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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金泽滔     非常官道txt下载     非常官道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百一十八章 仅此而已

    (世道之艰难,莫过于此!书写到这一刻,我不知道退路在哪?求君教我!)

    老人们扑通跪在地上,椎心泣血,捶胸号啕:“求青天大老爷救救我家娃啊!救不了活人,也要给个囫囵尸啊,一个大活人,就被这堆砖石埋了,死无葬身之地,阎罗王都不收哇!”

    妇人拉着小孩在金泽滔身边跪了一圈,硬摁着孩子的头,砰砰地在地上叩着响头:“求求金市长,给孩子他爹留个全尸,再压下去,这天气过不了一夜,就全成一堆烂肉了。”

    孩子被家长嘴里的尸体,死亡,阎罗王等恐怖的字眼吓得惊恐万状,哇哇大哭,任由自家母亲按着头,结结实实地叩着响头。

    一个!两个!三个!

    地上铺的全是些工地用剩的断砖角石,走在上面都觉得硌脚,这一个头叩下去就鲜血淋漓,三个头叩下去,抬起头时,已经皮开肉绽,血流披面,状极狰狞。

    金泽滔伸出双手,无意识地在空中挥舞着,不知道该扶起哪个孩子,该阻止哪个母亲。

    看着跪了一地的妇孺老小原本还死气沉沉的眼睛,此刻却炽热而疯狂地注视着自己,孩子的母亲还待要摁着孩子再叩头,金泽滔脚一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头一低,就要叩下去。

    现场所有站着的人们都震惊了,唯有单纯的摄像机忠实地记录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老人们连忙膝行几步,死死地抓着金泽滔的肩膀,有个老人伸出青筋暴绽的干瘦双手拼命托住金泽滔的头。死活不让他叩下去。凄厉地哭喊:“金市长。使不得,使不得啊,你这一头叩下去,我们生受不起,孩子他爹在地下都要被打入十八层地狱。”

    金泽滔此刻内心,说不上是凄楚,还是悲恸,或者是愧疚。

    他们忍耐。挣扎,如蝼蚁一样在人世间苟活。

    甚至在亲人就被埋葬在不远处废墟下,还能压抑着悲痛,不敢大声地哭出声来,只因为公安跟他们说,注意控制情绪,不能影响周围居民休息。

    他们可以克制自己的情感,哪怕是生离死别。

    他们可以把泪水和悲痛一起埋葬进废墟,哪怕这痛是切肤之痛,这泪是泣血之泪。

    他们可以让自己的孩子叩得血肉横飞。哪怕只是求得亲人一个全尸葬身。

    他们捻灭了亲人还苟活在废墟某个角落里的最后一丝念想,他们只想做亲人最后的收尸者和掘墓人。

    他们将金泽滔当作救星一样跪求。只是求政府能给自己的亲人一个全尸,一具不过夜,不腐烂的全尸,仅此而已!

    这就是地球上最朴素的一群农民最低微的奢望。

    在金泽滔跪下时,他们心灵受到的冲击,甚至不亚于初悉亲人被埋废墟噩耗时的震惊。

    他们当政府是天,当官员是爹,但政府却当他们是蚁!官员当他们是泥!

    金泽滔此时所有念头都汇成一个决心,哪怕用手刨,也要为这些朴素人们的亲人留个全尸!

    金泽滔缓缓地站了起来,低沉地说:“我是市委事故处理领导小组副组长,金泽滔,现在事故现场指挥权由我接管,所有人都听从我的指挥,有问题吗?”

    大家面面相觑,齐刷刷地看向金泽滔身边的柳立海,他目前是现场施救副总指挥。

    柳立海啪地一个立正敬礼,毫不犹豫高声说道:“报告副组长,我代表现场施救指挥部郑重表态,现场所有公安干警,武警官兵,愿意接受你的指挥!请指示!”

    金泽滔也象征性地行了个抬手礼,说:“我命令,重启事故搜救行动,打开事故现场所有照明设备,现场所有工人、家属、干部、官兵全都集中这里,一切行动听指挥。”

    “立即通知未到现场值班的所有公安干警,马上赶赴现场,接受搜救任务,这是命令!”

    “立即通知市医院,消防大队,马上派出救护车,消防车现场待命,这是命令!”

    “立即通知程真金,让他动员道口工地及绣服城工地所有工程队工人,携带所有挖掘工具赶赴这里,这是命令!”

    “立即解除对工人及其家属的警戒,带施工方熟悉现场情况的工人和施工员进入现场,这是命令。”

    “立即跟地区边防支队海警大队长徐法灵联系,请求边防武警官兵支援。”

    “通知市委及地委值班室,告知他们,事故现场重新启动搜救,现场指挥由我负责。”

    金泽滔有条不紊地发布着一条条命令,翁承江快速地记录着,柳立海快速地落实着。

    另一边,邱海山充任临时摄像师,单纯拿着话筒,简单捋了捋刘海,说:“各位观众,现在你们看到的是南门公安大楼倒塌事故现场,现在是凌晨二点四十分,正是一天最黑暗的时刻,在我身后的是紧急从京城赶回南门的南门市副市长,全国劳动模范,财政部劳动模范金泽滔。”

    “从接到事故报告,到赶到现场,我们用时八个多小时,奔赴二千五百公里,金市长刚下飞机,就直奔事故现场,中间没有停顿,没有休息。”

    “当我们赶到事故现场时,没有发现一位当地党委政府的领导在现场,也没有任何人在现场搜救,什么都没有,安静得让人恐慌,让人不解,据现场了解,事故废墟埋葬着至少十四名工人。”

    金泽滔既然带着单纯一起回南门,就不准备遮遮掩掩,方建军省长也应该有这方面的决心,对他们俩人来说,揭盖子比捂盖子更能争取主动。

    “遇难工人的家属被当地公安部门以保护安全的名义集中看押,理由很强大,为了不影响周围市民的休息,我不知道市委作出这样的决定是基于什么样的考虑。”

    “现在,金泽滔副市长正在发布重启救援的命令,我们拭目以待,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他是否会一如既往地创造奇迹!”

    金泽滔此刻正随着柳立海赶往另一处工棚,了解事故发生原因。

    据柳立海简单介绍,当初公安局找建筑公司时就要求带资进场,有实力的公司不愿接这种活,后来找了几个愿意垫资,又正巧没活干的建筑公司。

    干了半年,这些公司看看实在没油水,连哄带骗又将活转包给其他不知内情的建筑公司。

    这样层层转包,层层扣克,又加上公安局工程款拨款不是缺斤少两,就是拖欠不付,最后承包商心一狠,既然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开始在建筑材料上打主意。

    倒塌的是裙楼,也许正因为是裙楼,承包商认为用木条竹片代替钢筋问题不大,主楼不敢假得太厉害,仅仅给钢筋标号瘦了一圈,还不敢用木条竹片替代。

    等到了木棚,金泽滔也大致了解到,几家承包建筑公司主要责任人都已经被控制,最终承包工程队从老板到施工员,全都集中关押在其中一间工棚里。

    从工棚出来,柳立海犹豫了一下,说:“金市长,虽然现在说这话,有些不合时宜,但我还是想说,当是朋友的劝告,现在的形势对金市长你是有利的,毕竟作出这个停止搜救决定的时候,你不在场,但如果重启救援,无论结果如何,你都脱不了干第,这是个有代价的决定,望你三思!”

    柳立海讷于言而敏于行,从东源开始,一路跟着金泽滔从东源到浜海,再到南门,不离不弃,柳立海既是金泽滔创建的东源集团股东元老,又是他政治上最得力的助手。

    柳立海向来对金泽滔言听计从,很少有反对的时候,但每每有不同意见时,总能一针见血,切中要害,金泽滔也很重视他的意见和建议,

    但这回,金泽滔坚决地摇了摇头,说:“立海,我又何尝不想此刻回去美美地睡上一觉,然后第二天醒来,若无其事地去上班,睁眼瞎,和稀泥,做个小官僚,皆大欢喜,这些我比你懂。”

    说到这里,柳立海已经不期望他放弃重启救援,展颜一笑:“不管你作怎样的决定,我都会坚定地站在你这一边,我保证。”

    金泽滔摆了摆手,说:“我知道你心存疑虑,做人和做官,趋利避害,人之常情,你我都有这样的想法,很正常,但目睹了刚才工棚里的一幕,我忽然觉得,人在做,天在看,做官,应该常怀敬畏之心,”

    “在这个世上,有两样东西值得我们敬畏——我们头上的星空,我们心中的道德法则,举头三尺有神明,逝者英魂尚未走远,我不敢亵渎,儿女尚在妻子腹中,我不敢欺瞒。”

    “对生命,对群众,更要常怀敬畏之心,在貌为恭,在心为敬,立海,我们都是芸芸众生中的卑微生命,只是被上天青睐,才有现在的登高望远,指手划脚。”

    “不是我们天生多么的高贵,而是我们踩在民众的肩头,所以才比他们站得高,看得远,仅此而已。”

    金泽滔语气渐渐地高亢:“这些老人妇孺,他们奢求了什么,他们提过什么非分的要求,亲人都埋葬在这里,就是提一些我们政府力所能及的要求,都不过分,但他们没有!他们只是想,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仅此而已!”

    说到这里,金泽滔回头凝视着柳立海,凌厉地发问:“生要见人,死要见尸,这很艰难吗?”(未完待续。。)

第六百一十九章 事故背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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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泽滔的命令迅速地被传达到南门的四面八方,很多人半夜被惊醒,很多人在抱怨和咒骂中起床。

    但接到命令马上赶赴事故现场的人们,却没有人敢抗命不从,金泽滔在南门政府部门中不能说一言九鼎,至少在面上没有人敢直撄其锋。

    南门市委大院内外,人们的印象中,敢跟金泽滔对着干,并且还能活蹦乱跳的,几乎没有。

    上至副市长葛敏松,下至地痞流氓,全都从人们的视线中消失了。

    正因为如此,金泽滔的命令迅速并有效地被贯彻了下去,公安武警很快就从各自的家门汇聚向事故现场,救护车、消防车从各自单位的车库里,无声地驰向事故现场。

    道口工地和服装城工地上的各种挖掘工程车辆,在程真金的调度下从四方汇向事故现场。

    边防武警全副武装从营房列队乘车从各自的驻防军营奔向事故现场。

    接到电话的永州地委和南门市委值班电话,都不约而同地将第一个电话拨向各自的最高领导。

    马速从事故现场回来没多久,刚刚和衣睡下,就被急促的电话铃声催醒,他一看时间,凌晨三点,心里恼怒,接起电话,没有说话。

    从电话里马速书记短促的呼吸声中。值班人员就可以相象马书记此刻一定满面怒容。值班室不敢怠慢。连忙报告说:“马书记,刚接到南门公安大楼事故现场电话,金泽滔副市长下了飞机就奔赴现场,目前已经全面接管现场指挥权,并重启事故搜救,特请示马书记,地委该如何答复?”

    马速愣了一下,无意识地反问:“金泽滔回来了?很快啊。陈副书记心情十分迫切嘛!”

    值班干部不敢说话,马速却忽然说:“折腾吧,使劲地折腾吧,如果事故现场再来电请示,就说地委没意见,如果没有电话,就算了。”

    值班干部收线后,发了一会愣,使劲地折腾?晃了晃脑袋,大概是马书记也刚睡下。说话都迷糊了,他又连忙拨通了温重岳的电话。

    温重岳好象很吃惊:“金泽滔回来了?我怎么不知道?谁通知他的?”

    让金泽滔回来。温重岳确实不知情。

    或许在陈建华等人的算计中,处理公安大楼倒塌事故,他们并没有想要回避金泽滔,相反,还希望借助这次职务及分工调整的机会,不想使他置身事外,甚至,有机会还能栽上一赃。

    但如果金泽滔是那么容易被栽赃的人,他早在浜海的时候就被陈建华扳倒,还等到如今?

    他比陈建华、陈铁虎等人要了解金泽滔,难道他们就不担心金泽滔撕破脸皮,把事情搞大,这对现在的金泽滔来说,不是什么难事。

    真要扒开烂疮疤,金泽滔能有什么责任,或者能让他损失什么?

    直到现在,永州地委及南门市委都没有正式通知金泽滔职务调整,你以为任命他为事故处理领导小组副组长,就真能引君入彀,这话就连温重岳都不敢说。

    看过事故现场,他也知道南门市委提出的冷处理事故现场,是眼前最妥当的办法。

    现在清理塌楼废墟,不说天昏地黑,作业效率低下,缺乏大型工程车辆,半夜里调度操作都很困难。

    当然,最重要的是夜半挑灯作业,惊动全城百姓,影响面太广,这个时候,最怕就是动静太大。

    南门市委提出的冷处理,就是淡化事故影响面,低调处理,低调上报,直至淡出人们的视线。

    南门市委报上来的死亡人数要远远低于实际,一向眼里揉不得沙子的温重岳,最后还是无力地摇摇头,一言不发连同南门的处理意见一同报往马速书记。

    马速书记和温重岳一样,对南门市委的事故初步报告及冷处理方案都没有提出反对意见。

    不反对,那就是默许。

    陈铁虎摸准了地委领导的脾气,你好我也好,大家一起捂盖子,大家都没事。

    温重岳不明白,处理这种恶性重大事故就要尽量减少变数,为什么偏要让金泽滔这个时候赶回南门。

    在温重岳的印象里,金泽滔就是这个事故责任处理中最大的变数。

    “什么?金泽滔全面接管现场指挥权,重启事故搜救?”温重岳失声惊叫,一向处惊不变的温重岳还是失了态。

    事故废墟,只要金泽滔不动废墟里的一砖一瓦,无论这是个什么样性质的事故,无论陈铁虎一伙怎样栽赃栽刺,最后追究责任时,都没有金泽滔什么事。

    但只要金泽滔重新启动搜救,作为现场搜救总指挥,追究事故责任时,除非出现奇迹,那就是黄泥巴掉落裤裆,不是屎也是屎。

    他们倒是摸准了金泽滔的性格,让他漏夜赶回南门,目的就是让他重新启动搜救,这个时间节点抓得很准啊,现在事故现场还在警戒时间内。

    陈建华他们的坑就挖在这里。

    金泽滔,温重岳轻轻地念了一声他的名字,挥了挥手,象是祭奠过往,轻轻说一句:“我知道了。”就啪地盖了话筒。

    与此同时,陈铁虎接到电话后勃然大怒:“乱弹琴,搞什么名堂嘛,他金泽滔难道一回来就要扰得全城不得安宁,他想干什么,要翻天覆地吗?”

    南门市委值班人员还想问陈书记有什么重要指示,陈铁虎发了一通脾气,却什么话也没有。就挂了电话。

    值班人员握着话筒不知所措。这挂了电话到底是啥意思。这是允许呢还是不允许呢。

    他不敢去电询问,拨了个电话给杜建学,杜建学迷迷糊糊中被吵醒,握着话筒发愣了好久才明白过来,金泽滔回来了,他不是还在京城里参加劳模大会吗?

    “重启搜救?谁允许的?陈书记同意的?”杜建华大声质问。

    值班人员支吾良久,才说:“陈书记发了一通脾气,什么也没说就挂了电话。”

    杜建学什么话都没留下。也一声不吭地挂了电话。

    值班人员摇了摇头,今晚真是见鬼了,金市长一回来,怎么书记市长都象中了邪似的。

    作为事故处理领导小组组长,值班室的电话第三个就打给沈向阳副书记。

    沈副书记表现得比这两位领导要镇定得多,似乎早就知道金市长回到南门,但同样,对他黎明前赶赴事故现场,并重启搜救也感觉不可思议。

    沈向阳确实知道金泽滔在今晚回南门,从事故现场回来。他一直没有入睡,作为领导小组组长。他最清楚,这个事故背后隐藏着什么。

    无论是之前政府口分管公安的常务副市长,还是现在党委线分管公安政法战线的副书记,沈向阳对南门公安局大楼倒塌事件,都负有不可推卸的领导责任。

    南门市委大院,谁都清楚这个公安大楼是个什么样的背景,也清楚目前上报省委的伤亡数据是怎么一回事。

    正如远在京城夏新平专员告诫他的,紧密团结在市委主要领导身边,紧紧依靠党委政府集体领导,坚决贯彻市委所有关于事故处理的决定,不要说闲话,更不能办坏事。

    夏新平还告诉他,陈书记有意让金泽滔回去一起参与事故善后处理。

    最后,夏新平隐隐警告他,无论金泽滔怎样处理这个事故,务必要求沈向阳保持中立,既不插手,也不阻止。

    夏新平知道沈向阳是个厚道人,也是个耿直人,在南门工作这么长时间,从来不拉帮结派,从来不搞阴谋诡计,干部群众很信服他,但也仅止于此。

    如果说群众威望,还不如后来居上的金泽滔,年纪不大,富有正义感,不缺乏手腕,灵活变通,什么事情在他手里,总能又快又好地完成,干部叫好,群众讨好。

    即使如此,夏新平仍不看好金泽滔在这次公安大楼倒塌事故的作用。

    而且,他很担心,以金泽滔和陈铁虎一贯来水火不容的关系,在这次事故处理中,沈向阳一直把持得很好的不偏不倚的政治取向是否会有所动摇。

    沈向阳要在这次事故处理中安全脱身,必须牢牢地和陈铁虎站在同一阵线,在这一点上,两人有着共同的政治得失。

    金泽滔要重启搜救,打乱了沈向阳的心理预期,他很清楚,金泽滔只要动了废墟现场的一砖一瓦意味着什么。

    虽然这对他来说,有利无弊,或者这也正是陈铁虎书记期望的,但显然和他心里坚持的某些道德底线不符。

    沈向阳仅是犹豫了片刻,就翻身起床。

    夏新平不知道,沈向阳也不知道,就是他这个基于道义上的一个不经意间的举动,却给他打开了一扇截然不同的大门。

    等到沈向阳赶到事故现场时,工地废墟上已经是人声鼎沸,人山人海。

    工地上所有的照明设备全部打开,特别在工人遇难的裙楼废墟,更是另外架起了大功率的太阳灯,废墟上纤毫毕现,恍如白昼。

    废墟上的人群正纷纷散开,显然,金泽滔刚刚做过重启搜救的战前动员,然后就听到不远处传来沉闷的大型机械车辆进场的声音。

    沈向阳不关心这些,他很快就在人群中寻到了金泽滔,在他身后,紧紧跟着一个端着话筒的女记者。

    沈向阳认出,女记者就是省台的美女记者单纯,给她扛相机的赫然是金泽滔的驾驶员邱海山。(未完待续。。)

第六百二十章 重逾泰山

    金泽滔此刻也看到了沈向阳,这是从发布重启搜救命令以来,第一个赶赴现场的市委领导,可能也是唯一的一位领导。

    他一直紧绷着的脸绽放出笑容,大步迎向憔悴的沈向阳,紧紧地握着他的手,不等他说话,高声说:“同志们,沈副书记来看望大家了,希望大家精诚团结,一鼓作气,为可能还存活在废墟底下某个角落的工人兄弟们争了个活命的机会!”

