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游戏竞技非常官道TXT下载非常官道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非常官道全文阅读

作者:金泽滔     非常官道txt下载     非常官道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非常官道全文阅读

第一章 心中猛虎(改)

    第一章心中猛虎(改)

    金泽滔一睁眼就看到放在床头的表面破裂但仍然能清晰显示指针正指向六点的上海牌手表。

    这块手表是父亲在自己刚参加工作分配到东源财税所时送给自己的,五年后父亲为自己跑调动去找一个在市里面任职的战友,途中出了车祸,父亲去世后,自己也很顺利地调到了县局任职。

    但冥冥中自己总感觉是父亲的命换来进城的机会,这让他一方面倍加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会,另一方面自己的xìng子也变得越来越懦弱,不敢得罪人,生怕一个不小心自己被打回原形。而就是这种xìng子让自己失去了许多机会,脏活重活抢着干,好事美事总是与他无缘。

    在机关埋头苦干了十年,也是得益于他扎实的财税业务水平和文字表达能力,才搏了个法规科长的职位,虽然跟别的业务科室相比,没什么权更没什么利,但他已经很满足了。

    人生就如长流水,奔腾到海不复回。没有之后的一系列匪夷所思的遭遇,他的人生将和大多数国人一样,平淡得如流星划过天际,除了至亲至友或许会在意你的划行轨迹。没人会在意你的生存痕迹。退休,病死或老死,然后泯灭于众,

    在他任法规科长半年后,对他还有知遇之恩的老局长退休了,新局长是原副局长王爱平升任的,但莫名其妙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得罪了他,自己很快被调整到新成立的政研室任职,美其名人尽其才,整个政研室就他一人。金泽滔除了心里不舒服外,没有什么大的反应,而且自己平常就喜欢写些财税调研论文,也经常可见报端,在省市系统内部都小有名气。他对这份工作也很满意,至少不用勾心斗角,尔虞我诈。

    这样过了四年,王局长也成了老局长,但不知道怎么地一直上不去,也就息了上进的心,心思都用在“攘内”上来了。如此,金泽滔就被王局长“高度重视”了,首先他任职法规科期间的一起税务案件审理被重新提了出来,他莫名地“被收受”了被审理企业一千元钱,算作内部处理,金泽滔被顺利地拿掉了政研室主任职务。这事情按金泽滔自己的估计也就到此为止了,如果要扩大化,他收受的就不止一千而是一万了。

    但事情还是扩大化了,检察院介入了,他以滥用职权、玩忽职守、徇私舞弊的渎职罪被检察院正式传唤。县检察院反渎职侵权局刚挂牌成立,他成了该局的挂牌祭旗第一个牺牲品。在检察院里面,他足足呆了一个多月,最后还是被在省高检一个中学同学给开释了,公职算是保住了。但就在被调查期间,他上小学的儿子因为妻子正在跑省高检的同学,一个人回家时被车给撞了。他的寡母暂居他家照顾孙子,平时身体就不好,要不然也不会让孙子一个人回家,儿子被关,孙子被撞,老人家一口气接不上去就此去了。

    金泽滔回家了,但家里都没人了,妻子留了二个巨大的血字“懦夫”就不知所终。他化了二天时间把儿子和母亲送进了公墓,然后提出调离城区,王局长同意了,他离开局机关时,所有人都来送行,他笑笑走了,但心中那股戾气却象草一样疯长。

    离开东源财税所快二十年了,他又重新回来了,但早已沧海桑田,东源财税所早就撤了,已并到了西桥分局,金泽滔作为西桥分局驻东源镇管理员身份开启了已关闭好几年的东源财税所大楼,他仍然选择了二十年前用过的那个房间作为办公室兼寝室。

    然后他和离家出走的妻子办了离婚,房子和存款都给了苦命的妻子,把老家的房子过户给了大弟,然后到东源镇的信用社贷了二十万元钱买了辆越野车。

    过了二年多,市里突然出了件大事,王局长在别墅里被人打劫了,据说现场一片狼藉,王局长一家三口被绑得扎扎实实,眼上系着毛巾,嘴里塞着抹布,现场还留着大量的现金、购物卡和银行存折等钱物,更主要的是在王局长的脖子上还留了一封信,信里面交代了王局长多年来违法乱纪的有关事实,后来据查,这信还是王局长家里的电脑打出来的,信头附了根不知名鸟类的羽毛。

    这根羽毛引发了老百姓的好奇心,他们引经据典试图证实这个羽毛大侠就是浜海历史上著名绿林好汉刘山满大王的后裔,他们武艺高强,除暴安良,为民请命,劫富济贫云云。

    没人会怀疑这会是金泽滔干的,他是个好人,老好人,而且案发时他去了省城看病,分局驾驶员开着车送他去的,他的心脏不太好,每天要吃一大堆的药,他每个月都要去西桥分局报销药费,分局的人都知道他得了很严重的心脏病,大家都理解,谁摊上这样悲惨的家事谁的心脏也好不了。

    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个案子偏偏是患了严重心脏病的金泽滔做的,免了法规科长他也认了,被收受了一千元钱他也认了,最后被免了政研室主任他也咬咬牙认了。他的儿子没了,他苦命的老娘没了,他深藏于血液深处的愤怒和戾气被激发了,这一切都应归咎于王爱平局长,作为一家之主,他觉得要自己应该做点什么。

    事后王局长也许发觉事情有些失控,曾以局党组名义慰问过他,金泽滔也心平气和地接受了他的好意和慰问品,表达了对组织对局长的感激和感谢,并表示要尽快走出yīn影,继续为财税事业添砖加瓦,这让还有稍许不安的王局长觉得自己是多此一举。

    据传,王局长被接jǐngjǐng察解救出来后,一家三口差点当场崩溃,jǐng察初步检查过他们的身体,至少从表面上看,三人身体并无大碍,无外伤,无青肿,但奇怪的是当夜王局长被送入医院急救,一星期过后,王局长哭着喊着要求向纪委交代问题,其实纪委早在王局长被jǐng察解救后就主动介入调查。

    王局长一家三口很快被移交检察院,等待他们的是漫漫牢狱生涯,至于这个羽毛大侠是如何破门而入,如何取得王局长的口供,如何让王局长毫无症状地被送医院急救,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有好事者根据坊间各种传闻,还原了羽毛大侠当夜作案的全过程,还曾被当作官方版本在当地网络论坛疯传一时。

    这个过程是这样的,当晚,夜深人静,有人敲门,王局长夫人上前应门,在猫眼洞里发现一个戴鸭舌帽墨镜的男子提着一大袋礼品在门前徘徊,这种情景她每天都能碰到几回,送礼的总是这副躲躲闪闪的做贼模样,她毫不怀疑。开门,鸭舌男伸手在她后颈轻轻一磕,王夫人应声倒地。

    王局长听到前厅有声音,上前察看,鸭舌男如法炮制击晕王局长和他儿子,然后从礼品袋里摸出绳子,一一捆绑扎实,待三人被蒙上眼堵上嘴后,鸭舌男用冷水拨醒三人,摸出铁锤垫着工具书对着王局长猛锤,王局长痛得发狂,鸭舌男仍是一丝不苟地折磨着他,直到王局长感觉自己快要崩溃时,鸭舌男嘶哑着声音要他老实交代自己的犯罪行为。

    鸭舌男用书房的电脑打出一封信,从怀中摸出一支羽毛,别在信头,并威胁说,要是王局长不老实服法认罪,他会杀了他全家。

    这些传言金泽滔既不知道也不关心,此事过后一个月,金泽滔悄无声息地结束了在省城的治疗回到了东源财税所。

    王局长最终被判处无期徒刑,在看守所等待审判时,财税局没有一个干部来看望他,唯有金泽滔提了一条烟来看望他,两人都无言以对,最后,金泽滔还是问了,为什么王局长会看他这么不顺眼。王局长说得很坦诚,谁让你好欺负,而且还是骂不还口,打不还手的好同志。老局长提拔了你,打了你,既打了老局长,也竖了自己的威风,一举两得,而且绝无后遗症,任何新局长上任都会做的事。

    当王局长拆开金泽滔的那条烟,里面扎的都是朵朵白花,他捧着那满盒白纸花,一夜白头。

    王局长不知道的是,他的打压不但给自己招了祸,进了狱,白了头,而且祸及前身,更可怕的是他释放了一头深埋在金泽滔内心深处的猛虎,滔天猛火!

    9月17rì,是金泽滔可以记忆一生的rì子。这一天,他第一次离开家乡,远赴省城,上了大学,开始了做梦都是彩sè的幸福时光。也是这一天,他告别了四年的大学生活,踏足社会,开始工作,进入东源财税所。也是这一天,他的儿子和母亲离世。这三年,9月17rì这一天他一定会喝得酩酊大醉。

    手表还带rì历,明白无误地显示今天是9月18rì。悲伤和痛苦不会留住时间,酒jīng麻醉过后,生活还得继续,宿醉让他感觉头痛yù裂,四肢无力,但身体却条件反shè似的弹了起来。

    自从工作五年父亲去世后,金泽滔就再也没有恋过床,而且六点正是父亲的忌辰,在这个时刻,冥冥中总仿佛有个声音提示着他,让他敬畏让他jǐng醒更多的是让他铭刻这个让他悲伤一辈子的时辰,正如这块腕表表面那道裂痕一样,永不消退,永恒存在。

    九月的早晨有点凉,金泽滔压了压太阳穴,强迫自己从混沌的醉酒状态清醒过来,习惯xìng地环顾四周。但这一看,却差点没让他魂飞魄散。;

第二章 东源财税所

    这是一个比大学寝室略小点的房间,房间铺着二张木床,窗前摆着一张老旧的办公桌,桌腿上打着东源财税所的印记,桌面上压着一张布满油腻灰尘的玻璃,隐约可以看到几张旧照片被撕掉的痕迹,地上纷飞着各种废旧空白表单和旧报纸。整个房间洋溢着让人压抑的破败气息。

    房间还是这个房间,但此房已不同彼房,房间还多了一张床,床上还多了一个人——林文铮,此刻他仍呲牙咧嘴地和恶梦作斗争。

    金泽滔用力捏了捏脸颊,忽然间,他那已平静如止水的心情沸腾起来,他的双眼象决了堤似泪如泉涌,他用力擦拭着双眼,但就是控制不住地流泪,他赤着脚站在房间唯一的一枚镜子前,看着年轻的自己在无声地流泪,这一刹那间,内心却无悲无喜。

    他克制了要叫醒林文铮的冲动,收拾好床铺,提着脸盆下了楼。金泽滔端着脸盆打量着财税所办公楼,一时竟有点痴了。整个大楼已经苏醒了,在金泽滔心里已经封存了好多年的东源财税所大楼又重新喧闹起来,从上到下充斥着的人声昭示着他已经回到了二十年前自己刚来所里报道的第二天。

    大楼一共三层半,一楼二楼办公场所,三楼内部招待所,顶楼干部宿舍。金泽滔和林文铮昨天正式报到,暂住三楼客房。这一层除了朝东的一个带厨房的二套间住着副所长马文化,其余六个房间都是内部招待所客房。东源镇是海滨县最偏远的一个乡镇,乘公交车到县城要颠簸二个多小时,由于交通封闭,镇上没有招待所,上级来人一般都住内部招待所。除非迫不得已,上级局一般也不会来这地方公干。

    办公楼前有一排由食堂、厕所、仓库构成的平房,昨晚就是在这排食堂里财税所为他们接风的,按照刘永达所长的说法,财税所已经三年没有进新人了,今年一次进俩,无论如何也得庆祝一下。

    全所十八号人无论男女老幼都能端着大海碗一口气灌个二三碗黄酒,林文铮还没吃口热菜就直接让二大碗黄酒喝趴下了,金泽滔酒量在大学里就号称海量,但也架不住热情得有些过份的这些还叫不出名字的陌生同事的劝酒,面对一双双或真诚或讥诮或蔑视或讨好的眼睛,他只能来者不拒,就这样他还没回敬一碗酒,就被迷迷瞪瞪地喝了个四脚朝天。

    办公楼东西两面立起两堵砖墙,就把整个财税所围成一个dú lì的院子,院子掘了一口深井,这口井就成了整个财税所唯一的水源。

    金泽滔打了桶水狠狠地把头伸进冰凉的井水里,感觉着这种沏人心肺仿佛全身血脉被冰冻后又急剧沸腾的畅快,探起头来长长地吁了口气,那前生后世的混沌浊气好象都随着那口气随风而去,醉酒后的酸痛顿时荡然无存。

    “哎呀!金干部!这井水碜人哪,赶快擦干喽,别冻着了。”

    正闭目享受着这种抽丝剥茧般畅快的金泽滔被这一声又尖又急的声音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却是食堂烧饭阿兰婆,前世阿兰婆可是一直干到东源财税所撤并,金泽滔连忙说:“没事没事,我习惯用冷水浇脸。”

    “你这小后生不知道喽,我们这口井水不同别的井水,夏天冷冬天暖,特别激人,没人敢用这水浇头的,吃酒后更不能浇头,容易上头,快把头发擦干了。”阿婆疼惜地说。

    金泽滔甩了甩头发,打了个寒噤,连忙用毛巾擦干头了,洗漱后向阿婆借了条笤帚和抹布,提了一大桶水回了房间。林文铮仍死睡着,房间里弥漫着一股让人窒息的酒气,金泽滔把门窗全打开通风,麻利地将房间洗刷了一遍,把旮旯角落里的垃圾全扔到院外的垃圾堆里。

    等他清理完毕,天已经大亮,陆续有人起床,不时有人打招呼,神情都甚是友好,年龄大的更是拍拍他的肩膀赞一声好酒量,金泽滔看着这些上辈子相处不短时间的老同事,一律很谦恭地回应,心里却被突然间涌起的喜悦充斥着,他的父母也随着他的重生应该还活着,所有没开始的悲剧都已经落幕,人生这才刚刚开始,他突然感觉豪情万丈,他将亲手缔造属于自己的人生。

