的声音。

    “哼,既然你不愿意,那老夫就帮你取好了。”聂老头手中的剑缓缓的擎起,直指宁远侯。

    一言不合,这就要动手了啊。

    “快打,快打,打死那个猴子。”山石后,薛衣侯握着拳头暗自怂恿道。

    自从听到那黑衣人的名字后,不知为何,薛衣侯对其的感官就直线下降,那是一种出席盛装晚宴时,却被人莫名撞衫的愤怒。

    话说,薛衣侯虽不喜欢自己的名字,可以他那奇葩的性子,偏偏又极为讨厌别人撞名。这会让他产生一种被人山寨的不爽感。

    “侯”字,在这个时代,更多的便是指侯爵,可其所代表的权势,甚至远超过了高其一等的公甚至王,所以,才有了诸侯一词。换言之,现如今的大周天下,最有权势的七国国主,真正意义上,也不过是顶着周天子分封的侯爵之职罢了。可就是这些侯爵,却拥有着哪怕天子都万分忌惮的权势。

    所谓为当权者讳,在这种环境下,便少有人会在取名字时添加一个“侯”字。

    既然为避忌讳,不能取名为“侯”,那么若是姓氏为“侯”呢?

    于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天下间的“侯”姓之人,便在自己的姓氏中添加了一笔,最终造出了“候”字。

    这也算是一个颇有些啼笑皆非的典故了。

    当年,薛天放之所以给自己最喜爱的孙子取名为“侯”,一来表达了对其的厚望,希望此子能封疆拜侯,光大家族。其次,忌讳这东西也就是讲究一个民不告官不纠,薛家本就属于士大夫集团,平常也没人轻易得罪,再说了,即便真的被人告发,最终也会不了了之,皆因为这个“侯”字,同样有两种写法,对自己人是为“侯”,而对外人,就变成了“候”,也算是一种取巧了。

    所以,真正要论起来,能跟薛衣侯同名(未必同姓)之人,还真的不多。

    当然,宁远侯因为出身修行圣地,自然就没有这种避讳了,取“侯”为名也没什么好意外的,只可惜入乡随俗,既然进入了这大周的天下,因为同名而被薛衣侯嫌恶,也只能暗叫晦气了。

    “前辈,既然如此,那晚辈就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

    满以为,这宁远侯能硬气一回,谁知话说到一半,竟然痿了,这让在暗处窥视的薛衣侯更加的大失所望。

    说话间,宁远侯便抬手,将脑袋上的帽兜缓缓的揭去。

    嘶!!!!

第四十四章 悟道

    当帽兜缓缓揭开,将遮掩其中的面容一点点展现出来的时候,饶是聂老头也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当然,在另外一边,薛衣侯也没好到哪里去。www.uu234.cc

    那是怎样的面容啊,准确的说,那还算是人脸么?

    光秃秃的脑袋上,寸发不生,没有头发更没有眉毛,有的则是一块块还在不断蠕动的腐肌烂肉,甚至在鼻梁、颧骨处都能够看到里面的骨头,让人看了第一眼惊悚,再看第二眼,已经有作呕的冲动了。

    “阁下,现在满意了?”宁远侯满眼忿恨的盯着聂老头,语气冰冷,连称呼都改变了。

    “你这是伤还是病?”聂老头竟有些内疚。

    杀人也不过头点地,看得出,眼前这个宁远侯对自己的容貌格外的在意,也恰恰因为如此,当自身最大的缺陷展露于人前时,心中的羞愤可想而知。

    “非伤也非病,真正说起来,也不过是我自找的罢了。”宁远侯不无苦涩的摇了摇头,那双唯一能将他跟人联系在一起的眼睛里,充满了挣扎乃至于悔恨。

    “非伤也非病,那么就应该是跟你的修行有关了。”聂老头不愧是见多识广,立时就瞧出了其中的端倪,“是了。这些阴兵说白了,不过是一具具死尸罢了,常年与他们为伍,难免会沾染上尸毒之气。这尸毒对于常人而言,是剧痛,哪怕寻常的修士,也未必能够抵挡得了,除非修行了某种特殊的法门,可以借助尸毒提升自身的修为。”

    “前辈果然是世外高人,这窥一斑而见全豹的本领,令晚辈折服。”宁远侯虽是如此说,但语气却是极为冷淡,丝毫听不出敬佩之意。

    “小子,你走吧。”聂老头终于放下了平举的长剑。

    宁远侯没有多说,重新戴上帽兜后,便驾驭着战马,缓缓的向后退去,直到走回千人阴兵队列之中。

    “前辈今日所赐,晚辈没齿难忘。来日方长,咱们后会有期。”

    呼啦!