    现场无论是干警,工人,家属还是干部,不知道谁发了一声调:“齐心协力啊!”

    所有正在接力搬运废墟瓦砾的人们齐声呐喊:“加油干唷!”

    那人又喊了一声:“愚公移山啊!”

    人们又是一声齐应:“敢换天唷!”

    恍惚间,沈向阳仿佛回到了过去农业学大赛,农闲季节干部群众一起兴修水利,劳动大军齐声呐喊,惊天动地的劳动号声响彻云霄声的景况,感觉那么亲切,又那么遥远。

    沈向阳连忙摇了摇头,正要说话,金泽滔看了一眼热火朝天的施救现场,回头笑容就冷了下来,他说:“我知道你要跟我说什么,我很感谢你大半夜跑到现场,但现在,我只希望,让这里人们的热血再沸腾一点,让这里人们的信心再旺盛一点。”

    沈向阳看着他略有些疯狂的血红的眼睛,所有想要斥责劝说的话都融化在咽喉里,他喃喃说:“泽滔市长,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金泽滔咧嘴一笑:“我知道我在干什么。我在救人。我在掘尸。我在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沈向阳只觉得此刻金泽滔的笑容,看起来却是那样的碜人,他伸了伸干涩的喉管,艰难地说:“你不知道!你动了这里的土,你就入了某人的彀,停止吧,我们一起回去。我可以向市委报告,这是我沈向阳和你共同作出的决定。”

    金泽滔回头看着不远处陆续驶来的工程车,指着灯火辉煌的事故现场,说:“向阳书记,很辉煌,很热闹吧,就在这浮华下面,还有至少十四条不知死活的生命掩埋着,你没看到他们伸手向天空挣扎吗?”

    沈向阳被他说得后背都凉飕飕的,两手抓着他的肩膀。用力地摇晃着:“你被魇着了,醒醒吧。倾巢之下,焉有活命,即使是工人家属,都已经不抱希望,你难道还要逆天?”

    “除非你在天亮前将这片废墟全部清理干净,或者,你能在这片瓦砾下,创造生命的奇迹,那么,你有功无过,否则,明天的事故责任人,必定有你的名字,你是继续还是放弃?”

    沈向阳目光炯炯地盯着他,只希望自己的棒喝,能换来金泽滔理智地放弃现场搜救。

    金泽滔喃喃说:“我们都说,有一分的希望,就要花百分的努力,关于生命,我比你有更深刻的理解,你不懂,上天不会泯灭所有希望,祂总会开一丝缝隙,只有争取,才有希望,哪怕仅是一线的希望。”

    沈向阳看着工程车此刻已经进场,程真金正往金泽滔奔来,他急切地握着金泽滔的手说:“泽滔市长,你还有大好的前程,你有头脑,有坚持,你不想在自己的履历上留下这笔抹不掉的污点吧,那么,就停手吧。”

    金泽滔认真地看着他,平静地说:“向阳书记,你现在位置提升了,但你的境界下降了,你的厚道呢?你的耿直呢?你的正义感呢?是不是觉得和陈铁虎之流同处一个战壕,你就有安全感了?”

    金泽滔突如其来的斥责让沈向阳面红耳赤,金泽滔瞪着眼说:“我们现在有些人病了,漠视生命,一闭眼,一咬牙,生命就可以轻描淡写地从我们的指缝间溜过,就象时间,无声无息,什么时候,当我们的干部眼里,百姓的生命都重逾泰山,不再轻若鸿毛时,那么,我们的党风,民风和社会风气才会彻底好转。”

    金泽滔大步迎上程真金,边走边大声说:“挖掘不出生命,那我就去挖掘希望,挖掘不出希望,那我就埋葬绝望,这不是我们生者所应该做的吗?”

    程真金尽管半夜起床,此刻仍然是西装革履,一丝不苟,他从高大的挖掘机上跳下来,昂首挺胸道:“金市长,我们来了,南门所有的大型工程车辆都集中在此,听从你的指挥,服从你的命令。”

    金泽滔指着现场干部群众组成的手工挖掘队伍,说:“照这样的速度,要挖掘到工人遇难的地方,依你的估计,要多少时间?”

    程真金目测了一下废墟的土方,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需要了解这些工人遇难前所处的位置,我还需要这片废墟的设计图纸。”

    金泽滔一挥手,早有现场施工员拿着图纸等候,程真金又说:“刚才听翁主任的介绍,这片倒塌的裙楼都是用木条竹片代替钢筋,那么,我还要了解,哪里有钢筋,哪里是用木条竹片代替,我才能正确估算出大概的位置和需要清理的土方。”

    金泽滔又一挥手,有几个公安干警押解着几个面色灰败的事故主要责任人。

    金泽滔说:“这些人我都交给你,什么情况,你向他们了解,我只要你将带来的工程车开进现场,加快挖掘速度,直到找到活人或者尸体。”

    沈向阳大惊失色,这也太草率了吧,就这样把发掘事故现场的任务交给一群建筑工人,如果废墟底下还有生命迹象,那么由此造成的后果绝对不是金泽滔他能承担得了的,那就不是领导责任的问题了。

    大型工程车辆虽然能加快挖掘清理速度,但同样它也具有强大的破坏力,一个估算不准确,就可能一步生,一步死。

    沈向态度他坚决地拦在前面说:“泽滔市长,你要挖掘,我不拦你了,我和你一起,用双手去刨,但如果动用工程车直接挖掘事故现场,这个责任不是你,也不是我能负担的,我以事故处理领导小组组长的身份,命令你,立即停止作业!”

    金泽滔冷笑着说:“其实你心里明白,下面应该没有活人了,其实你更明白,如果下面还有生命,挖了不如埋了,埋了不如埋结实点,开挖是要冒政治风险的。”

    沈向阳看着咄咄逼人的金泽滔,竟然不知道该怎样去反驳,金泽滔说:“你不是真的担心重型机械会伤着地底下的生命,你只是担心是不是会伤着自己的政治生命,就为这可能存在的生命,我们都不应该为这一丝微不足道的政治风险而犹豫,你不是政客,向阳书记。”

    沈向阳茫然看着金泽滔拉着程真金给这些工程车分派任务去了。

    柳立海担心地看着金泽滔,对沈向阳说:“向阳书记,还是有些不妥,小型工具挖掘事故现场,还不会导致太激烈的后果,如果这此大型工具车及机械进场,到时候论起责任来,百口莫辩,我们不得不防啊。”

    说到这里,柳立海添了一句:“至少也要找几个领导集体商量定一下,万一出了什么差错,也能有个照应。”

    柳立海的意思是让沈向阳和市里主要领导汇报一下,对陈铁虎书记他并不奢望,但杜建学在大多数事情上都和金泽滔保持高度一致,这件事上,应该也能支持金泽滔。

    沈向阳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从家里出来,他跟市里两位主要领导都联系过,但无一例外,他们的电话都搁了,跟值班室联系,刚刚还通过电话。

    这就表明,他们或者是任由金泽滔瞎折腾,等天亮了再来收拾残局。

    或者是不想过问此事,你金泽滔好自为之吧。

    沈向阳决定最后劝他一次,他大步追了上去,边走边说:“泽滔市长,你真下定决心了?你就不怕万一出了什么变故,事后会追究程真金的责任?”

    沈向阳不敢威胁金泽滔,他现在已经下定了破釜沉舟的决心,不是一般人能劝得回首的。

    但程真金,就他所知,刚娶了个南门的中副校长为妻,还怀了孩子,中年得子,美好生活才刚刚开始,应该能被说动。

    程真金沉默了一会,指着被公安干警押着的工程队包工头,忽然笑了:“沈书记,我也是这样的的农村工程队包工头出身,有今天,固然有我自己的努力,但我想,如果没有金市长,或许在哪个角落里,我还在为明天能不能揽到活计而发愁,或许,我就是这片废墟下面的某个冤魂或者正等待着救援的某个人。”

    沈向阳火辣辣地感觉脸在发烧,金泽滔严肃地对程真金说:“真金,我授权你为工程设备施救总指挥,以你的经验,你认为怎么救援就怎么救援,出了问题我负责,不要怕出事,因为我就站在你前面。”

    程真金郑重地点点头,正要转身离去,金泽滔说:“你不是一直都对我深信不疑吗?那么,请你继续!要相信你一定能行,因为我坚信!”

    金泽滔慈眉善目,活象教人积德行善的修行居士。(未完待续。。)

第六百二十一章 天诛地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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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有工人带着遇难工人的家属涌了上来,几个老人七手八脚地抓着金泽滔道:“金市长,你是好人,你指挥着大军救我们家娃儿十分情义,不知道政府是不是有什么难处,我们写了一封保证书,你看能不能用得上,你过目看看。”

    金泽滔随手接过一看,题目就是“保证书”,下面寥寥一行字:“感谢金市长作主救我们家娃儿,死活不论,后果自负,违者天诛地灭。”

    这一行字下面,是一长串名字,有老人,有小孩,有妇女,识字的签个歪歪扭扭的名字,不识字的盖个手印,都是遇难者家属。

    金泽滔翻转保证书,背面上还有密密麻麻一大串的签字画押,最上方,有三个字“证明人”,都是遇难工人的工友,这是为增加这份保证书的说明力。

    金泽滔低垂着头,刚才无论是跪在地上,还是和柳立海论敬畏之心,他心里只有悲愤,没有伤心。

    但此刻,看着这张保证书,却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伤感,只觉得眼眶一热,泪水就扑簌簌地往下落。

    即使这个时候,亲人生死还未卜,他们还在惦记着自己是否有什么难处,他们或许愚昧,但应该也注意到金泽滔和沈向阳的争执。

    他们用一个天诛地灭这个农村对天发誓最厉害的诅咒,来表明他们愿意承担一切结果的决心,以减轻金泽滔的压力。

    他们把政府和官员看得比天高。比地厚。甚至超越自己的亲人。

    金泽滔默立了一会。对着不远处的程真金一挥手,说:“去吧,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们这是救人,不是杀人,天塌不下来。”

    边说着,边将手中的保证书递于沈向阳,说:“向阳书记。为这样的百姓,即使真的犯错误我也愿意,更何况,这算哪门子的错误,你没看到省台单记者一路在记录事故现场发生的一切吗?”

    沈向阳借着灯光,认认真真将这个保证书读了一遍,仔仔细细看完每个名字,和金泽滔一样,感觉眼眶热哄哄地难受,一股说不出难受还是感动的热流从心底汹涌而出。

    单纯亲自扛着摄像机。扫过金泽滔悲伤的脸,扫过沈向阳通红的眼。最后定格在他们手中的保证书。

    这是一张从工地学生娃的练习簿上撕下的纸,保证书三个大字写得工工整整,应该是这本练习簿主人写下来的。

    两人泪眼相对,家属们不知所措,难道保证书写得不够好,让两位领导都难过得哭了?

    金泽滔勉强笑了笑,对那几个老人说:“老大爷,你们回工棚休息一下,伤心又伤神,很容易落下病根,实在睡不下,帮忙工地打些茶水什么的,这份保证书,写得很好,对我很有用,谢谢乡亲们。”

    老人们无声地咧着黑洞洞的嘴笑,只是在金泽滔扭回头时,单纯分明看到他刚刚风干的眼睛,又飙落一行热泪。

    金泽滔快步往事故现场走去,边走边竖起食指指天道:“工人家属们白纸黑字发了恶誓,违者天诛地灭,我金泽滔也在此发誓,皇天在上,厚土为证,不挖出埋在地下的所有工人,决不收工,违者当天诛地灭!”

    沈向阳看着态度决绝,神情严肃的金泽滔,叹着气摇头。

    金泽滔冷笑说:“某些人以为自己很精明,算无遗策,临行前,方副省长交代我,要充分发挥舆论监督作用,省台将专门辟专栏报道南门公安大楼倒塌事件。”

    沈向阳悚然一惊,如果省电视台全程跟踪报道这个事件的前因后果,那将是打在南门市委大院的晴天霹雳。

    任何隐瞒真相的行为,在舆论面前,将可笑得如同婴儿的尿片,一抖动,就能抖出一屁股的屎屎尿尿。

    金泽滔不屑说:“蝇营狗苟而已,黑咕隆咚地挖个坑,以为我走夜路没带火,就会一头跌进他们的陷阱里,向阳书记,说这些,我不是……”

    沈向阳摆了摆手,说:“你不用再宽慰我了,是不是个坑,你我都一头栽了下来,能不能爬出来,你都已经发誓赌咒,还连带着捎上了我,我还不想天诛地灭。”

    沈向阳为人厚道,但不代表他人憨,金泽滔的话一半是真,一半是在安慰自己,就象他刚才说的,不管你说得如何大义,还要看你启动的重新搜救有没有结果。

    若是最后一事无成,你就算带着中央电视台的记者来了,又能怎样?你就算有方建军副省长在身后支持又能怎样?一切都靠事实说话。

    金泽滔哈哈大笑:“向阳书记,你太悲观了,我们应该相信程真金的专业眼光。”

    说到这里,他眨了眨眼:“你忘了,他也是农村工程队出来的,这些偷工减料的把戏,他比我们内行,我甚至相信,只要还有人还活在废墟下面的角落里,他的鼻子一定能嗅到。”

    金泽滔的话让沈向阳顿时信心大增,说:“走走,我们一起看看,没准还真能挖出个奇迹来,你还杵这里干么?南门市委大院,谁愿意大半夜跑这里沾你这个扫把星。”

    沈向阳话音刚落,就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说:“向阳书记,人前常思己过,人后莫论人非,南门市委大院莫非就你一个厚道人?”

    金泽滔和沈向阳一齐回头,看见现场外面走进一个知性中年女子,面容姣好,身材娇小,正是副市长胡飞燕,后面还跟着个白大褂,她的丈夫,永州第一刀,永州医院副院长王培昌。

    沈向阳愣了一下,呵呵笑道:“吾道不孤啊!飞燕市长巾帼不让须眉,是我失言。”

    金泽滔连忙上前告罪道:“罪过,罪过,让贤伉俪大半夜从被窝里赶到这里,不好意思。”

    胡飞燕副市长说:“你不好意思?都下命令了,要南门医院派出值班医生护士在这里待命,我这分管卫生的副市长,好意思看着领导你一个人在这里受罪?权当陪绑上刑场,不壮行也壮胆。”

    金泽滔和胡飞燕见过面后,又紧握着王培昌的手说:“培昌院长,有你来这里坐镇,我心里就踏实多了。”

    王培昌钦佩说:“泽滔市长,就冲你这份胆气,我王培昌也要舍命陪君子。”

    金泽滔愣了一下,说:“言重了,事情还没到舍命的地步。”

    胡飞燕抿嘴笑道:“都天诛地灭了,我们可都是陪着你玩命啊。”

    沈向阳笑说:“泽滔市长,你以为偷偷发个毒誓,就没人听到了,可见天理昭昭不可侮。”

    “光明正大,鬼神不欺,心地坦荡,天地可鉴,有什么好担心的。”金泽滔转而对胡飞燕夫妇说,“工程车马上要进场,我就不能照顾你们了,注意安全。”

    胡飞燕跟他挥了挥手,道:“祝你好运!”