    财税所八点正式上班,刚才还热闹喧嚷的大楼竟然安静下来,一时间也不知道这些人都怎么消失的。

    因为还没有安排办公室,金泽滔和还一脸惺眼朦胧的林文铮只能在一楼的传达室看着上墙的规章制度和财税数据进度。

    墙上挂着的rì历醒目地显示着1991年9月18rì星期三,父亲是班主任,八点前父亲一般都在教室里,等到八点,他才会在办公室备课。好不容易捱到八点,金泽滔急不可耐地摇响了传达室的电话,听着话筒里传来既熟悉又陌生的父亲的声音,他想哭又想笑,他牛头不对马嘴地问候着父亲身体好不好,又问了母亲好不好,被父亲训斥着不知所谓就挂了电话,但金泽滔的心情却格外地好。

    过了一会儿,就见一个四十不到的个头不高,却十分jīng神的中年男子拿着一叠表报走了过来。

    金泽滔连忙喊一声:“方指导。”林文铮在边上也跟着嘟哝一声。对财税所几个班子金泽滔都很熟悉,方指导是财税所的指导员,东源财税所班子由所长、指导员(相当于书记)和二个副所长构成。

    方指导挥挥了手,说:“不用这么叫,大家伙都叫我老方,你也别方指导方指导的叫得见外了。”

    金泽滔也晓得这是东源财税所的规矩,除了年纪大的大家尊称一声职务,一般都以名字称呼,比如刘永达所长和刘永明副所长,他们都四十上的财税老人了,明所长甚至都快退休了,刚开始金泽滔也以为刘永达和刘永明是什么亲戚关系,其实二人八杆子打不到一块,为有所区别大家都尊称达所长和明所长,另一个副所长马文化和这个方继光指导还没到让人尊称的年纪。

    “这样,达所长一大早乘早车到县城参加县局一个会议,昨晚上我们班子凑了个头,对你们目前有个暂时的工作安排,你们先在所里跟片熟悉一下工作,再过段时间具体安排,你们看这么样?”方继光最后虽用征询的口气说,但话里的意思却是不容置疑的,金泽滔他们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随着方继光的脚步走进他的办公室。

    不用方继光的介绍,金泽滔对东源财税所也很了解,基层财税所管辖范围跟着行政区划走,跟东源区一样,东源财税所也管辖四个乡镇,四个乡镇分别驻有农税和工商税专管员各一人,所里有财政总会计一人,所内会计兼工商税征解会计一人,出纳一人,个体集贸专管员一人,检查站二人,检查组一人,方继光还兼着支部书记和集镇专管员。

    金泽滔暂时跟着明所长干着检查组的工作,林文铮则跟进检查站。交代完毕,他们二人就简单表了个态就算正式到岗,其实这样的安排也带有具体分配岗位之前的一个调查摸底,或者说是一个考验。这一点金泽滔和林文铮都很清楚。

第三章 命运的一个小岔子

    财税所检查组主要职能就是税务稽查,打击偷抗税,目前就明所长一个人兼着。明所长是个快要到岗的老税务了,整天乐呵呵的,以前一直是干农业税的,对工商税务检查也纯属外行,所以这项工作除了每月报个没有进度的报表就啥事也没有了。

    东源区是个革命老区,建国以来就dú lì建区,但由于位于浜海县、海仓县和北山县之间的接壤区,行政区划一直纠缠不清,再加上东源区村民秉xìng桀骜不驯,剽悍好斗,时常有村民因界线不清发生暴力械斗事件。

    所以区zhèng fǔ的主要jīng力都用于社会稳定上,再兼之东源区主要以渔业和农业为主,工商业落后,乡镇企业发展极为缓慢,税务检查工作更是形同虚设。

    明所长把一堆发黄的材料塞给金泽滔以后就不知所终,金泽滔化了不多时间就已把报表和文字材料翻完并简单整理了一下,这都是自己上辈子干过的活,没有一点难度,对整个辖区的财税基本情况也重新有了大致的了解。离中午吃饭时间还早,不如先熟悉一下所内其他同事,虽然都挺熟悉的,但这场面上的规矩也得走。本来这应该是明所长带着介绍的,想想反正都挺熟悉,再加上以后也要碰到类似场面,面对熟悉的人还要装作初次见面,这算是考验自己的第一关。

    个体集贸税收专管员胡祖平个子很高,皮肤很白,头发还有点卷,一个人占着个办公室,正低头打着算盘,核对着一大堆的税票。

    金泽滔敲了门就直接进来了,随口说了句忙啊。胡祖平抬头一看连忙站了起来:“不忙不忙,正准备结解税款,还习惯这里吧。”

    “嗯,挺好,检查组也没什么事,就过来认个门。”二人说了会话,中间还有零星的人过来缴税,基本是一堆角钱和硬币,胡祖平一边说着话一边把卷曲的纸币压直。

    金泽滔又转了另外几个办公室,基本也认了个全,看着年轻的老同事,心里不由感慨万分,除了个体集贸专管员胡祖平外,还走访了票证专管员尹小香、农税专管员王得灶、财政总会计李相德。这几人都是财校和税校毕业分配的。而四个所班子成员却一sè地军转干部出身。令金泽滔意外的是全所十八号人除了达所长、尹小香、林文铮和自己外都是本地人,而且自己这四个外乡人居然都是老乡,都是西桥镇人,这在前世自己都不太了了。

    金泽滔搔了搔头也理解,除了本地人也只有离东源不远的西桥镇人才会愿意到桃源财税所,自己分配到桃源并不意外,经历了**后的统配生一律下了基层锻炼这是大政策,原本有可能留在省城的自己也就死了跑分配的心,安心地随波逐流。

    其实就金泽滔本意来说,他更愿意在自己家乡附近工作,分配到县局后他就直接向组织要求回家乡附近的财税所上班,父亲在镇里一家中学当老师,母亲在家务农,家里还有二亩田也要人照顾。大弟初中毕业就出来帮母亲干活,小弟还在读书,明年就要参加高考,不出意外,他将落榜并进入县城的一家企业上班,也算早早地为家里打拼了。

    东源离自己家不远,坐拖拉机一个多小时也能到了,家里有个什么事情也能关照得到。所以分配到东源财税所金泽滔并没有被发配的觉悟,相反他还有点感谢组织能考虑自己的实际困难。当然这一切都是上辈子的感受。

    现在他很明白这就是被发配,自己作为全县财税系统第一个本科大学生,不说一定要留在局机关,但留在城关财税所还是有名额的。现在交通条件差,进一趟城不容易,年轻人别的不说,留在城关至少解决个人问题要容易得多,上辈子就是呆在乡下太久,经人介绍才在城里找了个对象,但为了能尽快完婚,父亲为自己腆着老脸找老战友跑进城出了车祸,哪怕最后还是结了婚,但内心的煎熬和苦痛外人又怎会知道呢。

    转了一圈后回办公室明所长还是没有出现。按照惯例,这几天也差不多是向县局大检查办公室报报表的时候了,金泽滔抽出上个月的报表,再向尹小香拿了上月的税收结解报表,简单汇总了一下就把今月的报表填好了。

    又枯坐了会儿,差不多是下班的时间,大家也陆陆续续到食堂吃饭了,林文铮跟一个矮矮胖胖笑容可掬的文元旦坐着辆三轮摩托回来了,检查站需流动设卡检查,所里唯一的交通工具也基本上成了文元旦的坐骑。

    食堂里大家伙围着一块吃饭挺热闹,吃的是桌菜,月终根据就餐次数结帐,下午一点半上班,吃好饭基本上就是娱乐时间,从所长到临时代征人员,没人不喜欢打麻将的,三楼的招待还专门设了个麻将房,大家一哄而上,林文铮也下了一家。金泽滔有午休的习惯,打了声招呼就回房间了。

    等下午上班的时候,明所长一身泥巴回来了,脸通红通红的,金泽滔知道明所长大概是去钓鱼了,钓鱼和喝酒是明所长的两大爱好。金泽滔也不奇怪,随手将上午填好的报表递给了明所长。

    明所长只是溜了一下眼,没仔细打量报表却盯着金泽滔看了一眼,点了点着头说:“嗯,不错,以后就由你负责报报表了,等达所长回来向他盖个章就寄上去吧。”

    金泽滔点了点头,明所长说完,也不等金泽滔说话就抬脚出去了。还没等他推门出去,明所长又风风火火地进来了,说:“下午你去跟老方,我跟他打过招呼。”随即又走了。

    金泽滔发了会呆,上辈子可没有这事,也不知道哪出了岔了。他摇了摇头关门出来,老方夹着一个档案袋正等在过道。还没等金泽滔说话,老方就说:“下午我们到物资供应站去查查账,明所长推荐你去。”

    金泽滔还没明白怎么回事,老方又紧接着说:“你说说我们应该怎么查帐?”边说边大步往外走。

    金泽滔愣愣地说:“我不知道要去查帐……”没等他说完,老方语气就不善了:“你是不知道去查帐那我刚才就告诉你了,怎样查帐你不会没学过吧。”

    金泽滔无语了,苦笑着说:“方指导,你要我怎样查帐总得告诉我这个什么物资供应站是个什么样的情况吧。”

    老方突然止住脚步,打量着金泽滔,拉得老长的脸面无表情,良久才说了一句:“还是叫我老方吧。”说完又大步往前走,却再也没说一句话。

    东源区所在地叫岔口村,集贸市场很兴旺,也是邻近的沧海县和北山县几个边缘村镇的商品集散地,每逢古历三八集市,岔口村还集资建了个农贸市场。整个集镇就一条主街,走完这条主街就是车站,物资供应站就在车站前面的一座三层楼底层。

    他们还没走进屋里,就迎出一个又高又瘦的年轻妇女,老方指着她说:“这是物供站的站长王菊妹,这是我们所刚分配来的大学生金泽滔。”

    王菊妹笑着说:“听说了,早上还看到了老文领着个小后生从我门前经过,欢迎二位领导来我们站里检查工作。”

    老方说仍旧面无表情:“我们今天来主要是核实一下你们的报表,看看有没有出入,把你们的总帐和凭证给我们看看就行,你就忙自己的吧。”

    王菊妹笑笑也没再言语,将他们让进店里后面的一个有些yīn暗的办公室后,从店堂里拎出二大本帐本和一大堆装订好和没装订好的凭证,老方扫了一眼帐本,只要了今年一至八月的帐册,其余的全交还给王菊妹。

    金泽滔对这些不陌生,他学的是财政,但感兴趣的却是财务,财会类的功课他从来在班上是名列前茅的。

    老方指着这堆帐对金泽滔说:“王菊妹当站长前就是会计,你先看看,我去转转。”金泽滔点了点头,又转头问王菊妹要了报表,王菊妹就陪着老方出去了。

第四章 未来的首富

    金泽滔翻了翻总账和明细账,又随机抽了二本凭证,合计了一下,也没发现什么问题,对总帐和明细帐及报表,金泽滔不准备再核对了,径直走出办公室,物供站一共三间店面,里面堆积的全是些农副产品,大件的也就一些电风扇之类的,店面空荡荡的除了一二个村民买个灯泡称二斤白糖就没什么生意,老方则端着一张报纸在看。看起来这个王菊妹是一身兼数职,整个店面也只看到她一个人在守着。

    老方看到金泽滔出来,眉头微微地皱了一下,疑惑地抬起头来看着金泽滔。金泽滔想了一下,说:“总帐明细帐都没错,报表也核对过,记帐凭证抽查了二个月,帐面上没有问题。”

    老方眉头有些舒展,却仍不动声sè地说:“物资供应站是个老集体,是供销社下属的一个dú lì核算的单位,前几年还好,这二年营业收入一年不如一年,你看看还有什么问题?”

    金泽滔斟酌了一下说:“听说供销社下属很多dú lì核算的单位都承包了,这个供应站还没承包吗?”

    老方点了点头,但眼里明显有了笑意,金泽滔问道:“那他们直接进货还是由供销社统一配货?”

    老方没有接他的话,而是拾起桌上的还没打开过的档案袋,向正在找钱的王菊妹点了下头,就直接出了店门,金泽滔愣了一下,慌忙跟了上去,王菊妹在后面还大声说:“方指导金税务你们不再坐会儿?”

    老方一边走,一边用手向后挥了挥,又拐了个弯,来到一个副食品商店模样的门口,门眉上还隐约有一行东源区食品站的字样,金泽滔还在打量这间店面,老方已经和一个白白胖胖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金泽滔知道这人就是这个食品站的负责人金达,是这个集体商店的承包人,整个食品站也就他们夫妻二人。

    食品站原是县食品公司在东源区的报帐单位,这二年因经营不善一直处于亏本状态,今年年初刚承包给金达,除了店面,还给他留下存货和一些零星的应收款大约有30000元的经营本钱,年承包款3500元,也就相当于这30000元本钱的利息和门面的租金,承包款不高,但不承包还要负责他们夫妻二人的工资,这样算起来也就合算了。

    让座上茶一阵寒喧后,老方就从档案袋里摸出一张盖着财税所大印的税务检查通知书,按说税务检查应该是检查办的事情,其实这在财税局是通行的事情,检查办一般只负责一年一度的财税大检查或行业xìng的集中检查,各片组专管员的rì常检查一般由各片组专管员自行负责。

    金达也没有流露出不满的神情,爽直地签了名字,然后就去里屋拿帐册了,老方不经意地说:“你说说我们接下来应该怎样查?”

