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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金泽滔     非常官道txt下载     非常官道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百七十八章 中流砥柱

    (感谢老马的天空双票支持!第一次接受你的月票,谢谢!)

    胡怡得说起来还是金泽滔曾经以为的自己人,金泽滔智者千虑,也没考虑到会在这个环节出问题。

    许西或许是个变数,但胡怡得想来不会明着给自己设置障碍,再怎么说,胡怡得和柳鑫私交不错,当初自己还是通过柳鑫才结识胡怡得。

    有柳鑫和胡怡得两人把关,柳立海亲自出面到派出所提人,应该是十拿九稳的事情。

    大意了!

    金泽滔搁下电话,默默地注视窗外的夜幕,月色朦胧,夜空如洗,中秋即将来临,但想必,这个夜空下,很多人和自己一样,为这个晴朗的夜而烦恼。

    过了中秋,就基本过了台风季节,南门的旱情没有台风缓解,到了秋冬,雨水就更少了。

    今年的抗旱,到了今天,已经成了和天斗,和地斗的持久战,他不想在抗旱斗争中,还要和人斗。

    五月的公安大楼倒塌事故至今,金泽滔俨然成了南门两大政治核心之一,在市委常委会中有着一言九鼎的潜力,尽管常委会中,还从来没有出现需要票决的争论议题。

    无论是杜建学还是金泽滔,都谨慎地行使着手中的政治权力,谁也不想率先打破这种勉强维持着的脆弱的平衡。

    胡怡得怀的什么心思,金泽滔心里十分清楚,如果事情圆满,一白遮百丑。你就算吹出花。金泽滔都有耐心跟你说上两句。但出了问题,就要有为自己的龌龊心思付出代价的准备。

    之前推三阻四,把洞头镇党政一把手晾在办公室里好茶好烟供着,就是赖着不办事,现在出了事,才想到解释,早干么去了?

    金泽滔不屑地撇了撇嘴,他刚准备拾起话筒打电话给曲向东县长。柳鑫的电话先打了进来:“泽滔,对不住了,西桥派出所这帮兔崽子办砸事了。”

    金泽滔呵呵笑说:“不是办砸了,而是被砸了,立海说的没错,你的掌控能力有问题啊。”

    柳鑫吭吭哧哧愣是说不出一个字,金泽滔闭着眼睛都能想象得出来,他的麻子脸,此刻一定是是红花朵朵,气象万千。

    金泽滔仍是不阴不阳说:“有时间老琢磨着怎样立功。还不如抽时间好好琢磨一下队伍,有支好队伍。柳鑫,你这局长当得才会有底气,腰板才会硬挺。”

    金泽滔一直都以为,柳鑫外圆内方,表面精明,很多时候跟方建军书记的便宜妹夫,原西州公安局长周博山有得一比,在刑侦业务上是把好手,鲜有人能匹敌。

    但在当领导管人上,却是明显的眼高手低,以为一切都在掌控中,其实一旦出问题,就漏洞百出。

    柳鑫到最后搁下电话,都没发一言,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柳鑫放下电话后,接连拨出几个电话,连夜召开党委会议,部署全市中层干部考绩考评工作。

    会议最后,他轻描淡写地通报了西桥镇派出所被冲击事件,并宣布任命副局长赵向红兼任西桥镇派出所长,免去原派出所所长职务,责成赵向红尽快查明派出所被冲击事件真相。

    柳鑫局长除了业务工作,其他工作从来是三言两语蜻蜓点水而过,这种连夜部署干部考绩考评工作,在柳鑫任上还是破天荒第一遭。

    但此刻,看着柳鑫局长前所未有的严肃表情,就连一向“心直口快”的赵向红副局长都紧抿着嘴,没有发出任何疑义。

    等开完会,柳鑫正要驱车前往曲向东家汇报工作,赵向红一溜烟闪进了副驾驶室,道:“柳局长,今晚好象不象你的作风啊,什么时候工作重心开始转移到干部队伍建设上来了?”

    柳鑫一边发动汽车,一边叹息:“西桥派出所出事情,连立海这小子都敢嘲笑我掌控能力有问题,小红,你跟我说实话,你柳局长是不是真有他说的那么不堪?”

    赵向红认真看着心不在焉的柳鑫,迟疑了一下,说:“真要说?”

    柳鑫用力一拍方向盘,揿得警车喇叭大作,吓得前方车辆赶紧靠边停车,柳鑫低骂了一声:“滚犊子,看你撅的屁股架势,就知道你狗嘴里吐不出什么好话,不自找屁闻了,憋回去吧。”

    赵向红嘿嘿干笑着,说:“柳局长,柳局长你重机关,轻基层,重破案,轻管理,转转作风,打造一支好队伍,你说话的底气才会更足,腰板才会更硬,也是时候整顿一下队伍了。”

    柳鑫一脚将油门踩到底,嗤溜一声,在空旷的街道上,警车象脱弦的箭一样飞驰。

    赵向红一手紧紧抓着上方扶手,一手按在前方的车台,连声惨叫:“我不是还没说实话么,没到杀人灭口的时候啊。”

    柳鑫一边咬牙切齿地把着方向,一边嘟哝道:“麻麻的,个个都象金泽滔,说起来一套一套的,好象都未卜先知似的,再不整顿整顿,没准什么时候,我这个局长就被你们这帮子白眼狼给篡党夺权了。”

    柳鑫来曲向东家里不是一次两次,但每次进来,总是缩手缩脚,直到曲向东挥了挥手,柳鑫才在曲县长对面的沙发挨了半边屁股坐了下来,柳鑫的作派,就连赵向红都不由自主地拘谨起来。

    曲向东见到柳鑫时,和金泽滔刚结束通话,他直直地看着柳鑫没有作声,柳鑫硬着头皮说:“曲县长,刚刚我们结束了局党委会,决定全面开展公安系统考绩考评工作,按照干部任用新条例,我们也准备改革公安系统中层干部任用制度。”

    柳鑫说到这里,小心地打量了一眼曲县长,曲向东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从他的脸上,看不出半点情绪波动。

    柳鑫咬了咬牙说:“西桥出现歹徒冲击公安派出所事件,一名嫌犯被其同村村民劫走,一辆警车被纵火焚毁,党委会已决定免去其所长职务,暂由向红同志兼任西桥镇派出所长职务。”

    曲向东又是嗯了一声,还是没有要说话的意思,柳鑫只好继续说道:“南门公安局正部署连夜抓捕嫌犯,向红同志向你报过到后,就马上赶赴西桥,尽快进入角色,和南门公安局携手抓捕嫌犯,查明冲击派出所事件真相。”

    曲向东这才抬起头来,说:“刚刚泽滔同志刚和我通过电话,现在旱情尚未解除,干部群众的情绪都有些急躁,公安队伍,在这个时候,更要起到稳定民心的中流砥柱作用。”

    柳鑫这才暗暗抹了把汗,说:“是是,我们公安队伍的使命就是为改革开放保驾护航,为经济发展和社会稳定保驾护航,这一点,什么时候都不能动摇。”

    曲向东脸色渐渐地缓和下来,说:“柳鑫同志,作为公安局长,你不但要以身作则,时时事事率先垂范,更要发挥好这支队伍中每一位干警的作用,只有这样,说话做事,你才能做到心里有数,不慌不忙。”

    曲向东今晚上是他近年来接触的态度最和蔼可亲的一次,一时间让他有些受宠如惊,他喃喃道:“曲县长,我记住了,我们将坚持一手抓队伍,一手抓业务,一手抓预防,一手抓打击,两手抓,两手都不放松。”

    曲向东渐渐地露出笑容,他说:“可能你们会以为冲击派出所事件只是个案,但越在抗旱的关键时期,越要警惕,公安局要抓干部队伍建设,县委县政府也要狠抓队伍建设,对抗旱救灾表现不力,甚至走歪门邪道,不是想办法引导群众挖渠引水,而是鼓动村民跑邻村开渠放水,凡此种种,一旦查明,一定严惩不贷。”

    从进曲县长家门到出来,赵向红就象个哑巴,一句话都没说上。

    直到坐进车时,赵向红才象被踩了尾巴似的差点没跳起来:“柳局长,你说说清楚,我什么时候答应连夜赶西桥协助南门抓捕嫌犯,冲击派出所连半点线索都没留下,你让我怎么迅速查明事件真相?还有,大半夜的,你让我跑西桥找谁交接去?难道你老人家亲自送我赴任?”

    赵向红连珠炮似的几个追问,让柳鑫都不觉恼羞成怒,他说:“这不是跟领导表态么,我不这样说,曲县长他不开口,我能有什么办法?”

    赵向红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他理解地拍拍柳鑫的肩膀,同情地说:“柳局长,南门你那位本家柳局长,瞧他现在活得多滋润,同人不同命啊。”

    柳鑫啪地打掉他的手,说:“少说风凉话,赶紧地回家收拾收拾,我们连夜出发,曲县长都说了,关键时期,公安要起到中流砥柱的作用。”

    赵向红不满说:“柳局长春风得意的时候,咱就是根出头椽,不满意,就敲打敲打,现在遇到情况了,我这根椽木之材,一下子成长为中流砥柱了?”

    柳鑫嘿嘿笑道:“不是都说国难思良将,家贫盼贤妻吗?”

    赵向红看着正跃马顾盼,自以为一世之雄的柳鑫洋洋自得模样,忍不住肚子里泛酸,差点就没当场吐出来。(未完待续。。)

第六百七十九章 三十六计

    (感谢东方不败老韩的第五票!不知不觉中,已经写了二百万字,写了一百万的时候,想写篇吐槽文,后来想想,还是不惹人生厌了,作罢!快二百万字的时候,有个强烈念头,感觉有些话不吐不快,但真到了二百万字,一声叹息,写书的是人,看书的也是人,是人都有难处,算了,大家看的是你文,关注的又不是你人,权作二百万字的感想吧,还是好好写文,才是正道!写到这章节,我很彷徨……)

    且说,许西书记从西桥回到县城后,哪也不去,直接关了传呼,搁了家里电话,专心致志决心唱一出空城计。

    此时他刚泡好澡,坐进已经打足了空调的客厅,两只毛腿搁在茶几上,嘬一口刚从冰箱里拿出的西瓜,那种畅快,从每一个毛孔,直沁到心底灵魂。

    心情愉悦之下,他忍不住唱起了京剧《空城计》里诸葛亮的一段唱腔:“我本是卧龙岗散淡的人,凭阴阳如反掌保定乾坤……闲无事在敌楼我亮一亮琴音,哈哈哈,我面前缺少个知音的人。”

    越海不兴京剧,许西书记说不上是太狂热的票友,但对京剧的爱好却深沉而持久,直到现在都没有放弃,每每有烦心事,或者开心事,总忍不住爱哼上两句。

    许书记热爱京剧是真,但实在缺乏这方面的天赋,就这段他都快唱了一辈子的唱腔,到现在从他嘴里哼出,还荒腔走板得厉害。

    特别在发出“哈哈哈”三声大笑时。如果不是因罗诗美跟他做了几十年夫妻。夜半听来。不把人吓疯才怪。

    罗诗美虽然为人刻薄,但若论起京剧的底蕴和造诣,许西书记是拍马都赶不上妻子罗诗美的一根毫毛。

    罗诗美是正儿八经的京剧花旦出身,当初,热爱京剧的许西,罗诗美就是凭借着她出色的花旦唱功,以及媚到骨子里的扮相,把初涉京剧的年轻许西同志迷得神魂颠倒。

    浜海京剧团在文革期间红极一时。拨乱反正以后,就直接被打入冷宫,后因经费困难被勒令解散,大多数京剧团成员最后沦落到厮混在农村草台班子度日。

    罗诗美因为许西的青睐,才辗转调入文化系统,最后调到新成立不久的广播电视局,随着许西在宣传系统混得风生水起,心高气硬的罗诗美才逐渐收了心,一心一意做起了部长夫人。

    只是好日子才开始,就因为金泽滔和金燕这对土鳖子。不但害得许西丢了宣传部副部长职务,自己也被调到了闲职。过起了清闲无权的日子。

    这对患难夫妻对金泽滔又恨又怕,金泽滔调离浜海,两人以为这下总算送走了瘟神,应该否极泰来,吉星高照。

    不论罗诗美嘴巴有多碎,许西和罗诗美两人的感情自婚后一直稳固,夫唱妇随,称得上是模范夫妻。

    罗诗美正捧进一大盆西瓜进来,听到许西又鬼哭狼嚎起来,笑盈盈道:“老许,怎么唱起了空城计,这是唱的哪一出戏?”

    边说,还边接着哼起司马懿的唱腔,虽然唱的是净角,但无论腔调还是神情,那是真比许西要传神太多。

    许西微笑不语,但不等罗诗美动问,还是忍不住说了:“今天金泽滔跑西桥派出所提人,我让人给拦了一下,没有我点头,这人怕没那么容易给交过去。”

    许西一提起金泽滔的名字,罗诗美手一哆嗦,差点没将手里的西瓜打翻在地。

    罗诗美好不容易深吸一口气,才将果盆放安稳了,说:“哎呀,老许,可不能大意,如果真是金泽滔这个土鳖子贼胚的事,还是要小心为上。”

    罗诗美一听说金泽滔的大名,第一个反应不是以直报怨,而是下意识地赶紧和这瘟神离得远一点,实在是这对夫妇在和金泽滔不多的几次交锋中,屡屡大败亏输。

    许西哼哼冷笑了两声,不以为然道:“现在永州上下都在抗旱,哪都缺水,农村争水最寻常不过,偏偏南门要小题大做,说起来,金泽滔还是西桥人,碰到南门和西桥的村民纠纷,就不知道胳膊往里拐拐,也不怕西桥人扒了他金家祖坟。”

    提起金泽滔,许西不由得咬牙切齿,牙根发痒,难怪金泽滔亲自打电话过来和他协调提人的事,许西都没有什么好颜色。

    罗诗美小声说:“老许,好不容易才送走这瘟神,别人避之唯恐不及,你还要去招惹他干么呢?”

    许西摆手道:“妇人之见,他强也只是在南门强,还能将手伸进我们浜海?再说,现在南门也不是他金泽滔一人包打天下,多少人虎视眈眈,就盼着他出错,抗旱救灾原本根本不是他分管的份内事,这里面,难保就没有什么内幕,我就想,咱们给他出点难题,没准就能打草惊蛇呢。”

    罗诗美显然没有许西那么乐观,她说:“老许,小心驶得万年船,咱们好不容易才通过孔部长,在西桥谋了书记这个位置,可不能再出点差错。”

    许西宽慰她说:“别担心,我还没有蠢到要和他当面翻脸,我这不是金蝉脱壳,走为上计了么,有什么事,自有胡怡得坐镇应对,退一步说,即使事有不谐,我还能隔岸观火,看他们这对东源故人先窝里斗一番。”

    听到这里,罗诗美才渐渐地放松了下来,横了他一眼说:“你这死鬼,到了西桥才没两个月,倒学会用计了,唱了空城计,又使打草惊蛇计,只怕惊的不是蛇,而是虎,你倒是金蝉脱壳,走为上计,还要隔岸观火,就怕那瘟神使的是假道伐虢计。”

    许西一听到这死鬼两字,骨头先酥了一半,涎着脸说:“不论三十六计哪一计。对为夫来说。还是夫人的美人计最教人**。”

    罗诗美羞羞答答。欲迎还拒,许西面目狰狞,择人欲噬,两人都几十年的老夫老妻,却偏偏在某方面常玩常新,创意不断,倒是造就了一对模范夫妻。

    许西正当剑及履及的时候,忽听得放在茶几上的传呼机“吡吡吡”地叫唤起来。

    罗诗美条件反射地跳了起来。许西腻着声音说:“现在就是天塌下来,都不要管了。”

    罗诗美自不当这个新闻部副主任,传呼机都快成电子表,一天到晚除了许西,就没什么人给她打传呼,都快深更半夜,突然被人打传呼,刚刚因为提起金泽滔还心有余悸的罗诗美,能不心惊肉跳吗?

    传呼很快回了过去,电话那头是台里的老领导钟台长。他只告诉罗诗美说:“让许书记赶紧回西桥镇,出大事了!”

    被罗诗美怀疑假道伐虢。居心叵测的金泽滔,此刻,脸色一片铁青,气得不轻。

    柳立海带人返回南门途中,去嫌犯家里扑了个空,没有抓着正主儿,倒是惹得村民们不住地喝着倒彩,离开村口时,还隐约听到后面一阵哄笑:“南门绿皮狗,滚出西桥口!”