    胡飞燕没有象沈向阳那样苦口婆心地劝说,说这话时,胡飞燕竟然有点易水送别的悲壮,不知道他这番能不能从这个坑里爬出来。

    就在这时,远处,轰隆隆驶来一群货车,很快,车子就在事故现场边上的空地上停靠。

    车上一群一群工人跳了下来,都带着简易的挖掘工具,金泽滔等人定睛一看,领头的正是商贸系统的林正大、杜子汉等人。

    这些商贸系统不省油的灯们也并非都是趋利避害之辈,他们用实际行动声援金泽滔的壮举。

    他们明白,半夜发动商贸干部职工奔赴事故现场,对他们的前程意味着什么。

    这个举动,在政治投机之外,还有一份让金泽滔感动的情分,就冲这点,金泽滔心里面已经认同了这些看上去有些油滑的商贸干部。

    此后陆陆续续地有财税局局长缪永春率领的财税干部,这是今晚到场穿着最整齐的干部队伍,全员整齐穿着税务制服,班子成员齐整。

    还有王力群、厉志刚、卢海飞率领的城关镇干部职工,有金泽滔分管的城建、土管干部。

    隆隆的车辆纷纷向事故现场集中,整个城市都被惊动了。

    早起的人们惊奇了,贪睡的人们惊醒了,赖床的孩子都在打听,公安大楼不是倒掉了吗,耳根刚刚清静,怎么刚倒掉又开始造楼了。

    好事的人们一打听,昨天倒塌的公安大楼,还埋着来不及撤出的建筑工人,还在京城参加全国劳模大会的金市长连夜赶回南门,正在组织全城干部职工开展抢救。

    人们不解了,市委又不是金市长一个领导,其他领导昨晚都干么去了,还要等金市长大老远从京城赶回来救人?

    有人愤懑地说,这些官老爷们,都他妈的早早收工回家抱婆娘睡大觉去了,真他娘的草菅人命,不当百姓是人。

    有人骂娘说,市委那个铁老虎,造大楼数他最积极,罚款数他最勤快,大楼倒塌了,又是数他溜得最快,数十个大活人还埋在废墟下,居然还他娘的能回家睡个安稳觉,就不怕这些屈死的冤魂收了他。

    最后有个拉着垃圾车的环卫老工人,颤巍巍地指着露出曦光的东方说,老天要睁眼了,这些不当人是人的官老爷们,要天诛地灭啊!(未完待续。。)

第六百二十二章 走好不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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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骂娘的人手一挥,铁老虎不救人,还有金市长,我们都去瞧瞧,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得上忙。

    很多不熟悉的民众互相招呼着自发赶到事故现场。

    刚进公安大楼建设工地街口,有人在分发劳保手套,还有人领着他们井然有序地往事故现场分流。

    一路上都有灯火指引和人员疏导,还没进事故现场,就听到里面整齐划一的号子声,一人高呼,众人响应。

    进了施工现场,又有人在分发着工具和任务,里面的废墟瓦砾不断地被排着队的人们接龙传出,体积稍大些的残垣断壁,有工程车辆在搬运。

    刚进现场的人不住地询问着,有没有人救出来,下面到底埋了多少人。

    问到这事,刚才还兴高采烈跟着队伍齐喊号子的人沉默地摇摇头。

    来人不死心,又询问,是不是金市长也在里面?

    被询问的人一瞪眼,勃然大怒,什么叫金市长也在里面?他不在里面,他在外面,他就站在现场的最高处,正指挥着工程车开挖呢,你是不是诅咒他老人家也被埋在废墟里?

    来人一缩脑袋,嘿嘿讪笑着说,口误,口误,我怎么会诅咒他老人家呢,昨晚刚在新闻联播上看到他老人家登上人民大会堂的主席台,中央领导还亲自给他颁发证书。

    说到金市长在京城里的辉煌事,很多人都七嘴八舌地插嘴,有人说。你没看到新闻后的新闻现场。中央台那个一号女主播曹记者还采访过金市长。

    另外人迫不及待地说。是啊,是啊,尚副总理亲手在金市长的劳模证书上题词签名,三千多号劳模,金市长这是独一家啊。

    刚来的人摇了摇头说,昨晚上还在京城跟中央首长握手,现在就赶到这里抢险,这样的劳动模范大概在全国也是独一家吧。

    被询问的人说。你这是没见识,什么叫昨晚上刚握手,那又不是直播,应该是昨天上午在人民大会堂颁发的证书。

    来人感慨说,昨天上午也好,昨天晚上也好,总之,金市长是大老远从京城赶回来的,铁老虎整天呆市委大院里,也不见他在这里出现。

    被询问的人振振有词道。这就是为什么金市长被评为劳动模范,要不。干啥这个劳动模范不评给铁老虎?

    来人反驳道,照你这么说,那为什么不让金市长当市委书记,铁老虎当副市长?

    被询问的人被问住了,恼羞成怒道,让你到这里干活的,不是来拉家常的,你懂什么?

    来人也是个躁脾气,梗是脖子说,反正我觉得,南门市委没好人哪,只顾着自己快活,从不关心咱老百姓的死活。

    被询问的人这回抓着了小辫子,洋洋得意道,你这回看走眼了,市委大院里还是有好人的,就我看到的,就有沈向阳副书记和胡飞燕副市长就在现场。

    来人一愕,咧着嘴笑,来了好,来了好,这也说明除了金市长,市委大院还是有几个好官的。

    朴素的民众,按照他们朴素的标准,划分市委大院里的好人坏人。

    好人好官金泽滔和沈向阳此刻站在事故现场的最前方,注视着程真金他们的操作。

    程真金一边看着图纸,一边小声地询问着大楼工地的施工员,和自己带过来的技术员讨论计算着裙楼的倒塌数据。

    现场留给他们的时间并不多,柳立海和翁承江在他刚进场时就交待得很清楚,务必在天亮前能挖出一条通道来,只要能找到工人受难的地方,打通通道,搬出尸体,那就是胜利。

    金市长说我行,我就应该行,程真金暗暗给自己打气。

    他很快就结束了讨论,下意识地回头想跟金市长汇报,却见他朝自己点了点头,捏着拳头在半空中挥了挥,然后头也不回地加入现场清理零星废墟的接龙搬运队伍。

    程真金深深吸了口气,取了三个方向,交代好操作员有关挖掘数据,三台挖掘机陡然发动,齐头并进,共同作业。

    轰隆隆的大功率发动机的轰鸣声,和那边人声鼎沸的劳动号子声此起彼伏。

    越来越多闻讯赶来的市民从远近围了上来,自觉地加入劳动的人群,公安队伍从劳动队伍中分离了一部分,专事安全和秩序。

    随着挖掘越来越深入,随时都有消息传来,遇难工人家属也被带离工棚区,专门被集中在废墟外面的一块空地上。

    此时,天已经蒙蒙亮,路上的照明灯都开始熄灭,从金泽滔进场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快三个小时,工人遇难点的废墟土石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着,越到下面,越需要大型挖掘设备。

    大约又过了十来分钟,程真金跑了过来,轻声在金泽滔耳边低声汇报:“可能挖到人了,请金市长过来看看。”

    金泽滔心里沉重,如果是活人,程真金不用这么小声地告知,早大声嚷了起来。

    金泽滔跟沈向阳匆匆跟了上去,果然不是活人,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只苍白的手,手心就象张白纸,指甲发黑,顺着手指而下的是已经凝固的暗红血渍,倔强地向半空伸张着。

    这副场景是那样的眼熟,跟他来时睡车上噩梦里的情景一样,不屈的挣扎,无助的死亡。

    金泽滔低声吩咐着程真金:“工程车继续掘进,这里留给我们人工挖掘。”

    金泽滔和沈向阳都参与人工挖掘,很快遇难者的尸体被清理出来,这是今晚,也是事故发生以来第一具找到的尸体。

    这个遇难工人的家属不知道是庆幸还是不幸,唯一让家属宽心的是死者除了四肢有皮外伤,尸身保存得还相当完好。

    金泽滔指挥着建筑工人将遇难者尸体搬出废墟,在外面的空地上,早等候这里的家属,在地上铺好了草席,再上面铺开棉被,家属早就准备好干净的衣裤。

    有老人妇女在打热水准备给死者净身,金泽滔伸手夺过一个妇人的热毛巾,妇人用力抓着毛巾,小声地说:“金市长,这个你不能来。”

    金泽滔固执地抓着毛巾,一言不发,人们发现,此时,金市长的眼睛血红血红,就象淌着血,着了火。

    有老人拉住妇女的胳膊,低声说:“有金市长给这娃送行,是他的福分,黄泉路上一路无碍,金市长这分情义,咱记着吧。”

    从发现这具尸体到现在,金泽滔一直没有说话,心里面就象被什么东西堵着难受,喉咙就象着了火似的焦躁。

    他只觉得这个工人就是在噩梦里出现的,诸多向天空挣扎着的其中一人。

    对死亡和生命的意义,即便现场这些老人,都没有他亲身经历的刻骨铭心。

    再世为人,使他对死亡满怀的不是敬畏,而是厌恶,只有生命才能让他敬畏。

    冥冥中,他直觉,这双手,在他的噩梦里出现过。

    从面相看,这还是个半大孩子,甚至没有经历结婚生子,他小心地擦拭着他的双手,用力擦尽凝固在掌指间的血渍。

    旁边小声抽泣的妇女,还听到他的喃喃自语:“我不知你的名,不知你的姓,你如果心里有委屈,就怪我吧,怪我没有赶上救你。”

    妇女终于失声痛哭:“金市长,这哪能怪你,是这娃命不好啊,没来得及等市长你来打救。”

    金泽滔没有理会妇女的哭诉,仍旧说:“擦净你的手,下面就靠你自己打开一扇生死门,勇敢的孩子啊,前路靠你的手去开拓。”

    金泽滔擦干了他的手,顺着方向,去擦他的脚,又在喃喃自语:“有黑暗,就有光明,有死亡,就有新生,擦净你的脚,下面的路要你自己走,可怜的孩子,前路还要靠你的脚去远足。”

    沈向阳心里碜得慌,他不敢和金泽滔一样围着尸体还能象活人一样念叨,他扭着头,甚至都不敢看这个年纪不大的死难者还没有闭阖的眼睑。

    金泽滔很快就转到他的头,手掌在他的双眼上向下轻轻一抹,用热毛巾再一敷,刚才还痛哭的妇女忽然惊奇地发现,刚刚看起来还狰狞的面孔此时却那么的安详,就象睡熟了。

    金泽滔轻声说:“看好路喽,走好不远送!”

    沈向阳一把抓着他的胳膊:“泽滔市长,你没事吧。”

    金泽滔茫然回头,展颜一笑:“向阳书记,我能有什么事,我只是怪自己没早点回来,如果能及时发现,这孩子兴许还能救活,就是心里堵得慌。”

    沈向阳怎么都觉得金泽滔刚才的举动很怪异,连忙偷偷叫过王培昌王大夫,王大夫打量了金泽滔一下,说:“没什么事啊,泽滔市长不是挺正常的嘛,我看你倒有些精神恍惚,离这里远点吧,第一次见死人都是这样,回去睡一觉就没事了。”

    沈向阳拼命搓着脸颊,一晚上没睡,兴许真是太累了,自己没经历过生离死别,如果不是这里人多,他是死活不敢往死人边上凑的。

    他深一脚浅一脚扒开人群,朝外面走去,心里暗道,不如到车上打个盹,或许会好些。

    正好柳立海闻讯说扒到尸体兴冲冲赶过来,看着他灰败的脸,关心地问了一句:“向阳书记,你脸色怎么那么难看?”

    沈向阳随口说道:“找个地方眯一会儿。”

    柳立海头也不回说:“看好路喽,走好不远送!”(未完待续。。)

第六百二十三章 无头老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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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泽滔就坐在块空地上的一把椅子上,默默看着家属给死者穿衣,最后将尸身平放在棉被上包扎好,没有人们想象的震天动地的哭喊声,大家都默默地清理着尸体,默默地注视着现场。

    这是第一个发现的死难者,但绝对不会是最后一个。

    刚才还热闹非凡的现场,从发现遇难者尸身以来,就开始沉闷,此起彼伏的起号声也停滞了,工地上空的气氛开始慢慢凝固。

    这一刻,人们才感觉到,这里不是大生产时期的劳动场面,他们也不是简单而快乐地搬运砖石,而是在做一件悲伤的事情,救人,或者收尸。

    就在人们脚踩的这片废墟下面,还埋葬着十多个生死不知的建筑工人。

    当尸身被整齐包扎好后,金泽滔站了起来,正在这时,柳立海兴冲冲奔了上来,看到地上已经清理干净的尸体,朝金泽滔看去。

    金泽滔点了点头,柳立海一直在外围指挥干警维护秩序,现场里,已经不需要公安干警参与劳动。

    此时,看到地上被棉被裹成一团的尸体,心里压着的大石头,终于放下了一半,不由自主地轻轻吁了口气。终于挖到人了。

    金泽滔没有看柳立海。却对一路上抓着柳立海胳膊不放的沈向阳奇怪地说:“你不是要去打个盹吗?怎么又回来呢。走,走,去休息一会儿,你的脸色太差了。”

    沈向阳刚才在路上,被柳立海一句好走不远送吓得腿都软了,死活不敢再去打盹。

    刚才他就站金泽滔身边,金泽滔最后送行这个小伙子说的话,跟柳立海送别他说的。一字不差,吓得沈向阳的头皮都快炸了。

    思来想去,还是跟着这两个胆大包天的人心里踏实些,至少不怕做恶梦。

    金泽滔疑惑地看了沈向阳一眼:“真没事?”

    沈向阳快速地站到金泽滔身边,莫名地,就感到心安。

    他朝着金泽滔坚决地点点头说:“我想了想,尽管有些疲倦,但这个时刻,说什么也不能将你一个人扔在这里,我们不是都一直并肩战斗的吗?”

    金泽滔欣慰地说:“向阳书记。谢谢你的理解和支持,你还是我心目中那个厚道。耿直,富有正义感的领导。”

    厚道耿直的向阳书记此刻也学会用厚道掩饰自己,被金泽滔这一顿夸赞,臊得脸都有些发烧,但此刻的他,只能摆出一副昂首挺胸,浩然正气的厚道模样。

    金泽滔带头来到包扎好的尸体旁,低头默哀,附近的人们都自觉涌了上来,围着遇难者尸体,面向死者,闭目,低头,默哀。

    刚忙碌完后事的死者家属此时才意识到,亲人已经永离自己而去,刚才还强抑的悲痛,此时都化为哭声。

    老人小孩发着压抑的,尖细的,长长的哭泣声,听在人们的耳里,那么的愀心,那么的肝肠寸断。

    有一种守候叫希望,有一种流泪叫坚强。

    有一种摇曳叫悲伤,有一种飘落叫凄凉。

    离去的,并不是因为他在这个世界做错什么。

    存在的,并不是因为这个世界需要他们什么。

    这个正处在做梦年龄的孩子,却悲伤地告别了人世,告别为他哭泣的亲人,只留下一具发硬的尸体,只带走一掬发冷的泪水。

    这一回,没有人警告家属不能大声哭泣,但在这个需要用沉默表示哀悼的时刻,哪怕是亲人,都强忍着悲痛,压抑着哭声。

    金泽滔一声叹息,抬起头来,说:“节哀吧,我们还要继续工作。”

    半个小时以后,很快悲痛扩大,又发现一具尸体,这具死难者尸身残缺。

    大家都不是专业殓尸工人,完整尸体还好,残肢断臂,即使是金泽滔,也头皮发麻,此时,他才记起,应该让地区殡仪馆的工人一起参与搜救。

    向阳书记这回学聪明了,听说又挖到尸体,远远地拉着柳立海到外围警戒去了。

    金泽滔强忍着恶心,对面露难色的工人说:“大家都忍一忍,死者为大,怎样也不能让他在下面缺胳膊少腿,这是我们生者的责任,就当为自己积点阴德吧。”

    金泽滔说着就带头带头在附近搬运水泥块,幸好,杜子汉他们带来大量的劳保用品,带着口罩手套作业,心理上也好受点,很快,死难者的身体很快被拼全了。

    此时,天方已经大白,沉睡了一晚的城市苏醒了。

    事故现场气氛越来越沉闷,死亡的阴影笼罩着整个天空,挖到死人的传言从现场,传到外围,再从外围来来往往的民众传扬出去。

    人们都渐渐地知道,昨天的公安大楼倒塌事故中,并不是人们所听到的,没有人员伤亡,相反,很多来不及逃离的建筑工人都被埋在废墟底下。

    金市长半夜从京城受表彰回来,就直奔事故现场,现在大家都知道了,受过中央领导接见,还亲自授证表彰的金市长,正在大楼事故现场组织搜救,目前已经挖到了遇难者尸体。

    早起的人们在工地上帮忙了一阵,回去的路上,不断动员着好奇的人们都赶去加入挖掘事故现场的队伍,金市长说过,人多力量大。

    当然,事故背后的各种不堪的猜测也由工地上的有心人传播出去。

    楼是陈书记造的,出了事情,却跑回家睡大觉去了,跟造大楼没有一毛钱关系的金市长却在事故现场通宵达旦地坚守着。

    楼倒了,公安局造大楼,到处罚款搂钱的政委不见了,跟造楼没有一点关系的柳立海副局长是唯一在现场指挥的公安局领导。

    单纯在黎明前又跑车里小睡了一会儿,现在,正精神抖擞地拿着话筒,在工地外面的路口随机采访民众。

    金燕在一旁埋怨道:“这么大事情,电视台居然没有得到消息,幸亏,我起得早,不然,真要闹笑话了,发生在身边的新闻,居然让你捷足先登。”

    单纯笑眯眯说:“得了吧,你现在活得多滋润啊,都当上台领导了,每天盯牢你的白马王子,就能有大把大把的新闻,不象我,还要大老远从京城辛苦跑到南门。”

    金燕脸倏地红了一下,马上转移话题说:“得了便宜还卖乖,省领导都同意你采访公安大楼倒塌事件,省台就是准备曝光喽,这条新闻要是做扎实了,没准年底还能得个大奖。”

    单纯一边跟金燕说着闲话,她刚采访完一个群众,正准备物色下一个采访对象,却见从事故现场正走出一个中年男子。

    这人还穿着早起锻炼的运动服,应该是闻讯赶来帮忙的,单纯的新闻鼻起作用了,看他一脸疲倦又兴奋的神色,一定是有满肚子的话要说,连忙上前截住了他说:“请问这位师傅,你这是要回家吗?”