    其实对于这类商店经营规模不大且帐证不是很健全的企业通行的检查方法有成本推算法,存货核查法和表帐法。金泽滔想了一下,说:“还是从存货盘查着手比较妥当,毕竟商店刚承包,初始存货记录比较真实,然后再核查下进货单,应该能发现一些问题。”

    老方虽然是军转干部,但在部队里从事的就是后勤财务工作,再加上他本人没有什么爱好,基本上业余时间都用来钻研业务,是东源所的业务骨干。县局组织税务大检查也经常抽他去参加。所以金泽滔不敢多说,仅仅是说了一些自己的意见。

    老方也不多说,抽出几张检查底稿,吩咐金达带着他去盘点存货,自己则翻看起帐页。

    金达是个很健谈的人,听他自己说,他以前是在县食品公司的,后来因为父母的原因才回来,在县公司的时候还是个采购员,八十年代的采购员很吃得开的,长年在外面跑,见多识广,更难得的是,金达虽然是个话闸子,但言语平实,就象老朋友般娓娓道来,让人听着很长见识。不知不觉间,金泽滔也渐渐地话多了起来,基本上是问一些生意场上的事情,金达也是有问必答,出来的时候,二人就象老朋友一样。

    前世金泽滔也就知道金达这个人,但基本没有交集,命运就这么奇怪,今生在上班的第二天居然能和金达这个未来的浜海首富有了第一次交往。

    老方让金达在检查底稿上签字画押后不顾金达的留饭就领着金泽滔回到了所里。这时达所长居然已经回来了,一般从桃源出差到县城都要在县城住一晚,很少当天来回的。

    老方交给金泽滔一刀税务检查工作底稿让他整理检查资料,就被达所长叫进办公室关起门来。金泽滔不关心领导的事,而是一心一意按照检查资料整理数据,确定初始存货金额,再按照食品站提供的每月进货金额,比如现金rì帐,再比对每月存货结余,很容易就发现问题,但由于食品站本来就是个比村店大不了多少的便民商店,推算出应税营业收入后,后面就好办了,营业税、企业所得税再加上附加的城市维护建设税、粮食补偿金和教育附加费后才283元。

    最后想了想又按照刚才的工作底稿重新誊写了一遍,看看没什么差错,就上了二楼敲了敲老方的门好象不在,正准备下楼达所长的门忽然开了,老方伸出头朝金泽滔点了点头,接过金泽滔的工作底稿简单浏览了一下,说:“等会儿你到我办公室领一份查补税通知书,明天上午你找个时间送过去,哦,你先别走,达所长有事找你。”

    达所长有点荒顶,正架着一副老花镜捏着一个文件,看到金泽滔微微点了点头,摘下眼镜揉揉眼睛,说:“对我们所有个大致的了解了吧。东源区是个传统的以种养植业为主的农业大区,工商经济比较落后,所以我们所工商收入任务在全县是倒数的,但管辖的地方可不小,而且社会矛盾比较突出,这对我们所干部队伍的要求更高,你应该注意到了吧,我们所虽然是个收入小所,但干部学历素养在全县都是高的,你还是我们浜海县财税局历史上第一个正牌财政专业本科生,不错不错。”

    金泽滔笑了笑,正想谦虚几句,达所长挥了挥手中的文件:“今年县局对我们桃源所非常重视,准备把我们所列入全县12个财税所岗位责任制试点3个所之一,压力很大啊,金泽滔啊,听县局人教科张科长说你的笔头很好啊,还在大学里就写过文章啊。”

    金泽滔连忙低下头,轻声说:“就几篇豆腐干文章,不敢当得上张科长和所长的夸奖。”

    其实这是金泽滔谦虚了,在大学里金泽滔在省城也是个小有名气的校园诗人,80年代是朦胧诗相当盛行的年代,朦胧派诗人无疑是一群对光明世界有着强烈渴求的使者,他们善于通过一系列琐碎的意象来含蓄地表达出对社会yīn暗面的不满与鄙弃,舒婷、顾城、北岛等朦胧诗派代表人物更是一大批大中学生的jīng神偶像,金泽滔对文学的喜好再加上刚上大学对未来的向往让他经常有写作的冲动和激情,在校园及省城的一些文学刊物上经常发表一些短诗,时常在一些文学沙龙中慷慨激昂。

第五章 所务会议

    第五章所务会议

    到了大二,金泽滔就基本上不写诗了,他把这种怨天尤人为赋新词强说愁的时间都投入到教室和图书馆中,他更愿意相信知识改变命运这句话,知识让他切切实实地从农门跳进了龙门,朦胧诗只应该是花前月下无聊时候的一个话资。

    到了大三,经过一年的积累,金泽滔就尝试写一些财经类论文,而且取得了一些初步成果。有一篇甚至发表在中国财政研究资料,还有一篇被作为观点摘录在财政研究的最末一页,这对一个在校大学生来说都是个了不起的成绩。

    达所长和老方似乎比较满意金泽滔谦和的态度,都点了点头。达所长又说了些勉励的话,大约也算是组织上正式谈话。

    第二天一上班,金泽滔就拿着查补税通知书送到食品站交给金达,金达看了一眼,笑了笑没就这件事说什么,只是说过二天就去把税补交掉,接着就聊了一些题外话,见没有什么事金泽滔就直接回了所里,中午吃饭的时候看到一楼的公示黑板上出了个通知,下午二点全体干部职工召开所务会议。

    命运似乎又回到了原点,对于第一天上班时出了跟老方检查这个小岔子,他经过仔细回忆比对,前生他接过明所长报表任务后是二天后才交给明所长的,而今生则是当天就完成了,也许就这个不经意的细节使明所长向老方推荐了自己,并且还接触了金达,这是对重生的自己一个小小的奖励。

    按照记忆,接下来尹小香会把会议纪录交给自己,这是个深刻的记忆,因为自此直至自己调离东源财税所,所务会议一直由自己纪录,理由很简单,谁让自己是所里第一个大学生,而且字也写得漂亮。

    与其如此,不如自己主动些,想到这里金泽滔就拐了个弯走进尹小香的办公室,她正收拾东西哼着轻快小调显得很开心,尹小香已经结婚二年多了,丈夫是个军人。

    金泽滔笑着问:“香姐这么开心,不会是姐夫回来了吧。”

    尹小香也不气恼:“都下班了,怎么不去吃饭。”

    “不知道所务会议都干些什么?第一次参加我也不知道该准备些什么?”金泽滔笑嘻嘻地在她对面坐下,找了个很好的理由。

    “前晚是你的接风酒,算是过了一关,下午的所务会议按惯例你和小林要说几句话,其他的就是各片组汇报一下工作情况,对了,下午我和达所长请过假了,会议记录你帮我记一下。”尹小香边说边拿出一本很厚的记录本。

    金泽滔也没多说什么,直接接过记录本,问了一句:“下午开会你也请假?不会真是姐夫回来了吧。”

    尹小香有些妩媚地白了他一眼:“就你话多,我走了,帮我关下门。”

    金泽滔有些傻傻地望着尹小香的背影,心里直怀疑尹小香是不是早等着他上门,前世的戏不是这样唱的。

    因为下午是全所所务会议,中午吃饭的人特别多,分散在各乡镇片组的专管员也都早早回来了,金泽滔自来熟地全打了声招呼,午饭后,他依旧谢绝了打牌邀请,小睡了一会,就起来翻了翻会议记录,大致了解了会议的流程,先是由各片组汇报情况,再由老方传达一些县局文件,学习一下公文通报的财税政策,最后就由达所长肯定一下成绩,强调一下阶段工作重点,明所长和老马基本很少在会议上发表意见。

    看看时间还早,从包里翻出一包压得皱巴巴的红塔山香烟揣进裤兜里,就转入隔壁的房间里,里面摆着两张桌子,一张打扑克,玩的是三吃一,还一张是麻将,金泽滔看不太明白,老马所长在打扑克,林文铮也在麻将桌上凑了一家,桌角上都放着五元十元的小钱,围观的人围了一圈又一圈,达所长和明所长都在麻将桌后面观战。满屋子的烟雾腾腾,喧嚷声震耳yù聋,

    金泽滔特意往达所长边上挤了挤探了探头,达所长说:“金泽滔会不会打麻将?不会要学学,东源晚上没什么文娱节目,打打小麻将小扑克打发打发时间。”

    金泽滔点了点头,心里却在想有这时间我还不如睡觉,但也装着兴致勃勃的样子看着牌起牌落。麻将和扑克在财税所是一项全民参与活动,不参与但不能排斥,如果连这门都不进牌都不看,迟早要被这些人排除在这圈外,上辈子就是因为太离群索居人缘一直不太好。

    又看了会儿,会议时间也差不多了,大家也陆续收拾了牌局,人手一本笔记本走进西头的会议室。

    达所长和方指导员端坐在会议桌上方,明所长和马文化副所长各领头在两边分坐,金泽滔很自觉地在达所长他们对面的下方坐好,林文铮看了看周围也在金泽滔边上坐下。

    林文铮初中中专毕业,比金泽滔要少上二岁,今年才十九,他读的是财会专业,这是新成立的永州地区工业学校第一批统配生,当时为了扩大该校的招生知名度,才在工业学校第一批毕业生实行定向分配。

    达所长清清喉咙,慢条斯理地说:“这个月的所务会议现在开始,首先让我们用掌声欢迎金泽滔、林文铮两位新同志正式加入我们桃源财税所,这两位同志就不用再介绍谁是金泽滔谁是林文铮了吧,相信前晚上大家都已经认识了。”大家都会意地笑了。“不过,我们还是先由他们自己作个自我介绍下,这个权利我们不能剥夺。”大家又附和着笑了。

    金泽滔合上了记录本,看了看两边以明所长、马文化为首的各片组同事,然后目光注视着达所长,说:“我叫金泽滔,黄金的金,**的泽,浊浪滔天的滔,西桥人,今年二十一岁,刚从学校毕业,组织信任将我将我分配到东源财税所。东源财税所相比较其他财税所来说,条件或许差点,工作难度或许大些,社会环境或许复杂些。但我工作第一天的感觉就是,从达所长到下面每一个同事,十八人如一人,几十年如一rì,我想说,我和林文铮,作为新人,在座的各位都是我们的前辈和老师,是我们今后工作和生活学习的楷模。如果这是一列以达所长为排头兵的队伍,那么我们会向你们看齐,你们就是我和林文铮的为人处事的标尺。我们非常愿意融入这个大家庭中,成为光荣的东源财税人的一员,我们也相信,在达所长、方指导和明所长、马所长的带领下,我们一定会象各位前辈一样克服种种困难,成为一个合格的东源财税人,请你们相信我们。”

第六章 岗位责任制

    还没等大家反应过来,金泽滔拉起林文铮站了起来向大家深深鞠了一躬,林文铮满脸通红,神sè激动,好象刚才说话的是他自己一样。

    会议室里一时鸦雀无声,等他们坐了下来,会议室突然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达所长神情也有些激动:“金泽滔说得好啊,十八人如一人,不,从今往后是二十人如一人,几十年如一rì,没有几十人如一人的团结jīng神,没有几十年如一rì的jīng神风貌,我们东源财税所能有今天吗?我说不能,我们这支队伍早被打垮了,打散了。好了,希望大家继续秉承这种jīng神,继续做好本职工作,踏实工作,本分做人,下面先由各片组汇报。”

    平息了一下心情,金泽滔认真地记录了各片组的工作汇报,汇报很简短,基本上都是流水帐一样的三二句话就结束,除了三水镇专管员还言之有物,提到了该镇外贸绣衣行业这几个月外销量大增,几乎家家户户都有人从事制衣行业,要求所检查站配合征收税款,还要求所里能否考虑三水镇实际情况,在原来农业税代征员的基础上再在三水镇招一名工商税代征员,以加强对该行业的管理。

    达所长对三水镇专管员表态,找个时间去镇里看看,了解一下情况再定,然后由老方传达了县局里几个业务文件,并在最后学习了县局关于在全系统开展岗位责任制工作试点的通知,最后由达所长宣布成立东源财税所岗位责任制试点工作领导小组,领导小组由老方牵头实施,令金泽滔意外的是他居然也是领导小组成员之一,这也是上辈子没有的,命运的一次小小的分岔已经实际影响了一些人和事,这对金泽滔来说应该是好事。

    会议一结束,达所长让岗位责任制领导小组成员全部留下开个短会,领导小组由所班子成员和各片组负责人组成,达所长稍微解释了一下,因为岗位责任制试点需要做大量的文字工作,所以让金泽滔加入进来,主要负责东源财税所岗位责任制试点实施方案的执笔。

    金泽滔心里很明白这不是主要原因,上辈子他既没让他执笔,更没有让他进入领导小组中来。达所长的解释虽然感觉有些奇怪,但他心中还是喜悦居多,他不想因为这莫名其妙的领导小组成员让自己被孤立起来。

    依然铺开记录本,他把自己当作记录员参与领导小组第一次会议,岗位责任制制定的关键是定岗定责,按金泽滔的理解,定岗定责后,落脚点在考核,也就是责任落实上,他想县局既然这样轰轰烈烈的专门下文件试点,应该不是简单的用文字明确岗位责任就完了。

    达所长又重复了一遍这项工作的重要xìng必要xìng后,强调县局从今年开始先以三个试点所的岗位责任制作为年终评先评优的主要依据,今后将逐步用岗位责任制取代人选所推的推荐文明财税所和文明财税干部的方法。而且今后还尝试在工资xìng奖金切出一块同岗位责任制挂钩。这是同干部福利息息相关的干部管理机制,从上到下都很重视。

    回到办公室后,金泽滔摊开会议记录本,细细地想了一会儿,然后列出金字塔形的岗位职责,先是所长,然后是指导员、财政副所长、税收副所长,财政口岗位有财政总会计、农税征解会计、各片组农税专管员,税收口有集镇企业专管员、个体集贸税务专管员、税务检查员、检查站、各片组税收专管员,综合口有票证专管员、税收征解会计、内勤管理(包括会计出纳、信息、档案、文书等)。