    西桥不是桥,最早是一个供过路行人歇脚的路廊,旧称西桥口,跟南门接壤。

    气得柳立海差点就掉头先抓上几个人出出气,只是他牢牢记着金泽滔“事不可为,迅速撤离”的叮嘱,咬咬牙只当没听见。

    村民并没有因为柳立海的克制,而有所收敛,反而笑得更加放肆,村民里面,其中就有柳立海要抓捕的嫌犯。

    嫌犯姓郎,大名郎世文,名字起得文绉绉,只是脾气却着实粗鄙不文,人称小榔头,好吃懒做不说,脾气还格外的火爆,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

    今天的遭遇,比小榔头活了二十多年加起来的经历都要离奇,到现在他还有些迷迷糊糊。

    在村里一向不受人待见的他,今天却被村里人当英雄一样营救回来,让他一颗一贯麻木的心顿时火热起来。

    他隐隐觉得自己应该有另一种更辉煌的活法,而不是每天跑田坎里,象头狗一样,自己都快渴死,还要看看庄稼有没有渴死。

    这种活法,直到柳立海他们离去,小榔头夹杂在欢送的人群里跟着喝倒彩,才渐渐地明晰起来,

    当他麻着胆子冲着警车喊出:“南门绿皮狗,滚出西桥口!”他就明白,他不能就这么一直窝窝囊囊地活着,而应该象今天一样,堂堂正正从派出所出来,然后对着抓捕自己的公安局长象狗一样唾骂。

    公安局又怎么样,还不是灰溜溜地被赶走,不论是金泽滔还是柳立海都没有想到,就因为不想过度扰民,却留了个祸根。

    柳立海还没赶回南门,小榔头听说跟他开渠放水的几个叔伯还被关押在南门公安局,在这之前,更被老支书在南门做工的儿子打伤。

    小榔头俨然成了村里年轻人的领头羊,颇有气势地挥着手,恶狠狠说:“老不死,早就看他不顺眼了,他家不是刚造了新房吗?晚上就去扒了它!”

    小榔头登高一呼,众人纷纷响应,十来个年轻人郎姓同宗兄弟一合计,带足工具,趁着夜色,朝老支书三间大瓦房奔去。

    他们自然不知道,这三间大瓦房还是祝海峰副省长亲自参观,并短暂小憩过的地方。

    十几个人搭着矮梯,借着夜色,上了屋顶,扒房扒房,扒的就是房梁。

    等真要扒房,几个年轻人犹豫了,在农村,扒房,那是跟扒祖坟一样,非生死仇敌所不为。

    小榔头冷冷说:“不要说我们郎家村跟老不死一家誓不两立,就是和三路湾村,到了现在,难道还有和解的余地?”

    一个年轻人小声地说:“你这是使绝户计啊,万一屋里面还住着人,这可要灭门绝户。”(未完待续。。)

第六百八十章 市长伯伯

    (感谢baiyu7344的月票!感谢大头yang的万币打赏赐票!非常官道跟小榔头一样,并不受村里人待见,小榔头还可以扒房发泄一下。非常官道却只能仰仗大头yang你们支持!感谢之余,还是要说一句,生活都不容易,力所能及的打赏我感谢,力所不及,能有个订阅,就十分见情,鞠躬致谢!)

    小榔头阴沉沉一笑:“能出什么人命,我那么用心一扁担都没砸死人,再说,老不死住在医院,家里还能有什么人,放心吧,出不了人命,即使出人命,我来背,断没有你们什么事。”

    话说到这份上,大家都没了退路,先偷偷掀开顶梁两边的砖瓦,几个年轻人还借着夜色,借过椽木桁条空隙,看屋内确实没住着什么人,胆子也大了。

    小榔头他们扒的是东向第一间房,他们都长于农村,对农村房屋结构都比较了解,只要掀了这一头顶瓜柱,抽了三架梁,大瓦房就成了被抽了脊柱的死鱼,不塌也塌了。

    很快他们就绑好了梁柱,只等得下去再合力一拉,这房顶很快就将如火柴盒般倒塌。

    小榔头先下了房顶,站下面校试着几股绞绳的使力方向,过了一会,挥了挥手,让屋顶上年轻人全都下来。

    十来个年轻力壮的郎家村民,摩拳擦掌,齐声发力,只听屋顶上传来咯吱咯吱令人牙酸的声音,声音在夜半传出格外的清晰,也格外碜人。

    隐约间。只听得大瓦房另一头传来一个睡眼惺松的童音:“妈妈。房顶上有大老鼠。”

    几个耳尖的年轻人听声音自瓦房里传来。先住了手:“屋里还有人,榔头哥,真扒倒顶梁,难保不出人命,犯不着吃人命官司吧。”

    小榔头还是第一次鼓动这么多年轻人跟自己干一回大事,此刻,满脑子都被干大事的念头,以及对老支书一家的仇恨充塞。哪肯随便罢休。

    心里暗道,公安局也不过如此,真出了人命,拍拍屁股,躲深山老林去还是一条好汉。

    小女孩的声音他当然听得真切,但到了现在,他觉得已经是开弓没有回头箭,心里一发恨,恶向胆边生,恶狠狠道:“哪有人东房不住住西房的。或许是旁边人家的声音,别废话了。等真惊醒了村民,想跑都没处跑。”

    农村里一般主家都住东头房,刚才他们扒房顶看过,东头房无人居住,但刚才听到的声音,却明明是瓦房里传来的。

    几个年轻人互相对视一眼,再看小榔头两眼发红,在夜色下丑陋狰狞如恶魔的面孔,心里已经生了怯意。

    他们几人先松了手,说:“我们不干了,小榔头,扒房可以,但扒房伤人的事,我们还干不出来。”

    说罢,不等小榔头答话,拔腿就先开溜。

    小榔头低骂一声,回头狠狠地瞪着左右不到十人的村民,绿幽幽目光得看得村民们心里发寒,小榔头说:“胆小鬼,回头再找他们算账,大家一齐发力,干齐了活,回去我宰了家里几只老母鸡给大家下酒,是龙是虫,就看大家敢不敢干下去。”

    小榔头看光是挥舞着大棒没人卖账,毕竟在这之前,小榔头是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的代名词,随即无师自通地加了几根胡萝卜。

    果然,几人犹豫之下,被他一挟持,不等他们想明白事情,稀里糊涂就跟着使力,几声发力,只听轰隆一声巨响,顶瓜柱被牵引拉动。

    顶瓜柱上下左右有大小十多个榫头衔接,就凭区区不到十人,是无法直接掀动的,但只要一移动,受力重心发生变动,就能起到四两拨千斤的作用。

    只听得顶梁发着怪异的“咯咯咯”响声,附近有村民的房屋开始亮灯,有早被惊醒的村民此刻正披衣出屋。

    首先探出门的村民,看到老支书的大瓦房东头房下面,站着黑乎乎的**个大汉,正死命地拉扯着绳索,抬头一看,绳索正套着顶瓜梁,声音正是从这上面发出来的。

    村民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愣了一会,扯开嗓门撕心裂肺地大喊:“不得了了,来人哪,郎家村这帮杀千刀的,他们这是要扒了老支书的瓦房。”

    村民这声惊叫划破夜空,一石击起千重浪,瞬间,三路湾村家家户户都亮起了灯,鸡飞狗跳声此起彼伏,更有人敲起了响锣。

    此时,不要说其他人,就连始作甬者小榔头都白了脸,低喝一声妈呀,撒腿就跑,什么雄心壮志,在人民群众的汪洋大海中,一切都成过眼云烟。

    只有掩藏在黑暗中慢慢发酵,小榔头才觉得自己内心有一种野心膨胀,但当野心碰到现实,坚冰遇到烈阳,一切就雪融冰消。

    小榔头率先拔腿开溜,其他人瞬间慌作一团,狼奔豕突,四处逃窜。

    得益于柳立海在各乡镇组织实施的群防群治工作机制,三路湾的村群防群治机制很快发挥奇效,一家遭贼,百家呼应,村口及通往郎家村的路口先被封锁。

    更多的人奔向老支书家,老支书今天为保护村里的水渠,被郎家村的小榔头一扁担砸进了医院,家里只有儿媳妇及孙女小糖儿。

    屋梁还发着咯咯的响声,东头屋已经被揭了瓦,小糖儿和她妈妈睡在西头房,老公公被打伤住进了医院,奔波了一天,妈妈因为要照顾女儿,从医院刚回来不久,迟迟才睡下,一沾床就睡得死去活来。

    但这个时刻,小糖儿都吓得已经坐起了身子,外面更是沸反盈天,无论睡得怎么死,妈妈都该被吵醒了。

    小糖儿又惊又怕,一边喊着妈妈,一边摸着黑往妈妈摸去。没摸到人。却摸到粘糊糊的一滩液渍。一股熏人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这种味,小糖儿最熟悉不过,在公安大楼的几个日夜,就是这股异味陪伴着度过,小糖儿虽然不懂大人的事,但也知道,伴随着这种味的,一般都是死亡和重伤。

    小糖儿跌跌撞撞地爬起。在黑暗中撕心裂肺地喊着:“妈妈,妈妈死了!”

    村民们开始还呼唤着小糖儿妈妈的名字,待一听到小糖儿的哭声,村民都慌了,纷纷抄起工具砸门的砸门,撬窗的撬窗。

    小糖儿只顾在宽大的三间大堂屋里来回地奔走哭号,她不会开灯,不会开门,到最后,她只凭着本能朝着亮光奔去。那亮光,正是被扒了瓦的东头房。

    而此刻。东头房被牵拉移位的顶瓜柱承受不住重压,终于发出哗啦啦的巨响,顶上的椽木桁条,瓦砾泥块,象散了架似地压将下来。

    在这瞬间,小糖儿仰起了头,借着月光,如果在这一刻,金泽滔能看到的话,她的脸干净得就象月亮,她的头发整洁得就象云朵,她的眼睛纯净得就象星空。

    “市长伯伯,小糖儿现在都变成干净的大白兔,你怎么还不带小糖儿看小糖儿?”

    小糖儿仿佛没看到和月光一起扑将下来的乱物,在她的眼里,只有水银般倾泻的月光,和月光背后无垠的幽蓝的星空。

    在这瞬间,仿佛月亮都不忍看到人间的这一幕惨剧,一丝不知从哪漂来的云彩,挡住了她的清辉。

    只是云彩也挡不住,此刻在小糖儿摊开的,白净的手心里,有一张糖纸飞扬,糖纸上,一只毛发整洁的大白兔,正对着夜色中不知谁在呲着牙。

    被小糖儿念叨的市长伯伯金泽滔,此刻睡下去没多久,西桥镇派出所发生的窝囊事,以及柳立海在郎家村的无功而返,让他躺在床上很久都没入睡,只是隐隐有挥之不去的不祥预感。

    金泽滔心里烦躁,连浴室都没进,直接和衣在床上躺下,最近这段时间,金泽滔很少有晚上早早回家休息的时候,每次回来的时候,基本上孩子们早就各自安寝。

    何悦带着三个孩子和两个阿姨在最大主卧居住,母亲和何母在一个房间居住。

    金泽滔想先去看看孩子,先要经过母亲和何母的同意,太迟了的话,是不被允许探望的。

    但今天,他连看看三个孩子的念头都没有,辗转反侧后,疲惫渐渐袭来。

    朦胧中,仿佛看到一个粉妆玉琢的小女孩向他蹦跳着奔过来,金泽滔没来由得心里一暖,女儿唱唱都能蹦会跳了。

    隐约间,还听到女孩对着他喊“爸爸”。

    金泽滔拼命向她迎去,小女孩拼命向他奔来,但不管他怎样的使劲,脚步却从未有半步的寸进,仿佛一直在原地踏步,又仿佛小女孩在往后倒退。

    金泽滔一着急,就喊:“唱唱!”

    小女孩向他张开的两只小手一张开,飞舞出一张糖纸,人迅快地往后捷退,糖纸却在他眼前不住地放大,毛发整洁的大白兔,正呲着牙对着他狰狞地笑!

    这个时刻,他才听清晰了,小女孩一直跟他喊的不是爸爸,而是伯伯,市长伯伯。

    小女孩不是女儿唱唱,而是爱吃小糖儿的小糖儿。

    从那天和祝省长离开三路湾村后,金泽滔就一直在村头田间奔波,但就是没时间再临三路湾村。

    他还清晰地记得,在离开三路湾村口的时候,他摸着小糖儿乱蓬蓬的头发,曾经答应她,只要她变得跟大白兔一样的白净,他一定会带着小糖儿看她。

    他一直没时间去三路湾村看她,小糖儿都跑他梦境里催促他了。

    小糖儿叫着市长伯伯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哭音,不象是在梦里,却象在耳边啼哭。

    金泽滔一声呻吟:“小糖儿!”(未完待续。。)

第六百八十一章 不见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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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泽滔一叫出小糖儿的名字,霍然惊醒,猛地坐起,不知什么时候,房间里已经亮起了灯,自己全身上下,已经汗津津地湿透了。

    母亲正抱着唱唱,一边托着奶瓶底,给唱唱喂奶,一边嗔怪地说:“今天你是怎么了,澡也不洗,连个风扇都没开,如果不是你一直被魇着,叫着喊着,我们都不知道你回家了呢。”

    金泽滔脸色刷白地问母亲:“刚才唱唱哭过没有?”

    母亲白了他一眼:“唱唱最乖了,她才不爱哭呢。”

    金泽滔用手搓了搓脸,连衣服都顾不上换,套了鞋夺门就要出去。

    母亲抱着孩子追了上来:“小滔,你真是被噩梦魇着了,现在才刚过十二点钟,你这是要去哪儿呢?”

    母亲追到门口的时候,唱唱已经喝干了奶粉,目不转睛地看着金泽滔急惶惶的神态,忽然咧开嘴,露着还沾着乳白奶汁的牙床咯,咯咯地笑了,笑声动听如歌。

    看到女儿开心的笑脸,莫名地,他慌张的,恐惧的心竟渐渐地镇定下来。

    金泽滔伸开双手,唱唱欢呼雀跃地将身体往他张开的怀里倾倒。

    金泽滔抱过女儿,探过头来,唱唱十分调皮地歪着脖子,垂着头,跟父亲头碰着头,脸贴着脸。

    唱唱的亲昵举动,让金泽滔从来没有象此刻感觉那么强烈,女儿离自己竟然是如此的亲近,她的呼吸。她的心跳。她生命的所有。仿佛就从自己心扉里陡然跳出来的一块肉。

    唱唱和父亲玩得不亦乐乎,不时地发着歌唱般的笑声,金泽滔最后狠狠地在她的脸上亲了一口,抱还给母亲。

    唱唱似乎不依,咿咿呀呀地发着不满的抗议,金泽滔伸手从旁边的茶几上抓过一把糖果放进口袋。

    正在这时,何母跌跌撞撞地从里屋奔了出来,说:“小滔。立海打来电话,让你赶紧去医院,三路湾村出事了。”

    等进了医院大门,金泽滔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样驾车一路过来的,似乎之前发生的一切都骤然失忆了似的。

    医院门口,正迎着一脸恐慌的柳立海,以及许许多多认识,不认识的三路湾村民。

    他们或愤怒,或悲哀。或麻木,看到金泽滔进来。象被唤醒了似的,目光发着灼灼的充满希冀的光芒,他们大多在公安大楼倒塌现场出现过。

    柳立海迅快地汇报道:“嫌犯郎世文带着几个同村村民连夜跑老支书家里扒房,孩子没救过来,孩子她妈还在抢救中。”

    金泽滔紧紧地抿着嘴,他不想听,更不想问。

    尽管心里早有不好的预感,但宁愿自己象刚才一样,让所有不快的,恐惧的猜想和事实都骤然失忆。

    他一声不吭,随着人群往急诊室赶去,急诊室病房外的地上,木然坐着老支书,旁边几个老头默默地陪坐着,谁也没说话。

    另一间病房外,老支书的儿子就被抽了脊梁似的,浑身哆嗦着,整个人瘫倒在地,同样有几个同龄人默默地陪同。

    父子俩谁也没说话,村民们谁也没有劝说。

    现场静谧得没有一丝杂音,气氛比干旱了二个多月的天气还要沉闷。

    金泽滔扫了现场群众一眼,没有说话,伸开两手,推开老支书身后的病房大门。

    病房只有一张病床,病床上躺着一个小小的人,上面盖着一张大大的白色被单。

    看不到头,看不到脚,只有白色被单的轮廓,却显示着,这是一个孩子。

    一个刚认识这个世界的孩子,一个会哭也会笑,但更喜欢笑的孩子。

    一个能把苦难当作欢乐,把欢乐当作幸福的孩子。

    一个来到这个世界不久,还不足以认识这个世界残酷和险恶的孩子。

    一个可能认全了五颜六色,却不清楚,死亡是黑色的,鲜血是红色的孩子。

    一个可能知道七情六欲,但除了喜和乐,惊和怕,还没有产生怒和恨等复杂情绪的孩子。

    可能在她生命的最后一刻,她都不知道,她会死于一场阴谋,一次谋杀。

    哪怕她知道,想必除了惊和怕,也不会产生怒和恨。

    柳立海小心翼翼地站在金泽滔后面,只看到他一直都挺得逼直的脊柱,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佝偻。

    一直不动如山的背影,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颤抖。

    金泽滔向后挥了挥手。

    他只想和病床上这个爱吃小糖儿,名叫小糖儿的孩子,静静地,静静地,呆一会儿,就一会儿!