    中年师傅正是刚才骂大街,后来提倡大伙儿一起来事故现场帮忙,还在帮忙清理时和旁人有过对话的那人。

    中年师傅是个自来熟,看了单纯一眼,拍着脑袋说:“我认识你,你姓单,叫单纯,听好记的名字,我家闺女还特别迷你。”

    单纯连连点头:“是啊,是啊,我就是省台的单纯。”

    单纯虽然在越海新闻圈里小有名气,但离台前一线的那些名主持名记者,还有不少距离。

    此时听到居然还有人追星自己,尽管是个小孩,都兴奋得忘了采访的初衷。

    幸好金燕在旁边拾遗补阙道:“我们想了解一下,南门群众对公安大楼倒塌事件是怎么看的?对当前金市长组织的搜救又是怎么看的?”

    中年师傅是个直肠子,一说起这事,就义愤填膺说:“这个话,对南门电视台我是不说的,你是省台,那个铁老虎管不到你,我就要好好骂骂他。”

    金燕脸都黑了,单纯很不单纯地引导说:“骂人肯定不对,是不是,我们有理说理,有事说事。”

    中年师傅笑呵呵地点头说:“小单记者这话有理,铁老虎,铁老虎不是骂人话,可以说吧?铁老虎就是陈铁虎,现在南门书记,以前当市长。”

    说到陈铁虎,中年师傅开始扯起了闲话:“给你们猜个谜,我家闺女都能猜到哦,一只小小铁老虎,有腿有嘴没有头,若要把它甩一边,除非忽然起秋风。”

    单纯和金燕异口同声说:“螃蟹!”

    中年师傅拍着腿说:“果然是省台的记者,连猜谜都比我家闺女厉害,这个说的正是铁老虎,无头老虎,干什么事情都是拍屁股不用脑的,还特别的霸道。”

    两个美女记者哭笑不得说:“师傅,还是言归正传吧。”

    中年师傅拍着脑门说:“说着说着就离题了,要我说,上级领导都瞎了眼,这样的无头老虎怎么能当书记呢?”

    单纯笑眯眯说:“那你说说为什么陈书记就不称职了呢?”

    中年师傅两手一摊说:“这不明摆着吗?无头老虎当市长的糗事都不说了,陈年烂谷的事情,说了没有说服力,就说现在当书记吧,无头老虎都干了什么大事呢?”(未完待续。。)

第六百二十四章 太阳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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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造了一座大楼,结果现在倒塌了,还压死人了。”

    “开了个体育馆,结果出了个吕三娃,全国闻名,人都给枪毙了。”

    “搞了个干部制度改革,结果出了个舞弊案,还被省里面列为反面教材。”

    中年师傅拧着眉头想了好久,最后才悻悻说:“好象就干了这三件事,没一件好事。”

    金燕捂着嘴笑:“师傅,你好象对陈书记挺了解的嘛。”

    中年师傅不屑道:“这算什么了解啊,你随便到街上扯个溜达的路人,都知道无头老虎的光辉业绩。”

    说到这里,中年师傅一拍脑袋,说:“还有一件,昨天公安大楼倒塌后,铁老虎倒是第一个到事故现场的。”

    单纯问:“这不是什么坏事吧?”

    中年师傅骂道:“拉倒吧,地委领导到现场转了一圈,他马上跟着地委领导第一批撤离,也不怕这些冤魂收了他。”

    中年师傅最后总结道:“市委大院里,按我们老百姓的说法,就三个人是好人好官,其余都他娘的操蛋,”

    这回连金燕都是第一次听说,饶有兴趣地问道:“那你说说,哪三人是好官?”

    中年师傅掰着手指说:“第一个不用说了,金市长,那是没得说的好人好官,第二个,沈向阳书记,这也是好官,第三个,是个女的,胡飞燕副市长。算她一个。”

    单纯惊奇道:“你们是用什么标准选出好官的?”

    中年师傅惊奇地看着她们俩:“这你们都不懂吗?能在这个时候。为咱老百姓着想的。在里面挑灯夜战的领导,就是好官,难道躲家里睡大觉,才叫好官吗?”

    两美女记者都被中年师傅简单的反问说得哑口无言,只能表示同意:“你说得不错,他们确实是好官。”

    说到这里,中年师傅愤然道:“我在里面的时候,还听说铁老虎他们要整金市长。金市长真是好人哪,明知道有坏人要整他,还要连夜发动群众组织搜救,不行,我得回去了,再发动些人过来,等会儿,这个铁老虎铁定要来找金市长麻烦。”

    正在这时,忽然听得里面有人在大声呼叫:“还有活人,还有活人。医生,医生快过来!”

    中年师傅一听里面废墟居然扒拉出活人。转身就跑,单纯看着空空的两手,跟在后面惊呼:“话筒,我的话筒。”

    中年师傅嘿嘿讪笑着一阵风跑回来递还话筒,忽然说:“咦,这个时候,你们应该去里面拍啊,来,来,我帮你们扛摄像机。”

    金燕连忙将摄像机交给他,两个美女记者在后面跟着跑,此时,东方的地平线上忽然一缕金光喷薄而出,初升的旭日在大地破晓而起。

    单纯等人在太阳初出的瞬间,几乎同时停顿了脚步,奇迹终于出现了吗?

    这个男人,仍然一如既往地没有让人失望,他在这一片被宣告死亡的废墟上创造出生命的奇迹。

    诚如他抱着几乎被死神夺走生命的小春花一样,他一路从京城狂奔回来。

    在令人绝望的黎明前最黑暗时分赶到事故现场,终于在太阳升起的时候,他跑在死神前面。

    两人相视一笑,这一刻,都感觉这缕阳光是那样的温暖,充满希望。

    中年师傅回头看到两人在后面居然对着太阳微笑,不觉摇了摇头,是不是做记者做久了,都会犯傻,心里想着,家里的闺女长大了,是绝对不能做记者的。

    他大喝一声:“快跟上来,去晚了,挤也挤不进去。”

    两个美女记者撒开两条长腿跟着后面跑。

    这个时候,和两女一样奔跑的干部群众,汇成几条人流,一直向着事故现场的工程车作业区奔去。

    黎明前,在第二具残尸发现后约半小时左右,挖掘机终于触碰到一个水泥预制件倒塌构架的空间。

    程真金凭经验,知道这个空间如果被利用好,可以供人生存,他马上撤出工程车,改为人工挖掘,很快,人们就听到这个空间的深处传来微弱的呼救声。

    奇迹终于出现,生命的希望终于撕开一丝裂缝。

    金泽滔听到这个消息时,几乎是跌跌撞撞奔近这个缺口,他对着只有篮球大小的缺口,小声地呼喊:“我是市政府副市长金泽滔,我现在正在组织力量救援,请你们耐心等待,节省体力,我们很快就会救你们出去。”

    他甚至都不敢大声呼喊,生怕声音大了,会对这种结构性空间造成损伤,将这最后的希望破灭掉。

    里面传来微弱的敲击声音,表示已经接收到声音,金泽滔连忙组织工程队及城建等有关部门专家,商量如何打能这条生命通道。

    在这种结构性坍塌的狭小空间,很难在地面找出规律,你根本不知道是他们现在处在空间的哪个位置,也很难有用肉眼判断出这个空间是怎样造成的。

    到底是建筑本身的空间,还是倒坍后水泥预制件临时构架形成的空间,现在都不能作出准确判断。

    金泽滔无心听取他们大段的术语解释,挥手说道:“现在最重要的是时间,我们最充沛的是人手,玩过捡火柴梗游戏吧,要想抽出游戏规定的火柴梗,就必须把压在它上面的其他火柴梗全部搬离。”

    金泽滔看看大家都没反对意见,说:“那么,我们就这么玩吧,划定一个大致区域,在场所有干部群众,分成若干队伍,由专业人员在前面挖掘,后面清理工程垃圾,就这样,各司其职吧。”

    任务很快被分派下去,刚才还分散四周的干部群众,全都围绕着这个缺口清理周围的工程垃圾。

    不过半个多小时,金泽滔的策略就见效了,这个空间周围的建筑残骸全部被搬离,只留下中间几根巨大的水泥构件呈人字形柱立着。

    从下方一个可以容一个人进去的入口,打着电筒进去,可以看到一张苍白的脸,这人精神还好,运气更好,没有被倾泻的水泥构件压住肢体。

    人字型的构件短时间没有办法拆除,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从这个入口进去,将这个工人拖出。

    金泽滔深吸了一口气,正准备开口说话,以他的身躯进出这个通道很勉强,只能发动在场身材瘦小的工人进去。

    没等他说话,就有四五个工人站了出来,纷纷要求进去,旁边的程真金说:“这些都是这个工人的村民亲戚,这种环境,也就亲人有勇气进入。”

    金泽滔点了点头,说:“准备绳索,关键时候,可以助一臂之力。”

    很快,在这些人中间,找了个身材最短小,但力气不错的年轻人,交待了几句,金泽滔就让年轻人进去。

    年轻人很快抓着绳子,从入口钻了进去,看他身手还挺敏捷,三两下,手脚并用,就进入黑黝黝的洞口,很快消失在复杂的狭小空间中。

    这个时候,在场的金泽滔、沈向阳等人都屏声静气,南门医院的医生护士抬着担架,甚至连王副院长都在紧张地准备着急救的工具。

    现在只等最后年轻人下到地底下把伤员拖拉出来,然后,已经预备好等候在出口的其他几个人,就可以进去接应。

    大家都眼巴巴地盯着里面,连呼吸声都紧屏着,生怕影响了里面的最后救援。

    就在这时,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人群里挤进几人,只听得其中一人怒喝道:“金泽滔,你还有没有组织纪律性,返回南门没有向组织汇报,私自重启事故搜救,没有向市委请示,你这是想干什么,要翻天覆地吗?”

    金泽滔愕然回头,却看到陈铁虎,一手叉腰,一手指点着金泽滔怒喝。

    陈铁虎身后站着面无表情的章副书记和公安局罗立新政委,更远处,杜建学平静地站着,表情凝重。

    陈铁虎身材高大,此时发起怒来,更是气势威猛,沈向阳和胡飞燕两位领导都不自觉地将目光投向金泽滔。

    毕竟是市委一号领导,无论背后受到什么样的非议,但现场谁都没有勇气直面陈铁虎的怒火。

    金泽滔皱了皱眉头,做了个安静的手势,说:“陈书记,我们能不能出去说话,这里需要保持安静,噪音可能会震动废墟结构,不利于我们正在开展的救援。”

    陈铁虎鼻子都气歪了,堂堂市委书记说话成了噪音?还影响救援?

    陈铁虎脸色铁青:“救援什么?这里还需要救援吗?你知不知道你昨晚干了些什么,乱弹琴,胡乱发布命令,一大早就有人到我这里告状,搅得全城都不得安宁,你眼里还有市委吗?你还是党员干部吗?”

    陈铁虎一顶顶帽子扣下来,压得在场的人们气都喘不过所来,金泽滔吃了一惊:“现场干部群众都自觉集中在这里搜救工人兄弟,怎么叫搅得全城不得安宁呢?”

    陈铁虎没有理会金泽滔,而是看向在场的干部职工,怒气冲冲说:“你们都不上班吗?现在什么时候,还围这里干什么,看了一晚上的热闹,还没看够哪!都给我回原单位去,一个小时后,我要看到你们单位一把手亲自来我办公室解释,真是反了天了!”(未完待续。。)

第六百二十五章 兴师问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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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刚从救援区另一侧转过的金燕扛着摄像机过来,对着面目狰狞的陈铁虎拍摄。

    章副书记阴阳怪气说:“金市长,你还真是教人吃惊,昨晚上还看你上新闻,今早上就跑这里出新闻了,还带着电视台记者,出风头也不用让全城都陪你整宿不睡吧?”

    章副书记和金泽滔因为竞争城关镇党委书记败北,心里一直耿耿于怀,他平时话不多,但如果惹恼了他,说话就很尖锐,在南门市委算是很有个性的领导。

    陈铁虎挥了挥手说:“金泽滔,南门和永州两级专家昨晚在这里实地勘测,已经不可能再有生还者,市里今天会组织人员清理现场废墟,这里不需要你指挥了。”

    说到这里,陈铁虎挥舞在半空的手在空中捏成拳头,狠狠地往下砸去,仿佛要一举粉碎金泽滔这些目无组织,目无纪律之辈。

    他义正词严地说:“作为这次事故处理领导小组副组长,以及分管安全及公安的常务副市长,你要对今晚目无纪律,擅自启动搜救行动所造成的一切后果负责,我命令,立即解除救援,市委马上召开党委会议,你必须对常委会做出解释。”

    说罢,陈铁虎说完这番话似乎还没有直抒胸臆,环视全场,正准备再慷慨陈词,却突然发现金燕扛着摄像机正近距离拍摄自己。

    一向对镜头比较敏感的陈书记,正要整整衣领,感觉颇有些怪异。回头看着章副书记说:“不是你带过来的?”

    章副书记分管意识形态。宣传口也属他分管。他狠狠地瞪了金燕一眼,正要驱赶金燕离开。

    陈铁虎刚升腾起的气势被这突然出现的摄像机搞得都没了感觉,心里恼怒,冷冷地扫了一眼章副书记:“搞什么名堂,南门市热点亮点很多,难道都不值得发掘,电视台非要跑这里来凑热闹,曝家丑吗?”

    金燕伸了伸舌头。只是往后退了两步,并没有离去,此时,单纯却递着话筒过来了,塞在陈铁虎的嘴边说:“陈书记,刚才你说经过市地两级专家事故现场勘探,这里已经没有救援价值了?”

    陈铁虎不答反问:“你是谁?”

    单纯笑眯眯说:“我是省电视台,昨天晚上和金市长一起从京城赶到事故现场的。”

    陈铁虎一愣,马上收起怒容,措词也谨慎起来:“这个结论市委及地委都已经集体认同。现在金泽滔未经同意市委同意就擅自入场,并重新启动救援行动。这种无谓的兴师动众,难道不是劳民伤财?”

    单纯还待要发问,金泽滔摆了摆手,很诚恳地说:“陈书记,首先,对市委停止搜救的决定,我保留意见,我认为作出这样的决定十分不妥,其次,我不认为继续搜救这是劳民伤财,兴师动众,相反,我认为这是对待群众生命负责任的态度。”

    章副书记冷笑着打断金泽滔的话,说:“地委及市委的集体决定是不是妥当不是你能推翻的,你难道要质疑组织决定吗?其次,你大半夜重启搜救就是对群众生命负责任态度,难道陈书记和我们就草菅人命了?”