    设计这种金字塔形的岗位职责具有很强的可比xìng和共xìng,东源财税所之所以被县局选择为试点所,可能上级领导更多的是考虑到该所管辖地域广阔,岗位设置更全面,应该在全市也有典型意义,想到这一点,也不难理解如果在东源财税所试点取得成功,那么,该试点方案在全县财税系统就更具有推广价值。

    在他的记忆中,前世在东源财税所的试点工作是失败的,全县最后是用城关一所的试点经验作为全县基层财税所的考核模式,但总体上也流于形式的多,大致在三年后才逐渐形成cāo作xìng较强的量化指标体系,一直沿用至金泽滔重生之前,在津补贴改革前责任制考核一直跟干部工资福利挂钩。

    这是一次极大的机遇,如果能搞出一个在全县财税系统带有普遍意义的责任制考核量化体系,并在全县甚至在全地区财税系统内部推广使用,这不但是对自己最直接的肯定,这也间接打通了和县局领导直接沟通的通道,这对他来说意义重大。

    他强抑住内心的兴奋,闭眼仔细回忆了前世岗位责任制推广后的指标体系。随着之后国地税分设和分工逐步细化,现行可具cāo作的指标体系当然不能照搬重生前的体系,他得回忆起三年后的那个模块,这三年工作岗位设置变化不大,对于当前更具借鉴意义。

    他把当然东源财税所的岗位设置在脑中过滤了一遍,先用文字把各岗位的工作xìng质和特点简单标示出来,然后在各岗位分别写下几个量化指标。简单画了张表格,按领导岗、综合岗、税收岗、财政岗四大类岗位区分,基本上所内所有人都能对号入座,虽然有个别岗位有交叉重复现象,但主要岗位都能找到相对应的指标。

    看着写得密密麻麻的笔记本,金泽滔伸了下懒腰,接下来就是找各岗位干部比对,查漏补阙,有了骨头,血肉就是细腻功夫,得慢慢地补齐。

    看离下班还有点时间,他想了下先向财政总会计李相德了解一下情况,李相德的办公室极其整洁,地面和办公桌上抹得纤尘不染,屋角一个当文件柜用的旧办公桌上码放的各种报表资料堆放得整整齐齐,办公桌上除了笔和墨水外没有多余的一件物品。

    看到金泽滔进来,李相德客气地打了个招呼,倒了杯白开水就面对面坐了下来,金泽滔摊开会议记录本,半恭维半真诚地说:“按照领导吩咐,要求我对各岗位职责作个详细调查和了解,你是全区直接管理各乡镇、中小学校和下属各事业单位财政支出的专家,我想先从你这里开始对于接下来的工作帮助更大。”

    李相德在东源财税所任财政总会计已经快要七个年头,工作经验相当丰富,业务能力也非常突出。财政总会计下属各乡镇财政总会计虽然人事权归属乡镇,但业务上受财政总会计指导。整个财税所,若说起对区乡zhèng fǔ的影响力来说,除了达所长外就是眼前这位爱干净的李相德了。

第七章 热血沸腾的林文铮

    第七章热血沸腾的林文铮

    李相德把财政总会计的基本工作简单介绍了一下,金泽滔一一记录,又问了些问题,李相得都很友好地给予补充,金泽滔想了想又问:“你们天天跟数据打交道,那县局或乡镇有没有对你们量化的要求,比如报表差错率之类的。”

    “当然有了,我们对乡镇总会计都有指标考核的,县局同工种互审也有量化指标比对啊,不然怎么知道谁优谁劣。”李相德一别理所当然的样子。

    量化指标才是他最关心的,这也是岗位责任制方案有没有生命力的最主要的东西。听李相得说,好象类似的比对指标基本上财税各个岗位都有,比如财政总会计的报表准期率、差错率、拨款准确率等,税收票证的差错率控制,税款结解的双限三带,个体税收申报率等等,农税的年终无尾欠等。只要设计一个客观的或用时间或用数量来计量的标准,甚至综合岗位都能用量化标准来衡量,比如信息可以以月投稿量和录用量来比对,文书的收文办结率等。

    一个岗位并不需要太复杂专业xìng太强的量化比对指标,一般组织这些综合xìng干部岗位责任制考核验收的以县局人教股为主,这些量化标准的设置以不懂业务的人也能一目了然为基准,那么这样的标准设置就具有生命力和可cāo作xìng。

    从二楼开始这么一圈转下来,会议记录本居然记满了大半本,稍微一整理,不但对岗位职责有了全面细致的了解,更重要的是掌握了第一手对各岗位可cāo作xìng相当强的定量描述,这对下一下完善考核指标体系极为关键。

    他在笔记本中更正了几个记忆中因时间前移有些提法上的细微差错,基本上和记忆中的指标一致。

    他理了一下头绪,决定向向达所长汇报一下他的基本思路。关好门就直奔二楼达所长办公室,正要敲门,忽听里面有人说话,听声音是老方:“金泽滔这小伙子是不错,沉稳机敏,适应能力也很强,上班第一天基本上能dú lì完成纳税检查业务,从这一点可以看出,小伙子基本功扎实,而且更重要的是动手能力很强,不是那种眼高手低的学生娃子。”

    金泽滔没想到老方会对自己评价这么高,老方是个面黑心善的人,过了年,老方就要调离东源财税所到一个大所当所长了,在金泽滔的记忆中,前世和老方相处半年多时间里他没给自己穿过小鞋,但也从没有什么特别的照顾,更没有听到过他正面积极地评价过自己。

    这是个巨大的进步,至少在今生他迈出了前世所没有的扎实的一步。这巨大的进步却是第一天与前世迥然不同的接人待物的细节有关,任何细小的改变都能导致巨大的裂变。

    也许是心境的不同,使别人更易接受今生的自己,至少自己不再唯唯诺诺,进退失据,前世他在所务会议上就没有今生出彩。无论如何,他都迈出了可喜的一步,他不苛求今生活得多么jīng彩,但求今生不再留有遗憾。

    这一瞬间,他感觉腰板都直了无数,挺直了胸膛,他噌噌地下了楼。老方对他的评价很重要。

    所班子四个军转干部xìng格迥然不同,达所长是个和气但不失威严的长者,明所长则纯粹是个老顽童,与人无争,老马一天到晚笑嘻嘻,对谁都一样态度,老好人一个。就是这老方却是个异类,好象每个人都欠他钱似的。

    想想老方对自己沉稳机敏的风评,自己却急于向达所长汇报,这不是明显的邀功吗?老方作为牵头负责实施的领导,是自己需要第一时间汇报的对象,政治上还是不成熟啊!

    过两天吧,等整理出初步的实施方案,再视情况汇报,也不能一次xìng到位,自己是先知先觉,你一下子拿出完善的方案,难道你比领导还能啊。

    林文铮在今天所务会议作为和金泽滔一样的新人在会上狠狠的秀了一把,一整个下午都处于十分亢奋的状态,看到每一个人向他点头微笑都让他有热血沸腾的冲动,恨不得干点什么惊天动地的壮举。

    一下班就来找金泽滔,见金泽滔还没吃饭,就嚷着要请金泽滔吃饭,和食堂的阿兰婆打过招呼,两人到街上找饭馆,走了一会,眼尖的林文铮看到街中有一家排档就拉着金泽滔走了进去。

    看着灶台边的桌子上摆着的几样小海鲜还很新鲜,林文铮随手点了几个,叫了二瓶冰镇啤酒,由于灶台就摆在门口,门外的倒灌风让店里弥漫着油烟、大蒜和辣椒混合的辛辣味,让金泽滔二人呛得直流泪。林文铮骂骂咧咧搬了张桌子就在室外露天摆了个位置。

    排档主人是个胖大嫂,一面说着抱歉的话,一面给他们摆上了二副碗盏,倒上二小碟米醋,林文铮倒满二碗酒,也不多话,碰了下金泽滔酒碗,一口气喝了先干为敬。

    林文铮的酒量不是太好,就一小碗的啤酒倒下去没一会儿就满脸通红,金泽滔笑着说:“不会喝酒以后就少喝点,自己兄弟就不要碰来碰去了。”

    林文铮摸出支云烟递给金泽滔,金泽滔虚推了一下,林文铮就径直自己点上,长长地吸了口气,说:“滔哥,没说的,你上午说的话可都说到小弟我的心坎上了,大学生就是不一样,不是我这小中专能比的,这话说的,啧啧,简直把我想说的都说出来了。”

    金泽滔摇了摇头道:“东源财税所所风纯朴,也许是县局最偏僻的财税所,大家反而少了分浮燥,多了分沉稳。在这里工作,玩虚的不行,要做些实事。”

    林文铮直点头:“嗯,我也觉得是这么回事。我打小喜欢财税工作,我们家的对面就是财税所,每天上学放学都能看到这些戴大盖帽的税务干部在大街上收税,我真是做梦也没想到有一天我也会成为一名税务干部。”

    林文铮说着说着又倒了碗酒直接一饮而尽,有点豪气冲天:“这是我的梦想,今天我终于美梦成真了,我要和你一起融入这个大家庭中,不怕困难,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做一个合格的财税干部,以后你一定要帮助我,我做得不对的地方你一定要批评我,我有不懂的地方你指点我。”

    金泽滔听着林文铮的豪言壮语,忍不住心里发笑,待看着林文铮那热切的目光注视着自己,竟有点被感动了,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两辈子加起来还是第一次听到林文铮这般热情澎湃的豪言壮语,他和林文铮同一天报到,住同一个寝室,一起同事了五年,五年后他进了城,林文铮下了海,从感情上说,他真把他当作弟弟。是他前世不多的几个好友之一,前世家里出事,林文铮听闻后还特地从外地赶回来一起给儿子和母亲料理后事,这令今生对林文铮的友情倍感珍贵。

第八章 械斗的优良传统

    在他的印象中,林文铮一直有点玩世不恭,刚开始工作还勤勤恳恳,半年后就有点得过且过,之后更是吃喝玩乐不甘落后,工作上马马虎虎,二年后下到乡镇片组更是没了管束,所里也基本上放任自流了。前世和林文铮也经常一起这样寻个小排档小酌,但记忆中第一次和他一起聚餐绝不是今晚,命运已经发生分岔,就这二天已经有了太多的意外和惊喜。

    就这样一个干部,谁能知道他最初心里还有这样的雄心壮志,也许今生或许能有他实现心中抱负的平台。

    看着金泽滔认真地点了点头,林文铮又开心地说:“我来上班前我爸可来劲了,把他的人生经历都当真理传输给我,说什么逢人只说三分话,还说什么人心隔肚皮,说真的,二天前我还真把单位同事设想成成天勾心斗角的妖魔鬼怪,准备战战兢兢当几年小厮,可上班一接触全不是这么回事。”

    林文铮父亲是西桥区教办副主任,起先在区zhèng fǔ办公室任干事,后来干过一任乡长,基层官场起起落落十余载,其人生阅历更不是林文铮能置疑的。

    “人生没有书上描述的那么美好,但也绝不会是有些人理解的那么灰暗,这世界有真有伪,有美有丑,有善有恶,事物都有二面xìng,但我们可以追求真善美的东西,就比如你爸,他告诫你这些,也不是没有道理,他没有要求你去勾心斗角,没要求你去弄虚作假,他就是希望你能分辨出什么是真什么,什么是善,什么是美。”

    金泽滔说得有些缓慢,眼睛却渐渐地模糊起来,仿佛又看到父亲端坐在那张永远堆满书的四方桌前,工工整整地摊开书,细声慢语地解说着杜牧《山行》诗“远上寒山石径斜,白云生处有人家。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这是父亲最喜欢的一首诗,并且还手书了一幅挂在四方桌后面的竹簾墙上。

    父亲在镇中学任语文老师,迎着rì出rì落,踏着欢快的铃声,他的童年就这样不紧不慢地在父亲那辆重型永久自行车书包架上度过的。坐在飞驰的书包架上,和相熟的人打着招呼;从机耕路拐向贯通镇区的省道,看着一行行的电线柱快速地背道驰去;进入镇区,看着路两边一幢幢熟悉的高楼(那时候看到三层以上楼房都可以称得上高楼了)象双臂一样向自己张开;驰过父亲就教的镇中学大门,奔向充满欢歌笑语的区小学。当一抹抹晨光掠过父亲的背景的时候,他心中总是充满着莫名的快乐。

    后来他知道那种快乐就叫幸福。小学毕业进了区中后就再也没有坐过父亲的自行车,前世每次不经意地回忆起那段平淡的rì子,总能让他泪流满面。那种逝去的幸福即便此刻想起来仍是那样的强烈和震撼。

    今天他却突然感觉那种久违的快乐悄悄地涌上心头,闻着带着甜香的海腥味,看着从桌角落下的那个阳光下的影子,听着林文铮有些唠叨的感慨,心情竟无端地快乐起来。

    “就是就是,其实我也知道我爸就是怕我吃亏,让我多装个心眼,是我自己想左了。”此刻一脸笑容可掬的胖大嫂陆续端上几个香气四溢的海鲜,金泽滔不觉心情大好,端起酒碗一口干了。正在二人埋头大嚼的时候,忽听得大街上传来一阵凄厉的呼救声,然后就看见一群人大呼小叫地往大街这边奔了过来。

    金泽滔他们还在惊疑间,胖大嫂一边神sè惶张地收拾起灶头的菜刀饭铲等硬物,一边对金泽滔他们说:“快进里屋!”