    他不想任何人骚扰,这是他和一个孩子的约会,一个不见不散的约定。

    因为他还欠着她一颗糖,一颗一辈子都还不掉的糖。

    他来赴约了!

    他一把掀开盖住小糖儿的白被单,喃喃道:“这么大热天,还盖着被子,也不怕被捂出痱子,你看,现在多凉快。”

    小糖儿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再也不是以前看到的小鸡窝一样的蓬乱。

    金泽滔不敢第一时间去看她的脸。

    他的目光落在她的手上,一贯脏兮兮的两只手,虽然有些黑瘦,但清洗得很认真,就连指甲都修得干干净净,再也没了以前的污泥镶嵌。

    右手平摊着,左手紧紧攥着拳心。

    拳心一角,露出一角糖纸,金泽滔小心地掰开她的手指,抽出糖纸。

    糖纸上,洁白的大白兔,正呲牙咧嘴地,对着他露出充满讽刺意味的笑!

    金泽滔小心地将这张糖纸折叠起来,放进自己的衣袋,又从口袋里摸出两块奶糖,分别塞进她的两手,重新将她的手合拢。

    他将身上的小糖儿都掏了出来,一颗颗塞进小糖儿的衣袋,边塞边说:“市长伯伯爽约了,该罚!罚一颗糖!”

    “市长伯伯老借口忙,其实,伯伯再忙,也是有时间的,伯伯撒谎了,该罚,罚二颗糖!”

    “市长伯伯不该这么迟来看小糖儿,伯伯偷懒了,该罚,罚三颗糖!”

    “市长伯伯总把你当孩子,其实,你已经是个大人了,你都知道把糖省下给爸爸当营养,伯伯小看了你,罚四颗糖!”

    如果不是因为我弄丢了嫌犯,他不会有机会跑你们家去扒房。

    如果不是因为我牵头抗旱,水渠里干脆没水,也不会出现争水遇袭事件,更不会有后面的事情。

    再往前追溯,如果不是因为我奖励你父亲五千元钱,你们家也不会盖上大瓦房。

    再往前追溯,如果不是我主导公安大楼救援,或许你爸会死,但你仍然会拖着两条鼻涕虫,慢慢地等待长大,有一天,也会长成一个叫小糖儿的大姑娘。

    今生今世,很多人的命运,因为自己而改变,很多本该消逝的生命因自己而重新焕发活力。

    一直以来,我都以为自己可以改变历史,创造奇迹,窃以为自己就是个救世主。

    但面对死亡,我仍然无助得象个孩子,正象你仰望星空时,却没有一个有力的肩膀为你托起生的希望。

    孩子,当你向我伸出那双乌黑的手,两眼闪烁着奇异光辉的时候,你的手心总会多出一颗糖。

    但当在你生命的最后一刻,向天伸出双手时,我却没来得及在你手心放上一颗你最需要的糖!

    孩子,本来你可以不用死的,你知道吗?谋杀你的人,其中就有市长伯伯!

    “孩子,你都说过,错了就是错了,错了就要挨罚,伯伯错了,我该怎样惩罚自己?”

    “伯伯就认你为女儿,让爸爸内疚一辈子,或许这是对我最好的惩罚。”

    当金泽滔把所有的糖果都装进小糖儿的袋里,他茫然四顾,却发现急诊病房的大门口,他的身后,挤满了人,很多人都已泪流满面,却都拼命地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金泽滔指着柳立海,说:“集中所有警力,把郎家村围了,掘地三尺,也要在今晚上把所有凶手抓捕到案!”

    柳立海啪地立正,大声说:“是,集中所有警力,围了郎家村,掘地三尺,全部凶手捉拿归案,保证完成任务!”

    金泽滔又指着闻讯赶来的王培昌说:“王院长,请永州医院务必尽全力抢救孩子妈妈,拜托了!”

    王培昌眼睛红红,他是大约病房里除了金泽滔外,唯一没有当场流泪的。

    “我还想要你的办公室打个电话。”金泽滔想了一下,提了个要求。

    在离开急诊大楼时,金泽滔再回首孤零零停放着小糖儿的那间病房,对王培昌院长说:“先不要送太平间,等拿了凶手,我回来再陪孩子说说话,这是我们不见不散的约定。”

    王培昌默默地点点头,让身边的翁承江和柳立海后背发冷。

    金泽滔前脚刚踏进行政大楼,想了想,又后退了两步,戟指苍天,愤然怒喝:“贼老天!你清浊不辨,好歹不分,你枉为天!你不施**,不务正业,我耻与你为伍!”

    金泽滔从进医院大门一直抑郁着的哀伤,悲苦,在这一声断喝中,似乎长长地出了一口浊气。

    当他转身走进楼梯时,突然听到远处天边,传来一声沉闷的响雷。(未完待续。。)

第六百八十二章 你枉为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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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声响雷,就连一向不问鬼神问双手的永州第一刀,王培昌副院长都震惊当场,一时间,竟为天边的滚滚天雷吓得不敢往金泽滔身边靠。

    金泽滔看着神色怪异的王培昌等人,心里一声暗叹,现在外面皓月高挂,这分明是天边的旱雷,要是自己骂声老天就能引来行云布雨,哪还等今天,我早被聘为国家气象局局长了。

    金泽滔并不将这雷声当一回事,但听到金泽滔骂天的人不在少数,至于天边雷声估计全城皆知。

    金泽滔进了王培昌院长办公室后,将王培昌他们全都拒之门外,还在里面倒锁了房门。

    提起电话,金泽滔哆哆嗦嗦地拨出一连串号码,过了良久,才听到里面传来带着惺松睡意的声音:“我是祝海峰,你是哪一位?”

    金泽滔一直强忍的泪水和悲恸,此刻却象决了堤的洪水一样汹涌而出。

    和小糖儿见过几次面,第一次带着糖果还属偶然,但后来几次,他要见小糖儿时,都是有意识带些糖果。

    到后来,每逢下乡,他都习惯性在口袋里,或是在手包里装上一包糖果。

    潜意识里,他将小糖儿当作自己的女儿,小糖儿也当他是长辈,每次碰上他,总不忘向他索取糖果。

    一个是长年远足在外的父亲,一个是倚门盼父归来的女儿,两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却奇异地演绎着人间的亲情。

    特别在女儿出生后。每次逗唱唱玩时。金泽滔都忍不住想起小糖儿。

    就连刚才出家门时,看到女儿纯净无瑕的眼睛,他就仿佛又看到在他身前高高抬起的那张花猫脸,以及那双灵动的,干净的,乌溜溜的眼睛。

    祝海峰开始还问了几句,但话筒里除了抽抽咽咽的声音,就是没人说话。

    待他仔细一听。却是金泽滔的声音,忍不住悚然一惊,坐直了身体,说:“泽滔,出了什么事?”

    金泽滔这时候,才象个见到亲人的孩子般号啕大哭:“祝省长,小糖儿没了,小糖儿没了!”

    祝海峰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什么小糖儿没了?”

    金泽滔仍是大哭:“三路湾村老支书的孙女,头发乱得象鸟窝,猜错了糖果。你还表扬她勇于承担后果,我们离开时。她还拖着两条鼻涕虫在村口喊热烈欢迎!”

    其实金泽滔一提起三路湾村,祝省长脑里就呈现出一个头发乱蓬蓬,小脸脏兮兮,爱吃小糖儿的小糖儿。

    祝海峰知道金泽滔不会无缘无故大半夜向他报丧,静静听着金泽滔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讲述了一遍。

    讲述过程中,祝海峰甚少插话,但当说到小榔头郎世文率人扒房的恶事,忍不住勃然大怒:“其心当诛!其行当诛!”

    最后,祝海峰郑重说:“替我向孩子家人表示慰问,尽一切可能抢救她的母亲,尽快组织力量抓捕凶犯,对这种丧尽天良,毫无人性的歹徒绝不能手软。”

    此刻,金泽滔也止住了痛哭,说:“我们南门公安武警已经控制了该村出入路口,跟祝省长汇报后,我马上就去该村抓捕凶手。”

    祝海峰叮嘱说:“对于这起系列恶**件中暴露出来的问题,我将会通过办公厅予以严查,坚决刹住农村挖渠争水等不劳而获不良风气,追查在起事件中当地党委政府的失职责任,严肃查处抗旱工作中出工不出力的干部。”

    从行政大楼出来时,柳立海凑上前说:“金市长,三路湾村群防队当场抓住了三名歹徒。”

    金泽滔恍若未闻,脚步连稍微停顿都没有,柳立海心里叹息,自作孽,不可活,自求多福吧。

    这三名歹徒目前尚未移交公安局,自然还落在三路湾村的村民手中,金泽滔没有表态,心里自是恨极,目的就是让他们多吃些苦头。

    金泽滔随着柳立海赶到郎家村时,郎家村跟遭了灾似的。

    跟今晚的三路湾村扒房案无关的人家,都紧闭门窗,扒在门缝隔岸观火。

    和今晚派出所劫持嫌犯案及扒房案有关联的人家,惶惶不可终日,小孩吓得哇哇大哭,大人们交头接耳,仿佛末日来临。

    郎家村所有进出路口,都被南门公安武警团团围住,刑侦大队作为这次抓捕凶犯的主力,副大队长李明堂精神抖擞地报告道:“报告金市长,浜海公安局柳鑫局长,新任西桥镇派出所赵向红所长正在和村干部交涉。”

    金泽滔沉声说:“主犯郎世文能确定准确落脚位置吗?”

    李明堂大声说:“已经证实主犯及所有从犯都集中在郎世文家里。”

    金泽滔恼怒道:“丧家之犬而已,还需要交涉吗?带我进去!”

    郎世文家住的是老堂屋,四合院模样,西桥大多数农村老式四合院都一个模式,大台门进去,是个大天井,正对台门是个祭祀用的前堂。

    此时,在大台门前,柳鑫、赵向红两人在派出所干警陪同下,正和几个村干部模样的村民争执着。

    金泽滔冷冷地扫了柳鑫一眼,说:“柳鑫局长,有必要浪费时间吗?兵抓贼,天经地义,需要费那么多口舌吗?”

    柳鑫苦笑着说:“金市长,冲击派出所案及扒房案,几乎涉及到郎家村所有精壮劳力,如果全部抓捕,只怕该村的所有田地都要旱死。”

    说罢,他还朝着台门里努了努嘴。

    金泽滔面无表情说:“你大概还不知道,三路湾村扒房案,已经造成一死一重伤,死的是个五岁不到的女孩,伤的是她的母亲,歹徒明知道房内有人,还要扒房,柳局长,这是一起性质十分恶劣的刑事案件,而不是一般的民事案了。”

    金泽滔没有理会柳鑫的暗示,直接推门进去,大步往天井走去,打开手提喇叭说:“我叫金泽滔,现任南门人民政府常务副市长,现在我命令,限十分钟之内,屋内所有人主动出来向南门公安局投案自首,交代违法事实。”

    金泽滔的话音一落,就听得台门直进的前堂传来一声嚣张声音:“南门绿皮狗,有种就进来,老子皱皱眉头就不是好汉。”

    金泽滔回头看着柳鑫旁边的郎家村村干部,气笑了:“这货是谁?”

    柳鑫叹说:“他就是郎世文,喝了几口酒,一直嚷到现在,叫嚣着谁敢进去,就鱼死网破。”

    前堂有门槛门框,但一般不设门,郎家的前堂也一样,只是现在前堂的入口,却堆着两捆柴禾,隐隐有柴油的气味传来。

    这大约就是柳鑫所说的鱼死网破,难怪刚才他还暗示自己,就怕郎世文狗急跳墙之下,点火焚烧。

    按李明堂说的,这里面,除了郎世文这个主犯,其他所有涉嫌违反的人员全都集中里面,要是逼急了,后果确实难以预料,难怪以柳鑫的火爆脾气,今天都这么耐心和村干部做思想工作。

    金泽滔大步上前,对着里面的人们说:“你们可能还不知道吧,你们扒掉的三路湾村老支书家的瓦房,目前死一人,伤一人,这已经不是一般的民事纠纷,而是一起严重的故意杀人案件。”

    金泽滔话刚说完,就听得里面有人喊:“我们不知道里面有人,你是市长,也不能随便乱扣罪名?”

    金泽滔冷笑说:“真不知道吗?你们还有三个同伙陷在三路湾村,他们已经交代,你们知道里面有人,知道那是个孩子。现在我宣布,对之前当了解到屋里有人而事先离开的几人,我们将免予追究他们的刑事责任。”

    小榔头歇斯底里大喊:“狗屁金市长,不要在这里假惺惺扮好人,你是想吸引我们出来好一网打尽,大家都不要上当!”

    但无论小榔头在里面怎样的威逼利诱,刚才躲在前堂里还屏声息气的村民,此刻明显有激烈的争论声传出。

    金泽滔厉声说:“砸了人家一扁担还不够,还要扒人房梁,郎世文,监狱刑场就专为你这种毫无人性的人而开!”

    小榔头又惊又怕,暴跳如雷:“南门狗,我跟老不死一家不是他死就是我亡,别用刑场吓唬人,我要怕了也不去扒他的房梁了!”

    金泽滔环顾四周说:“乡亲们,郎家村出了郎世文这样的败类,是郎家村的耻辱,残暴不仁!丧心病狂!就这种货色,也值得你们维护,你们愿意为这种蚯蚓一样的东西愿意赔上自己的身家性命?”

    小榔头气急败坏说:“你才是蚯蚓,你们全家都是蚯蚓!”

    金泽滔没有理会郎世文的叫嚣,他说:“我是西桥人,我一直以西桥人为骄傲,但今天,我要说,我以有郎世文这样的西桥人而感到羞耻!郎家村的老少爷们,你们难道跟这种无法无天,无羞无耻的人为伍,就不怕以后西桥人指着你们的脊梁骂:扁担郎,扒梁郎!”

    正在这时,忽听得当空劈下一道巨雷,不知什么时候,天空竟然乌云密布,不一刻,有丝丝雨花自九宵天外飘落。

    老村长跪地大哭:“贼老天,你枉为天,你造的什么孽啊!”

    老村长是郎世文的爹。(未完待续。。)

第六百八十三章 欢迎欢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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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农村很多人也不信鬼神不信佛,但对种种自然现象却满怀敬畏,金泽滔话音刚落,当空就降下一道巨雷,然后,困扰了永州二个多月的旱情,竟然就这样豁然而解。

    郎世文袭击三路湾村老支书后,向西桥派出所投案自首,被村民劫持回来后,做出了扒人房梁这等天怒人怨的恶事,老村长在听到雷声跪下时满腹悲愤。

    跟随着金泽滔从医院一起过来的三路湾村村民,此时也跪满了一地,有人捶胸顿足,有人号啕大哭。

    他们既哭老支书一家的悲惨遭遇,上半年儿子被埋废墟,下半年孙女被埋自家瓦房,也哭苍天无眼,没有早一天降下巨雷。

    所有这一切,都源于天公不作美,连续干旱了二个多月,人们对上天满怀敬畏的同时,又忍不住和老村长一样破口大骂:“老天,你枉为天!”

    外面乱作一团的时候,前堂里面也开始纷乱起来。

    里面突如其来地传出搏斗声,然后听到长长的一声惨嚎,然后听到郎世文不住喘气叫骂:“他妈的,你要作死,我就先成全了你,以我为耻?我草你全家,来啊,我知道你们瞧不起……”

    他还没说完,就听得一声闷哼,还没等人们明白怎么回事,有人已经从堵着的柴堆跳了出来。

    团团围在外面的刑侦大队干警们,迅速将堵在前堂的两捆柴禾搬出门外,有干警打着手电在前面引路。前堂两侧堆满柴禾。中间倒着两人。

    柳鑫指着其中还在蠕动的一人说:“他就是郎世文。”

    金泽滔接过手电。扫射了一下,郎世文的后脑勺开了个瓢,鲜血直往外滋滋地冒,旁边随手扔着一尊木质的带血佛像,应该是供在前堂佛龛里的神像。

    金泽滔抓着郎世文的后颈,看了一眼,嫌恶说:“天不收你,佛收你!”

    说罢。象扔一块朽木般将他掷在李明堂跟前,挥手说:“带走!”