    金泽滔没有理会他,而是继续说道:“第三,我不是被市委任命为事故处理领导小组副组长吗?现在组长和副组长都在现场,难道作出搜救决定还是无组织无纪律吗?第四,你刚才要求解除搜救行动的命令是非法的,我们不能接受,事故处理领导小组的决定,要优先于个人命令。”

    沈向阳也在现场,他是组长,两人的决定可以说是领导小组集体决定。

    陈铁虎气急败坏说:“金泽滔,你是什么态度,你真要和市委、地委决定对着干吗?你是质疑我的命令不能代表组织?那好,我们就在这里召开临时常委会,现场表决。”

    此时,人们才发现,杜建学市长后面,又陆续挤进来几人,正是其他几位市委常委,其中就有组织部长王燕君。

    看起来,陈铁虎来这里,其目的并不仅仅是来阻止金泽滔救援这么单纯,而是准备借此机会,用临时常委会的形式,强迫他承担公安大楼倒塌事故的领导责任。

    这应该是在场大多数常委都愿意看到的,公安大楼倒塌,据初步统计,被压埋在废墟底下至少十四人,据专家估计,结构性垮坍下这些人生还的可能性为零。

    第一轮上报省委的情况是明显带有水分敷衍的,时间一长,发生在闹市区的塌楼以及伤亡数据,很难完全隐瞒,到后面被捅出来,再加上一个知情不报,后果就更加严重。

    那么,现在物色一个重量级的领导来承担这起重大安全事故责任,正符合大多数人的政治利益。

    而目前,金泽滔就是大家最好的选择,领导小组副组长,分管公安的政府副市长,大半夜从京城回来,兴师动众擅自启动搜救,造成了严重后果,阻碍了事故后续处理。

    多么好的借口,多么合理的责任,众目睽睽之下,市委常委会再来个盖棺定论,一锤定音,看似儿戏,仿佛阴狠,却是实实在在的煌煌之策。

    现实中,陈铁虎没少做这样的事情,而且屡试不爽。

    陈铁虎这是准备用常委会形式逼迫金泽滔就范,你不服,我就逼你服,牛不喝水强按头。

    如果金泽滔回来安分守己,那么,就要看他领衔的后续事故调查是否和市委保持高度一致。

    如果能和符合大多数的利益,市委可以用集体担责的形式躲过这次劫难,也不会对他太过苛责。

    现在嘛,就只能让你承担大部分责任,谁让你目无组织纪律,谁让你急吼吼要表现自己,以为还象以前一样,做了点工作,出了点成绩,就爱带着电视台记者到处展示你的光辉形象。

    省电视台在现场正好,正好把这个事故的责任敲扎实,免得你事后还到处喊冤。

    沈向阳脸色都变了,腾地冲了上去,就要跟陈铁虎理论,金泽滔拦住了他,他先看了下柳立海。

    柳立海负责现场人员调度,此时他正在观察救援情况,对着金泽滔摇了摇头,意思是下面还没有传来消息,需要时间。

    金泽滔本来还真不想废话,直接跟陈铁虎等人说明废墟下面还有工人存活,没时间开什么常委会,免得耽搁现场施救。

    但现在,看陈铁虎的架势,这是要兴师问罪,众人硬要抬自己上刀俎,金泽滔倒要看看陈铁虎的手段,以及在场其余常委的态度。

    金泽滔冷着脸,面无表情说:“陈书记,既然话说到这份上,那么,我同意召开临时常委会,我倒要看看,还有什么的组织能凌驾于人命之上,”

    周围群众都暗暗捏着拳头叫好,这才是人民的公仆,这才是党员干部!

    罗立新政委跳了出来:“金市长,现在有充分证据说明,公安大楼倒塌是一些不良承包商偷工减料的结果,出了人命也不是大家愿意看到的,但党委领导一切的原则到哪里都不能变色,你这话说得有些违背党性原则。”

    如果要追究大楼倒塌责任,罗立新作为负责全面的公安局政委,首当其冲负最主要责任,此刻,陈书记有意对金泽滔开刀,他是咬牙切齿也要冲锋在前。

    金泽滔注视着他:“罗立新,你不用上窜下跳,不管常委会最后怎么决定,大楼倒塌,你要负绝大部分责任,党纪国法专为你而设,监狱大门专为你而开,你现在呲牙咧嘴,推卸责任,自有你痛哭流涕的时候!”

    金泽滔越说越严厉,最后几乎是吼出来的,说罢,鼻翼还激动得翕动着,仿佛都要绽出火花。

    说到公安大楼倒塌的责任,他任何人都可以不去计较,唯独罗立新他不想放过,公安大楼自立项到动工,到日常监管,都是罗立新一手把持的。

    该工程被陈铁虎高度重视,罗立新就时常以书记工程自诩,要求公安日常工作为大楼工程让路。

    所以这二年来,市公安局有个怪现象,正经事不干,公安干警经常成群结队跑去抓赌抓嫖抓收入,实际执行下去都变形走调,执法变成扰民,罚款变成敲诈,既败坏了干部形象,也败坏了社会风气。

    说罢,他目光炯炯地直视着罗立新政委:“陈书记在这里召开临时常委会,这里有你的位置吗?等你做到市委常委再来大放阙词,现在请你出去!”

    金泽滔还是第一次大庭广众面前,如此不留情面地喝斥一个正科干部。

    罗立新政委在公安系统并不得人心,政工干部出身,公安业务不精,干部威信不高,特别在新大楼立项动工以来,更是用执法名义到处让干部职工出去化缘。

    群众咒爹骂娘,干警叫苦连天,金泽滔此番厉声斥责,在场公安干警大多都暗暗叫好,有些站在角落和远处的干部群众更是低声欢呼。

    罗立新一张脸顿时涨成猴屁股,站在当场,手足无措,金泽滔看着陈铁虎,沉声道:“莫非这个临时常委会还要邀请罗政委参加?”(未完待续。。)

第六百二十六章 你是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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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铁虎没料到金泽滔如此猖狂,竟然在他的眼皮底下训罗立新如训小儿,都到这个地步,他还真是死猪不怕开水烫。

    金泽滔的态度很明确,只要罗立新还在现场,他就准备转身离去,陈铁虎接下来的计划就没办法实施,没奈何,陈铁虎只好挥挥手。

    这一回不但在场干警,就连普通群众,特别是工程队工人及家属更是大声喝彩!

    罗立新铁青着脸,扭头就走,心里却不冷冷地笑,不知道等会儿痛哭流涕的该会是谁。

    临走前,他还狠狠地在地上啐了一口唾沫,只引来人群更大的起哄声和咒骂声。

    金泽滔没理会罗立新的小人嘴脸,面向渐渐地围上来的常委们,说:“各位常委,我提请大家注意,在发言前,在阻止这里的救援行动前,我希望,你们都能扪心自问一下,你是不是站在群众利益说话,你的所言所行,是否代表群众利益,群众的生命是否高于一切!”

    这番话说得掷地有声,不要说现场干部群众,就连这些准备对金泽滔问罪的常委们都心有戚戚。

    金泽滔的话音刚落,马上赢得在场干部群众的齐声喝彩。

    陈铁虎面带微笑,心里却大喊,喝彩吧,叫好吧,表现吧,等会儿你就不会再有机会在这里蛊惑人心。

    金泽滔面色沉重,心里却微笑,来吧。来吧。都跳出来吧。你给我挖了个坑,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我盼来一头跌进你们的屎坑里,以为这样我就能承担了你们的罪孽,以为这样我就乖乖地可以成为你们跳出火坑的垫脚石。

    我在坑底给你们准备了更大的坑,比刚才那个受伤工人呆的坑都还要深幽,保管你们摔下去就休想轻易爬起来。

    就看你的坑会摔死人,还是我的坑会坑死人。

    陈铁虎咳了一声。现场的人们都自觉地退了几步,这里是临时常委会露天会场,虽然不封闭,不清场,但人们还是以敬畏的心,对这远离普通干部群众的会议保持一定的尊重。

    陈铁虎很满意自己这声咳嗽,说:“今天,我们临时召开这个常委会,主要议题就是公安大楼倒塌事故的责任问题……”

    陈铁虎没说完,金泽滔就皱眉了。说:“陈书记,冒昧打断一下。在这里召开常委会,议题应该跟这个大楼倒塌事故的抢险救援有关,现在现场废墟还未清理干净,遇难者生死还未最后确定,讨论这个责任问题似乎不是当务之急。”

    金泽滔倒不是故意给陈铁虎难看,虽然他陈铁虎之心,只怕连这些工人家属都清楚。

    但既然召开常委会,不管怎样,你就是做做表面文章,也不能急吼吼直奔主题,对普通百姓来说,就显得常委会太过功利和浅薄。

    陈铁虎却毫不在乎常委会的气度和尊严,对他来说,能一举砸死金泽滔,就算让他赤膊上阵都不在乎。

    陈铁虎对金泽滔的敌视和恨意由来已久,不说金泽滔在浜海时发动的要求总局开展新税收征管法核查的申诉,让他在南门市长任上黯然下台。

    就说他任职市委书记以来,金泽滔和杜建学两人一唱一和,将政府这一线把持得水泼不进,针插不进。

    公安大楼之所以会倒塌,说到底,还不是金泽滔财政资金不支持,最终因资金不足,导致工程偷工减料。

    体育馆事宜,一波三折,好不容易促成了永记贸易大厦,结果都快动工了,又是金泽滔把吕三娃送走了监狱,搞得自己十分被动。

    陈喜贵车撞小春花事件更是令他灰头土脸,最终还要被迫和陈喜贵划清界线,成了笑柄。

    之后的城关镇书记之争,又令得自己最后搞的干部调整为金泽滔做了嫁衣。

    种种悲惨过往,每每看到金泽滔在台前长袖舞动,风光无限,而自己却往往干什么事都是黯然收场,心中之恨实在是倾尽三江之水都难洗尽。

    他对金泽滔打断他的话也不生气,仍然和颜悦色说:“既然泽滔市长说到事故处理,那我们就在这里提一下,对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安全,我们南门市委市政府一向高度重视。”

    陈铁虎微微一笑:“泽滔市长,这里我要纠正你的错误认识和说法,你口口声声标榜自己站在群众立场说话,你一直在质疑常委其他同志不能代表群众利益,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我们的所作所为无愧于你刚才说的,群众的生命高于一切!”

    陈铁虎人长得高大,声音洪亮,说起话来铮铮有声,章副书记首长拍掌,场中的常委也开始稀稀落落地跟着鼓掌,只有围观的干部群众,却都带着不明意味的笑容,似是充满讥诮和不屑。

    说到这里,陈铁虎还高举拳头狠狠地挥舞了一下,说:“但**人,也要实事求是,不能将希望寄托在虚无飘渺的想象中,要相信科学,依靠科学。”

    金泽滔喃喃道:“科学就是停止搜救?如果救援不解除,如果挖掘不歇力,如果我们的机器一直在轰鸣,也许那孩子就不会死了。”

    陈铁虎没有理会金泽滔的自言自语,说:“昨天我们经过专家现场勘探,科学论证,才得出最后结论,这种结构性垮塌,工人生还的概率比塌楼还要少,这也是我们昨天晚上最后封闭了事故现场,停止无谓救援的最终原因。”

    “而且,这也是我们市委集体商量决定,并报经地委同意的最后结论。”陈铁虎生怕抬出专家还没有说服力,又加了一句。

    金泽滔腾地站了出来,厉声说:“生还的概率比塌楼还要少?这就是你们的科学结论?哪个专家说的?啊?狗屁!狗屁不通!”

    他边说边手舞足蹈,状似疯癫,就是这个狗屁不能的结论,延误了抢救时间。

    陈铁虎吓了一跳,脚微微往外挪了一步,只怕金泽滔一发狂,要对自己不利。

    金泽滔急切白脸说:“谁得出的结论,难道就是这个狗屁结论停止了继续救援?我发誓,我要起诉他!我一定要让他坐牢!”

    不但是陈铁虎懵了,其他人都愣住了,金泽滔刚才还沉声静气,胸有成竹的样子,怎么一下子就发了疯似的。

    这个时候,站在不远处的一个中年人站了出来,昂首挺胸道:“我是地区城建局的总工程师,这话是我说的,这是我多年的经验和科学推断得出的结论,难道金副市长就要凭这句话送我坐牢吗?我可以反告你诬告!”

    金泽滔一把冲了上去,揪住他的胸口,厉声责问:“请问,现在楼塌了没?塌了没?!”

    总工程师真真被吓得面无人色,连连点头,不敢有丝毫迟疑。

    陈铁虎愣了一下,马上冲了上去,连声责问:“你想干什么,金泽滔,你要敢动他一下,就要考虑结果!”

    其他常委也纷纷涌上前去,劝解着金泽滔千万要冷静。

    金泽滔看着大家众口一词地劝说自己要冷静,凄然一笑,松开总工程师,转头看向周围群众,大声问:“这楼塌了没有?”

    群众不明所以,大声应答:“塌了,塌了,还死了人!”

    金泽滔回头盯着这个总工程师专家:“那我请问尊敬的专家同志,这楼都已经塌了,那塌楼的概率是多少?是小概率事件,还是大概率事件?”

    金泽滔说着转身,大步走向场边空地的草席,边走边说:“楼都塌了,那塌楼的概率就是百分之一百,按你的狗屁经验和科学推断,工人生还的概率不是百分之一百,而是百分之二百,或三百,这是小学生都会算的计算题,难道你这专家眼瞎了,还是你们这些常委们的智商下降到零了?”

    现场顿时议论纷纷,就连常委们都若有所思,是啊,这么简单的算术题,怎么当初听起来,就那么煞有介事呢?

    干部群众有人开始大声地声援金市长:“狗屁专家,简直就是凶手,这么简单的问题还敢拿来蒙蔽金市长。”

    金泽滔粗暴地推开挡在他前面的工人家属,一把抱起他们团团围在身后,已经发硬的那个遇难半大孩子的遗体,直接将他提到已经面色苍白的叫工程师前面。

    金泽滔拉下蒙住半大孩子遗容的被头,露出他那张凄白的,还略显稚嫩的脸,凑近这个专家:“你记牢这张脸,他本来可以不用死,只要科学挖掘,他完全可以得救,医生给他初步验过伤,他全身没有一处致命伤,他是活活被痛死的或者是憋死的。”

    金泽滔看着心胆俱裂的总工程师,阴森森地笑道:“这个孩子他在责问你,是不是你害死他的?要我说,你就是凶手!”

    说完,他挨个将这个孩子的遗体递过去给在场的常委们看,状极疯狂说:“你,你,你们都是凶手,都是同谋。”

    孩子的家属在后面嘤嘤哭泣,金泽滔似乎也累了,放下了尸体,喃喃说:“孩子,让你受惊了。”

    金泽滔的话,让站在金泽滔后面不远处的沈向阳头皮又开始发麻,每当金泽滔和死人说话,他的心就开始发虚。(未完待续。。)

第六百二十七章 十八层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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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铁虎眼看场面失控,还道这是金泽滔故意抓着总工程师说话的漏洞找碴,连忙大声制止:“够了,那是意外,收起你的疯言疯语,总工程师也只是打个比方,再闹下去,常委会可以认为你这是故意破坏会议正常秩序。”

    金泽滔压根没理会陈铁虎的威胁,狗屁的常委会,在这死人遍地的地方还开常委会,真以为你铁老虎在哪,常委会会议室就搬到哪。

    他刚才既是心情激动,也是借机警告一下这班漠视人命的冷血专家和常委们,让他们一闭上眼,就会想起这张嘴唇上还刚冒出胡茬年轻的脸。

    让他们一辈子都永记,胡乱决策,人云亦云是要付出生命的代价,这个生命不是秘书报上来的冷冰冰的报表数据,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现在这些人面色苍白,神情恐惧,想必也认清了环境,这是死人,死很多人的事故现场,不是他妈的可以抽抽烟,喝喝茶就可以高谈阔论的市委大楼里的会议室。

    总工程师刚才被金泽滔当头棒喝,隐隐中,觉得自己真是犯了大错。

    按他的经验和科学计算,这座大楼坍塌得如此厉害,就象被一双无形的大手给扒下来,干净彻底,一丝不挂,人员在这种结构性坍塌里生还的概率基本接近于零,而且还可能有次生坍塌,这种伤害更加巨大。

    但就是这么小概率的事件偏偏发生了,而且就发生在眼前。这还是小概率吗?

    这种常识性的灯下黑。现在想来。让他的气都喘不过来,如果真因为自己轻率下的结论,而导致人员伤亡,那真如金泽滔所说,他就是凶手。

    虽然,他也清楚,金泽滔说要将他告至法庭,让他坐牢是气话。毕竟最后作出决定的是南门及地区两级党委领导。

    但这个污点将令他毕生都寝食难安,他现在睁眼闭眼,都是孩子那张安详,但又不甘的脸。

    陈铁虎为他一脱责,总工程师就象抓着救命稻草似地连连点头说:“对,对,这只是个比方,不能作为市委决策的依据,我们都不希望发生这样的事情。”

    总工程师只求得自己心安,哪还管什么市委决策。金泽滔暗暗摇了摇头,跟他置气。还真是下雨天打孩子,闲得发慌了。

    金泽滔指着眼前突兀立起的人字形坍塌构架,平静地说:“你是专家,这样的构造不会是裙楼本身设计的吧,它是楼体倒塌形成的,你说,如果建筑工人刚好处在这样的空间里,能不能活命?”

    周围被清理得干干净净的人字形混凝土构架,现在裸露在人们的眼前,在他进场的时候就注意到了,但他并不以为然,人哪有这么好运,塌楼的时候刚好就出现在这个拱起的空间内。

    这种小概率的事件只是理论上存在,总工程师又用他惯性的灯下黑思维去推断结论。

    金泽滔说这些话,只是他已经厌烦了继续装傻充愣,他让总工程师专家去观察这个人字形构架,就是暗示他们,废墟底下还埋着活人,都消停一下吧。

    别以为你们挖了坑我不知道,我只是没那精力跟你们计较,常委中,开始有人疑惑地打量着人字形构架。

    只是陈铁虎已经利令智昏,他先入为主,认为这是金泽滔心虚的表现,真要象他隐约暗示的有生命迹象,他早还以颜色,还能这么好心提醒自己。

    陈铁虎又咳嗽了一声,沈向阳和站在人群外围的胡飞燕都摇了摇头,真是疯狂啊,陈铁虎这是铁了心要置金泽滔于死地,非要将公安大楼倒塌及伤亡事件的责任往金泽滔头上扣。

    金泽滔不可谓不厚道,最后在他们一脚踏进这个大坑时,忍不住还是出言提醒了一下。

    陈铁虎环视着现场的常委,以及远远近近的干部群众,声音不自觉地放大了:“事故后果有多严重,我想在座的大家都看到了,这里不讨论施工单位和业主单位的责任问题,这自然有上级专门机关和人员来认定。”

    “金泽滔,我今天就简单说一下你应该负什么样的责任,和你的轻率举动造成什么样的后果,大楼从立项到施工,财政局就拨付过一次资金,之后再没有财政资金支持,你当时还是财税局长,这你承认吧?”