    金泽滔忍不住恶想,莫非是鬼子进村了,却见那一行人愈行愈近,前面奔着两个污血满脸、面目狰狞的人,后面跟着一群提着棍棒刀叉神情狠厉的年轻人。

    大街两旁不断涌出人群,手里提着各式凶器,更甚至有握着吹风机、衣架等明显随手抓起的工具的,众口一词地喊着打死田坑人的口号,浩浩荡荡地向着那两人奔去。

    金泽滔忍不住喊了一声:“会打死人的。”

    旁边一个饭店帮工的人却嗤地笑了:“只要那两个田坑人不掉队,跑过这条街出了三岔口村,就不会死人了。现在后生天天打死打活的,力气好着呢,多跑几步又不会死人,真要不小心翻个跟斗那就怪他自己命歹了。”

    金泽滔林文铮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前世金泽滔也知道东源人争强好胜,械斗不断,但还是第一次血淋淋地看到这种景象。良久林文铮才弱弱地问了一句:“难道zhèng fǔ和派出所都不管这事。”

    那帮工笑得更欢:“天天有打架的,派出所能管得过来?只要不死人,谁愿意出这个风头,劝架也是会死人的。”说话间,只见一人直往金泽滔他们奔来,二人目瞪口呆间,桌上两瓶还剩大半瓶的啤酒瓶被他象手榴弹般握在手里。

    胖大嫂和帮工等人齐齐往里屋避开,还没等金泽滔他们回过神来,那人已经呼啸而去。

    这么多人围追堵截二个外村人,竟然没有一个人跑去报jǐng或向区zhèng fǔ报告。金泽滔知道九十年代初期基层公安派出所力量薄弱,威慑力不如zhèng fǔ,为加强社会秩序管理,各级zhèng fǔ开办了名目繁多的各类学习班,也就是变相的拘留所,一方面也增加区乡收入,一方面也可以排解很多农村矛盾,最主要的是行使了很多公安部门的职责。

    胖大嫂和几个帮工已经七手八脚地把金泽滔他们的桌子扛进屋里去了。

    金泽滔陷入沉思中,林文铮脸红脖子粗地不知道低声咒骂着什么。

    胖大嫂一边唠叨:“什么世道?什么世道?不死人就不安生。”几个帮工也不住附言,但神情间总有掩饰不住的兴奋。

    不一会,街尾喧嚣的人群忽地作鸟兽状四散而去,大街顷间恢复原状,赶路的照旧赶路,摆市的照旧摆市,金泽滔甚至怀疑大街不会多上一片纸屑,连刚才不知被谁顺去的两瓶啤酒都完好无损地放在墙角,刚才所发生的一切仿佛只是一场海市蜃楼般的幻觉。

    这就是东源区的剽悍民风?金泽滔和林文铮匆忙地扒拉了一碗米饭就落荒逃回到所里,林文铮甚至把这次遭遇作为国际新闻从一楼传播到四楼,但所有人包括食堂的阿婆的反应都甚是不屑,这也算是个事?岔口村和田坑村两村上百人的械斗那才叫事,两村械斗?一段曾引得东源区大地震的旧事被金泽滔从记忆深处翻了出来,前世这段旧事他是当新闻听的,今生也许是他的一个机会。;

第九章 舞会

    应该是明年四月中旬,岔口村和田坑村将发生一次东源区历史上规模最大的村械,参与人数达500人以上,械斗工具也由冷兵器上升到**土炮等热兵器,为动员健壮村民参与械斗,两村分别与械斗村民签订生死状,言明,凡参与械斗者一律有奖,伤者有治,亡者有养,条件很是优惠,具体不得而知。

    这场械斗的主战场在二村交界处的公路,相距一百米摆开战场,先是土炮、石炮对轰,后是**猎枪对对shè,最后大刀片子混战,上辈子金泽滔正巧到县城出差,没有亲身经历,但据观战的观察员反映场面是相当热血,谈不上有多悲壮,大约是双方伤了一些人,两村就自动罢战,各自救助伤员,但就在械斗快要结束时,区委区zhèng fǔ才得报匆匆赶到,区委书记罗才原在混乱中被岔口村一村民冷枪击中,一天后不救身亡。罗才原是这场有些虎头蛇尾的村械的唯一牺牲者。

    这些都不是金泽滔关注的,他关注的重点是时年三十七岁的罗才原和浜海县委书记王如乔有师生之谊,传闻撤区并乡后罗才原要调任城关镇书记,城关镇书记惯例是县委常委。

    晚上金泽滔原来计划是看一些公文通报,顺便完善一下岗位指标体系,重生后他感觉记忆力大幅度提升,很多在大学通读过的理论文章和书籍,甚至前世的一些模糊记忆都能清晰记起,特别是前世在法规科和政研室的经手过或研究过的政策法规和财税理论文章都有记忆。这对今生的他有着重大的意义,他想抽时间把这些好好地整理一下。

    但林文铮的提议也让他心动,区里今晚有一个联谊会,邀请了各乡镇各部门的年轻人参与,听说罗才原也会抽空参加。

    说是联谊会,也就唱唱歌跳跳舞,交谊舞刚兴起,喜欢的年轻人挺多,下属中小学老师也会参加,这样的聚会未婚的年轻人特别热衷。前世金泽滔也参加过几次,这样的聚会也就在这一二年比较盛行,之后慢慢被营业xìng舞厅代替。所里年轻人多,但对这种规规矩矩的交谊舞都没什么兴趣,有时间宁愿打打扑克搓搓麻将。在很多村民眼中,搂搂抱抱鬼哭狼嚎更要大逆不道,都是打发时间,没什么高尚低俗之分。

    区里的小会场早已灯火通明,你来我往大家伙都扎堆聊天,毕竟大家都是干部,都显得一本正经,很少有手舞足蹈神采飞扬的,有点暮气沉沉。

    金泽滔倒也认得一些人,但也只能装作是陌生人。林文铮自来熟,逮着一个年轻女孩,问了很多废话,那年轻女孩倒也耐心,有问必答。金泽滔认识她,名字好象叫金燕,是区里文化站的文化员,明年有线电视站分设出来,她可是东源有线电视台唯一的播音员。

    舞会很快就开始,林文铮近水楼台先得月,硬是拉着金燕教他跳舞,现在流行慢三慢四,哪用教,会走路都会跳,林文铮吃喝玩乐很有悟xìng,看他摇摇摆摆的鸭子赶水很拙劣的样子,其实每一个节奏走得都挺准确。

    金泽滔忍不住发笑,旁边有人发问:“很可笑?”

    金泽滔扭头一看,一个头发打得油光水亮,西装革履衣冠楚楚的年轻人一脸的不悦。

    刘凯旋?这是一个看起来不靠谱但做事很原则的人,京城人民大学毕业的,工作比自己早一年,现任区团委副书记,一个似乎有着远大前程的小官僚。

    这是一个很有坚持非常执拗的人,爱憎分明,我行我素,单是这个发型、这身行头,近乎二十年不变,时间可以改变很多东西,但时间对于刘凯旋似乎无效,金泽滔重生前最后一次见到他仍旧是整齐的发型、锃亮的皮鞋、笔挺的西装,顽固得让人窒息的家伙。

    金泽滔可不敢在这位时光不留痕、片叶不沾身的大神前拿架,连忙起立,伸手:“财税所金泽滔,那是我同事,林文铮,刚学会跳舞。”

    刘凯旋笑了,也伸手:“难怪不认识,原来是财税所新同志。”

    “贵姓?”金泽滔装作不认识。

    “免贵姓刘,刘凯旋。”

    “久仰,原来是刘书记。”金泽滔握着刘凯旋的手掌,用力地摇,很热情的样子,刘凯旋笑得很大声,但看得出来很勉强。

    刘凯旋极度厌恶和同xìng的**接触,他一贯是捏着同xìng的手指握手。

    金泽滔终于放过刘凯旋:“联谊会很成功啊,刘书记组织能力很强,以后我们财税所也要积极参与区团委开展的各项活动,刘书记也要经常指导我们财税的团青年工作。”

    刘凯旋终还是年轻人,有些赧然:“不敢当,叫我名字。”

    金泽滔乐了:“哪敢,刘书记是我们年轻人的榜样,我们要向你学习。”

    刘凯旋感觉不对了:“我跟你见过?”

    金泽滔还想继续调侃,舞池忽然传来尖叫声,怒斥声,中间还围着一群人,其中有几个人还有些眼熟。舞池中大多数人都远远都躲开。

    刘凯旋低声骂了句:“又是这些流氓。”

    金泽滔连忙跟着刘凯旋挤了进去,只见林文铮正倒在地上大声哼哼,边上有几个留着长发、衣着怪异的年轻人一边大声骂着一边不轻不重地用脚踢,金燕嘤嘤地哭着左支右架地拦堵这些人。

    刘凯旋怒道:“李明堂,你想干吗,还不住手。”

    李明堂正是傍晚大街上顺了金泽滔他们啤酒瓶的那个年轻人,他斜了刘凯旋一眼:“唷,刘书记啊,你看你们国家干部都干了些什么,怎么能组织这样的流氓舞会呢,就这小瘪三也想沾我们金燕子的便宜,瞎了他的狗眼。”边说边还狠狠地多踹了二脚。

    金泽滔一声不吭地顺手抄过边上的音响架,捏在手里掂掂分量,高高举起往那金明堂劈头砸去,金明堂连哼声都没有直接晕倒在地,前额开了个眼大的口子还嗤嗤地冒血,还没等人们醒过神来,金泽滔又是往旁边还在踢林文铮的另一个年轻人劈头砸去,他倒没晕,在地上大声惨叫,金泽滔不理,又是横着向边上另一人叉去,那人哎哟一声摔倒在地,金泽滔直接一脚踹晕了他,周围人都无意识地嘘嘘倒吸着气。

    金泽滔在这刹那感觉自己又回到了那个夜晚,他驱车狂奔三百公里到浜海,做完了王局长别墅里的那个案子后,又一口气奔回省城,在他的心里,作案没怎么费劲,费劲的是怎么在那颗搅在驾驶员酒里的安眠药失效前返回旅馆。他一个人蜇伏在东源三年他研究的就是这个杀人术。

第十章 向村支书借钱

    第十章向村支书借钱

    放倒了这三个踹着林文铮最起劲的三人,金泽滔从容得仿佛闲庭散步,李明堂另外几个同伙脸都白了,金泽滔环顾四周,咧着嘴笑:“谁有意见?”没人听他说些什么,只见他满嘴白牙闪烁的寒光,仿佛是一头史前巨兽的獠牙。

    金泽滔扔掉手中的铁架子,扶起林文铮,转身对还在发懵的刘凯旋说:“叫派出所吧。”

    刘凯旋傻傻地问:“他们要不要送医院。”

    “需要吗?”还没等他回过神来,金泽滔在李明堂及另外一人的后心各踹了一脚,二人如见鬼似地一骨碌爬起。

    “柳立海来了!”不知谁喊了一句。柳立海是东源派出所副所长,所长马三炮是个老公安,快到点了,一向不太管事,再加上他也是东源人,人情关系太多,东源民风悍厉,村民械斗屡禁不止,这同马三炮的不作为是有关系的。

    柳立海在所里不太有人气,但在外面是唯一敢同岔口村一些二流子顶真的jǐng察,在区zhèng fǔ大院年轻人中人缘颇好。

    柳立海背着手围着李明堂等人转了一圈,口里不断地啧啧着,也不知道是赞还是毁,还没等刘凯旋说话,手一挥:“带走!”

    这也是个有个xìng的人,金泽滔前世同他打交道不多,只是隐约记得罗才原书记出事后,马三炮黯然退休,柳立海上位所长,但好象没干多久就被调走了。

    金泽滔走到柳立海身边,轻声说了一句:“我是金泽滔,邵友来的同学。”

    柳立海看了金泽滔一眼,笑了:“身手不错啊,练过?”

    金泽滔不接这话茬:“过些天,友来过来,到时再聚。”柳立海是金泽滔发小邵友来的远亲,这还是前世听邵友来自己提起过。

    柳立海点点头,挥手让几个协jǐng押着李明堂他们走了。

    这就是个普通的治安事件,连斗殴都算不上,金泽滔可以预料,李明堂他们估计笔录都不用做就被放了。马三炮不会让这麻烦在派出所里过夜的。

    舞会刚开始就草草结束了,刘凯旋有点担心:“要不我们向罗书记汇报一下,责成派出所对这事跟进一下。”

    本来今天来的目的是想认识一下罗才原,但出了这样的事去见罗才原非他本愿。

    金泽滔摆摆手,施施然出了区大门,东源区zhèng fǔ部门基本都拢在一起,区公所对面就是财税所,左边是派出所,右边是法庭。才七点不到,金泽滔想了想,问:“敢不敢跟我去李明堂家?”

    林文铮看起来有点狼狈,但实际没什么大碍,估摸连皮都不会青一块,李明堂他们还不敢太明目张胆殴打国家干部,这些二流子肚子也揣得明白,什么人该打,什么人不该揍。

    林文铮跟在金泽滔后面,一声不吭,几分钟前还搂着一个美女云里雾里的,一下子被打落云宵,云泥之别啊,这心情起落也太大了,一时间也接受不了,挨谁都不好受。

    岔口村是东源区所在地,区公所出去就是岔口街,号称长街,中心是个十字路,横着的街不长,但商业比较繁荣,称短街。长街赶市,短街开店,长街夜晚黑灯瞎火,短街灯火通明,有点夜市的味道,有录像店,服装店,杂货店,小吃店。

    李明堂家在十字路口靠短街转角处,开的是杂货店,岔口村最大的杂货店,卖的主要是电器小五金。

    李明堂父亲李良才,岔口村支部书记,是个干了差不多二十年的老支书了,人称棺材板,岔口村老少都怵他,算计也狠,能把人家的棺材本都算计出来,李明堂是李良才的小儿子。

    李良才不仅算计好,也会吃苦,以前干过农活,扛过木头,走过香烟,后来开了这眼杂货店,生意好得不得了,晚上不到十点不关门,天天自己坐店,笑眯眯地看着人来人往,更难得的是店里卖出去的电视机电风扇坏了,他自己就能开膛破肚,基本上能琢磨着修好。

    李良才还挂着一个职务,岔口村基金会理事长,这才是金泽滔来的目的。

    金泽滔穿过店堂,直奔李良才,李良才坐着不动,他看得出这二年轻人不是顾客。

    金泽滔穿过柜门,直接在李良才边上的椅子上坐下:“我叫金泽滔,财税所刚分配来的,这是林文铮,被你儿子揍了,今晚讨个说法。”

    李良才有点疑惑:“明堂?他人呢?”