    一声巨雷,一切阴暗丑陋和牛鬼蛇神都被打回原形,所有闹剧就此谢幕。

    当金泽滔从郎家大院出来时,雨点淅淅沥沥地开始密集起来,行走在夜雨中,他的泪水情不自禁地流了下来。

    刑侦大队一边收罗嫌犯,一边准备收队,唯有金泽滔却象丧了魂似的,在雨幕中。深一脚,浅一脚。往村外信步走去。

    柳鑫见状,从村里老乡手里接过一顶雨伞,正想跟上,却被柳立海拉住,轻轻地摇了摇头。

    到了郎家村村外,金泽滔才全身**地上了车,说:“从三路湾村边上过一下。”

    到了三路湾村村口,金泽滔还记得,就在这里,小糖儿因为个子最矮,排在队伍的第一个,拖着两条鼻涕,用她最热情,最响亮的声音,跟着村里的哥哥姐姐们,以总比别的孩子落后半拍的节奏,挥动双手,喊着热烈欢迎的号子。

    当金泽滔最后跟小糖儿说谢谢小朋友,再见小朋友时,却怎么也没想到,竟然一语成谶,再相见时,已成永诀。

    事故工地上,来来去去不知和小糖儿道别过多少次,他从来没有象村口那一次这么正式地跟她说再见。

    就在金泽滔所坐的车辆周围,陆续有村民走出家门,围了上来,这一晚,郎家村无眠,三路湾村同样无眠。

    金泽滔从车上下来,拒绝了柳立海、柳鑫的陪同,一个人踟蹰在村口,象是寻找着什么。

    终于,通过反复比较,他找到了当时小糖儿站立的准确位置。

    站在小糖儿站过的地方,金泽滔望着前方,折腾了大半夜,东方已经露出鱼肚白,本来今天应该是举村同庆的大庆日子,却成了举村同悲的大悲日子。

    终于不用再为每天该放多少立方的库水而殚精竭虑,终于不用再为烈日艳阳而暗地诅咒。

    他努力挺直脊梁,象个小糖儿似的,挥舞起双手,轻声低语:“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隐约间,他又仿佛看见小糖儿急得满头冒汗,但仍一丝不苟地挥舞双手,尽量跟上孩子们的节奏。

    不知什么时候,身旁站着一个,两个,三个,若干个孩子,他们依次按从高到底的排序,跟那天一样,排成两排。

    一个高年级的孩子站在后面,大声地喊着号子:“大家跟我一起喊,预备起,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金泽滔一辈子都没有喊过这样的欢迎口号,但此刻,自己却仿佛化身小糖儿,他变得跟小糖儿一样的笨拙,一样的紧张。

    挥动双臂时,总是比孩子们慢了半拍。

    他一丝不苟地挥舞双手,一丝不苟地大声跟着喊“欢迎欢迎!热烈欢迎!”的号子。

    远近围观的村民,没有人不流泪满面,没人有不呜呜低泣,他们都知道,这是金市长带着孩子们用这种别样的方式,祭奠小糖儿,告别逝去的幼小生命。

    只有金泽滔知道,他是用这种方式,欢迎小糖儿到达一个新的国度。

    在那里,只有喜和乐,不会再有惊和怕。

    在那里,糖果成林,快乐成海。

    在那里,大白兔能说话,米老鼠能唱歌。

    赶往永州医院的车上,金泽滔脱去不知道是被汗水,还是被雨水浸透的衣裤,换上了柳立海存放在后备厢的替换警用制服。

    柳鑫瞪着那双绿豆眼,一直在金泽滔上下打量,象是第一回认识他似的。

    今天金泽滔在郎家村及三路湾村的怪异举止,以及突兀的那一声惊雷,再联想到李明堂不断渲染的,金市长骂天引来全城雷动的传言,让他直到现在都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金泽滔诡异地朝着他一笑:“是不是觉得我特伟岸,特象呼风唤雨的救世主。”

    柳鑫愣愣地点头,金泽滔高昂着头,高傲地指指自己的脚,柳鑫低头一看,只见他脚上的鞋带还松着没系上,敢情是让自己帮他系鞋带?

    柳鑫看着金泽滔捉狭的笑容,勃然大怒:“你怎么不去死,你就是当了省委书记,也没有这待遇。”

    金泽滔不悦说:“我若是当了省委书记,让你系鞋带,不是存心跟我的皮鞋过不去吗?”

    柳鑫咬着牙说:“你啥意思?”

    金泽滔笑了:“你也不想想,要是你满脸的麻子不小心掉我鞋子上了,我这皮鞋不就成了麻鞋了吗?堂堂省委书记,穿麻鞋是咋回事嘛。”

    麻鞋即草鞋。

    开车的柳立海和坐副驾驶的赵向红扑地笑出声来,柳鑫也忍不住大笑:“这倒是好办法,我天天掉几颗麻子到你鞋上。”

    经过这一阵嬉闹,大家的心情都开释了许多。

    谈笑间,车子穿街过巷,很快就到了永州医院。

    此时,老支书被注射镇静剂已经入睡,小糖儿的妈妈从手术室转入病房,小糖儿的爸爸在工友的陪同下,回到三路湾村处理后事。

    小糖儿的病房外面过道上,除了一个年老的老妪坐在门口的板凳上,再也没有一个多余的人。

    过道幽深清冷,大门外卷进的一股带着土腥气的湿润凉风,让这里显得更加空旷孤寂。

    金泽滔推开房门的时候,朝着门口的老妪看了一眼,只见她写满沧桑的脸上,充满深刻的哀伤和无尽的忧愁。

    老妪抬头漠然扫视了金泽滔等人一眼,依然垂着皱褶打皱褶的眼皮,念着不知名的经咒,念一遍,撒一枚冥币。

    一阵凉风吹过,卷起一地的浅黄色的冥币。

    柳鑫往脸上一摸,风卷起的冥币正贴在他脸上,他取下这张冥币,还傻傻地问金泽滔:“这玩意是啥玩意儿?”

    金泽滔看了他一眼:“阴间的硬通货,冥币,俗称纸钱。”

    柳鑫怪叫一声,赶忙扔了它,紧跟金泽滔进了病房。

    金泽滔推门进去的时候,小糖儿换了一身簇新的花衣裳,头发也不知被谁重新梳理过,还扎了两根金色的橡皮筋。

    金泽滔仔细一看,她的两手还是捏了之前自己塞进去的两颗糖,看她的衣袋,除了自己那份,还鼓囊囊地塞满了各式糖果。

    金泽滔仔细端详了一会,才轻轻说:“孩子,这下你可以放心上路了,有这么多糖果带着,就不怕路上嘴馋。”

    柳鑫和赵向红都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唯有柳立海似乎司空见惯,跟在金泽滔身后多年,他除了爱跟活人说话,有时候,也喜欢跟死人唠叨。

    在金市长的眼中,很多活人,虽然活着,金市长却当他死了,很多死人,虽然死了,金市长却宁愿当他活着。

    小糖儿,哪怕不在了,在金市长的心目中,她一定还活得好好的,仰着小花猫一样的脏脸,伸出脏兮兮的手,跟金市长讨要小糖儿吃。

    “到了地方,要记得跟爸爸说说,别忘了。”金泽滔喋喋不休地象个妇人一样,对远足的孩子琐碎地叮嘱着。

    安静的病房里,面对一个永远安静的孩子,金泽滔有一句,没一句地安静地说着话。

    柳鑫终于面色发白,一股冷意从脚底直窜进心底。

    做了近二十年公安,什么死亡场景没经历过,但今天,在这间再稀松平常不过的医院病房,却有一股令他拔脚逃窜的恐惧。

    当金泽滔终于念叨完毕,从病房退出时,柳鑫白着脸和同样白着脸的赵向红两人对视一眼,都不由加快了脚步。(未完待续。。)

第六百八十四章 给你买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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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泽滔在门口停顿了一下,低下头对门口念念有词的老妪说:“老婆婆,给我也念几个钱,让小糖儿在路上买糖儿吃。”

    老妪头都没抬,金泽滔也不见怪,在她身边放上一百元钱。

    柳鑫心想,这老妪理你才怪,金泽滔已经往外走了,柳鑫回头一看,却见老太婆抬起浑浊眼睛,朝着他点了点头。

    柳鑫连忙扭转头,却只觉得两脚发软,赵向红同他的遭遇一样,两个难兄难弟互相搀扶着赶紧往金泽滔、柳立海身后追去。

    出了急诊大楼,柳鑫两人终于松了口气,此时,天已大亮,医院里走动的医护人员及病人渐渐多了起来。

    此刻,刚松了一口气的柳鑫,忽然见到金泽滔从口袋里摸出一百元钱,交给他说:“给你买糖……”

    不等金泽滔说完话,柳鑫终于发出惨绝人寰的尖叫,三步并作两步仓惶往医院大门逃窜。

    金泽滔惊奇地看着踉跄着离去的柳鑫,回头对赵向红说:“我话都还没说完,他发什么神经,不就是让他帮忙买几份糖糕当早餐,不会是柳局长觉得买早餐丢他的麻子脸吧?我还担心糖糕变麻糕呢。”

    赵向红不答反问:“那个老太婆是谁?”

    金泽滔干脆摇头:“不知道!”

    赵向红又下意识地回头张望,金泽滔接了一句:“你如果现在回头,她一定不在门口了。”

    虽然周围人来人往。但赵向红还是忍不住全身发冷。牙齿都嗒嗒地作响:“为什么?”

    柳立海摇了摇头。这两位都是刑侦出身,天天行走在死亡边缘线,按说生死之事,对他们来说最平常不过,今天象是活见鬼似的,不知道怎么回事。

    他朝旁边努了努嘴,却见老太婆不知什么时候,此时站在医院大门口的早点摊上。颤颤巍巍地正掏钱跟摊主买糖糕。

    赵向红语不成声:“这是人不是鬼?”

    赵向红一向胆大包天,刚刚还坐小糖儿病房外的老太婆,此时,竟然出现在自己前头,她是飞的,还是飘的?

    老太婆掏出的钱,赵向红看得清楚,正是金泽滔在门口放在板凳上的那一张一百元钱。

    大门另一边,柳鑫两眼发直地看着老太婆。

    他离得稍远,老太婆手中的那张纸币。分明就是被风卷得满地都是的纸钱,吓得他转身就往回跑。

    金泽滔不认识这个老太婆。柳立海认识,她是小糖儿的外婆,刚刚他还看着老太婆从急诊大楼里出来,抄过小路,比他们更早出现在门口。

    柳鑫两人都象是惊吓过度的小猫咪,此刻,一言不发地紧紧靠着金泽滔,不敢随意走动,只觉得今天的永州医院格外的诡异。

    金泽滔给柳立海留了话:“今天除非天塌下来,什么事都别找我,我要好好休息一天。”

    离去前,又添了一句:“即使天塌了,也别找他,找我也没用。”

    金泽滔回家洗了个澡,母亲特地抱过熟睡的唱唱,让他陪着女儿一起睡。

    金泽滔侧着身子,看着正努着嘴做着美梦的女儿,眼皮渐渐地沉重起来,很快就沉沉睡去。

    这一顿好睡,直睡得天昏地黑,似乎要把牵头抗旱以来的连日劳累全部补回来。

    朦朦胧胧中,他感觉母亲来过,何母来过,何悦来过,唱唱在他旁边睡了醒,醒了睡,自己隐约似乎都知道,又似乎全不知道。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终于一激灵睁开眼,唱唱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被母亲抱到他身边睡了。

    当他打量窗外的时候,却发现,现在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外面还飘着小雨,他足足睡了一个白天,一个黑夜。

    再起身时,往昔充沛精神和澎湃体力又重新回归,金泽滔起来的时候,唱唱也同时醒来,乌溜溜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

    金泽滔冲着她微微一笑,唱唱就咯咯咯地笑,金泽滔又冲她一笑,她又咯咯咯地笑。

    金泽滔突然想起小糖儿,却奇怪地,没了昨天那种浓郁得化不开的悲伤,心中竟非常奇怪地涌起一个念头,似乎,她就等在某个遥远的地方,总有一天,他们会再相遇。

    金泽滔的短暂失神,让唱唱非常的不满,嘴里咿呀咿呀地叫着,双手开始不安分地挥舞起来。

    金泽滔又是冲她一笑,她的不快很快就烟消云散,咧着小嘴,咯咯咯地欢快地笑了。

    吵闹了一会,她似乎又记起昨天的游戏,歪着头,咿咿呀呀地努力朝金泽滔身上靠,金泽滔凑过头来,抵着她的小脑袋。

    父女俩正玩得不亦乐乎的时候,母亲走了进来,说:“昨天,立海局长打过多次电话,我要叫醒你,他又不让,不知道有什么事。”

    当金泽滔听了柳立海的汇报,不由苦笑,他昨天交代柳立海,就是天塌下来,都不要找他。

    柳立海倒也老实,还真说到做到,虽然不至于天塌下来,但跟天塌下来也差不了多少。

    就在金泽滔等人前脚刚离开三路湾村,小糖儿的父亲回来就纠集了一批工友和村民,跑到小榔头家里,把他家四合院老宅子给扒了。

    冲突中,双方村民互有负伤,但好在没出人命,柳立海也没当回事,扒就扒了,有来有往,报应不爽。

    柳立海只是交代洞头镇派出所,让小糖儿的父亲到派出所做个笔录备案,教育了一番就放他们回去。

    到了下午,郎家村不肯了,凭什么,郎家人扒了三路湾人的瓦房就被捉了九个人,还气势汹汹准备严惩,九个人不知道还能囫囵出来几个。

    而三路湾人扒了郎家村的老宅,仅仅教训了一顿就给放出来了。

    派出所长对西桥人已经厌烦透了,抗旱救灾以来,每天都有西桥人因为争水和南门人发生纠纷,每天都疲于奔波。

    现在天不旱了,又闹起了事,不就扒你一座老房吗?

    你坏了人家女儿性命,还不兴人家拆你屋啊,再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人家免费帮你拆屋,你还不乐意?

    派出所的答复让郎家人恨恨回去,下午,郎家人浩浩荡荡开进三路湾村,把村子围了,三路湾村全村敲锣打鼓,郎鬼子进村了!

    三路湾人愤怒了,太欺负人了,扒了人家的房,一死一重伤,今天居然还上门打脸来了,今天要就这么给围了,以后三路湾人出去,不是被笑死,就是被唾沫淹死。

    打鬼子就要全村出动。

    双方冒雨在三路湾村村口的晒谷坪摆开战场。

    这一顿好打,直打得日月无光,天昏地黑,但好在双方都还克制,除了棍棒,没有出动刀具铁器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

    但就是这样,双方还是重伤十数人,轻伤不计其数,几乎参加战斗人员,人人带伤,打了半个多小时,公安局赶到,双方这才各自鸣金收兵,各自收治伤员。

    但此战,双方都打出了血性,打出真火,双方约好,明天晚上再战,定要分出个你死我活。

    听到这里,金泽滔笑说:“嗯,不错的练兵方式,阵地战,防御战,还要打夜战,活都齐全了。”

    柳立海不淡定了:“金市长,这一回,他们准备出动刀具火铳,这一战要真打起来,怕是要出人命。”

    金泽滔摆摆手道:“西桥派出所的小红怎么说?”

    柳立海说:“我们和赵向红局长说好,分头做两个村工作,尽量把问题消灭在萌芽状态。”

    金泽滔吩咐说:“先做工作吧,做不通的情况下,就让两村摆开战场,我倒要见识一下,冷兵器时代,两军对垒是怎么样的情况。”

    柳立海还待说话,金泽滔说:“不用担心,你和小红准备好足够警力,做好现场警戒工作,还怕这些猴子跳出五指山?两村的矛盾不能正确引导,就算强摁下去,也解决不了问题,说不定就什么时候爆发了,更令人防不胜防,他们要毕全功于一役,我们也是,一劳永逸吧,晚上我会亲自去。”

    金泽滔交待下去后,西桥和洞头两镇派出所分别做两个村干部的思想工作,两村因争水而结下的仇隙,因小糖儿的死,小榔头的被捕,似乎已经大仇深种,难以化解。

    双方最后谁都不肯让步,谁都不肯服软,坚持要打上一架,不然,心里的怨恨难平。

    双方的派出所长都无奈了,只好将问题上交给上地党委政府。

    问题经过派出所,又汇报到各乡镇党委政府,党委政府紧张了,分别做工作,包片干部做工作,理都没人理,包片领导出面,摇头不同意,最后,镇长书记齐出面,干脆只摇头,不说话。

    南门的三路湾村和浜海的郎家村要火拼,这不但是两个县市上级党委政府最关心的大事,就连民间都惊动了。

    很多人都在打听,今晚两村战场摆在哪,说什么也要到场亲自观战。

    南门甚少有大规模村级械斗的场面,不管此事背后谁是谁非,就这种上千人规模的混战,想想就让人热血沸腾,这是大多数血性青年的想法。

    哎呀,这要真打起来可怎么办,那不是要死伤一大片吗?何苦呢,现在天公都作美了,旱情解除了,怎么反而想不开了呢,这是悲天悯人的老人的想法。(未完待续。。)

第六百八十五章 兵戎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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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管干部群众心里是怎么想的,党委政府却十分紧张,在辖区内出现村落械斗,没有被成功劝止,年终责任制考核都是要扣大分的。

    如果出现严重伤亡,就可能直接关系到自身的政治前途。

    情况很快分别汇报到上一级党委政府,最后一级汇报一级,电话直接由分管农业农村工作的陈建华副书记打到金泽滔这里:“泽滔市长,群众械斗,你们南门不认真劝阻,还鼓励两村摆开战场,你这是想干么?纵容群众斗群众,你这是犯罪!”