    千余阴兵调转方向,踏着整齐的步伐,朝来路回返,不多时便消失于了殂山之中。

    “老头,你惹大麻烦了。”不知何时,薛衣侯出现在了聂老头的身后,不无感慨道。

    那宁远侯绝非心胸豁达之人,临走还要放出狠话,现在放他离开,无异于放虎归山,谁也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前来报复。

    这种千日防贼的事情,薛衣侯怎么想,都觉得得不偿失。

    “你还有脸说。”聂老头转过头来,便冷着脸对薛衣侯怒斥道。

    “什么意思?”薛衣侯一愣。

    这老头没毛病吧,这也能怪得到自己头上?

    “你以为老夫看不出那人心怀怨恨,放他归去,只会贻害无穷么?”

    “你以为老夫不想杀了他,斩草除根么?”

    聂老头越说越发的愤怒,到了最后已经近乎咆哮了。

    “若不是你,老夫何以这般投鼠忌器,哼。”

    “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薛衣侯觉得很委屈。

    “哼,冥顽不灵,你莫非觉得老夫真的能够轻易将那人斩杀么?”聂老头气咻咻道。

    “可至少那人已经怕了,不是么?”薛衣侯似乎想到了什么,不觉有些心虚。

    “是,他是怕了,所以才会退走,可若是被老夫逼急了,那就成了狗急跳墙。千余阴兵掩杀过来,老夫都自身难保,又如何护得了你?”聂老头声音虽然依旧冰冷,但听得出,已经渐渐的压制住了火气。

    “刚才那人的修为比之老夫虽差了些,但至少也达到了持节境,你莫非以为他真没有发现你么?”聂老头指了指之前两人藏身的山石,“他之所以佯装作不知,只是不希望跟老夫斗个两败俱伤罢了。今日若不是你强行跟来,老夫又怎么可能如此?”

    “但、但你大可擒贼擒王,先将那人击杀,或许没了他的操控,那千余阴兵就没用了呢。”薛衣侯的声音越发的没有底气,显然他也清楚自己是在强词夺理了。

    “或许?你也说是或许,那就是未必了。若是老夫将其击杀,那些阴兵依然不停呢?”聂老头恨恨的白了薛衣侯一眼,心情烦躁下,也实在懒得跟这小混蛋继续理论,摆了摆袖子,便径直的朝山下走去。

    “喂,老头,你别管杀不管埋啊,这十个阴兵尸体怎么处理?”薛衣侯正要跟上去,突然瞥到之前被聂老头从战马上斩落的阴兵,不由大声追问道。

    “逆徒,你没长手么?记得留一个,带回来。”远处飘来聂老头极不负责任的声音。

    好吧,聂老头显然是故意的,这一点薛衣侯无比确信。

    “可……我是伤员啊。”薛衣侯低头看了看自己肿胀的双臂,差点没哭出来。

    ……

    最终,薛衣侯也没有按照聂老头的嘱咐,将阴兵的尸体掩埋,只是随意的挑选了一个扛下了殂山。

    ……

    待回到住处时,已到了深夜。

    一晚上的疲惫,加上其间心情的跌宕,让薛衣侯颇有些困倦,将阴兵的尸体扔进聂老头的房间后,便转身进了厅堂,睡觉去了。

    薛衣侯不知道聂老头要那尸体做什么,只是等到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却是再也没有见到,甚至就连殂山上留下的那些阴兵尸体也没了踪影。

    薛衣侯曾试探的问了几句,可惜,聂老头只是沉默,并不回答,几次之后,也就不了了之了。

    全新的一天,聂老头跟越云喜似乎又回到了原来的生活轨迹。前者打铁,后者处理家务,但薛衣侯却不得不独自前往土场,进行他那未完成的作业。

    生活突然变得平静而规律起来,重新组建的一家三口,每日醒来都是各司其职。

    薛衣侯雷打不动的前往土场刺石,越云喜则在包办了所有家务的同时偶尔也会跟随村里的猎户上山狩猎。至于聂老头,除了每十日前往土场教导孩童练武之外,极有规律的保持着卧室、锻铁房以及厅堂三点一线的无聊生活。