    真是欲加之罪啊,公安造大楼,财政不给钱,这都成了罪状了。

    金泽滔平静说:“说到这里,陈书记,我倒要和你理论理论,当初大楼立项时资金来源是自筹的吧,后来市政府还专门开了一次办公会议,市财政拨了一笔启动资金。”

    这个事情有会议记录,不是陈铁虎想抹就能抹掉的。

    “这笔资金原来是没有预算的,说到底,市财政没有义务给公安大楼买单,但最终,市财政还是出了钱,能做到这个地步,市财政已经仁至义尽了。”

    这话也说得在理,南门财政是吃饭财政,哪能办公楼建设要财政买单的道理。

    “那么,你还想市财政怎么支持公安大楼建设,是不是也让财税局的干部都跑浜海和海仓去设点收税?或者去企业搞搞检查抓抓收入?”

    金泽滔的最后的反问戳到陈铁虎的痛处,他脸色一沉道:“金泽滔,你说这话,想映射什么?”

    金泽滔针锋相对说:“我还幸亏没这么做,不然,就要被南门的老百姓指着脊梁骨骂,你问问在场的干部群众,公安干警不去管治安,不去保平安,都去抓赌抓嫖抓罚款,群众们是什么反响?”

    有人在远处大喊:“公安局不务正业,敲诈勒索乱罚款,枉为人民卫士,金市长好样的!”

    有人哄然大笑,陈铁虎面红耳赤,躲在远处的罗立新恨恨地看着金泽滔,金泽滔今天就象对罗立新,对公安局吃了火药似的,满肚子怒火。

    陈铁虎快刀斩乱麻,断然下结论说:“我认为,市财政在公安大楼上的不作为,是造成大楼倒塌的间接原因。”

    现场一片哗然,理说不过,开始以势压人了。

    这回金泽滔没有象刚才一样,陈铁虎一说话,他就要据理力争,而是将目光看向现场常委中站得最远的杜建学。

    对公安局造大楼,和金泽滔一样,杜建学也是有意见的,无论是在市政府商量这件事时,还是最后拨付启动资金,及此后坚决不予拨款,都是杜建学和金泽滔一起商量着办的。

    陈铁虎将这个屎盆子往金泽滔头上扣,杜建学无论从工作上还是道义上都要站出来说话。

    但杜建学仍然面无表情地凝视着虚空,神情木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金泽滔失望地扭过头,沈向阳也参加了办公会议,正要说话,金泽滔喟然一叹,摇了摇头,话说到这里,不是话不投机,而是准备要刺刀见血。

    他移回目光,转而投向陈铁虎说:“陈书记,说到间接责任,我这里有话要说,陈书记,常委会,不是提倡畅所欲言吗?陈书记你说市财政不作为,大楼就倒掉,我倒想问一句,陈书记,你就那么无辜?”

    陈铁虎气急败坏地跳了起来,瞪圆着眼说:“金泽滔,你什么意思?”

    章副书记见状连忙打圆场说:“金市长,再怎么说,陈书记也是领导,怎么能用这语气说话,什么叫无辜,难道这大楼是陈书记跑过来推倒的吗?说这种没有根据的话还是谨慎一点的好。”

    章副书记自以为幽默了,只是在场众人都面无表情,现场气氛也渐渐地紧张起来。

    只有外围的干部群众却听得如痴如醉,今天,大家伙终于见识了传说中常委会的唇枪舌剑,也见识了金市长的口才、胆识和风采,南门市委大院,有几个人敢这样和铁老虎针尖对麦芒的?

    金泽滔讥笑道:“那依章副书记的意思,这大楼是我金泽滔跑过来推倒的喽?”

    金泽滔心里对章副书记十分鄙夷,妈的,都到这个地步了,还什么领导不领导的,人家什么屎尿都往你头上抹,都撕破脸皮,反目成仇了,还有必要卿卿我我吗?

    大家伙轰地笑了。

    金泽滔不理红一阵青一阵的章副书记,他说:“公安大楼的设计图纸,在你陈书记的手里一改再改,从十层改到十四层,嫌十四楼不吉利,那好吧,改到十八层,这下更是捅了马蜂窝,这回,变成了十八层地狱了,又改到十九层,终于变成了南门第一高楼,地标性建筑,这就是陈书记你的作为?”

    陈铁虎色厉内荏:“你这是诬蔑造谣,无中生有!”

    金泽滔冷笑说:“是不是诬蔑造谣,公安局有会议纪录,一查便知,公安大楼设计图纸被你层层加码,这才应该是公安大楼倒掉的原因!”

    陈铁虎阴沉沉道:“公安大楼最后设计为十九层,也是基于公安办公用房的现实需要,以及公安未来发展的需求,这有问题吗?”

    金泽滔微微一笑:“十四层不吉利,十八层地狱,这就是一个无神论者所标榜的党性原则?陈书记,其实你忘记了一件事,设计成十九楼,它还是有十四层和十八层的,你这是在造地狱啊!”(未完待续。。)

第六百二十八章 华丽站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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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铁虎一愣,是啊,设计成十九层楼,无论如何也避不开十四和十八层,当时怎么就没人提醒他呢?

    陈铁虎望着事故现场颤巍巍还屹立在废墟上的大楼主体,就快结顶了,却出现裙楼倒塌事故。

    迎着东方的的刺目阳光,陈铁虎手搭凉蓬,主楼还剩最后一层没有盖上,现在不正是十八层楼吗?

    金泽滔嘲笑说:“陈书记,要避开十八层和十四层,当初就不该设计成十九楼,十三层足够矣。”

    站在远处正听得津津有味的中年师傅大声接口道:“金市长,十三层也不吉利,那不成了十三点了吗?”

    现场干部群众都哄然大笑,金泽滔却没有笑,他转过头看向陈书记说:“如果是十三层,或者按照第一次设计图纸,我想,公安大楼早就造好了,也不会有今天裙楼的倒掉,陈书记,十八层楼,现在真成了十八层地狱。”

    陈铁虎词穷理屈,无话可说,金泽滔看向在场的常委们,说:“要造南门第一高楼,是要付出代价的,不量力而行,追求假大空,最后只能搬起石头砸自己脚,没有这个实力,就不要有这个念想。”

    话说到这里,不论陈铁虎怎么狡辩,都无法回避他修改图纸这个事实。

    而陈铁虎之所以急着要将责任套到金泽滔头上,也是基于对这个事实的担忧。

    此时,杜建学走了出来。说:“泽滔市长。无论是财政作不为作为。还是修改图纸,这都是工作常态,谈不上责任不责任的问题,没必要再在这上面纠缠,各退一步吧。”

    杜建学现在才开始做和事佬,早干么去了?

    金泽滔还没开口,陈铁虎趁势下坡,拉着脸说:“就按杜市长说的。那我们就说说今天你的所作所为吧,大半夜发动干部群众,跑这里挖废墟,你这是哗众取宠,蒙蔽群众。”

    陈铁虎又开始乱抡大棒,乱扣帽子,金泽滔都开始怀疑陈铁虎是不是得了失心疯,逮着什么事都要咬自己一口。

    陈铁虎说:“你看看事故现场被你搞得一塌糊涂,你这是想掩盖什么?还是想挖掘什么?”

    金泽滔右手搭着左肩,微笑着在陈铁虎及其他常委的脸上扫视。找个替罪羊就那么重要?不惜扯破自己的脸皮和尊严,不惜让自己的道德和良心蒙尘。

    金泽滔笑容后面的那份揶揄。让心虚的常委们目光闪烁,心怀愧疚者愈加难受,包藏祸心者更加嫉恨。

    陈铁虎大义凛然道:“昨天,我们南门市委和地委领导察看事故现场后,一致认为,事故现场已经不具备继续搜救价值,当务之急是做好善后处理工作,调查取证,明确责任,给死者一个交代,也给生者一个说法,所以,我们最后决定封存现场。”

    “可你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组织大型挖掘工具进场,完全可能第二次灾害,或者万一还有幸存者,因为你的粗暴施救将造成难以挽回的后果,你这是对死者的最大亵渎,是对遇难群众的大不敬。”说到后面,陈铁虎越说越激动,手舞足蹈,声色俱厉。

    金泽滔看了看还没有传出消息的那个人字型构架,再看口沫横飞,面目可憎的陈铁虎,以及神态各异的常委们,金泽滔只觉得深深的厌烦,甚至有些心灰意冷。

    不知道这个下去的小伙子现在碰到什么样的情况,金泽滔没有心情再跟陈铁虎玩下去,直接说:“陈书记,闲话就不要再扯了,你想怎么样,就明说吧,你想常委会得出什么结论,就直截了当点吧。”

    陈铁虎毫不犹豫地说:“如你所愿,鉴于金泽滔同志昨天晚上的无组织无纪律行为,可能给救援或事故善后处理带来严重后果,我建议,暂停金泽滔同志的职务,停止现场无谓的搜救。”

    “同时鉴于你的言行举止,我们有理由怀疑你破坏事故现场有掩埋真相的嫌疑,我们也有理由怀疑你的动机。常委会将组织调查,对因此造成的严重后果要追究其责任,并形成正式书面材料,向上一级党委政府反应。”陈铁虎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自己的最终目的。

    中年师傅喃喃道:“我就知道这货要乘机落井下石,太坏了,实在太坏了,平时不干好事,就知道诬陷好人,市委大院没好人哪!”他一边自语着,一边愤恨地踢着脚边的石块瓦砾。

    金泽滔哑然失笑:“我终于明白什么叫恬不知耻,睡了一大觉,精神养足了,跑这里对通宵未眠的干部群众说,你们是不是别有用心,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不良动机。”

    金泽滔盯着陈铁虎一字一字说:“我没有别的动机,我就一个小小愿望,在这里,我就是想求得心安,我不想跟你们一样,冷血,冷漠,冷酷。”

    陈铁虎高高地昂着头,说:“尖牙利嘴,造谣惑众,常委都在现场,现在表态吧!”

    说罢,陈铁虎先是高高地将右手高举于顶,高大的陈铁虎,以鹤立鸡群的姿势高举着手。

    此后,章副书记也高举起手,只是现场人群都发出一阵嘘声。

    沈向阳一言不发,一步跨到金泽滔的身后,中年师傅带着喝彩:“好样的!”有人鼓掌,有人喝彩。

    金泽滔挥手向四周致意,引来众人阵阵喝彩,此时,宣传部长也举起了手,剩下的就剩下组织部长,纪委书记,武装部长和杜建学。

    宣传部长一向以章副书记马首是瞻,章副书记都表了态,他自然不能落于人后。

    此时,人们没有再发出嘘声,而都是紧张地看着场中接下来就要表态的常委们。

    虽然,大家并不是十分担心金泽滔的处境,在场的人们都知道现在废墟底下还有幸存着等候救援,但常委会神秘的表决,还是让大家都屏声敛息。

    组织部王燕君部长忽然大步走出,就是在这个破败的废墟上,在这样凝重的氛围下,她的身姿都是那么摇曳生辉,光彩夺目。

    金泽滔尽管对她严重扭曲的性格多有不屑,也不得不承认,无论在哪里,只要有男人的场合,她的出场,总能引来人们的瞩目。

    王燕君没有举手,她说:“我不怀疑泽滔同志的动机,他彻夜不眠,和在场的干部群众一起重启搜救行动,我很佩服他的勇气和胆识,我反对对他的调查,更反对将公安大楼的倒塌责任和他联系在一起,这对金泽滔同志,对死难的工人,都是不公平的。”

    说着,她远远地就向金泽滔伸出手去,这回,她很聪明地利用这个万众瞩目的场合,高调向金泽滔靠拢,这也是她自全市干部调整后第二次主动向金泽滔示好。

    上次,金泽滔虽然对王燕君的示好给出了积极的信号,但此后一直没有和她有过良好的交心。

    自赵江山副书记调出永州后,她的处境越来越微妙,刘志宏任副书记时,她已基本上边缘化了。

    在南门市委大院里,她一直处于孤立无援的境地,天生依附于人的禀性令她这一年来如丧家之犬,惶惶不可终日。

    她知道,要想被金泽滔彻底接纳,还需要一个契机,而无疑,在王燕君看来,现在就是她向金泽滔靠拢的最好时机。

    至于金泽滔今天能不能过陈铁虎这一关,王燕君并不担心,即使陈铁虎阴谋得逞,启动了对金泽滔的调查,但王燕君不认为,金泽滔会因此沦落。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陈铁虎对他的所有指控不但苍白无力,更牵强附会,根本缺乏有力的证据。

    更何况,堂堂双料劳模,有着广泛人脉和人缘的金泽滔,会甘愿就此束手就缚。

    多么精明的一个年轻人,难道不知道重启事故搜救意味着什么后果,那么,金泽滔就是另有倚仗。

    更何况,来这里之前,她还专门打电话请教赵副书记,赵江山只跟她说了一句话,你以为金泽滔这个全国劳模是天上掉下来的?

    最重要的是,南门市委,无论陈铁虎还是杜建学,既不被她看好,他们也不看好她。

    王燕君的高调表态和华丽站队,让在场干部群众的气氛顿时高涨起来,更有人欢呼鼓掌,王燕君也很配合地转了一圈,频频挥手,引得人们更大声的欢呼。

    在场还剩下三位常委没有表态,金泽滔扭头看向柳立海,柳立海还是摇了摇头,废墟下没有讯息。

    此时,杜建学走了上来,他没有举手,而是对陈书记说:“陈书记,我建议现场情况还是报地委处理为妥,毕竟,泽滔市长还是地管干部,谨慎一点为好。”

    他没有直接举手赞同,但他还是同意了陈铁虎提起的对金泽滔的调查,只是把问题和矛盾上交地委,可能为求得自己心安,可能想把矛盾上交给温重岳处理。

    只是内心里受怎样的煎熬,也只有他自己最清楚。

    剩下还有人武部长和纪委书记两人没有表态,两人相视苦笑,人武部长犹豫了一下,还是坚决地摇了摇,说:“我弃权!”

    三比四,金泽滔还落后一票,所有人都看向纪委书记,他将是决定今天临时常委会天平倾向的最后一颗砝码。(未完待续。。)

第六百二十九章 民心所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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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泽滔并不看重今天所谓临时常委会的结果,但这样的场合,正如他最初同意陈铁虎召开临时常委会的初衷,他也想知道市委常委中,最终都有谁支持他。

    今天站队中义无反顾支持他的,无疑将会是他可靠的政治盟友和伙伴,相反,他就要考虑修正彼此的关系。

    就象之前的王燕君和之后的杜建学,有惊有喜,有收获也有失落,分分合合,反反复复,这就是政治常态,再正常不过。

    当初他应该是杜建学最坚定的支持者,此刻,却因为温重岳的政治取向,杜建学毫不犹豫地转而支持陈铁虎,不问对错,不论是非。

    反而王燕君一个女流之辈,一个性格乖张的组织部长,却义无反顾地在自己身后华丽站队。

    她或许是政治投机,或许是政治赌博,但既然下注了,那他就欣然接纳。

    纪委书记年纪不过四十,但看上去却老态龙钟,平常在市委中不显山不露水,和武装部长一样,是个独来独往的人,没有明显的政治倾向。

    纪委书记姓张,名山,张山,名字和他的性格一样,属张三李四的路人角色,走在人海中,你看过一眼,转头就忘。

    就是这样长相普通,但从事的却是不普通职业的人,此时却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

    一般情况,张山书记应该和人武部长一样,最后弃权。那么。到现在。陈铁虎已经稳操胜券。

    心急的群众开始大声地呐喊:“金市长,金市长!”

    最后慢慢地汇成废墟上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金市长!金市长!”

    张三木讷地走了出来。

    看样子,他并不打算弃权,他要开始选择站队,对,就是站队!

    这个时候,不论你内心真正的想法,选择即是站队。这是个有着巨大政治风险,同样,也可能有着超乎想象收获的政治站队。

    就连金泽滔身后的沈向阳和王燕君,都忍不住暗暗握紧了拳头。

    严格说起来,自最近两轮人事调整后,南门的政治格局已经完全发生变化,新的政治核心正在悄悄诞生。

    金泽滔还未正式到任,南门的政治格局就围绕着他和陈铁虎提前龙争虎斗,今天的临时常委会既是两人的遭遇战,也是今后南门市委大院里新政治中心的奠基之战。

    所以。沈向阳也好,王燕君也好。场内场外诸多亲金挺金的干部群众,都将心提在半空。

    纪委王山书记的选择就成了全场的中心和焦点,金泽滔平静地看着王山书记,他和纪委一线工作上接触不多,对王山的了解多数还是妻子何悦跟他不经意提起。

    就是如此,当此刻他在注视着王山的时候,脑海里除了王山这个名字,竟然没有一丝别的印象。

    王山走了两步,两手向两侧压了压掌,废墟站成里一层,外一层的干部群众顿时鸦雀无声。

    他看上去有些佝偻的身子陡然挺直,说:“民心所向,即是党风政风所向,我服从群众意愿,我反对对金市长提起调查,我不认为金市长重启事故搜救是错误的决定。”

    说罢,他大步伸手向金泽滔走去,全场干部群众先是愣了一下,但随即就大声欢呼。

    “好样的!”“张书记是好官!”的声音此起彼伏,这一刻,包括遇难者家属,似乎都忘记了刚才的悲痛,大家都相互祝贺着,虽然不知道应该祝贺什么。

    四比四,平手!