    金泽滔呵呵笑说:“陈书记,流言了吧,我纵容两村械斗,谁说话这么不负责任?我吃饱了饭没事干,要拿两村械斗来娱乐自己?”

    陈建华说:“但你没有认真劝阻两村干部坐下来协商解决,你这是坐视两村矛盾发酵,如果真出了大事,你要负全责。”

    金泽滔冷冷说:“陈书记,我并不分管农业农村工作,我也不联系洞头镇,我的所有使命随着旱情的解除而自动结束,两村械斗,和我金某人又有何相干。”

    陈建华一时语塞,旱时由金泽滔临时分管农业,临时联系洞头镇,这些都是以正式文件形式上报地委的,现在旱情都解除了,三路湾村和郎家村打生打死又干他什么事。

    陈建华气急败坏道:“不管旱情有没有解除,你惹的事,你自己摆平。你拉的屎。你自己擦净。”

    金泽滔不悦了:“陈书记。什么叫我惹的事,难道扁担郎砸了三路湾村的老支书是我指使的?难道扒梁郎扒了老支书的房梁也是我指使的,或者之后的两村拳打脚踢也是我组织的?倒是陈书记,作为跨县市的两村械斗,你才是要负责任的领导。”

    金泽滔不轻不重地反将了一军,跨县市农村械斗,需要地委出面协调负责,这也是陈建华主动打电话给他的原因。

    陈建华说一句。被金泽滔抢白一大段,气得呼吸都不均匀了,道:“在三路湾村和郎家村的两村矛盾上,你没有妥善处置好,这些后遗症都是你留下的,难道不应该由你来终结?”

    金泽滔认真说:“陈书记,该我负责的,我会彻底负责到底,不该我负责的,也请不要乱扣帽子。”

    陈建华道:“不管怎样。在处理两村矛盾时,还是要一视同仁。不能有失偏颇,更不能厚此薄彼,公平正义无论在旱天,还是雨天,都是群众渴求的光辉。”

    金泽滔心里不屑,任何人都可以说公平正义四个字,唯独从你陈建华嘴里说出,无端亵渎了公平正义,什么时候,公平和你陈建华划等号了,什么时候,正义被你代表了?

    陈建华最后挂电话时气呼呼地威胁了一句:“可千万不要弄巧成拙。”

    金泽滔捏着话筒,心里冷笑,你大约巴不得我弄巧成拙吧。

    两村下了战书要夜斗,这似乎成了轰动南门和浜海的大事件,陈建华副书记后,两县市主要负责人都分别和金泽滔通了电话。

    杜建学破天荒直接找上门来,这还是公安大楼倒塌后第一次进他的办公室,神情有些仓皇,说:“泽滔市长,三路湾村和郎家村是怎么一回事,无论怎样,都不能允许他们明目张胆摆开阵势,这要置我们市委市政府于何地?”

    金泽滔苦笑说:“事先,南门和浜海两地公安机关,以及当地党委政府都苦口婆心地做过工作,但结果你也知道。”

    杜建学有些焦急:“那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两村村民接战,至不济可以在村口布置警力,先应付了眼前再说吧。”

    金泽滔耐心说:“杜市长,我们的警力不可能二十四小时恭候,他们完全可能在我们收队后再组织械斗,如果是这样,杜市长,那后果就更加不堪设想,从来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杜建学抿了抿嘴,苦恼说:“那也只能走一步算了一步,你这样冒险让两村村民聚集一起,万一最后无法竟功,代价就太大,这对你不公平。”

    金泽滔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杜建学难得地关心一回,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能在这个时候,善意地提醒一回,内心他还是感激的。

    他说:“杜市长,你放心吧,我会尽力说和两村,至少不让他们最后兵戎相见。”

    杜建学千叮咛万嘱咐后离开。

    曲向东县长也很快也打来电话询问两村械斗情况,他说话仍然风淡云轻:“你这样处理虽然有风险,但也是一劳永逸的办法,事不可为,就不要勉强,君子不立危墙,还是要小心为上。”

    金泽滔笑说:“曲县长放心吧,两村矛盾,唯有锣对锣,鼓对鼓,明火执仗对峙一番,才能达到治标又治本的目标,不解决他们的心病,无论我们怎样煞费苦心,都是剃头担子一头热。”

    曲向东没有再劝说。

    天很快擦黑,金泽滔带着翁承江紧赶慢赶,才堪堪在夜幕降临前,两村村村民约好动手的时间前赶到。

    两村的械斗战场经过双方协商,仍是选择在村口的晒谷坪。

    三路湾村的晒谷坪很开阔,不要说区区千余人,再来一倍的人数都装得下,当金泽滔赶到晒谷坪时,双方早摆开了阵势。

    两村分别在晒谷场东西列阵对峙,当事者千余人,但看热闹的却足有好几千,密密麻麻地围满了南北两头。

    有从南门赶过来看热闹的,也有从西桥赶来加油助威的。

    远远占据了有利位置看热闹助威的群众,对两村的武力值,不时地品头论足。

    除此之外,当事双方的村民气氛就显得十分凝重。

    两村村民已经斗过两回,虽然没有出现重大损失,但双方村民都有不同程度的损伤。

    两村坚持摆开战场再战一回,既有一雪前仇的意思,也有总决战的意思。

    多年来,两村相邻,因为争水争地等鸡毛蒜皮的事情,平常就颇多龃龉,小榔头郎世文不过是两村矛盾爆发的导火线。

    两村也想借今天的总爆发来个了断,今晚,不论胜负,至此罢休。

    农村械斗,看起来血腥残酷,但究其原因,有时候,甚至比个人相争都还意气用事。

    金泽滔在东源看过太多的械斗,若论勇武,三路湾村和郎家村的械斗就有点小儿科了,东源械斗,哪次不是有血淋淋的人命垫底。

    现在两村都已经斗过两回,才动用到刀具铁器,算是斯文理智。

    金泽滔到现场一看,所谓的刀具铁器,都是些农具,锄头钉耙鱼叉这是常规武器,再厉害一点的,就是农村里切猪草用的大铡刀,算是大型武器。

    至于西瓜刀,大砍刀这些城里面群殴经常出现的武器,这里没有出现,其他如火铳猎枪,双方都不约而同地没有使用。

    对这些铁制农具,也不能掉以轻心,混战中,不要说农具,就是拳打脚踢都能让人丧命。

    尽管两村村民受现场气氛感染,都不同程度呈现着病态的兴奋和激动,但金泽滔还是暗暗松了口气,两村的矛盾并没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两村对峙不过十米,中间还不知被哪个好事者划了条白线,作为楚河汉界。

    金泽滔下了车,翁承江和邱海山都紧跟其后,此时,邱海山自觉地充当起临时警卫。

    柳鑫和柳立海两位局长急忙赶了过来,双方都调集了足够警力以防万一,哪怕金泽滔现场调解失败,都有力量制止双方混战。

    柳鑫看着两边蠢蠢欲动的村民,担忧说:“泽滔,你怎么才赶过来,快点想办法吧,现在箭在弦上了,等他们斗上,再强制劝阻,就有太多的不确定因素。”

    金泽滔摇了摇头说:“还真是奇怪,不就打个群架么,四村八野就象赶市一样,都往三路湾村赶,这路都快给堵死了。”

    柳立海此时不乐观了,道:“对村民械斗,我们并不担心会脱离掌控,但有一点,我们事先估计可能都有些不足,现场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人都有从众心理,就怕受到刺激,该打的没打起来,不该打的却酿成血案,这一点,不能不防。”

    两位局长身后,两镇的党委政府主要领导都在,许西书记神神道道地看着远处正跃跃欲试的村民,心里面却奇怪地想道,不知道等会儿打起来,会不会血肉横飞,血流成河。

    想象着血腥的场景,他内心不是恐惧,而是隐隐的兴奋,这种兴奋和眼前的金泽滔不无关系。

    打吧,最好能斗个你死我活,死伤枕藉,只要自己在现场现身,哪怕最后尸横遍野,血流漂杵,现场有三位副处级领导坐镇,怎么也轮不到自己负责。

    而这样的结果,对于眼前正指点江山的金泽滔来说,就是个灾难,只要一个处理不慎,轻则丢官,重则追责。

    金泽滔提出的现场调解两村纠纷,在许西看来,简直就是哗众取宠的自取灭亡。

    只要制止了眼前的,两村以后打不打关你什么事,你又不联系三路湾村,你又不分管农业和农村工作。

    在许西眼里,金泽滔此举,简直就是政治白痴。(未完待续。。)

第六百八十六章 我不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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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西想不通,胡怡得也想不明白,金泽滔这不是高空上走钢丝,寿星吃砒霜,自己跟自己过不去吗?

    好自为之!

    胡怡得突然想起早两天金泽滔对他的警告,心里猛然不舒服起来,只想大声将这四个字原封不动地送还给他,看着乱糟糟一片的现场,心里愈发地幸灾乐祸起来。

    两位柳局长如临大敌,两镇党委政府领导却都心不在焉,仿佛他们是来现场观摩的。

    金泽滔边一边了解情况,一边四处张望,两村开始有年长者在各自的村民队伍鼓舞士气。

    所谓鼓舞士气,无非是说一些战后一些村里出的土政策,比如家有精壮劳力伤亡的,村里会出钱出力给予医治和抚恤,打死了人吃上官司的,村里会帮助种植田地。

    也有一些有经验的村民开始指点着混战开始,该怎样避免自身损伤,达到以最小的代价取得最大的战果。

    金泽滔甚至看到,小糖儿的父亲头上扎着一件红布,站在三路湾村队伍的最前方。

    那件红布,金泽滔看着很眼熟,就是他在永州医院急诊病房里第一次看到的小糖儿身上穿的衣服。

    她的父亲,这是要以死明志啊!

    金泽滔皱着眉头看了一会,才摇了摇头,说:“没有章法,有些儿戏,看这个势头,等会一动起手来就是一场混战。”

    两位柳局长苦笑,金市长还有心思感慨,大火都烧到眼睫毛了。赶紧拿主意才是正理。

    金泽滔一挥手。对邱海山说:“路上已经耽误了时间。现在该轮到我们上阵了。”

    柳立海和柳鑫都不知道金泽滔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一进现场,既不和两村村干部接触,也不去和两镇领导商量,就站在这里和自己两人聊了两句。

    现在两村开始动员,准备兵戎相见,他却拍拍屁股要亲自披挂上阵,难道他准备以一人之力。制止上千人的村民械斗?

    邱海山哎了一声,和翁承江两人从车后备箱里抬出一张折叠的桌子,桌子是铝制品,还有其他杂七杂八的物品。

    金泽滔背着手,向两村村民对峙的中间空地走去,金泽滔指点着空地两头挤得黑压压的围观群众,笑说:“你瞧,这中间多宽敞,非要挤到两头,我们就坐中间看一出好戏。”

    翁承江吭吃吭吃说:“金市长。真要坐中间去啊?要是等会儿打起来,躲都没处躲。”

    金泽滔开玩笑说:“没关系。我跟两边的人都熟,打谁也不会打我们。”

    翁承江开口想说话,最终没有出声,金泽滔回头看了他一眼:“怎么,怕了?”

    翁承江摇了摇头:“金市长,你千金之体都不怕,我怕什么。”

    金泽滔在两村集合的正中位置止步,摆摆手,就在现场数千人的众目睽睽之下,翁承江和邱海山一起动手,在中间支起一张方桌,桌子的四边各摆放了两把凳子。

    金泽滔施施然坐下,翁承江又从桌子底下,端出水壶、茶杯、茶叶筒,居然现场斟起茶来。

    刚才还议论纷纷的人们集体失音,柳鑫和柳立海两人更是瞪大了眼睛,难道金市长说要亲自上阵,就是上阵喝茶?

    金泽滔饮了一口茶,弯腰从桌子底下提起了一个手提喇叭,试了试音响:“大家都别担心,我坐这里,跟大家的目的一样,就是想看出好戏。”

    有人哈哈大笑:“金市长,你坐中间,那他们怎么打呀?”

    金泽滔呵呵笑了:“我来得迟了点,好位置都让你们占走了,看来看去,就这位置最中心,不影响大家观看吧?”

    那人回话:“影响倒不影响,就是金市长中间一站,大家都不看打架,都看金市长你去了。”

    金泽滔哦了一声,苦恼说:“怎么说来,我这是喧宾夺主了?”

    那人应道:“是啊,是啊。”

    金泽滔建议说:“那不如大家都站中间来,就不喧宾夺主了。”

    那人笑说:“金市长,我知道你想阻止他们两个村庄械斗,我们可没有金市长你那么大胆子。”

    金泽滔往两边的村民看了看,说:“现在还没到时间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每村出两个人,来我这里坐坐,喝杯茶,聊聊天。”

    许西个头不高,踮起脚尖,好不容易才看清楚,金泽滔竟然真搬了张桌子,坐两村村民对峙的中间空地去了,真是不知死活,就不知道等会儿打起来,他该是如何的抱头鼠窜。

    此时,金泽滔竟然出言邀请两村村长书记聊天,明显想要现场调解,早知道干么去了,非要等事到临头,才想到调解。

    就是他发出的聊天喝茶的邀请,许西都觉得有殊为可笑。

    两村村民都摆开战场,摆明了不愿接受调解,这个时候,你出言请邀请,他们能同意才怪。

    只是让他差点惊落眼球的是,先是三路湾村这边几个年长者商量了一下,很快就有一个老人,一个青年人过来。

    三路湾村谁的面子都可以不给,却不能不给金市长面子,现场村民,就有好几个是金市长一手从公安大楼废墟里扒拉回来的。

    这两个人金泽滔都认识,青年人是小糖儿的爸爸,老人姓张,他儿子在公安大楼倒塌事故中丧生,祝省长那天来村里视察的时候,他还作为村民代表和祝省长说过话。

    金泽滔热情地请两人就座,亲自给两人斟茶,两人都有些拘谨,连端茶的手都有些颤抖。

    不知道是因为万众瞩目之下,心情紧张,还是不敢面对金市长。反正两人都垂着头。一言不发。

    紧接着。郎家村也开始出人,一个中年人,一个老人,老人是小榔头的父亲,郎家村的老村长,中年人是现任村长。

    许西忍不住和胡怡得面面相觑,三路湾村有村干部出现,毕竟是南门管辖的村子。他们还能理解。

    郎家村居然也从善如流,派出新老两任村长过去,就有点让人看不明白。

    郎家村村民冲击派出所案,到后来的扒房案,以及这两天的冲突,说到底,其始作甬者就是金泽滔,郎家村之恨金泽滔应该甚于其他任何人。

    坊间有流言,说什么金市长怒骂苍天,引来九霄惊雷。才解了永州这二个多月的旱情,这些无稽之谈。也就骗骗村野愚夫,他许西是嗤之以鼻,绝不相信的。

    但许西怎么也没想到,郎家村村民或许可以坦然面对和三路湾村的械斗,却怎么也无法坦然面对金市长。

    郎家村现场,金泽滔怒斥小榔头许世文,引来响雷甘霖,却是全村人都现场目睹的。

    四人两两而坐,他们都握着杯,都垂着头,不敢直视金市长。

    金泽滔指着三路湾村两人,说:“他们一个丧子,儿子在五个月前死于公安大楼倒塌,一个失女,女儿一天前死于自家堂屋扒窝。”

    然后转头看向郎家村两任村长:“过会儿,你们会有一场大战,在这场闹剧中,可能会有人丧生,或许就是在座的你们四位。”

    说罢,一举茶杯,说:“先敬你们一杯茶,以茶代酒,权当送行。”

    张大爷和小糖儿的父亲两人都仇恨地看着眼前的郎家村两任村长,举起茶杯一饮而尽。

    两任村长有些讪讪,但也不敢怠慢,举杯喝了。

    金泽滔没理三路湾村两人,而是对郎家村老村长说:“老村长,还有儿子没?”

    老村长默默地点了点头,金泽滔又问了一句:“也在现场?”

    老村长再点头。

    金泽滔沉痛说:“老村长,请恕我说句不敬的话,今天过后,可能你就要绝后了,小榔头,你就当他死了吧,不判死刑,估计就是出来,你老也看不到了。”

    老村长沉默,只是浑浊的眼神深处,闪动着深深的悲哀。

    金泽滔又举杯说:“所以这杯茶,敬你还活着,却可能即将死去的儿子。”

    话虽然难听,但老村长不以为这是耸人听闻。

    今天这场混战,谁都可能丧命。

    现场气氛骤然变得哀伤。

    金泽滔又看向年轻的村长,说:“村长有儿女吗?”

    村长点了点头:“有儿有女。”

    金泽滔笑说:“恭喜,有儿有女是福气,可惜,你没这福气,孩子没在现场吧?”