    金泽滔呲着牙笑了:“让柳立海带走了,胆子也太大了,都跑到区zhèng fǔ打人,李支书教子有方。”

    李良才怒骂:“这死儿子,作死啊,敢跑zhèng fǔ里打人,那还了得啊,得关他几天才会知道什么叫怕,哎哟,对不住了,林干部要不要到医院去瞅瞅。”李良才开店不怕天不怕地,就怕税务来检查,再说今年的税收、财务、物价大检查就快开始了,可别让财税所惦记上,那得伤筋动骨啊。这财税所的同志可得罪不得啊。

    “也没什么大事,估计会有点内伤,反正死不了人,李支书不要太上火,明堂他拎得清爽的,打死人的事是不干的。”金泽滔有点皮笑肉不笑。

    李良才坐不住了,这话有点碜人啊:“金干部,你说你说,该咋办就咋办,我老李不含糊。”李支书好歹也是个老党员,这个态度得有。

    林文铮象只快蔫掉的落毛公鸡,耷拉着脑袋无jīng打采,听着金泽滔的问话,才大梦初醒般抬头:“咋办呢?咋办呢?滔哥你说咋办就咋办。”

    金泽滔诧异了:“不会伤着脑子吧,咋傻了呢,这孩子平时不这样啊,能说会道的。”

    这时店堂里多了几个人,看样子都是左邻右舍的村民,小声议论着,李良才用手托了托林文铮的额头,象个老中医:“没烧啊,伤着脑子咋不烧呢?”

    金泽滔气笑了:“开水也得煮个十分钟,一个大活人,才被你儿子打了没几分钟这脑水能沸腾啊。”

    李良才有点尴尬:“金干部说的是,是我急了,还是到医院去做个检查,我付钱,保准不赖。”

    金泽滔忽然打量起店堂:“李老板,生意挺不错的呀,一天能挣多少?”

    李良才就象被踩着尾巴一样急跳起来:“可不敢当,可不敢当,哪门子的老板,叫老李,老李。”

    李良才的杂货店店面有三间房,挺宽敞的,金泽滔在店堂转了一圈,喃喃道:“一天营业额可不低啊,哎,我说老李啊,你的售货单能让我看看吗?就是看看,不是查税啊,现在都下班了,我就想了解了解。”

    李良才一边收拾着柜台上的账单,一边说:“哪有什么售货单,我就一个体小店,记账给谁看呢,一天才卖得了几个钱,都记在脑子呢。”

    金泽滔静静地看,李良才干笑着不敢再放肆,这时一个牛高马大的青年噌噌地奔了过来,伸手就向金泽滔推搡着:“你谁啊,你谁啊,想干么呢。”

    金泽滔绕过那青年的手,人一矮,张开指扣在那青年的胸口,待接触到胸口,五指一缩,呯一声,那青年应声倒地。

    金泽滔知道这青年是李良才大儿子李明山,弯腰捏着李明山的胳膊拉着他起身,口中啧啧叹着:“怎么那么不小心呢,好好的一个小伙子,怎么就摔了呢。”

    李良才砸巴着嘴,有些恼怒:“都走了,都走了,我跟金干部说着话呢。你吃药了,走路不看地呢。”众人一轰而散。

    林文铮有些吃惊地看着金泽滔,刚才在舞厅被李明堂一伙人揍那是懵了,现在他看得可清楚了,论块头那青年比金泽滔壮多了,可就这么五个手指一缩一放,大块头就变成石头。

    金泽滔待围观的人散了,说:“老李,刚才我说要看售货单,真不是诓你,小林的事扔一边先不论,今晚本来就要来找你商量个事,凑巧出了这档事,有点始料不及,李支书啊,你可不要认为我们这是挟私报复,我还真求到你头上,没有想查你税的意思,你也知道,我们刚上班,没这权力,是不是?”

    李良才嘴上说着“哪会呢。”心里却愈发坚定金泽滔就是挟私报复。

    金泽滔有些无奈地摇摇头:“李支书,rì久见人心啊,我们还要长相处呢,我就直说了吧,小林家里想开个杂货店,缺少本钱,想向基金会借点本钱,你是理事长,这事得你开口,就这点小事。”

第十一章 回家

    第十一章回家

    李良才最后还是捏着鼻子认了,五万元钱,月息0.7分,时间半年,比银行高,比私人利息低,银行贷款不但麻烦,而且还有指标,个人借贷还不知道让不让办呢,金泽滔也懒得去打听。

    接下来几天,金泽滔跟着达所长去了趟三水镇,实地去农户看了绣衣家庭作坊,说是绣衣,其实跟传统的丝绸绣衣有所区别,绣衣也是真丝料,在胸前或衣领打上电脑绣花,经过砂洗,穿着很凉爽,但码子都偏大,国人穿着显大,出口东欧国家,在京城有专门的集散地,东欧商人集中下单提货,这是一个相当大的产业。

    在前世砂洗绣衣行业一年为浜海县提供上亿产值,可以分散到家家户户,特别沿海几个乡镇几乎是全民参与,由此而衍生的产业链甚至让缝纫培训班开遍每个村堂,其中最具集聚效应的就是就是砂洗印染行业,其他如电脑绣花、自动缝纫机、裁剪都可以分散作业,唯有砂洗印染一要资金,二要场地,三要技术,一般人对付不了。

    刚开始时,砂洗印染都要跑到东珠、三羊及省城等大城市找大厂加工,有钱也不行,得等,浜海县城也有一家印染厂,但不对外加工,他们有自己的业务。

    后来西桥镇办了一家小规模的砂洗厂,那盛况令人咂舌,来砂洗印染的农户彻夜排队,据闻收的钱款点清后是扔在缸里的,不管怎样夸张,砂洗厂rì进斗金绝对不夸张,随后如雨后chūn笋拔地而起的砂洗厂遍地开花也是事实,由此可见该行业的暴利程度。

    金泽滔瞄上的第一桶金就是办砂洗厂,后世他也见识过,大部分砂洗厂都很简陋,除了几台旧机器,没什么技术含量,印染配方还都是大路货,一般的印染师傅都会。

    下属几个乡镇转完,这星期就完了,在这两天里,他已口头向老方汇报了岗位责任制考核指标体系的基本思路,说是正在整理成文,待跑过几个乡镇情况掌握全面以后力争在下星期一拿出方案初稿。金泽滔的思路比老方达所长他们要开宽得多,甚至比他们想象的要完美,老方一张长脸这几天也和蔼了许多,达所长更是一路带着金泽滔走遍了所有乡镇,说是熟悉情况,但在乡镇驻片组干部的眼里,这后生不得了,领导马屁拍得牢,有前途。

    很快就周六了,周rì就可以回家休息了,财税所大部分同志都吃住在所里,无所谓休息不休息,在区乡干部眼里,平时不太休息,chūn耕农忙季节家里有责任田的都会集中调休,再说,九十年代初一个月也就四个休息天,窝在家里也没事干,到九五年后才有大礼拜小礼拜的区分,每月可以增加到六个休息rì,真正实行双休rì的应该是世纪末了。

    金泽滔和林文铮向达所长告了假,当夜就乘三卡拖拉机回西桥镇。两人约好后天一早在西桥街口集中就各回各家。

    东源是个种养殖业大区,海产品丰富,金泽滔和林文铮两人托阿兰婆买了一蛇皮袋下午cháo小船打的海鲜,有白虾白蟹带鱼小棉鱼等,这个季节正是鱼肥蟹壮的时候,价格也不贵,才三十来元钱,再过十年这一袋海鲜没二三百拿不下来。另外还有一个小包,装的是一些补药,有高丽参,人参口服液之类的,都是找人在中药房作治疗药开的,能报销。

    一家人住的还是老房子,旧四合院隔开的一个小院落,单门独院,推开吱嗯作响的木门,听得屋里有人说:“谁进屋了,小海看看,不会是你伯爷上门了。”说话的是父亲,小海是还在念高中的小弟,金泽海。

    弟弟看起来还稚嫩,看着金泽海年轻得不象话的脸,金泽滔扔了袋子,紧紧地抱住弟弟。

    金泽海给吓坏了,一边挣扎着,一边喊:“哥疯症了,爸爸快来。”

    金泽滔狠狠地给了他一个爆栗,指了指地上的蛇皮袋,自己拎着小袋子。

    家人还没回过神来,又听得金泽海大叫:“哇,好多的鱼,还有虾,妈,晚上都煮了。”

    小院落里涌出三人,金泽滔深深吸了口气,抑制住内心的酸﹑甜﹑苦﹑辣﹑咸五味,趁着别过脑袋的功夫,用袖擦去眼角的泪花,他很想跪在地上叩上几个头。

    等他感觉可以平静面对家人时,父母和二个弟弟已经围着蛇皮袋点数着都有些什么海鲜。

    金泽滔忍不住笑了,这笑有点呛但很欣慰,是啊,子女总是感觉父母离自己已经很久远了,但在父母心中,他们一直就在身边从未远行!即使离得再远再久,父母的心总是离自己最近的。

    更何况,自己还真就在身边,前几天不是刚刚离家上班,哪来的那么多的离情别意。自嘲地笑了笑,就不作小儿状了,离也好聚也好,好在自己还能从头越。

    母亲麻利地把鱼虾分好类,分别挑出最肥的几条,煎、炸、炒、煮、蒸诸般手段齐下,父亲也在旁协助,两弟弟边上大呼小叫,金泽滔就静静地在一边看,此情此景,魂萦梦牵,想得深沉,忍不住鼻孔有点发酸,皇天厚土,我真要谢谢你赐还我父我母,此生此世,我不负苍天不负大地。

    金泽海又开始大惊小怪了:“妈,你快看,哥哭了!”

    金泽滔差点没呻吟出声,我现在是真没哭,只是鼻子流水了,鼻水能倒流吗?

    母亲瞟了一眼,瞪着金泽海:“这是辣椒呛的,你哥打小不哭,哪象你,笤帚还没上头,就哭得震天动地的,不知道还以为我是你后娘。”

    说起来金泽海也是个大小伙子了,但xìng子从不见长,大大咧咧浑不在乎。

    大弟金泽洋是个闷葫芦,家里的重活苦活都是他干的,上山砍柴下地种田,早早就辍学在家务农,比金泽滔还少二岁看起来要老相得多。

    晚饭的时候,父母都很开心,母亲只是念叨了几句要省着钱用,不要买东买西的,就重点问工作还好吧,同事还好吧,领导还好吧,父亲不问,但热切的眼神还是说明一家人都很在意这些。金泽滔一律说好,工作好,同事好,领导好,那是真的好,比前世好得太多了。

    金泽滔斟酌着说:“妈,我想这个季节后咱家得把那两亩田租别人种了,小洋不能再呆家里种田了,要不连媳妇也讨不到。”

    母亲神情有些沉重:“我知道,我知道,我和你爸也想过,让小洋跟你伯爷出去闯闯,呆家里刨田饿不死人却也发不了财。”

    金泽洋瓮声瓮气地说:“我还是呆家里种田,听说外面很乱的,小祖出去卖鞋还被骗了好几十元钱。”小祖是堂兄,金敏祖,跟他父亲在四川开了眼小鞋店。货是西桥镇进的,西桥的小作坊皮鞋厂很多,这时还没什么品牌意识,都是乱挂牌的。

第十二章 家人

    第十二章家人

    金泽海嚷嚷道:“有什么好怕的,那是小祖傻,要换我,哪能让别人骗。”

    父亲用筷子敲着金泽海的头:“就你能,你能怎么不象你哥一样考大学。”

    金泽海立时哑了,耷拉着脑袋闷头啃蟹,金泽滔说:“我想,过了这月,就让小洋到东源来,我合计和别人一起做个生意,小洋帮我一起看管着不是也放心。”

    母亲大吃一惊:“你还要上班,做什么生意,再说做生意要本钱,家里还哪有钱。”

    父亲是个教师,有点余钱早供二兄弟念书了,金泽滔不指望从家里搂钱:“都有打算,这你们就别cāo心,责任田的事还是早点定下来,小海你还是得走大学的路,你不笨也不蠢,你就是懒。”

    母亲笑得眼睛都眯花了:“小滔这话在理,小海的事得你来cāo心,是打是骂反正你也顺手。”

    金泽滔汗了一下,那都是小时候穿开档裤的事情了,现在哪还能随打随骂的。

    晚饭吃好不一会,伯父过来了,还带着小祖,母亲客气地要重开一席,给伯父拦住了,照例是问了一下金泽滔的工作,然后感叹生意不好做,等过了十月就退了店,准备到xīn jiāng看看,听说那里鞋店有市场。

    金泽滔自然明白他的心思,说:“不急,小洋过了这个月去东源我看看帮他找个活,等你们安定了再说。”

    伯父有些愧疚,连说那敢情好,等找好店铺生意好一定带着小洋出去,连一口热茶也不喝就走了,小祖倒是一句话都不说,但神情也是挺尴尬。

    金泽洋有点愤愤:“听说小祖妻弟也正托伯爷出去找门路,小祖是铁定带了他小舅子也不愿带我了,伯爷是瞧不起咱家。”

    母亲倒想得开:“都是亲眷,撇不开情面,跟咱家好说,跟媳妇难交代,哎,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你哥带你去东源,离家也近,有什么事叫一声也能回应,不是更好,就不计较了。”