    陈铁虎的脸色瞬间从病态的嫣红转而涨成铁青,他怒视着金泽滔说:“反对无效,我正式提请常委会要求你立即停止搜救,立即回去向市委作出书面解释。”

    陈铁虎最终还是动用了党委书记一把手的否决权,准备强行通过对金泽滔的追责和解除搜救。

    现场的喧哗瞬间寂静,大家都面面相觑,不是都打成平手了,铁老虎的提议应该无效,他怎么就霸道到公然宣布反对无效呢?不是都提倡民主集中制吗?怎么只有集中,民主到哪去了?

    中年师傅不知不觉从外围走近了,嘴里念念有词道:“我就知道这货不安好心,真是铁老虎啊,脸皮比铁还坚硬,词穷了,要表决,表决没赢,就来横的,太坏了,实在太坏了,都说许家人横行霸道,那至少还讲点理,这货就不讲理嘛。”

    越想越是愤恨,抬手狠狠地往陈铁虎方向一挥,只仿佛唯有如此,才能表达心中的不平和愤懑。

    中年师傅却是忘了,一开始骂着陈铁虎的时候,他无意识捡了一块脚底下的碎石块在手中把玩,现在一冲动挥手出去,忘了手中还攥块碎石。

    然后,人们就看到还在大声疾呼的陈铁虎,他那高昂的头颅忽然飙出一道血箭,然后听到陈书记所有的慷慨陈词全汇聚成一个高难度的海豚音惨叫:“啊唷!”

    此时,章副书记离得陈铁虎最近,他注视着正和张山书记热情握手的金泽滔。

    忽然听得旁边的陈铁虎发出一声惨绝人寰的惨叫,一扭头,然后就有一股热热的,湿湿的液体喷在脸上。

    章副书记往脸上一抹,嘴巴还无意识地咂了咂,满口的血腥味,一看巴掌,全是殷红的血,吓得跳了起来,嘴里啊啊地尖叫着。

    再扭头一看,却见一向风度翩翩的陈书记,额头上开着一道婴儿嘴巴大小的撕裂口,还咕咕地往外冒血。

    章副书记胆子不大,刚才金泽滔抱着半大孩子的尸体过来,让他到现在还心惊肉跳。

    一想到脚底踩的可能就埋葬着尸体,就恨不得这个临时常委会早点结束,他也好早些离开这个阴森鬼域。

    现在看到这伤口,以及血披满面的陈书记,比刚才那孩子的脸还让人感觉恐怖,章副书记早吓得面无人色。

    陈书记被人砸破头了!

    反应最快的当属一直密切注视着场中变化的公安局罗立新政委,他一个箭步从人群外跃进,伸手牵住摇摇欲坠的陈书记,一边大声疾呼:“医生!医生!”

    幸好救护车在现场待命,两手蒙着额头的陈铁虎此时竟然莫名地跳出这个念头。

    待命的医生很快就赶了过来,陈铁虎一边被医生清理着伤口,一边瞪着被血蒙住视线的双眼,朝罗立新怒喝:“还不马上组织干警缉拿凶手,在这里挺尸啊!”

    陈书记急怒攻心,连家乡骂人的话都脱口而出。

    中年师傅刚恨不得上去揍铁老虎一顿,还真是心想事成,下一刻,铁老虎就应声倒地,不禁拍掌叫好:“好啊,打得好!”

    站在中年师傅身前一排的人们都齐刷刷地回头,盯着他还扬在半空的手,中年师傅愕然反问:“难道不大快人心吗?”

    群众们马上扭转视线,有个老人却偷偷向他竖了竖大拇指说:“有智,有勇,真男儿!”

    中年师傅一摊开手掌,手心沾满石屑,碎石块呢?

    中年师傅脸一白,马上缩回手缩起头,把自己掩藏在人群背后,两眼穿过人群的缝隙,偷偷地打量着现场。

    心里却在狂呼,刚才这石头是我砸的?我砸了市委书记?他会不会被砸死?警察马上就要来抓我了?我家闺女怎么办?会不会被判死刑?完了,坐牢是免不了了!

    种种恐怖的念头,让他后背冷汗直透重衫,下意识地,他往金市长方向看去,正看到刚才那两女记者正在给金市长看着摄像机。

    还看到刚才采访过自己的单纯记者正往自己这边一指,中年师傅顿时心丧若死。

    完了,这下不但有目击证人,还有摄像机忠实地记录了他刚才的犯罪事实。

    这下不死也要脱层皮了。

    他又不死心地往那方向看去,此时,金泽滔正皱着眉头,看着摄像机里的录像带又倒了回来,镜头里很清晰地看到那个中年师傅甩出石块,然后,镜头一转,就看到那石块清晰的飞行轨迹,最后陈铁虎额头冒血。

    金泽滔抬起头,低声说:“删了它,可以看得出来,这位师傅扔出石块也是无心之失。”

    单纯嘻笑着说:“让你看这段带子,就是让你知道,南门的群众都是好样的,刚才我还采访过他,你可是他心目中的好官哦。”

    无论经历了什么样的挫折,单纯性格中嫉恶如仇,路见不平都要吼一声的侠女性情,还是让金泽滔十分欣赏。

    单纯撇着嘴道:“这还差不多,刚才你要是敢把这位师傅给出卖了,我就直接把这镜头上新闻,让全省人民群众都来评评理。”

    金泽滔哭笑不得道:“别胡闹了,快点删了吧,马上公安局就会过来察看摄像机。”

    金燕在旁边笑道:“这就是民心所向,不管这位师傅是有意还是无意,他的举动应该是在场绝大多数干部群众想干而不敢干的。”

    金泽滔嘟囔着走开:“两个暴力女!”

    就在罗立新指挥着干警到处找凶手,陈铁虎捂着额头直哼哼时,柳立海过来了,神情焦急,金泽滔手一挥,马上离开临时会场,向人字型水泥架构的另一侧入口处走去。(未完待续。。)

第六百三十章 千钧一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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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进去不久的年轻人此时面色苍白,双手被狭小通道的混凝土预制件的边棱划得鲜血淋淋。

    金泽滔没心思关心他的伤,急切地问道:“下面怎么样,能拉得上来吗?”

    年轻人喘着粗气,说:“金市长,一个人恐怕不行,需要人帮忙,伤员还需要有被褥或草席包裹一下,不然,不等拉上来就遍体鳞伤了。”

    不用金泽滔吩咐,旁边早有伤员家属下去准备,金泽滔正待找人下去给这年轻人搭个帮手,罗立新政委过来了,找柳立海商量查找砸伤陈书记的凶手,看到人字型的混凝土架构下面忽然冒出人头,吓了一大跳。

    金泽滔没有理会他,站在旁边的几个工人跃跃欲试,金泽滔正要点将,一个穿警服的公安扒开人群,拍着胸脯说:“金市长,这样的活,找谁也不如找我,不就扒拉个人吗?这个我拿手。”

    金泽滔看到来人,乐了,点头说:“行,把帽子摘下来,小心别伤着自己。”

    这人正是李明堂,前段被打发到乡镇派出所锻炼镀金去了,最近调回局里,就在柳立海分管的刑侦队里任职,大小是个中层干部。

    李明堂抓扒手,逮坏人确实有一手,不但耐力足,身手也不错,再加上人长得瘦小,不象他哥,跟狗熊似的。钻这通道正合适。

    李明堂主动请缨。他自信能圆满完成这个任务。最重要的,作为公安干警如果参与救援,毫无疑问,对他个人来说,是重要的政治资本。

    特别在滔叔和柳局面前适当地表现一下自己,也有利于自己的成长,李明堂确实在不断地成熟。

    李明堂很快就下了甬道,不一刻。就和另一个年轻人抱着一床薄棉被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中。

    金泽滔在另一侧打手电看了一会伤员,伤员大约体力消耗比较厉害,苍白着脸似乎昏睡过去,其他就观察不清楚,但应该还能坚持得住。

    此时,罗立新小声地问柳立海:“立新局长,下面发现啥了?”

    柳立海看了一眼金泽滔,却见他面无表情地点点头,道:“下面还有幸存者,正让人营救呢。”

    打一开始。金泽滔就曾暗示总工程师专家及常委们,只是他们怎么都不能相信在这样的结构性坍塌下。居然还有生命存在。

    这就象专家说的小概率事件,但偏偏它就发生了。

    罗立新正弯着腰往下面张望,他还以为又发现遇难者尸体,听柳立海说还有活人生存在下面,一屁股坐在地上,久久说不出话来。

    罗立新之所以死心踏地跟着陈铁虎一条道走到黑,正如刚刚金泽滔训斥的,他要对公安大楼的倒塌负大部分的责任。

    对罗立新和陈铁虎说,两人都是一条绳上的蚱蜢,如果下面还有生命,挖了不如埋了,埋了不如埋结实点,开挖是要冒政治风险的,这是陈铁虎和罗立新都不能冒的政治风险,

    金泽滔如果挖不出人命,无疑,他要对事故后续处理要负一定的责任,相反,挖出活人,对陈铁虎和罗立新来说,就是弥天大祸。

    陈铁虎带着专家以及永州地委领导察看过事故现场,征得地委领导同意,封存现场,目的就是想市委班子集体担责。

    而陈铁虎及陈建华之所以连夜召回金泽滔,就是希望以金泽滔的性格能主动跳进这个坑,然后陈铁虎再及时制止。

    不管金泽滔擅自启动搜救有没有后果,但他破坏事故现场,给事故后续处理带来被动,金泽滔的黑锅都背上了。

    但此时,不但让他挖出死人,还挖到活人,这是罗立新绝对不想看到的结果。

    罗立新跌跌撞撞地离开,金泽滔马上吩咐柳立海保护好现场,防止意外发生。

    柳立海自然明白他所指的意外是什么,对于陈铁虎及罗立新来说,还有人活着,绝对不是他们愿意看到的。

    不怕一万,也怕万一,现场人员复杂,干部群众众多,只要从这个缺口往里面扔块大石头,就能把这条缺口堵住,另外再开通生命通道,这个工程量就不是现场人们短时间能完成的。

    此时,沈向阳带着王燕君和张山也过来了,两人都愣愣地看着这个黑黝黝地入口,听着沈向阳介绍,下面有个受伤工人,正在等待救援。

    特别是张山书记,更是感觉不可思议:“昨天傍晚,现场这么多专家领导都众口一词说,在这样粉碎性、结构性的倒塌环境下,绝对没有生命存在的空间。”

    沈向阳笑说:“刚才那个专家不是说,找到活人的概率比塌楼的可能性还要少,但事实怎么样,楼倒了,就不是小概率,活人找到了,同样不是小概率。”

    王燕君暗自咋舌,金市长果然是有备而来,一边在后面偷偷救人,一边在前面听着陈铁虎慷慨陈词,这是在耍猴玩哪。

    不一会儿,就听到前面一群人蜂拥而至,陈铁虎草草地在前额包扎了一下,一手还揉着头,一手捂着腮绑子咬着牙说:“下面真还有人?”

    金泽滔不吭声,沈向阳低头和张山说话,王燕君摊着手表示自己不知情,柳立海只好出面点了点头。

    陈铁虎一个趔趄,幸好罗立新伸手扶了一把,陈铁虎问:“下面找到几人?”

    柳立海说:“目前只发现了一人。”

    陈铁虎恍惚出神了一会,突然跳了起来,说:“马上动员南门所有干警赶到现场,扩大搜救范围。”

    柳立海说:“能到的干警都到了。”

    陈铁虎愣了一下:“那就发动机关乡镇干部,我们不能明知道废墟下面还有生命迹象,而迟迟没有发动搜救,这是对人民群众生命安全的极端不负责任。”

    金泽滔摇了摇头,都说陈书记皮厚堪比铜墙铁壁,但也不能无耻到这程度,刚刚还动议停止金泽滔职务,大肆批评金泽滔擅自启动搜救,现在居然批评自己等人没有扩大搜救范围。

    金泽滔摆手说:“不用了,胡乱开挖,可能导致第二次倒塌,这种后果,是我们目前无法承担的。”

    这话好象刚才的专家也提过,金泽滔搬来堵住陈铁虎的嘴。

    陈铁虎茫然答道:“啊,是这样吗?泽滔市长,现场由你全权负责施救,我必须马上报告地委领导。”

    说罢带着章副书记等人一阵风走了,陈铁虎也不是真的厚颜无耻,他只是找个台阶让自己下。

    金泽滔和沈向阳等人面面相觑。

    陈铁虎等人的离去,使现场救援更加紧凑,医护人员已经准备担架在入口处等候。

    人们很快就看到年轻人侧着身子,一步步爬在前面,两手费力地拉着包扎得严严实实的受伤工人,两脚夹着伤员躯体,生怕他被拖伤。

    从入口看不到李明堂,他应该落在最后,在后面推搡。

    在这么局促的通道爬行,既要胆大心细,也要身体素质支撑,年轻人爬行一步,就停下来喘口气,体力消耗相当大。

    金泽滔喊了一声:“小伙子加油,再加把劲,我们就出来了。”

    年轻人被他一激励,抬头勉强笑笑,身体一攒劲,两脚踩着水泥桩用力一蹬,还真让他连续爬行了两三步,只要伸手,就可以触手而及。

    都到洞门口了,年轻人松了一口气,干脆平仰身体,将伤员往上拉扯了一下,一手攥着伤员,一手伸了出来,让通道外面的人们再拉自己一下,准备一鼓作气提溜出去。

    年轻人在这个狭窄的空间呆了不短时间,他连呼吸都不敢大声,再微小的声音,在这个四处残垣断壁构成的空间,都能放大数倍,甚至数十倍。

    那样逼仄的环境及沉闷得让人发疯的气氛,让他一秒钟都不想多呆。

    人们都能看到年轻人伸出手,准备拉着往入口递进去的人们手,但就在此时,忽听得一声轰隆的巨响,然后,就听到这个通道下面传来咯吱咯吱的异响。

    金泽滔正探着头张望,见状连忙先别人抓着年轻人的手,另一只手,猛地抓着旁边的水泥板。

    很快,他就觉得手一沉,年轻人不是向上用力,而是向下猛力拉扯,不用多想,金泽滔也知道下面出了不可预测的二次倒塌,他涨红着脸,猛喝一声,:“小伙子抓牢伤员,李明堂你抓紧了!”

    不用金泽滔提醒,身边的人有人伸手抓金泽滔,有人伸手去抓年轻人。

    金泽滔感觉有人抓着自己,两脚蹬住入口水泥桩,放开只那只挽着水泥板的手,一手抓着年轻人的手,一手抓着年轻人的肩头。

    年轻人一脚拼命蹬地,一只脚绞住下面的伤员,伤员呻吟出声,嘴里大声地发出一声啊的声音,将伤员往上拉扯了一把,然后听得后面的通道上不住地震动,以及瓦砂废石滚动的声音。

    金泽滔脸都白了,大喊着:“加把劲啊,就在出口,明堂,抓牢了,千万不能松劲。”

    金泽滔不知道后面出现什么状况,但凭手中骤然加重的力量,以及李明堂此刻连话都说不出来,他就知道,后面的李明堂处境相当不妙,下面的通道可能坍塌悬空,所有的重量此刻都落在他手中。

    下面三人此时千钧系于一发,上悬自己两手,下垂不测之渊,金泽滔不及多想,狠命发力,大喝一声:“大家齐用力啊!”(未完待续。。)

第六百三十一章 二次坍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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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金泽滔不迅速拉出他们,除了他抓着的年轻人没有生命危险,其他两人绝对支撑不了太久。

    说此刻三人命悬一线,绝不为过,只要自己稍微一歇力,或者一松劲,伤员连同李明堂都会顷刻间消失在黑洞洞的废墟地底。

    年轻人被他用轻一拉,已经出来了半个头,另一只手,死死地抓着伤员的一头被角。

    金泽滔连忙松开年轻人的手,让他腾出手去抓牢伤员的另一头,旁边人们七手八脚地帮忙,抓头的抓头,抓肩的抓肩,大家齐心发力,将年轻人很快提溜了出来。

    年轻人此刻知道自己生命无虞,两只手死死抓着下面的伤员,一脚蹬地,一脚盘住他的身体,连拉带扯,将伤员提了上来。

    等年轻人大半个身子被拉出来后,金泽滔也看见了落在最后面的李明堂。

    此刻他满面鲜血,唇角被砸了个豁口,正咬牙切齿坚持着,两手紧紧抓着伤员的两脚不放松。

    此时,他抬头正好看见金泽滔关心地看着自己,只觉得眼眶一热,险些就哭出声来。

    就在刚才生死攸关的那一瞬间,正如金泽滔所预料的,下面发生了二次坍塌,他脚踏的水泥构件坍塌了,一脚踩空。

    如果不是金泽滔在关键时刻喊着他的名字,提醒他抓牢了,他可能一恍惚两手抓空。就掉了下去。

    他不敢想象随着那大块大块的水泥预制件一起坠落。自己将面临什么。还不被当场砸成肉饼,死无葬身之地啊。

    李明堂越想越后怕,当他最后被金泽滔拽出洞口时,忽然抱着金泽滔号啕大哭,边哭还边含糊不清道:“滔叔,差点要跟你永别了!”