    村长说:“在现场,场外观战。”

    金泽滔沉默了一下,叹息说:“你不该带他们来现场观战的,你这是在种仇恨啊,迟早有一天,他会和三路湾人再来一场火拼,要么当场他被砍死,要么他砍死人,其实结果对他来说,都一样,他会跟他父亲当年一样,也会在某一天默默地死去。”

    村长两只粗糙的手深深地插进乱蓬蓬的头发中,将头埋在桌上,只是肩膀却激烈地颤抖。

    金泽滔又看向张姓大爷:“老大爷,你没了儿子,或许没什么牵挂了吧?”

    张大爷点了点头,金泽滔突然问了一句:“家里还有老伴吧?”

    张大爷张了张嘴,点头。

    金泽滔举起杯,说:“敬你那老伴吧,人死如灯灭,过个一年半载,就没有人还会记得,三路湾村还有个张大爷。只有你的老伴,每到今天祭日,她都会在今天我坐的地方,插上三支香,然后,孤独地一个人等待老去,等待死去。”

    张大爷想挺起胸膛,却是怎么也无法挺直脊梁。

    金泽滔最后看向小糖儿的父亲,说:“在场的,你的怨气最重,你的恨最深,我不劝你。”(未完待续。。)

第六百八十七章 谈笑止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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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糖儿的父亲重重地点点头,说:“金市长,你的大恩大德,我们全家都记在心里,有来生,再报答,但杀女之恨,我不能不报。”

    金泽滔似乎吃了一惊:“小糖儿是老村长杀的?”

    小糖儿父亲摇了摇头,金泽滔又问:“或者是在场还有嫌犯没有落网?”

    小糖儿父亲涩声说:“金市长,我谢谢你帮小糖儿报了仇,但这仇深似海,还不够。”

    金泽滔哦了一声,道:“说得也在理,算起来,郎家村人人都跟你有仇,这仇该报。”

    金泽滔说话的时候,一直开着手提喇叭,现场一片寂静,他们的对话通过话筒,清晰地送进现场每个即将参战或围观的村民耳里。

    小糖儿父亲说的话得引起现场村民的纷纷议论,特别是郎家村年青村民,都纷纷对他怒目而视。

    金泽滔沉默良久,忽然发问:“那你觉得张大爷跟你有仇吗?”

    小糖儿的父亲惊愕地看了他一眼,赶紧摇头,说:“张大爷是我长辈,我当父亲一样敬重他。”

    金泽滔拍桌道:“既然你敬重他,那你干么把他往死路上逼,今天应该是你一个人的战争,你却把全村老少都拖落下水,你这不是和全村人都有仇吗?”

    小糖儿的父亲张了张嘴,虽然他不想承认,但事实如此。

    纠集村民跑到郎家村扒屋,是他发动的村民,郎家人围村。是他策动村民群斗。今天两村对峙。也是他坚持要打上一战。

    有三路湾村年轻村民大声声援:“金市长,我知道你说这话,是出于好心,但我们都是守望相助的三路湾人,我们不帮他,谁帮他。”

    年轻村民的声援博得他周围人们的一阵欢呼,欢呼声援的大多是年轻人。

    金泽滔没有理会场上的哄闹,而是叹息说:“老支书还好吧?”

    小糖儿的父亲点了点头。金泽滔又问:“小糖儿的妈妈呢?”

    小糖儿的父亲又是点了点头,金泽滔说:“你反正是生无可恋,死无可畏,死了也就死了,可惜了你老父亲,还有你刚脱离生命危险的妻子。”

    小糖儿的父亲低垂着头,谁说他生无可恋,他还有两个住在医院,等待医治的亲人。

    金泽滔摇头说:“其实,你还年青。再过一年半载,还能再添个孩子。生活可以重新开始,你现在成了东元建筑的工人,收入并不低,好日子才刚开始。”

    小糖儿的父亲悲哀道:“可小糖儿没了……”

    金泽滔低沉说:“小糖儿不是你们生活的全部,不是整个世界,你不要忘了,小糖儿也是我女儿。”

    他站了起来,他的脚下,正踏着那条白色的中轴线上,说:“我站的位置,就是当时我们最后一次告别小糖儿的地方,所以,等会儿,你们要打起来,这个地方请不要冲撞。”

    小糖儿父亲喃喃道:“小糖儿!”

    说罢顿时泪如泉涌,他隐隐觉得,他的决定可能错了,但无论对错,他对郎家村的仇恨,却并没有因为金泽滔的劝说而稍减。

    金泽滔说:“我就站在这里,看你们冲锋陷阵,然后,一部人将倒下,永远不会起来,一部分人,会重新站起来,但可能丧失劳动力,你们做好准备了吗?”

    四个中老青年村民,谁都没有信心开口说做好了准备。

    金泽滔朝着小糖儿的父亲微微一笑:“对你来说,这场械斗,最残酷的是什么?”

    小糖儿的父亲恨恨地瞪着郎家村的老村长,说:“大不了一死。”

    金泽滔呵呵笑说:“你错了,对你来说,最残酷的是莫过于人张大爷死了,你还活着,小糖儿的死,你可以将仇恨记在郎家村,但张大爷的死,你去恨谁?只能恨你自己,所以,你会一辈子寝食难安。”

    说到这里,他又转向郎家村新老村长,说:“其实,你们不必恨他,一个失去孩子的父亲,无论做出怎样过激的事情,都是可以原谅的,房子扒了,可以再立,但人没了,立起来的,就是牌位。”

    “不论生死,请你们不要记恨对方,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交代完郎家村村民,他又转头对小糖儿父亲说:“你也不必恨所有姓郎的人,郎家村,只有一个扁担郎,也只有一个扒梁郎,那个人,今天不在这里。”

    “不论生死,请你不要再记恨对方,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金泽滔最后说:“现在,茶也喝完了,你们可以回去准备,发动自己的父老乡亲,举起屠刀,向对面的村民发起进攻。然后,活着或死去!”

    “但有一点,我再奉劝诸位,请不要再记恨对方,仇恨,只会蒙蔽双眼,丧失理智,那么,现在请你们离开。”

    双方来的时候,还昂首挺胸,走的时候却都象打了败仗似的,怎么也挺不起脊梁。

    有孩子开始哭闹:“我不要爸爸打架,我不要爸爸死。”

    也有妇人在劝说:“当家的,你要走了,我们娘儿俩可怎么办?”

    有脾气火爆的参战村民破口大骂:“走你妈啊,乌鸦嘴,谁说我就会死,就没句吉利话,滚!”

    妇人坐地大哭:“那我该怎么劝说你,劝你杀人,当家的,杀人也是要偿命的,我们不要打了,我们回家吧,打生打死,图的是什么呀!”

    脾气火爆的村民顿时哑火,杀人是要偿命的,没看到现场这么多公安武警虎视眈眈,杀了人,只怕下场更惨,等待他的将是比死亡更恐怖的铁狱和审判。

    金泽滔举起喇叭说:“让这些孩子,看着自己的父亲流血,死亡,或者受伤,都是不道德的,如果你们要继续战斗,就先让你们的孩子离场吧。”

    大人还在犹豫是不是先劝退孩子们离场,孩子们却纷纷冲进村民队伍里,和他们的母亲一起,死死地拉着各自的父亲,号啕大哭着不让他们打生打死。

    金泽滔看着远处被扒屋顶,仿佛咧嘴嘲笑的大瓦房,象是自语,又象是对小糖儿父亲喃喃说:“这是你想要的战争,不是小糖儿想要的,她此刻,或许有惊和怕,但就是没有恨和怒,所以,等会儿,你要报仇雪恨,你要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时候,请千万拿下你头上的红布,那不是小糖儿想要看到的。”

    走了几步的小糖儿父亲无力地蹲在地上,呜呜地抱头痛哭。

    张大爷佝偻着腰,扶起他,张了张嘴,最终只发出长长的一声叹息。

    郎家村两任村长回头看着蹲在不远处痛哭的小糖儿父亲,心里却没来由地堵得发慌。

    人心乱了,队伍就不好带了,金泽滔的攻心策略终见成效。

    刚才还兴高采烈的观战群众,此刻都沉默地看着乱作一团的两村村民。

    刚才还跟金泽滔对话过的那人大声说:“金市长说得对,还是不要打了,打死打活,图的什么呀,意气之争害死人啊!”

    有不怀好意的人嘀咕道:“金市长说不打就不打了,那我们跑这么远的路,不是白费力气了?”

    他的抱怨引起不少同道中人的支持,却也吸引周围更多人的怒目。

    不怀好意的人还沾沾自喜:“打啊,快开打,我们等得脖子都伸长两寸。”

    他的话终于激起众怒,不知道谁先动的手,只听有人怒骂道:“打你妈打,我先砸死你这个丧尽天良的坏胚!”

    然后就见到一块土碴子扑地砸在这人的脸上,不怀好意的人顿时血流披面。

    围观的人们顿时乱作一团,扭作一团,柳立海和柳鑫面面相觑,相视苦笑,果然,该打的人没打起来,不该打的人却打作一团。

    全副武装的公安干警们早就手痒,见状,不等两位局长发话,如狼似虎,挥舞着警棍橡皮棍,望着动手的人们劈头盖脸打去。

    围观人群中顿时发出一阵鬼哭狼嚎声:“警察叔叔,你们打错人了,我们是看热闹的,不是械斗的村民。”

    这人正是被砸了一土碴子的不怀好意者,追着他打的是李明堂,边挥舞警棍,边骂骂咧咧:“打的就是你这种唯恐天下不乱的坏种!”

    不怀好意者终于跑不过耐力过人的李明堂,抱头蹲地,大哭求饶:“警察叔叔,别打了,我都投降了!”

    李明堂一脚将他蹬得四脚朝天,骂道:“我让你投降,我让你求饶,你这颗老鼠屎,差点没坏了金市长的好事。”

    刚刚还呼爹叫娘的两村村民队伍,此刻,都出奇地一致观看起乱作一团的围观人群。

    孩子们兴高采烈地又跳又叫:“警察叔叔加油!打死这帮坏胚子!”

    孩子他娘霍霍地在一旁抽着凉气说:“当家的,幸好,不是你们动手,不然,这一阵子乱棍下来,可够你受的。”

    火爆脾气的孩子他爹闷闷说:“你咋就知道公安的棍子就一定打我。”

    孩子他娘说:“你我还不知道,一打上手,就没了理智,公安不打你,打谁?”

    机警一点的早就躲到一旁,人群中,最早和金泽滔对话的人摇头晃脑说:“谈笑止干戈,杯茶释世仇,金市长要是放在古时个,那就是个诸葛亮一样的智多星。”(未完待续。。)

第六百八十八章 妥协交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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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谈笑止戈的金泽滔,却默默地将剩下的半壶茶水晒落在桌子底下的白线上。

    茶水冲去粉影,很快就渗入干旱已久的泥土里,除了几颗茶叶末,不留半点痕迹。

    金泽滔谈笑解开两村村民的心锁,围观人群骤然发起的打斗闹剧,冲淡了摆开阵势,准备一决高下的两村村民沉重的气氛。

    妇女儿童的哭拦,成了压倒两村村民斗与不斗天秤上的最后一根稻草。

    在村民陆续离开后,两村支部及村民委留了下来,在晒谷场现场,金泽滔主持做起了和事佬老娘舅。

    两村达成了以下谅解协议,一是,被扒了屋的两户人家,由本村村民协助修复。

    二是对系列事件中负法律责任的郎世文等嫌犯,其所负责任由公安司法部门追究,除此之外,任何人不得再追究其责任,更不能祸及家人。

    三是两村长期以来形成的争水争地纠纷,两镇党委政府牵头兴修水利,丈量土地,消灭纠纷根源。

    四是此前两村曾经约定,今晚为两村最后一战,不论胜负,至此罢休。

    由金市长亲自裁定,今天约战,不战为战,此战为终战,今后不得再启争端,违者天弃。

    这份看上去有些儿戏的村约,由双方村干部郑而重之地签名画押,两镇党委政府主要领导作为见证人签字。金泽滔作为最终裁定人。也在这份简陋的村约上签上了他的大名。

    村民代表们虽然失意。但彼此相视之间,流露出的焉知非福的欣喜,还是出卖了他们的心情。

    现场的公安干警,乡镇干部无不欢呼雀跃,击掌相庆,唯有西桥许西书记和胡怡得镇长面上欣欣然,心里却十分腻味。

    许西早几晚被一个紧急电话从县里招回到西桥,当听到派出所受到冲击。嫌犯被劫走,此后,该嫌犯还连夜扒了邻村瓦房,造成一死一重伤的重大后果。

    如果这起事情被认真调查,他在其中扮演的不光彩角色,追究起来,他是要负主要责任的,在他的心目中,金泽滔是这一切的始作甬者。

    但在金泽滔心目中,他许西何尝不是这一切的推波助澜者。祝省长说过,省政府办公厅将发起对这起事件的调查。

    相信不久。会有人追查事件真相,眼前这两人因一己之私,置人民群众生命安全于不顾,理应受到严惩。

    胡怡得此时小声地和柳鑫窃窃低语,柳鑫摇了摇头,没有说话,胡怡得不免失望。

    金泽滔等村民代表离去后,朝着柳鑫点了点头,却连正眼都没有看许西和胡怡得,就收拾了东西扬长而去。

    金泽滔以半壶茶水,劝止了一场箭在弦上,势在必行的规模过千农村械斗,一时间成了南门和浜海街谈巷议的最热门话题。

    而该事件的中心人物金泽滔,这两天,却接连被两拨领导批评。

    第一时间打来电话的是祝海峰副省长的秘书竺处长,他代表祝省长说:“想法不错,做法大错,理想主义情怀,浪漫主义行动,总体来说,出发点很务实,落脚点很幼稚,不鼓励,不表扬。”

    祝省长虽然嘴里说不鼓励,不表扬,但他通过竺处长传话,其实就是肯定。

    有了祝省长的非正面肯定,接下来的地委批评,他就有如隔靴搔痒。

    地委及地区行署批评说,他这是以群众生命安危为代价的个人英雄主义,是哗众取宠的政治作戏。

    地委出面找金泽滔谈话的是常务副专员夏新平,语气十分严厉,措词也十分激烈。

    金泽滔谦虚接受批评,认真开展检讨,他心里明白,这种批评雷声大,雨点小,没有出事什么都好,批评也仅是口头批评,真要出了事情,就不是批评,而是直接处分。

    夏新平传达完地委主要领导的意见,刚才还扳起的黑脸,骤然绽出笑容,说:“泽滔市长,你这样做也着实弄险,我们都很担心弄巧成拙,但幸好,群众最后还算克制和理智,这样的结果,出乎意料,没有后遗症。”

    金泽滔诚惶诚恐说:“还是让夏专员受惊了。”

    夏新平收敛起笑容,说:“确实受惊不浅,做群众工作,不是冒险,不是走钢丝,你倒好,现场数千群众都去看你表演了,也带了个坏头,要是大家都群起而效之,这后果你考虑过没有?”

    金泽滔愣了一下,他什么后果都考虑过了,唯独没有考虑到这个后果。

    夏新平说:“如果真有干部仿效你的做法,一个把握不好,你知道是什么后果吗?你的所作所为,不但给干部带了个坏头,更在群众中造成极坏影响,现在南门街头,就快给你编评书了,群众路线和农村工作,还是要讲究脚踏实地,讲究循序渐进。”

    金泽滔默然点头,夏新平叹息说:“温专员还是很关心你的,你要理解他的苦心。”

    夏新平虽然代表的是地委,但更代表温重岳专员,金泽滔敢肯定,夏新平说的这番话,一定是温重岳的原话。

    也唯有温重岳专员,才会对金泽滔的调解办法提出如此严厉的批评。

    夏新平沉吟了一会,语气一转,说:“这次事件中,暴露出南门市政府工作的诸多弊端,政府分工要作适当调整,调整要体现因人制宜原则。”

    金泽滔定定地看着夏新平,夏专员说了这么多话,语气这么严厉,最后都是为这番话做铺垫,温专员还是通过夏新平,正式提出了调整市长分工的要求。

    梁波平分管农业工作,这是以杜建学为市长的市长办公会议最后作出的决定,因人制宜?是因事制宜吧。

    温重岳及其身后的范家一直对南门港区建设虎视眈眈,这几乎已是永州路人皆知的事实。

    南门港区建设一期工程至今没有正式立项,而港区建设至今没有正式启动。

    港区建设虽然由金泽滔亲自分管,但其实并无实质性工作,人员、项目、资金都没有到位。

    夏新平被金泽滔毫无感情地注视着,不觉有些头皮发麻,正想委婉地解释。

    金泽滔却突然笑了:“我支持夏专员的意见,我也觉得南门的政府工作确实到了大力改进的时候,南门港区建设应该提上日程,南门的新经济发展战略应该全面铺开。”

    夏新平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你有这样的认识,我个人表示欣慰。”

    金泽滔笑说:“波平市长机关工作经验丰富,对经济建设很有见地,我认为,谢凌市长的分工领域,如果和波平市长对调一下,那么,就相得益彰了。”

    如果金泽滔最后同意港区建设分工调整,还在夏新平的意料之中,那么此刻,金泽滔的提议就在他的意料之外了。

    谢凌接替葛敏松副市长分管工业,在经济挂帅的如今,分管工业,使谢凌比其他市长拥有更多的经济资源,也相对拥有更多的政治资源。

    夏新平认真端详着他,没有贸然点头,而是疑惑地问了一句:“你确定?”