    父亲一锤定音:“就这样吧,收完这季晚稻,把田包给你叔,跟你伯爷一样,也不要租粮,把卖粮数给缴足就行。”

    父亲也是三兄弟,还有一个妹妹,嫁到北方,很久无音信了,伯父为商,叔叔务农,父亲从教,感情一直都不错,虽然都有点农民式的小狡黠,但大体都算通情达理。

    既然都说定了,父亲和母亲提了一小篮子鱼虾,母亲还特地挑了盒西洋参口服液,金泽滔就陪着父母到叔叔家把事情谈定。

    叔叔住在同一个大院子,从自家小院子出去拐个弯就到了,金泽滔主要是看望爷爷nǎinǎi。二老七十不到,身体一直硬朗,无灾无病,前世也都是无疾而终。

    叔叔孩子小,而且农活重,二老还能cāo劳,就一起帮忙干些家务活,因为由叔叔赡养着二老,父亲和伯父就每月贴些钱,也算是帮小叔贴补些家用。

    叔叔是个拘谨的小农民,见金泽滔一家三口提着东西上门,有点手忙脚乱,爷爷nǎinǎi见了金泽滔就欢喜得合不拢嘴,nǎinǎi拉着金泽滔的手就开始碎碎念了:“心肝儿,宝贝儿,都工作了还惦记着nǎinǎi,真是nǎinǎi的乖孙子,单位里有没有人欺负你啊,薪资高不高,有没有相好的女孩……”

    换作前世,金泽滔早就落荒而逃了,但现在只有被唠叨的温暖。爷爷毕竟是做过村支书,有点见识,瞪了nǎinǎi一眼:“都是大人了,还心肝儿,宝贝儿的,小忠都烦你,小滔能受得了吗。”小忠是叔叔儿子,还在父亲的中学念初中,和小海算是校友。

    金泽滔笑说:“不碍事,我还就喜欢听nǎinǎi的念叨,小忠呢?”

    nǎinǎi笑得牙床都露了出来:“还是我小滔儿贴心,小忠见你爸来了,早不知溜哪去了。都说女儿是妈的贴心小棉袄,我孙儿就比花囡囡贴心。”

    屋里所有人都头疼了,花囡囡大名金盏花,二十年前跟一下放到村里的城里娃远嫁到北方去了,说是远嫁其实就是私奔,隔了三年来过一封信,然后就杳无音讯。

    nǎinǎi要是一念叨到老姑就会痛哭流涕大半夜,都这么多年过去了,家里人也慢慢淡忘,金泽滔记忆中根本就没有姑姑的印象,就是在前世,直至二老离世,也不见这个从未谋过面的老姑现身。

    在后辈子孙心中,失了音信的姑姑成了传说中的亲人。但金泽滔心中还是隐约有种想法,有机会一定帮nǎinǎi找找女儿,无论死活,总得对老人有个交代,其实父辈一直没断过这念想,伯父借走南闯北的机会也曾经寻找过,但都没有线索。

    第二天,金泽滔直奔邵友来家,邵友来是他从小学一年级就同桌的同学,一直读到高中毕业都是同班同学,十一年的同窗在金泽滔所有同学中是唯一一个,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就在镇上一家工程队找了份看护工地的工作。

    邵友来个子不高,人却分外瘦,似乎营养不良,但再过二十年,他还是一样的瘦,有个外号叫老瘦。没有上过大学,却极爱读书,读杂书,天文地理古今中外都能说个大概,不知根知底的人看他架着副金丝眼镜,谈吐不俗,一般都能把他当个专家学者什么的。

    在前世,邵友来四十岁前一直在社会底层挣扎,之后借了一笔不菲的高息资金冒险投资了一个房地产项目,一年后就摇头一变成了千万富翁,在金泽滔重生前也发迹没几年,但感情一直很好,互有来往,闲暇时经常一起谈天说地。

    这是个有想法有思路但就缺少机会的人,邵友来见到金泽滔自然也欢喜,互相调侃了几句,金泽滔就说明了来意,他把东源砂洗绣衣的情况简单介绍了一下,并把开办砂洗厂的想法说了,现在做砂洗绣衣服装的还刚刚兴起,正是办砂洗厂的良机。

    邵友来低头沉思了一会:“我得去东源看看,从西桥的情况看,砂洗绣衣有人做,但都是小打小闹,没有形成气候,如果真如你说的,东源的砂洗绣衣业已经薄有基础,有基础就有客户,这个事情就好做了。”

    金泽滔暗暗点头,笑说:“明天你就和我一起去东源,你去三水镇看看,那里是砂洗绣衣的发祥地,有人做衣,有人卖衣,有稳定的进货和销货渠道,如果行,就别耽搁时间,看场地,办工商执照,找人那都是你的事情。”

    邵友来尖细的下巴扬了起来,当仁不让:“这是当然,但关键的问题怎么解决?”

    金泽滔挥挥手:“资金不用担心,已经在岔口村基金会借到五万元钱,过二天就可以办手续取款了。”

    邵友来眯细着眼睛:“这不是关键问题,关键是得有设备有人才。”

    金泽滔哈哈笑了:“有钱就有机器,有钱就有人,这社会不缺机器不缺人就缺钱。前期先干,机器和人我来想办法。”

第十三章 要入党啦

    第二天一早,金泽滔三人就乘早班车回到了东源财税所,邵友来直接中途下车转车去了三水镇。

    一上午金泽滔就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他今天要做的事很多,岗位责任制考核方案早就草拟好,他今天主要是给省城西州大学的毕业论文指导老师苏子厚教授写封信。

    苏教授现任校党委委员、教务处长,曾担任过财政系主任,但没有给金泽滔他们这一届财政班授过课。在撰写毕业论文时,金泽滔选择了乡镇财政这一课题,九十年代前,自上而下对乡镇财政理论和实践研究都比较薄弱,在西州大学唯一对乡镇财政有过专题研究的就是前系主任苏子厚教授,这也是该系当年毕业论文导师为非本系老师的唯一特例,在苏教授的指导下,金泽滔的关于乡镇财政论文获得了优秀论文奖,并且还在校刊上发表。

    离校前,苏教授还特地交待了一个任务,就是尽快在实践中再完善一下,写出一篇既有理论高度又有实践意义的有分量的关于乡镇财政研究的论文。

    为了尽快完成这个课题,上个星期他还特地向财政总会计李相德要了一份全县乡镇财政总体数据。在家里休息的空暇时间,结合前世的记忆,已大致理出课题提纲。

    他先是表达了对老师的思念之情,然后把自己工作的一个星期的基本情况简单做了个回顾,并把自己参与的岗位责任制情况简要作了介绍,他知道苏教授会对这份方案感兴趣,如果不出意外,苏教授很快出任副校长,明年就转任财政厅副厅长。

    苏教授做官比做学问厉害,他一直做到省长,在省长任上退了。前世他和苏教授虽有一段师生缘,但一来自己也没有很好地完成老师交付的课题任务,二来老师当副校长后自己主动远离。几年后,他对苏教授只能远观,不能近交了,这是他上一辈最为遗憾的事。

    写完了给苏教授的信,连同论文提纲和岗位责任制考核方案初稿封进大信封,金泽滔吁了口长气,就象过了一门必修课一样心里就踏实了大半。

    接下写给省税务局的学长章进辉的信就轻松多了,他和章进辉也算相识已久,刚进大学那会儿,他是校诗社负责人,金泽滔跟在他后面写了一年多的朦胧诗,一年后,二人几乎同时离开诗社,但走得反而更近了,经常就一些社会弊端和财经理论争得面红耳赤,后来两人还合作在校刊发表过一篇财经短论文,这些都是善缘。章进辉比他早两年毕业,毕业后留在省税务局办公室,现在都已是副主任科员了。

    金泽滔就税法宣传谈了自己一些看法,并说自己已在着手搞一个宣传平台,届时还请学兄指导云云。金泽滔知道,国家税务总局正在策划推出全国税法宣传月活动方案,自己的提法一定会引起章进辉的极大关注。

    快到下班时,邵友来风尘仆仆地回来了,东源路况不好,这一路也够呛,但看他的神情却极是兴奋,兴冲冲地说了一句:“这事得干,还要快干,我马上回家,辞了工程队的工作,下午就回来,你得催着点把钱贷到手,落袋为安。”还没等他回过神来,邵友来一阵风似地飘得无影无踪。

    乘着还有点时间,金泽滔把方案初稿送到老方办公室,老方匆匆翻看了一遍,拉着金泽滔直奔隔壁达所长办公室,二人凑着头一字一句地推敲着方案全文,金泽滔看一时间结束不了,在办公室阳台让阿兰婆给他们三人留饭。

    老方点了点方案说:“达所长,我看这方案行,直接可以cāo作,有理论,有数据,自成体系啊,岗位都可以直接考核到你所长了,全所的工作也有总体的评价体系,这事不能缓了,明天就送县城,我们所一个星期吧就拿出完整方案,估摸着其他二个试点所连个头绪都没理出来,早送早有利,把方案敲定,以后全县的基层考核就要用我们这个方案作蓝本了。”

    达所长沉吟了一会:“行,就明早,我们三个一起去。”

    老方摇了摇头说:“方案是泽滔作的,你是所长,你们去就行了,我虽然挂了个牵头的名,但之前的调研也是你领着泽滔去的,我去算什么。”

    达所长不理会,挥了挥手:“同去同去,这是大事,你是指导员,队伍建设归你管,这几年不论我们工作做得怎么样,但队伍总归没有走错方向,这是你的功劳,方案涉及的就是人事的考核,你说你该去不该去?”

    金泽滔有些开心,在这样的领导下面工作,心里踏实:“两位领导一个管全面,一个管队伍,都该去,最不该去的是我。”

    达所长瞪了他一眼:“你要不要去我不管,但你的思想好象有问题,而且是大问题。”

    本来这是件美事,领导一转眼就怎么变了脸呢?金泽滔有些惊疑,瞅瞅老方那张微微漾着笑意的扑克脸,不用想这是达所长对他上星期在区公所小会堂舞会打架的事的敲打。

    他只好老老实实地低头:“虽然这是李明堂那伙小流氓主动挑衅的,并且还先动手打了林文铮,这些都是次要的,重要的是众目睽睽之下对我们财税干部大打出手,严重践踏了我们财税干部的尊严,严重践踏了我们财税部门的威严,不打不足以平民愤,不打不足以树威信……”边说边注意到达所长的脸越来越黑,连忙打住。“但打人总是不对的,我愿意深刻检讨。”

    达所长这才脸sè稍霁,微微点头:“有这个态度才好,作为国家工作人员,特别是作为一个财税干部,不能用拳头和人民群众说话,要以理服人,要是所有的干部都象你一样收税的时候拳打脚踢,那还不乱套了。”想想李明堂那帮二流子确实代表不了人民群众,达所长就一语带过,不再在这事上纠缠。“我说你的思想有大问题,这是其一。”

    金泽滔脸都绿了,这还是其一?难道我还做过别的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我怎么不知道呢?

    达所长、方指导看着金泽滔的脸sè都乐了,你也有害怕的时候啊!达所长扮起脸:“中午好好用心写一份心得,还大学生呢,上班都一个星期了,怎么不见你向老方或者我汇报过思想,这是你应该有的态度吗,向组织靠拢,不能在脑子里想想,还要体现在行动中,明白吗?”

    金泽滔的心情就象坐过山车,一个词:悲欣交集。这是领导对他这些天来辛勤工作最大的奖赏,虽然对自己来说一点也不辛苦,但落在领导眼中,那都是苦劳,现在得到了领导肯定就变成功劳了。

    他几乎下意识地双腿并拢,挺起胸膛,“啪”地严肃地敬了个标准的军礼,大声喝道:“是!保证完成任务!”

    这个军礼是他们这些经过动乱的学生集中三个月军训的产物,自此后,军训成了大学生入学的惯例,后来还扩大到中学,始作甬者就是八十年代末的那场动乱。

第十四章 东源成立

    明天大部分时间要呆飞机上,所以不能更新了,今天加更一章,算是把明天的帐补上,此后,如果有不能上网的rì子会延后或提前更新,并告知,感谢支持的朋友,提前祝大家新chūn吉祥,万事万顺!