    当然,这种平静并非全无波澜,其间还是发生了一些改变。比如,薛衣侯利用闲暇时间,蛊惑着村民合力盖了间榨油坊。再比如,越云喜开始抛弃原来的烹饪工艺,而在薛衣侯的指导下学会了炒菜等等。

    榨油坊的出现,渐渐的给殂山村带来了一缕生机。

    几乎所有的村民都或多或少的加入了其中,将榨出的油发卖往茂陵县城,甚至是广陵城。与此同时,炒菜的工艺也悄无声息的在茂

    陵县城以及广陵城的各大酒楼中传播了开来,让食客们在享受了美食的同时,也间接的提升了油的需求,当然,这种变化还是需要很长的一个过程,就属于后话了。

    再说薛衣侯,经过不间断的刺石,或许是因为熟能生巧,又或许是因为其悟性极佳,等到了第二十天时,偶然间刺出了一剑,却让他愣住了。

    看似普通的一剑,刺出的树枝并没有崩断,却让薛衣侯敏锐的察觉到,它对青石所造成的破坏力出现了数倍的提升。

    照理说,这二十天的时间,随着薛衣侯对力量、速度以及时机把握的逐渐加深,以树枝作剑,每次刺石所造成的破坏力也在不断的提升,到了现在,那被画了圆圈的青石已经出现了一尺深的孔洞,可刚刚那一剑比之前一剑的威力,提升的实在太过巨大,已经大大的超出了薛衣侯所能接受的范围。

    这是为什么?

    难道说,青石的内部变得脆弱了?

    一番查看后,薛衣侯断然否定了这种猜测,紧接着心情便激动起来。

    强忍住心潮的涌动,薛衣侯努力的回想刚才那一剑的不同,而这一番回味,就足足花费了三天两夜的时间。

    期间,薛衣侯如同雕塑一般,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眼神更是变得空洞无神,对于外界自然也就置若罔闻了。

    “爹爹,师弟他不会有事吧?”越云喜站在薛衣侯的不远处,不无担忧的对身旁的聂老头问道。

    “或许没事,又或许有事,这一切就要全看他的造化了。”聂老头表面上无动于衷,但心中却并不平静,一半担忧焦虑,另外一半却又异常的期待。

    薛衣侯这般情况,聂老头实在太熟悉不过了,当年他自己就曾亲自领教过。

    朝闻道夕死可矣,由此不难想象,悟道是何等的凶险。

    薛衣侯若是能够领悟最终的精髓,便能够迎来新生,否则,就只有永久的沉沦,犹如行尸走肉一般。

    而且这个过程,是外人所无法打断的。

    换言之,此时即便有一个四五岁的娃娃,拿把刀子,都能轻易的将薛衣侯刺死。也正是如此,在发现薛衣侯进入到这种境界后,聂老头便不眠不休的守护于一旁,从未离开过。

    呼!!

    突然,一股山风吹过,掀起了阵阵的尘土。

    山风来的快,去的更快。

    “爹爹,快看。”越云喜仿佛发现了什么,惊叫出声。

    事实上,不用越云喜提醒,聂老头已经第一时间发现了。

    循着两人的目光望去,只见矗立在青石前的薛衣侯依旧如雕像般一动不动,可之前刮过的山风,却有一缕不知被何种力量给牵扯住了,几番挣扎后,在其脚下形成了一个微小的旋风。

    旋风慢慢的加剧并不断升腾,先是掀起了薛衣侯身上的裙摆,接着扶摇而上,甚至将其扎成的粗大马尾都卷了上去,如同避雷针一般,竖立而起,并很快被旋风打散,迎风飘洒。

    “呵呵,终于悟了。”看到这一幕,聂老头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喜儿,快回去造饭,然后端过来。三天没有饮食,怕是要将这小混蛋饿坏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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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国朝堂,连横何纵,诸侯狡诈,智谋无双。 江湖之远,游侠刺客,仗剑而行,声名鹊起。 这是一个最精彩的时代,也是最凶险的时代。 乱世开启,封神榜揭。 文有诸子百家,武有骁将、英雄。 文言法,武语道,弱水三千,各取一瓢,仙途万条,各取胜场。 ……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事了拂衣去,不若做个逍遥仙,也好过身在那高处不胜寒……” 一曲歌,伴着酒,拥暖玉,虚名侯。 花果山、灌江口,昆仑蜀山,尽我游! ——《列国游记》人物志,第一篇:逍遥谪仙薛衣侯,少纨绔,家劫难,苦心智,劳筋骨…...终得大自在。自在谪仙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自在谪仙,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自在谪仙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