    金泽滔点点头:“这也是夏专员所说的因人制宜嘛,谢凌市长基层工作经验丰富,对农村和农业工作熟悉,相信在新的工作岗位上,能发挥着更大的作用。”

    如果从工作经历说,谢凌确实比梁波平更信任分管农业工作,夏新平谨慎建议:“还是先征求一下意见为妥,工作分工既要体现因人制宜,但也要考虑工作积极性。”

    金泽滔摆了摆手:“夏专员不用担心会因此挫伤谢凌市长的工作积极性,都是工作需要,我相信谢凌市长这点政治胸怀还是有的。”

    金泽滔说得雍荣大度,但言词间,还是不免出言小小地讥讽了一下。

    抗旱救灾中,梁波平借口农业口暂时由金泽滔分管,做起了甩手掌柜,对市政府分配给他的联系乡镇工作任务也不甚热心,心比天高,手比眼低,金泽滔对他的印象实在不佳。

    也不知道温重岳这么严厉的领导,怎么就能容忍梁波平充斥全身的机关习气和政治投机,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缘分吧。

    夏新平最后点头说:“你说的不无道理,波平市长缺乏基层工作经验,让他分管农业工作,先天不足,全面调整一下分工也好。”

    夏新平今天受命找金泽滔谈话,心里面既没谱,更没底气,金泽滔为人并不是太强势,但性格刚毅,十分有主见。

    南门港区建设是金泽滔主导的新经济发展战略的核心内容,前期规划申报工作,都是他一手组织实施的,可以说,南门港区建设,金泽滔倾注了大量的心血,也寄予了厚望。

    如果说市场建设和城市规划是前奏,那么港区建设就是新经济发展战略这曲经济交响曲的最强音。

    现在,新经济发展战略到了开花结果的时候,温重岳却不顾身份伸手摘果子。

    换作任何人,心气都难平,更何况金泽滔这样心高气傲的人,他能心平气和地接受才让人奇怪。(未完待续。。)

第六百八十九章 鸡飞狗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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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金泽滔的表现还是让夏新平扎扎实实地吃了一惊,他非但没有之前自己所预料的坚拒不受,反而买一送一,不但同意将他手中的港区建设拱手相让,还主动提出调整梁波平的分工。

    这还是他熟悉的金泽滔吗?这分明是逆来顺受,小心小气的典型受气媳妇的作法。

    金泽滔收起之前的笑容,严肃道:“夏专员,在这次抗旱救灾中,南门涌现了许多先进人物和先进事迹,但也有个别领导干部作风拖沓,漠视群众疾苦,缺乏服务宗旨。”

    夏新平平静地听着金泽滔侃侃而谈,心中却起了波澜,金泽滔主动提出调整南门市政府分工,却原来都落在这番话上。

    果然,金泽滔说:“如今,南门抗旱救灾工作取得了决定性胜利,我认为,对这次抗旱斗争中表现突出的干部就要大力表彰,对抗旱不力的干部就要予以调整。”

    换作往昔,金泽滔工作归工作,要求归要求,两者从不混作一谈,但此刻,他不但提了条件,还学会用妥协和交换达到自己的政治目的。

    如果第一次金泽滔用公安大楼事故调查作为条件,提出了政治上的诉求,那还能理解为借势而起,属特殊情况。

    那么这一次,他是以一个日益成熟的政治人物的身份,堂而皇之地向温重岳提出了自己的要求和条件。

    半年前的那场政治盛宴,他第一次学会利用手中的政治资源。为自己争取到最大的政治利益。当时。他的举止还略显稚嫩生疏,提出要求时,羞羞答答,遮遮掩掩。

    但此时,他已经光明正大到毫不掩饰他内心的政治冲动,而且还学会隔山打牛,利用抗旱救灾这面旗帜,达到打击异己的目的。不知不觉间,他已经成长到和温重岳讨价还价的地步。

    夏新平看着一脸平静的金泽滔,目光复杂,心情纷乱。

    其实,金泽滔并没有夏新平所想的那么复杂,在这次抗旱救灾工作中,各地各部门,涌现了一批德才兼备的好干部,同时,也暴露了一批浑噩度日的官场米虫。

    金泽滔有意放大抗旱救灾工作。就是为了整顿南门干部作风,至于夏新平和温专员怎样理解。金泽滔并不在意。

    离去前,夏新平专员告诉他:“省委紧急通知,为防止突击提拔干部,要求各地市、各有关厅局停止干部调整,省组部已经酝酿了小一年的干部任用新条例,将在最近正式启动。”

    省管干部调整不涉及县处级干部,夏新平告诉他这个消息,只是让他抓紧提出干部调整方案,以防地委有人借口人事冻结,反对南门人事调整,这是一个善意的提醒。

    金泽滔表示了感谢,从夏专员办公室出来后,他默默地在门口站立了一阵,并没有马上直接离开。

    夏新平高估了南门港区建设的重要性,对现在的金泽滔来说,南门港区建设已经是鸡肋。

    竺副部长在永州召开的永州、乐水及明港三地市行政区划调整会议,根据调整方案,第二舰队的军港基地设立在永州已经无疑。

    至于具体哪个县市,应该还要考虑到永州撤地建市的行政区划。

    金泽滔甚至怀疑,南门作为未来永州市的一个直辖区,是否还具备军港基地建设所需的一级财政。

    对于温重岳及梁波平来说,南门军港基地规划建设还未明朗化,但港区一期建设项目还搁在国家计委范副部长手里,却是实打实上亿元投资的大项目。

    这大约就是温专员急于要求调整南门政府分工的最内在动因。

    至于谢凌分管的工业,更是鸡肋,谢凌已经跟他抱怨过多次,当这副市长,管的还是工业,还不如城建局长事多。

    金泽滔清楚,南门的经济活力在于商业经济,工业既无基础,更无潜力,除了服装鞋帽等轻工业产品,南门并无成气候的骨干产业和龙头企业。

    而且,金泽滔也不准备在南门大力扶持工业企业发展,南门的现状,也不允许当前的经济建设向工业倾斜。

    所以,对谢凌的抱怨,他只是笑笑,一直没有予以正面回应。

    但此刻,却正好借着梁波平的分工调整,干脆也调整了谢凌的分工,在南门,农业比工业要出彩,至少在金泽滔看来,农业里的渔业一块,是能出成绩,而且是出大成绩的。

    南门港区建设一期工程,重点打造安全渔港的防浪堤,一期工程完工,南门的渔业生产将更上一个台阶。

    金泽滔让出他分管的港区建设,却让谢凌分管渔业,实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举。

    以梁波平眼高手底的作风,让他独自负责超亿元的港区一期工程,实在不能让金泽滔放心,有谢凌把关,至少在渔港建设上,金泽滔心里有底气多了。

    金泽滔在夏新平副专员的办公室门口发了一会儿呆,拐了个弯,找到郑昌良办公室。

    郑昌良办公室正坐着丁万钧,现任南门市委组织部长,两人在郑书记办公室里相见,都有点意外。

    丁万钧愣了一下,哈哈大笑着先起身,说:“传说中的诸葛市长来了,欢迎欢迎!”

    丁万钧个头不高,身体单薄,站在金泽滔面前,矮了差不多一个头,两人握手时,丁万钧还要仰头,才能和金泽滔对话。

    丁万钧是金泽滔的老领导,调整到南门市委也有几个月时间,两人平时见面不多。

    但每次见面,金泽滔都有个错觉,在小个子的丁万钧面前,他虽然俯视,却仿佛仰望。

    在郑昌良的办公室里,丁万钧反客为主,忙前忙后为金泽滔张罗着座位,泡水上茶。

    金泽滔迅快地瞥了一眼郑副书记,却见他笑眯眯地不但不以为忤,反而伸手挥退了闻迅进来的秘书。

    老领导果然非常人,金泽滔可以肯定,在丁万钧调任南门组织部长前,两人甚至都不熟悉。

    这才几个月时间,丁万钧竟然和郑昌良的关系处到这等程度。

    金泽滔和郑昌良倒不用那么客套,打了声招呼就直接坐了下来。

    郑昌良夹了夹眼,问:“夏专员那边过来的?”

    金泽滔没有隐瞒,笑说:“是啊,刚接受领导批评,正精神着呢。”

    郑昌良微微一笑:“年轻人就是活力四射,换作我们,处理类似事件,一向是稳字当头,你倒好,直接让两村上千村民摆开战场,也不知道谁借你这么大一个胆。”

    金泽滔直到现在,都不认为他这样处理三路湾村和郎家村两村械斗事件,有那么的惊世骇俗。

    郑昌良见他并不以为然,也只能感叹初生牛犊不怕虎,只是拿手指点了点他,没有再提这事。

    金泽滔却扭头对丁万钧说:“丁部长,抗旱救灾已经胜利结束,接下来,我想向市委正式建议,表彰一批抗旱工作中表现突出的干部,同时对一些在抗旱工作不力的乡镇和部门提出批评,这也是为弘扬正气,鞭策落后,希望组织部门支持。”

    丁万钧认真说:“金市长的工作组织部一定支持,南门是个灾难频发的城市,台风、洪水不断,多年下来,大家有个思维定势,总以为,平庸是本分,做好是情分,做好做差一个样,我们就要打破这种思维惯性,就要体现做好做差不一样,对表现的干部,不但要大力表彰,还要大力提拔。”

    金泽滔心里暗叹,真是闻弦知雅意,难怪上辈子在丁万钧离任后这么多年,人们还一直传说丁万钧是浜海财税局历任最厉害的局长。

    丁万钧业务能力不突出,到市委汇报工作都要带着业务骨干,但就是这样一个财税局长,却在南门市委市政府中极具分量,这种分量就体现在他惊人的政治嗅觉,以及过人的政治敏感性。

    郑昌良深思片刻,道:“万钧部长的提议很好,我也觉得现在干部队伍一潭死水,正需要有新鲜水源激活,抗旱工作是块试金石,这个抓手抓得好,可以起到以点带面的作用。”

    金泽滔抚掌说:“两位领导不愧是搞组织干部工作的,眼光独到,刚才还听夏专员说,省组部酝酿了快一年的干部任用新条例,就将在最近正式启动,永州如果在这方面做做文章,我想,省组部一定是喜闻乐见的。”

    附和金泽滔的建议,丁万钧是投金泽滔所好,郑昌良则是有感而发,但此刻,金泽滔却将此事跟省委组织部的干部选拔任用新条例结合起来,让两人都不觉眼前一亮。

    丁万钧担心说:“说起来,负责永州及乐水两地省管干部考核调整的,正是金市长熟悉的陆部长,金市长,依你所见,陆部长会对这个感兴趣吗?”

    金泽滔笑说:“陆部长感不感兴趣,我不知道,但陆部长作为多年的老组工,熟悉干部任用条例,对干部使用十分有见地,却是大家都知道的。”

    金泽滔一听陆部长负责乐水、永州片的干部考察,心里不由乐了,以他用下巴看人的倨傲性格,就不知道,他的到来,将会引得永州怎样的鸡飞狗跳。(未完待续。。)

第六百九十章 部长有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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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部长比金泽滔想象得来得急,国庆刚过,省委工作组就在陆部长亲自率队下,浩浩荡荡进驻永州。

    这个时候,南门组织部刚刚发出关于表彰抗旱工作先进个人和先进集体的通知,这是南门历史以来,首个对抗击自然灾害的表彰文件。

    有人欢呼雀跃,咱干的工作与天斗,与地斗,领导咋就瞧不上呢,现在老天终于开眼看到了。

    有人暗自咒骂,抗旱工作也就金市长亲自牵头负责,才引起组织部重视,以前谁当回事。

    借着表彰东风,金泽滔为主发起了南门新一轮干部调整,这一回,人们才发现表彰文件载明的对抗旱工作不力,绝不姑息的说法,不是闹着玩的。

    一批在抗旱工作中表现优异的干部被提拔使用,一批表现平庸,甚至扯皮拖后腿的,降级或撤职也不是没有。

    金泽滔办公室里,今天高朋满座,这次干部调整中榜上有名的,此刻,都汇聚在金泽滔办公室里。

    其中声音最洪亮的当属光头大肚汉杜子汉,这个粗鄙文人正在会客室里高谈阔论:“要我说,这回调整当数志刚书记最是飘逸,志刚书记,二进宫了吧?”

    厉志刚从城关镇党委副书记,被一纸调令送到海岛乡镇后洋镇任书记,貌似提拔了,但在很多人看来,则是明提暗贬。

    城关镇党委副书记,调到一般乡镇任书记,在人们看来。就已经是贬谪了。更何况还调到后洋镇这个天苍苍。海茫茫,风吹浪高见海鸟的外海孤岛,那就是大大的黜落。

    只是厉志刚此刻,不但没有被贬谪的失落,相反却满面红光,神采奕奕,他说:“老杜,大哥别笑二哥。我飘逸了,你老兄也高明不到哪里去,堂堂物资局长,当哪啥子的水产局长,是不是大材小用了,以你老兄的锦绣肚肠,就是当个文化局长都比这强。”

    厉志刚心里清楚,金市长将他安排在这个位置,既是未雨绸缪,也是预先抢占高地。

    第二舰队将在永州设立军港基地。不论最后落户哪个县市,后洋镇都是军港基地建设绕不开的优良军港。

    南门外海。后洋镇是唯一有正式编制的建制镇,不论军港基地怎样折腾,他都是方圆百里的海岛行政区划最高行政首长。

    用金市长的话说,先占先得,这是国际上宣告领土所有的通行做法,随着军港基地的设立和开发,后洋镇的军事和政治地位,将远远超过海岛的经济价值,可以预见,厉志刚的政治地位也必将水高船涨。

    杜子汉因为抗旱物资的调配和管理上成绩突出,被通报表彰。

    随后的干部调整中,他被金市长一举推荐至水产局任局长,有资深民间组织部长说,杜子汉一定是得罪狠了金市长,不然,干么把他贬到水产局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任局长。

    一个是销金窝,物资局别的没有,就是有钱,在物资局当局长,那就是掉落米缸里的老鼠,肥啊。

    一个是百草园,水产局什么都有,就是没钱,堂堂正科级机构,至今还租着老四合院办公,草比人肥。

    物资局少说管着近千号干部职工,直到现在,杜子汉都还没认全中层干部职工。

    水产局算上局长,连上看门,也就两只手加起来多一些,杜子汉转了一圈,全认齐了。

    但此刻,无论是杜子汉还是厉志刚,都洋洋得意,说话声音数他们俩最高亢。

    杜子汉一听厉志刚的大声嚷嚷,心虚地往里面虚掩的办公室张望了一下,作色道:“哎唷,都说志刚书记是个厚道人,我看以讹传讹了,你说这么大声,不是把我往火上烤吗?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心里有多委曲似的。”

    厉志刚哈哈笑了:“委曲才不假嘛,水往低处流,杜局长也往有水的低洼走,不过,杜局长生财有道,水产局有你坐镇,这帮孙子有福喽。”

    翁承江笑了:“别的什么福不知道,口福肯定会有的,杜局长,小弟以后分管的就是城建土管,仰仗你的地方很多,单位搞点福利什么的,可千万不能推辞。”

    翁承江此番调整离开金泽滔,任城关镇副镇长,分管城建土管,接替原卢海飞的位置。

    杜子汉拍着肥硕的胸脯道:“翁镇长,你这不是瞧不起人嘛,靠海吃海,靠着兄弟吃海鲜,没说的,以后你一年的水产吃食兄弟我包了。”

    坐翁承江边上的卢海飞嗤地笑了:“杜局长,你滑头了,明知道承安镇长不沾鱼腥,说得天花乱坠,其实不费一钱,都说杜局长精明,果真名不虚传。”

    卢海飞之前任城关镇副镇长,现调洞头镇任副书记,副镇长,原镇长调回南门,降一级使用,任农业局副局长。

    说是副职,平调,但市里至今无意配备镇长,却是实际的镇长。

    其实卢海飞已经够条件直接任镇长,按永州惯例,从市区到基层乡镇任职,一般都提拔一级使用。

    但最后,金泽滔为平衡起见,还是留了余地,倒是财政局副局长骆辉,此番一步到位就任富康乡乡长。

    如果再加上局长缪永春,金泽滔任局长时的财税局班子全都齐了。

    缪永春此刻正襟危坐在金市长面前,毕恭毕敬道:“金市长,我听你的,不论在哪个岗位,我都是你手下的一个兵,再说,这次调整到市府办,就在金市长身边工作,而且还是金市长亲自分管,我心里就更踏实。”

    缪永春被调整是个意外,金泽滔之前没有准备,裘星德正式调任市委办主任,原市委办老何主任,被安排到财税局任局长。

    杜建学一如既往地想将老何主任扫地出门,老何主任年纪偏大,随便往人大政协里挂个虚职也就打发了。

    但实在是老何主任情况特殊,他资格老人缘好,对他的安排,就连久未露面的陈铁虎,都亲自打电话给杜建学。

    最后,甚至惊动已经调至省组部的刘志宏处长,最后温重岳告诫他,一定要把安置老何主任当政治任务来完成。

    老何主任提出到财税局发挥余热,杜建学只好找金泽滔商量。

    虽然杜建学管着财政资金,但财税具体人事及业务工作,一向是金泽滔亲自把关。

    金泽滔这个度把握得很好,凡涉及财政资金分配,该杜建学市长签字的,他绝不沾手,也因此,杜建学默许了金泽滔的存在,再说,金泽滔的分工里还分管着税务工作。

    最后商量的结果,裘星德任市委办主任,老何主任任财税局长,缪永春调任市府办主任。

    本来,按金泽滔建议,老何主任任财税局党组书记是比较妥贴的,财税局长这样的业务性强的主管部门,还是有业务之长的财税干部担任为妥。

    花钱是门大学问,聚财更是个精细活,金泽滔不认为,老何主任能信任财税工作?