    金泽滔面色惨白地安慰着他,连忙让医生带着他处理伤口,刚才同意李明堂下去还是草率了。

    说起来。他跟李良才一家也算是通家之好,如果李明堂今天在这里有什么三长两短,出了意外,他是无论如何都难以和棺材板李良才交代。

    金泽滔直接瘫倒在地,跟李明堂心情一样,他也是越想越后怕。

    刚才如果不是三人已经爬行到洞口,如果不是年轻人提议带着被子把伤员包裹好,方便拖曳,如果李明堂最后不是回过神来,抓住伤员的脚踝。如果没有这些如果,后果将不堪设想。

    救人不成。反增添二次伤亡,那么自己就是无功有过,而且还是大过错。

    那么,刚才陈铁虎制止自己重启搜救就成了先见之明,而自己才真正成了他口中的哗众取宠之辈,他将因事故后续处理不当而承担责任。

    他也没有料想到这里的事故废墟环境这么复杂,竟然还会发生第二次坍塌。

    现在看来,陈铁虎阻挠自己开展救援并没有错,他错就错在估错了形势,听信专家结论,断定下面已经没有生命迹象。

    他错就错在没有在第一时间如实向上级汇报被掩埋下面的人数,一错再错,导致了他方寸大乱,最后连出昏招。

    他错就错在太急于撇清自己,仓促启动常委会,甚至要将大楼倒塌的责任都硬往自己头上扣。

    除此之外,陈铁虎封存事故现场的决策在现在看来,似乎并没有失误。

    专家有一点没有说错,结构性倒塌随时伴随着二次坍塌,而伤员能被他找到,只能归结于奇迹,就连他现在都有些相信,在这样的坍塌环境下,生命不可能顽强到和天灾**相抗的地步。

    想到这里,他突然跳了起来,急吼吼对准备就近处理伤员的医护人员说:“迅速撤离,这里危险,立海,马上疏散人群。”

    说着,他一把推开李明堂,大声招呼说:“走,都离开,所有现场干部群众,这里危险,迅速离开事故现场,这是命令!”

    其实不用金泽滔警告,刚才废墟底下发出轰隆的异响,站在废墟上面震动极大,部分干部群众已经自觉地离开,远远地朝着外围的空地奔去。

    另有一部分留下想看热闹,或想帮忙的干部群众,都还没有马上离开,金泽滔这一呼喊,大多数人都开始慌张撤离,金泽滔大声奔走呼叫,柳立海等人也在旁边维护疏散秩序。

    得益于金泽滔的群众威信,金泽滔亲自驱赶疏散,人群很快纷纷离开事故废墟。

    就几乎在废墟上面人员全部撤离的同时,就听得一声更加巨大的声响,就象半空中的炸雷,震得人们东倒西歪,再回头看事故现场,在场的干部群众,没有谁还能保持镇定。

    刚才还突兀竖立的人字型架构,此刻已经消失不见。

    刚被干部群众挖得裸露在外面,因为体积庞大,来不及清理的建筑残骸,此刻就象被一双无形的大脚一脚踩在上面,废墟现场一片狼藉,人工挖掘的痕迹瞬间抹平。

    金泽滔和身边的柳立海、沈向阳等人相顾失色,好险哪,刚才真是命悬一线,如果不是金泽滔突然想起撤离现场群众,如果不是撤离快速有效,在这一轮二次坍塌下,不知道会有多少人还能能囫囵站着。

    现在不是后怕,而是恐惧。

    金泽滔只觉得心脏不争气地扑通乱跳,他连连深呼吸了几下,才算暂时压下心头的不安和恐惧,连忙询问现场干部群众情况,还好,除了个别人因为突然震动摔倒在地,都没有什么大碍。

    金泽滔拉过沈向阳,轻声问道:“昨天,地委有哪些领导来过现场察看,当时到底是什么样的情况?”

    到现在,他忽然隐隐有些明白,为什么地委主要领导察看过现场后,会同意南门市委封存事故现场的建议。

    如果从一开始他认为陈铁虎欺上瞒下,只顾为自己卸责,漠视群众生死,难道地委及市委领导都是尸餐素位,碌碌无为之辈,现在看来远不是这么回事。

    陈铁虎等人斥他兴师动众,劳民伤财,而自己反斥对方草菅人命,还引导现场干部群众感叹市委大院无好人。

    他怎么都感觉自己好象一脚踩上了狗屎堆,而且还深陷其中。

    事故背后,似乎还隐藏着许多不可告人的秘密,让金泽滔一时间心乱如麻。

    沈向阳皱着眉头深想了一下,说:“昨天地委在家的常委都来到现场,毕竟这么大的事故,谁都不能置身事外,当时还请来了很多专家实地踏勘了废墟。”

    金泽滔说:“刚才这位总工程师应该也是其中专家吧?”

    沈向阳失笑道:“他当时也在场,当时他确实这么说过,现场也没有人觉得他的话有错,当时大家一致都认为,由于裙楼现浇混凝土没有钢筋网布扎,牢固性很差,不易大规模挖掘清理,更不能使用大型机械设备挖掘。”

    金泽滔苦笑说:“这就是你为什么死活要拦着程真金的工程车进场的原因?”

    沈向阳叹息道:“说实话,你这人说话太有煽动性,如果今天真出现什么意外,我应该负有主要责任,专家们认为,现场已经成粉碎性,结构性垮塌,很可能导致二次坍塌。”

    金泽滔摇头说:“可你也没有说会出现二次坍塌。”

    沈向阳看了他一眼,说:“我说了,你听得进去吗?而且刚才那个总工程师好象也提过这个事情吧,你不当专家一回事,但地委领导很重视专家意见,地委领导认为,最好请省里再派专家勘探后,提出意见,再组织清理现场,这就是封存事故现场的原因。”

    金泽滔反问了一句:“然后,就这样封存了事故现场?”

    沈向阳说:“是啊,当时陈书记提议现场常委表态,你也知道,面对这种未知的灾难,谁也不敢轻启救援,更不敢承担由此带来的二次坍塌的后果,所以都一致同意专家意见,封存事故现场,等西州专家到达后再作决定,地委领导也同意南门市委的决定。”

    金泽滔喃喃道:“那你为什么最后还是同意了我们挖掘搜救,”

    他心里却是想问为什么我们都挖掘了大半夜,除了沈向阳,就没有其他人过来提醒他们,难道不知道,如果真发生二次坍塌,那就是弥天大祸啊。

    沈向阳愣了一下,说:“我之所以同意你的挖掘,是因为我看到现场这么多人挖掘清理垃圾,以及后来工程车进场都没有什么事情,还以为专家言过其实,但从现在情况看,现场搜救必须停止。”

    金泽滔突然然想起刚才常委会现场表态时,杜建学市长并没有直接支持陈铁虎,而是建议将现场情况报地委处理为妥。

    从昨晚赶到现场,直到现在,杜建学和温重岳都没有直接或间接告知自己现场的实际情况,也没有告诉自己,地委同意南门市委关于封存事故现场等待进一步处理的深层次原因。

    结构性坍塌从理论上说,人员生还可能性少,以及此后可能发生的次生灾害,就是地市两级集体同意暂缓搜救的最直接原因。

    无论是马速,还是温重岳、杜建学等人,都把自己当作他们政治斗争的重要变数,把事故发生当作千载难逢的好时机,此时,陈建华还在京城公干,机会难得。(未完待续。。)

第六百三十二章 政治险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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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重岳和陈建华一直不和,而马速和陈建华同床异梦,陈建华通过陈铁虎把持南门市委,已经隐隐引起了马速书记和温重岳专员的不满。

    从现在情况看,公安大楼倒塌,造成重大伤亡,永州地委需要一个重量级的领导来承担此次事故责任,扳倒陈铁虎,杜建学顺利上位,既打击了陈建华,又拉拢了温重岳,这无论对马速书记还是对温重岳专员来说,都是笔合算的买卖。

    而金泽滔赶赴事故现场重启搜救,就成了各方政治角逐的意外变数,马速他们算计陈铁虎,陈建华何尝不是在算计金泽滔。

    各方都需要有人顶天立地,站出来为这起事故负责。

    显然,由于金泽滔和陈铁虎两人的矛盾由来已久,并且不可调和,金泽滔的回来就成了对马速和温重岳最有利的变数。

    他们就可以坐山观虎斗,两败俱伤,或一败一伤,对他们都没有损失,再说,金泽滔身后还有方建军省长撑腰,有省电视台随从,无论成败,都将对陈铁虎书记位置构成威胁。

    更主要的是,在公安大楼倒塌中,陈铁虎的领导责任十分明晰,而让金泽滔和陈铁虎斗争,就是通过龙虎斗让陈铁虎的责任更加明确。

    难道地委会不知道南门市委虚报伤亡人数,但他们却装聋作哑,难道地委会不知道陈铁虎几度修改公安大楼的设计,这才是大楼建设资金短缺,间接造成了大楼的垮塌。但他们却只字不提。

    金泽滔是个变数。而这个变数。将会放大陈铁虎的错误问题和承担责任,这就是马速及温重岳他们的打算。

    他们置金泽滔,以及他组织的成百上千干部群众生命安全于不顾,坐山观虎斗,其用心不可谓不险恶。

    政治斗争的险恶由此可见一斑!

    从京城回来,特别跟范副部长见过面后,因为南门设立军港基地事宜,金泽滔怎么都以为自己已经吃一堑长一智。

    但现在才发现。和马速、温重岳他们比起来,在政治上,自己还是个刚入门的学生,要学习和领会的东西还很多。

    至此,他对于温重岳和杜建学的所有政治幻想都破灭,但内心里,却又隐隐地觉得象去了个桎梏,突然感觉浑身舒松。

    或许从现在开始,他才真正实现了人格上的自由和尊严上的独立,他不再是人们眼中某某政治势力的附庸。也不用再担心因为维护某个政治集团的利益而罔顾正义和公平。

    如果天还没放亮,那就摸黑生存。没有什么黑暗能永远阻挡阳光。

    如果发出声音是危险的,那就保持沉默,没有什么力量能永远堵塞视听。

    如果自觉无力发光,那就蜷伏于墙角,等候时机,没有什么人能永远平庸。

    金泽滔和沈向阳对话后,一屁股坐于旁边石块上,低头发呆,柳立海欲言又止,沈向阳叹息着摇头,任何人面对这种形同背叛的抛弃,心灵的煎熬可想而知。

    这也是为什么沈向阳在市委大院里,不拉帮不结派,做好份内事情,不管窗外风雨,政治倾轧和政治斗争之残酷,夏新平对他灌输很多。

    他这番难得地置自身的原则和立场于不顾,义无反顾地站在他的身后,也是因为金泽滔在这件事上站在道义至高点。

    金泽滔终于抬起头来,柳立海急匆匆附耳道:“金市长,王培昌院长找你,伤员苏醒了,有重要情况汇报。”

    金泽滔悚然一惊,连忙站起,被掩埋在废墟底下的伤员有重要事情汇报,那一定是有关其他失踪工人生死存亡的大事。

    王院长正率领医护人员,忙着对大难不死的伤员创口进行清创处理,金泽滔一靠近救护车,其家属老老小小围了四五个人,带头的老人颤巍巍就要下跪。

    金泽滔这回说什么也不敢让他们下跪,连忙说:“老人家,你这一跪,那是让我折寿啊,咱不讲究这一套,好不?你要谢,就去谢下去救人的两位小伙子吧。”

    救人的年轻人此时就站旁边看热闹,憨笑说:“金市长,大家都说这一回,都是托金市长你的福,没有你贵人在旁边护佑,不要说救人了,只怕连我们都要折在这里面。”

    李明堂脸上东一块,西一块贴着纱布,歪着嘴呵呵地小声笑:“金市长,反正我的小命,是你一声大喝给喝回来的,我就不给你老人家叩头了。”

    老人牵着个小女孩,说:“金市长,这孩子就是我家娃的女孩儿,就让这孩儿给金市长你叩个头吧,金市长,你勿推辞,叩上千个响头,都不能表达我们家的谢意,娃儿是我们全家的顶梁柱啊,你救他一命,等于救我们全家。”

    小女孩不过四五岁光景,脸上脏兮兮的涂满污垢,唯有一双眼睛却乌溜溜的煞是惹人喜爱,小女孩抬着头,奶声奶气说:“市长伯伯,我叫小糖儿,你救了我爸爸,我给你叩头。”

    金泽滔伸手想拦,但一看他们一家人那热切的目光,不忍再拒,或许在他们心里,只有叩过头,才可能觉得不欠你什么,他们心里才会踏实。

    小糖儿叩了一个头,金泽滔连忙伸手去扶,这小丫头却极是机灵地连连叩了三个头才抬起头来,额头已经见红。

    金泽滔平生最怵人家对他三鞠躬三叩头,这下被这个鬼精灵的小女孩一个措手不及,三个头就给叩结实了,他一把抱起小女孩,心疼地抚摸着女孩的额头说:“疼不?”

    小女孩眨眨眼:“疼!”

    女孩的爷爷在旁边作势欲打,喝斥说:“死孩子,给市长伯伯叩头,咋能说疼呢,一点不晓事。”

    金泽滔摸着她脑袋后面的两支冲天辫,朝她爷爷摆了摆手说:“是个好孩子,说真话,不说假话,伯伯奖你一颗糖。”

    小糖儿眼睛笑成一条缝:“谢谢伯伯,小糖儿最爱吃糖。”

    孩子爷爷又是在旁边数落:“这孩子就是不晓事,市长伯伯日理万机,哪能身上都带着糖呢。”

    在老人的眼里,当领导的,就跟中央首长一样,都是日理万机,哪还有功夫吃糖,这话显然是逗小糖儿开心的,哪能真当回事呢,只是小孩子嘴馋,不知道深浅。

    金泽滔却从兜里一摸,还真给他摸出一颗巧克力糖,这还是在昨天傍晚在华似玉的会馆里随手摸来准备在路上充饥的,哪知道,现在还真派上用仗了。

    小糖儿一声欢呼,不说这颗糖儿糖纸精美,上面印着的全是外国字,就是闻着那股香味,周围孩子都用羡慕的眼光看着小糖儿。

    小糖儿没有马上拆开,而是放在鼻子底下用力地嗅了又嗅,才依依不舍地放进口袋里。

    金泽滔惊奇地问道:“小糖儿,你咋不吃呢?”

    小糖儿却一个用劲从金泽滔怀里挣脱了下来,蹦跳着往救护车上跑去,边跑还边说:“妈妈说,爸爸现在要补充营养,伯伯这颗糖一定是最有营养的。”

    金泽滔眼眶一热,差点没有掉泪,这孩子也太乖巧懂事。

    对城里孩子来说,好吃的,莫不是先往自己嘴里塞,好玩的莫不往自己怀里装。

    工地上成长的小糖儿虽然衣衫褴褛,蓬头垢面,比任何城里孩子都要肮脏,都要破烂,但她的这颗心,却纯净得跟水晶一样,晶莹剔透!

    单纯正巧拍到这一幕,看着他变戏法似的居然真摸出糖,好奇地打量着他说:“你咋跟机器猫一样,口袋里老装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金泽滔不解说:“我什么时候老装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单纯一手抬着摄像机,一只手白生生地摊在金泽滔面前:“我不管,跟了你一晚上,干了一晚上,手脚发软,四肢无力,没有报酬,还不管饭,皇帝也不差饿兵,你总得给块饼干充充饥吧。”

    金泽滔越听眼睁得越圆,这都什么跟什么,不清楚的人还以为两人都干了什么暧昧事。

    金燕在旁边红着脸吃吃笑,单纯也渐渐地嫣红了脸颊,那支手仍倔强地伸在他的眼前。

    金泽滔只好在口袋里摸呀摸,还真给他摸出块饼干,也是从华似玉的会馆里顺来的。

    单纯睁着那双好看的美眸,翻来覆去看着那块饼干,还喃喃说:“真是奇了怪了,难道真是机器猫的口袋。”

    这时候,小糖儿走了出来,眼里还抹着泪,手里捏着半块巧克力糖,一边走还一边抽泣:“市长伯伯,爸爸只肯吃上半块,我想让他快点好起来。”

    金泽滔又从口袋里摸呀摸,摸出一颗不知道什么糖,看糖纸,应该是榛子糖,递给小糖儿说:“这颗糖给你吃,你手中的给你爸爸,不就都吃上了。”

    小糖儿拍着手又蹦跳了回去,这一回,围观的孩子们都知道市长伯伯的口袋是个百宝箱,都纷纷围了上来,不好意思开口,都是仰着头嘴巴直咂。

    金泽滔又是摸呀摸,终于摸出一把的糖,各色各样的都有,塞给其中最大的一个孩子说:“不许抢,公平分配。”(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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