    达所长雷厉风行,中午收到金泽滔的入党申请书,下午就召开支部会,半个小时后,金泽滔就成了光荣的**预备党员。至于谈话、政审、上报批准等都是一些走程序的环节,就跟金泽滔没什么大关系了。一年后只要不犯错误,他就可以成为**正式党员。

    现在入党相对要快上许多,待再过几年,入党还有一年的积极分子培训期,这样要正式入党最快也要二年时间。现在成了预备党员,就可以正式参加党组织活动,除了没有选举和被选举的权利,其他权利和义务和**正式党员是一样的。

    整个下午金泽滔的心情都是欢快的,入党是件人生大事,现在才工作一星期就完成了,这令他对前途充满希望和暇想。

    支部会结束没多久邵友来居然真回来了,还带着一大包行李看起来要在这里长住了。金泽滔把房间里的两张床一并,三人睡二张床也不挤。

    邵友来一个人去逛街了,他得去找地找房。金泽滔也没别的事,就跟李相德说是找东源中学校长罗立茂有点事,也不说公事私事,让他先打个招呼,罗立茂还不认识自己呢,税法宣传的事还落他身上。

    罗立茂校长也是个趣人,年纪不大,三十出头,猪腰脸,五官挤成一团,生成一副苦相。头顶心荒山濯濯,四圈飘扬着稀疏的几撮头发,就这几撮头发让罗立茂很苦恼,全割掉呢和头顶心不配套,留着呢这脑袋看起来就象围着篱笆的大理石。

    罗立茂其貌不扬,学校却治理得井井有条,治校治学很有一套,各种奇思妙想层出不穷。他不但教育质量抓得上,当校长期间,东源中学摘掉了历史上没有大学生的帽子,中考生被县一中录取的学生也一年比一年多。重点是他总能有办法改善学校的财政条件,教职员工的奖金福利更是上了一个台阶。深得学生和教师的爱戴,但就是这样一个办学能人前世却锒铛入狱。

    罗立茂校长对金泽滔的到来表示了极大的欢迎,财税所里出财神爷,对自己的衣食父母罗立茂校长从来不吝谀词的,不愧是教师,各种赞语脱口而出,出口成章。

    金泽滔哭笑不得:“罗校长,你就不用给我戴高帽了,你说词再多,我也给不了你钱,今天来就是想和你商量个事,当然,这事如果成了,我可以向上级争取一些经费应该没问题的。”

    罗立茂校长用力地拍着桌子:“我就说嘛,财税所哪能没钱呢,金干部你说,要我们学校怎么干,一句话,全力配合。”

    金泽滔说:“叫我名字吧,罗校长是全县的治校能人,可不敢在你面前称干部,是这样,我们税务系统明年准备在全国开展税法宣传月活动,这个活动将持续进行下去,我们东源财税所按照上级的要求准备笨鸟先飞,你也知道,东源区有其历史原因,民风凶悍,经常发生暴力偷税抗税事件,这主要归结于民众的纳税意识不强,对税收法律的认识不足,所以加强税收法律法规宣传,增强公民的纳税意识已是刻不容缓。”

    “为了这个目的,我们计划在东源大规模开展税法宣传活动,届时举办一个启动仪式,开展一个上街咨询活动,设立一个少年税校,组织一次中小学生我爱税收征文活动,在中小学开辟税课。嗯,暂时就这些,这几个活动都要得到你的大力支持。”

    罗立茂听呆了,这些可不是坐在办公室里就能做好的,这得下多大的功夫花多少钱啊:“这得好好合计合计,我们先从少年税校开始,一个税校50个人要吧,我们学校有50人的腰鼓队,现成的,拉出来就可以参与仪式活动,可这50人你得管饭吧,带队的老师你得管饭吧,不管饭也行,总得给点钱吧,不然学生家长闹意见我们咋交代,既然称税校,你总不能让孩子们穿着校服吧,得有和你们一样的税务服装,我们可以做,但要钱。你们财税所不是有税徽,既然是税校,得有校旗吧,就用税徽,这个威风,领导看了包准叫好……”

    金泽滔终于明白什么叫办校能手,原来都是计算出来的,看着罗立茂说得舌灿莲花,口沫横飞,心里也不由暗暗佩服,罗立茂说的其实正是自己想进一步说明的,但他乐见其成,这总有个讨价还价的余地。待罗立茂说完,金泽滔忽然间不想跟他锱铢必较了,这真是个人才,胸有层云。

    “罗校长,我看你说得很累,这样吧,你把你的要求跟想法写成文字,要多少钱,出多少人,你都说明白,这样我好向上级领导提要求。这事情眼前也不急,晚上没什么事情的话一起吃个饭吧,我还几个朋友一起。”得月楼是岔口街一家比较上档次的饭店,处在短街李良才杂货店的边上,金泽滔和罗立茂赶到的时候,柳立海、邵友来和林文铮三人已经在吹牛打屁有一会儿了。

    林文铮咬牙切齿指天发誓说金泽滔是练过功夫的人,柳立海也点头表示赞同。邵友来极为不屑,金泽滔是他从卵子粟米大开始玩的,他有武功难道我会不知道。双方争得面红耳赤,见金泽滔进来,林文铮当场要求金泽滔练练,金泽滔很是无语。这又是个被武侠小说毒害的青年。

    酒过三巡,五人说话也渐渐放开了,邵友来和林文铮二人都是话痨,无论多小的事情有理没理都要争个输赢,罗立茂只要感兴趣的话题也是滔滔不绝,柳立海绝不多语,有话也很jīng短。

    金泽滔则总会提纲挈领地带动谈话的方向,大家的话题渐渐地被引到砂洗绣衣上来,金泽滔很奇怪地发现,这几人对办厂做生意似乎都有点兴趣,即便是柳立海也有很多不错的想法。邵友来下午一圈下来,在长街尽头车站边上找了个地方,经打听是供销社的旧仓库,基本弃用。

    “都说得差不多了,我先说个章程,砂洗印染厂有没有前途大家有个初步结论,不多说。这个厂一定要办,把大家聚在一起就是要来个君子协议,罗立茂校长是我临时起意拉着入伙的。资金不用大家出,由我先出面担保在村基金会贷出五万元,作为启动资金,后续的大家一起想办法,技术人员和机器我来想办法,你们四位每人10%股份,我独占60%,以后如需要吸收新股份从我这里出,但我最多只会切出10%,谁有意见?”金泽滔目光沉静,语气坚定。

    “没意见就鼓掌吧。”金泽滔一提议,四人都齐齐鼓掌。

    罗立茂举起了手,说:“我说两句,首先感谢,感谢金泽滔,感谢三位兄弟,给了我发财的机会,其次,我希望能做一些事情,我大小是个校长,跑跑一些关系还是没问题的。”

    金泽滔怀中掏出一张协议书说:“大家先看,不用当场签,除了邵友来大家都是国家工作人员,干部从商不利工作也不利于今后发展,所以我希望大家从自己至亲寻找一位代理人签字划押,今后分红也要代理人来签字,谁有意见?”

    四人看完后,这次不用金泽滔提议,大家都一起鼓掌表示一致通过。

    金泽滔收起协议:“明天我会去县城出差,希望能尽快解决人才和机器问题。林文铮明天和邵友来把基金会借款手续办了,来的路上我和李良才打过招呼了,我回来再补签担保书。罗校长,下午去你学校的时候发现,工商所在你边上啊,你应该说得上话吧,明天下午你带邵友来去跑工商,这得要好几天,这两天大家找好代理人,等我回来就签协议。场地的事由柳立海办,具体事项邵友来谈。另外还有件事,请大家看看有没有什么靠得住的人,我们需要一个会计和出纳,这得自己人。”

    邵友来问:“办工商执照得有个名称,叫什么,法人代表挂谁?这都还没定,我们怎么申请执照。”

    金泽滔看看大家,大家点着他齐声说:“你来定吧。”

    “名字现成的,就叫东源印染砂洗厂,法人直接挂你,其他你自己看着办吧。”

第十五章 金泽滔进城

    第十五章金泽滔进城

    现在县城就象一幅立体的老照片,再过几年撤县建市后,县城中心区将会东移,舊城区拆迁的拆迁,改造的改造,新舊城区接壤地带将会有一个巨大的广场。一批新地标建筑会在新的城区拔地而起。城市才变得更具现代气息。现在的县城到处是低矮旧建筑,大多是解放后建的,既无美感,也无历史凝重感,总之,整体感觉十分破败。

    就连现在的县委县zhèng fǔ大院也是由一座座三层瓦房构连一起,才组成一个个办公区。所有的机关部门都分布在县委大院四周楼房里,登上县城北面的天门山顶俯瞰县城,你会发现,除了zhèng fǔ办公大楼屋顶没有堆积杂物外,和四周民房高矮结构sè调一般无二。

    县财税局坐落在县委大院东门外,是座四层楼房,局长室在四楼。前世金泽滔进城的时候财税局已经搬进新大楼。所以对这里也不熟。

    现任财税局长丁万钧,党组书记张军,岗位责任制考核是张军书记牵头负责的,这事得先找张军书记。

    张书记也是个军转干部,来财税局前是县委办副主任,年纪大了提拔无望就来财税局干一届党组书记准备退休。这时候对科级领导干部没有太大的年龄限制,不犯错误,不在重要领导岗位一般能干到退休。

    张军书记是个政工干部出身,能说会写,说话喜欢用概括xìng的语言,写文章喜欢用排比句,认为这样有气势。

    金泽滔前世和他有过接触,知道他的xìng格,所以在方案一开始就连用排比句,指标体系更是用一系列用数字概括的语言,比如三率三准确之类的。

    果然张书记看得眉飞sè舞,连声说好,达所长和方指导在所里一般喜怒不形于sè,但此刻也兴奋得抓耳挠腮,连谦虚一下都忘了。

    好不容易等到张书记看完了整体方案,张书记更是连声表扬:“你们所立功,立大功了,这个方案如果经过试点证明是可行的,那这不但但是在全省财税系统是首创的,在全省各级党委zhèng fǔ内都是首创,前几天丁局长在参加县委常委扩大会议专门就我局岗位责任制考核办法作了框架xìng的汇报,县委王如乔书记给予高度肯定,并专门指示要我局尽快拿出整体方案,抓紧试点,提出改进意见,争取在年底前拿出切实可行的方案。王书记希望我们财税局干部队伍建设能在全县走在前列。”

    刘永达和方继光两人在基层当领导也有些年头,从来没有得到县局领导这么高的评价。两人激动得脸都变得酡红,舌头打转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金泽滔挺身为领导补阙了:“张书记,这首先得归功于县局特别是丁局长、张书记站得高看得远,率先在提出了岗位责任制考核评价这个全新的干部队伍建设的模式,这个模式开阔了我们的眼界,也拓宽了我们的视野,我们评价干部不仅仅着眼于工作,而是全方位地从德能勤廉四个方面评价干部个体或集体,更有现实和教育意义,刘所长和方指导也多次在会议上说过,如果不是县局的这个模式指导,我们的眼界不可能这么开阔,我们的思路也不可能这么清晰。”

    “其次,要感谢县局领导把试点这个光荣的任务交给了我们东源财税所,这是对我们的信任和鞭策,刘所长在县局会议一结束连夜赶回东源,连夜召开会议部署和落实县局的会议jīng神,方指导亲自牵头落实有关岗位人员的分解,两位领导连续四天不分昼夜分头奔赴各乡镇调研,汲取第一手资料。”、

    “第三,我们东源财税所仅仅是做了一些补充血肉的工作,骨架子是由县局提供的,如果试点有成,我们所也就立了点小功,大功可不敢当。”

    金泽滔讲得口干舌燥,达所长和方指导在一旁连连点头,经不起表扬啊,还是小伙子冷静,这是一个政治立场坚定,思路清晰,沉稳机敏的好同志啊。

    张书记点点头。这个框架根本就是张军书记一手cāo办的,如果试点成功,这是个巨大的政治荣誉。但身为政工干部,对业务不熟悉,他能提供骨头,但如果没有血肉那也毫无营养,自然对这个方案心怀感激,这才是他心目中的考核方案。

    达所长连忙介绍:“张书记,这是我们所刚分配来的金泽滔同志,我们系统第一个本科大学生啊,是我们这个方案具体执笔者,思路很清晰,思想上积极上进。”这个评语很积极。

    张书记打量了一下金泽滔,忽然拍了拍额头:“金泽滔,我记得,西州大学的高材生,在学校里就发表文章,不错不错,基层就是锻炼人,你们看,这才工作几天就能拿出这篇大文章。”

    金泽滔连忙摆手:“领导不敢当,这哪是我一个人干得了的活,就在上午,所长和指导员还一字一句地在改,如果说书记是骨,所长指导员就是筋脉,我最多就是一张皮,这皮得附在骨头和筋脉上啊。”

    张书记开怀大笑:“你这小伙子嘴巴比笔头还厉害。得,你们先喝茶,我看看丁局长在不在。”

    张书记出去后,达所长和老方看金泽滔越发顺眼,语气都温和许多:“泽滔,接下来局里可能会把你留下配合有关股室完善这个方案,到下面基层单位了解情况,你有什么要求没有?”

    金泽滔暗道,这正合我意,嘴上谦虚着:“两位领导,如果组织上要求我留下来完善这个方案,那我一定竭尽所能完成这个任务,为我们东源财税所争光,也为两位领导添光彩。”

    三人闲谈了会儿,张书记匆匆进来,说:“丁局长刚回办公室,我们召集了人事教育股,监察股等相关股室,一起去丁局长办公室商量一下下一步打算。”

    丁万钧局长没有象他名字那般有震撼力,身体看起来有点单薄,坐在高大的黑皮靠背椅里,使人很容易忽视他身体的其他部位,只看到他那有些细长的眼睛似睡非睡,但当你想从他的眼睛转移开来,又会发现他的眼睛在注视着你。

    金泽滔就有这种感觉,他在打量丁局长,丁局长也在打量他。他通览过这个方案,这个执笔者是个聪明人,用笔很老到,理论功底扎实,不象是个刚出校门的大学生写的,而且能恰到好处地逢迎领导的喜好,又很难让人产生恶感。

    待众人都来齐了,丁局长挺直身体,声音有点漫不经心:“东源财税所上下齐心,上星期办公会议后短短一个星期就拿出了初步方案,我和张书记看了,比较成熟,cāo作xìng强。党组初步决定,待方案完善后,在十一月初,将在东源财税所召开岗位责任制考核现场会。下面,由张书记布置接下来的工作。”

    张书记比丁局长更富激情:“同志们,刚才丁局长都已经宣布了,还有一个月时间,试点就要在东源财税所正式进行。我们必须在这一个月里拿出一套方案,机关股室的岗位责任制考核评价指标体系,基层财税所的岗位责任制考核评价指标体系,股室集体评价体系,基层所集体评价体系,这四个体系必须在一个月里完成。下面分配一下任务,人教股负责基层财税的两套评价体系,由我直接牵头,监察股负责机关体系,由汤军贤同志负责,丁局长总体负责。东源财税所的金泽滔同志负责具体执笔。大家有没有别的什么意见?”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2177/ 第一时间欣赏非常官道最新章节! 作者:金泽滔所写的《非常官道》为转载作品,非常官道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非常官道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非常官道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非常官道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非常官道介绍:
非常官道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非常官道,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非常官道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