    金泽滔心忧财税工作,缪永春却担心市府办主任是否善终。

    按说,两办主任是个出干部的岗位,至不济任满也能到人大政协干个副处,但南门几任市府办主任都不得善终,原因大同小异,几任市长仓促落马,殃及池鱼,几任市府办主任都遭无妄之灾。

    前市府办主任王力群若不是有金市长另眼相看,结果也是一样,哪还有今天副市长的风光。

    想到这里,缪永春开始还有些抵触的心又开始活泛起来,只要金市长长盛不衰,自己就不用担心没有前途。

    和缪永春还没谈几句话,刘志宏处长亲自打来电话,陆部长点名让他陪同晚宴。

    金泽滔心里叫苦不迭,你陆部长这不是将他架火炉上烤吗?现在永州上下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哪是寒暄叙旧的良机。

    省组部来永州也有两天,金泽滔倒是在非正式场合拜访过一回陆部长,此后,他不敢再往陆部长身边凑。

    涉及到本职工作机密,陆部长嘴巴就象上了锁似的,论及其他,陆部长的嘴巴不但毒,还有点大,不怎么让人放心。

    所以思来想去,闲着无聊,就是千万别跟陆部长闲聊,不知什么时候就让你后悔莫及,这才是金泽滔担心的。

    所以,刘志宏的邀请不但没有让他欣喜,相反,他犹豫着该以什么样的理由回绝,不至于让刘志宏同志太过难堪。

    刘志宏象是明白他的心意似的,嘿嘿笑说:“金市长,陆部长说了,你如果工作繁忙,可以不用来的。”

    金泽滔赶紧说:“陆部长面前,哪敢谈繁忙,怎么忙,能忙得过陆部长?一定来,一定来。”

    刘志宏哈哈笑了:“你明白就好。”

    金泽滔欲哭无泪,匆匆打发了门外的杜子汉诸人,想了一下,带着尚未正式履任的缪永春一起赴宴。

    陆部长到永州公干,请他吃饭,现场陪同的永州领导肯定少不了,带着缪永春,陆部长或许不会太过为难自己。

    到了门外,翁承江还在收拾秘书室,等着金市长下班,城关镇离市委大院不远,在金市长还未物色到合适秘书前,已经正式到任的翁承江还不时抽空回来帮忙。

    金泽滔一挥手:“走,部长有请,我们一起吃大户。”(未完待续。。)

第六百九十一章 不搞特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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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泽滔带着两人进通元酒店一号院时,大家都象看怪物一样对他行注目礼。

    永州主要领导都在,南门杜建学、沈向阳及组织部长丁万钧等人也到场。

    陆部长性情古怪,要求严格,为表示尊重领导,马速书记等人甚至在酒店外远远地就停了车,安步当车进来的,更不用说带秘书主任。

    金泽滔不但高调,而且还摆谱,就算大家都知道陆部长跟你金市长亲近,你这作派,也是对陆部长的不尊重。

    果然,陆部长斜睨着他,嗤嗤笑说:“金市长现在起来越有官威,出个门,吃个饭,主任秘书司机一个都不能少,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省长大驾光临。”

    金泽滔嘿嘿干笑着,缪永春却变了色,陆部长他是久闻大名,听说金市长能上这个常务副市长,还是陆部长亲自发话。

    愈是这样,愈要放低身段,愈要谦虚谨慎,只是聪明如金市长,今天怎么也会走这出臭棋,不但姗姗来迟,还带着主任秘书一同出席,这架子未免罢得太大。

    陆部长声音突兀,大家明明都听在耳里,却愣是都装作没有听见,谁都没有搭话,谁也没露出异色,只是大家的耳朵都支楞起来。

    金泽滔搓搓手,说:“陆部长,我们仨人正好没饭吃,就是想蹭顿饭吃,没想到这么多领导光临,失礼失礼。”

    翁承江跟陆部长打过交道。倒没什么反应。领导既然带着自己来。自有领导的用意,唯有缪永春却尴尬得不行:“金市长,要不我们在外面随便应付一顿吧。”

    金泽滔摆摆手,说:“陆部长雍容大度,幽默闲雅,没听出他是开玩笑吗?一顿饭而已,添双筷子罢了,领导哪会跟我们计较。没得看轻了陆部长。”

    金泽滔很自觉地坐在末座,缪永春战战兢兢地看了陆部长一眼,屁股悬在半空不敢落座,生怕陆部长一声吆喝,他又重新起身。

    陆部长闷闷地哼了一声,挥挥手,大家都鱼贯而入,入座时,大家都不由诧异地看了眼金泽滔,这就过关了?看起来。陆部长跟他的关系还真不是一般的深厚。

    丁万钧硬要和金泽滔互换位置,金泽滔死活不肯:“你是老领导。理应坐在上首。”

    丁万钧不肯,还要谦让,陆部长看得厌烦:“吃顿饭,哪那么讲究,屁大的官,偏要让来让去。”

    丁万钧立即不再劝说,只好坐在金泽滔前位,金泽滔还犹自说:“你瞧,陆部长最讨厌繁文缛节,在陆部长面前还是抱诚守真为好。”

    丁万钧连连点头,有熟悉陆部长为人的忍不住撇嘴,此话明显是误人子弟,不知道的还真以为陆部长天性率直,不拘小节,你若这样想,那就离死不远了。

    陆部长首先端杯,说:“第二次来永州,上一次是来观摩干部提拔任用新条例的实施,这一回是亲自来永州组织实施,希望大家支持!”

    马速书记带头表态说:“陆部长亲自来永州坐阵,这是我们永州荣幸,我相信,在陆部长的亲自领导下,省委落实新干部任用条例一定会取得圆满成功。”

    温重岳一向惜字如金,现在场合,陆部长的性格又难以捉摸,他谨慎地没有出言。

    倒是陈建华附和说:“大家都对陆部长翘首期盼已久,陆部长此番永州之行,永州干部群众莫不欢欣鼓舞。”

    金泽滔心里暗笑,马速不管说得多么露骨,他还是地委一把手,陆部长尚不会对他恶语相向,而陈建华此言,明显是刺激陆部长毒舌发作的前奏。

    果然,陆部长瞟了还满面兴奋之色的陈建华,说:“期盼是真,翘首未必,鼓舞可能,欢欣全假。”

    陈建华脸上堆出的敬仰表情瞬间凝固,端着酒杯的手,此刻,愣在半空,不知道该继续伸出去,还是缩回来。

    站金泽滔旁边的丁万钧和缪永春还是第一次见识陆部长的风采,此刻,都目瞪口呆,不知所措。

    省委工作组落实干部任用新条例,除了一些谈话,走访,还有一个重要环节,就是民主推荐,群众测评,这些要在全地区范围进行。

    你要说翘首企盼,欢欣鼓舞,那也没错,现在永州上下,暗流涌动,就是在座的领导,也都是各怀心思。

    明哲保身者希望能安全过关,蠢蠢欲动者希冀永州能发生点事,心怀愤懑者期望工作组能发现些问题。

    大家都当陆部长是钦差大臣,都当工作组是检查组。

    陈建华正面诠释这种现象,陆部长反讽这种心态,说起来,不过是看问题的角度不同。

    但此刻,陆部长借着陈建华的当头一棒,给在座的领导干部敲了一下不轻不重的警钟,工作组还未开张,先给大家心理蒙上一层阴影。

    大家都沉默不语,唯有马速硬着头皮打哈哈说:“不管是不是真的欢欣,大家盼望着工作组到来的心情,那都是一样的迫切。”

    省委围绕干部任用新条例开展新一轮干部调整,在越海上下传说很久,就是只听雷声不见雨,各种流言蜚语尘嚣甚上,今天才真正启动。

    无论大家心里怀的什么样心思,都迫切地希望新条例早点实施,干部调整早些启动。

    干部调整就是这样,耽搁得越久,人心越乱,情况也越复杂。

    举杯喝酒时,金泽滔才发现,好象在座的,除了陆部长、刘志宏,杯里斟的都是一色的老烧酒。

    金泽滔看了看杯中的老烧酒,难怪刚才自己斟酒时,很多人都盯着自己看,此刻终于明白过来。

    原本马速等人准备跟着领导喝黄酒,只是永州人不喜黄酒,也不擅黄酒,看金泽滔都没有刻意向陆部长看齐,也就不以为意。

    就是这个不以为然,让马速第一回敬酒就碰了壁,马速殷勤地满杯敬领导,无论怎样,一杯对一杯,以白酒敬黄酒,都不能说失礼。

    但当马速恭敬捧杯站起,陆部长却连眼皮都没抬,顾自吃菜饮酒,马速书记开始还以为陆部长眼神不好,出言提醒了一下:“陆部长,我首先代表地委,代表全地区八百多万人民,欢迎陆部长到来。”

    只是陆部长象个聋子似的,仍是不闻不问,马速书记站也不是,坐更不是,极其尴尬地立在席间。

    最后,他只能求助地看向刘志宏,这一年来,马速书记每次到西州,必然要拜访刘志宏,架子放得很低,也因此迅速修复并改善了和刘志宏的关系。

    刘志宏实在不忍看着老领导难堪,自己不敢说话,却朝着金泽滔努了努嘴,大家的目光都刷地看向金泽滔。

    金泽滔差点没有骂出声来,马速书记向你求助,你把皮球踢给我是咋回事,马速书记不能拿陆部长这么样,心里这股郁闷早晚发作在自己头上,不厚道啊!

    金泽滔支吾了两声,说:“陆部长不喜欢搞特殊化,喝白酒不是不行,但要倒两杯,陆部长才能和你对饮。”

    喝黄酒的居然要求喝白酒的以二当一,这还不喜欢搞特殊化?

    如果换作陆部长喝白酒,大家喝黄酒,估计非要四杯才算不搞特殊化,官大一级压死人,官大三级不是人。

    大家都吩咐服务员多备了一只杯,自觉地接受搞特殊化的惩罚。

    马速书记瞪了金泽滔一眼,早知如此,干么不从善如流,非要喝老烧酒,害得当众出了这么大的糗。

    马速书记瞪他,他只能狠狠瞪着刘志宏,刘志宏有些讪讪。

    马速左右开弓,捧着两个酒杯,再度邀酒,陆部长这才施施然举杯和马速书记干了。

    陆部长虽然看人用下巴,敬酒用眼皮,但喝酒却是实实在在的不摆架子,一口饮尽杯中酒,很是让敬酒者面上有光。

    在座领导都齐齐松了口气,知道特殊就好办,就怕领导不搞特殊化,那才难办。

    接下来,大家都纷纷举杯敬陆部长,连带着,为了表示尊重,同饮黄酒的刘志宏都是两杯当一杯敬。

    刘志宏喝了两杯酒,有些上头,十分谦虚地说:“不敢当,不敢当两杯相敬,各位都是我的老领导,咱不搞特殊。”

    刘志宏是真感觉不好意思,谦让一番,只是顾头不顾腚,博得了在座领导的好感,却踩了陆部长的尾巴。

    只喝酒不说话的陆部长开金口了,他说:“也对,回到永州,你是不能搞特殊化了,两杯敬,你就两杯回,白酒敬,你就白酒回,这样才算不搞特殊。”

    老刘同志有些酒意的头脸顿时臊得血红,就象桌上煮熟的螃蟹。

    金泽滔扑地低头发笑,幸灾乐祸地看着西装笔挺的刘志宏处长垂头丧气地换杯换酒,这下搬石头砸自己脚了吧。

    陆部长一如既往的强大,在他眼中,大约除了杯中物,就是眼前菜,特殊化可以搞,但就是不能犯了他的忌。

    陆部长都发话了,老刘同志没办法,只好把刚才搞的特殊化都补了回来。

    刘志宏几杯老烧酒补下肚,这回是真上了头。(未完待续。。)

第六百九十二章 居心叵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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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干了一轮又一轮,等到酒过三巡,马速书记已经不胜酒力,每回两杯,陆部长高兴,还要回敬一杯,这么下来,在座每人都至少喝了七八杯,唯有金泽滔等三人,却是滴酒未沾,仍是埋头大快朵颐。

    陆部长斜看了金泽滔一眼,说:“莫非金市长这回又要压轴出手。”

    金泽滔哀叹一声,就知道今天这顿饭不好吃,刘志宏兴高采烈地大唱不搞特殊,被陆部长一个闷棍埋着头当起了鸵鸟。

    陆部长大约看不得自己的安逸,矛头又对准了自己。

    金泽滔笑容可掬道:“今晚领导都在,我是小字辈,哪轮到我来压轴,各位领导尽兴了,我最后附尾,这才是对陆部长的最大敬重。”

    金泽滔一字排开六个大杯,服务员斟满酒,金泽滔说:“敬领导,请!”

    面对陆部长,越少说话越好,这是几次血的教训告诉金泽滔的真理,多说多忌,少说就是礼。

    陆部长却岿然不动,金泽滔头大了,搔了搔头说:“祝领导在永州心想事成,万事如意。”

    金泽滔第一回和陆部长喝酒,不知深浅,敬酒前爱说上两句,现在好了,陆部长都被惯出了毛病,不说不动,说得不好也不动。

    现在连过年的祝福语都被他提前透支,陆部长才咕哝了一句:“滑头!”端起酒杯,嘬了一小口。

    金泽滔仰脖喝了两杯,然后抬眼看看陆部长。却见他仍是无意要干尽杯中酒。金泽滔糊涂了。二杯当一杯,这不是陆部长你自己定的惯例吗?

    陆部长不动,金泽滔没办法,又喝了两杯,陆部长还是直直地看着他,看看左右的缪永春、翁承江,金泽滔差点没摔掉酒杯,这也太搞特殊化了吧。他们的酒也要我来喝?

    等金泽滔喝完剩下的二杯酒,陆部长才笑眯眯地干了杯,六杯下去,就差不多一瓶,陆部长一两黄酒,却要他六杯白酒来敬,这个谱儿摆得就有点大了。

    刘志宏看到金泽滔的苦脸,心里就跟六月喝雪水似的凉快到心底,一改刚才的晦气,霍霍地笑了:“金市长。不地道啊,在座领导最少都陪了三回。你难道一杯酒就准备打发陆部长,不知道的以为永州财政困难,酒都供不上,知道的只能感慨,南门的干部架子比部长还大。”

    缪永春虽然知道金泽滔酒量不差,但作为新晋办公室主任,怎么也要露个脸,表示一下。

    金泽滔摆了摆手,谢绝了缪永春的好意,以缪永春的身份敬酒,不知深浅地要跟陆部长敬酒,若是陆部长哪根神经搭牢,让你难堪都是轻的。

    他招了招手,让服务员换大杯来喝,大家都纷纷拍手叫好,隔岸观火,国人向来不缺乏激情。

    金泽滔举起大酒杯,说:“刚才这一杯,我敬部长,这一杯,我代永春主任敬部长一杯,永春同志刚从财税局长任上调至办公室主任,今天是第一次跟各位领导见面。”

    陆部长不为所动,金泽滔只好绞尽脑汁说:“论起来,陆部长和永春主任还是有些渊源。”

    缪永春愣了一下,他和陆部长八杆子打不着,哪来的渊源,陆部长抿了一下杯口,这是表示,他对金泽滔接下来的话题有些兴趣。

    金泽滔说:“说起渊源,其实在座的领导,年龄相仿,经历都有相似之处,你们都是曾经的红卫兵,老三届,知识青年,历经红卫兵运动、上山下乡和改革开放。”

    金泽滔的话题终于引得很多人注目,金泽滔说着已经干了第一口,大家都沉默不语,金泽滔的话题仿佛将他们重新带回到过去。

    金泽滔说:“在当代中国,除了开国元勋一代外,现在和将来,没有哪一代人比你们更具传奇色彩、更加难以把握和予以恰如其分的评价了,我姑且说之,各位领导姑且听之。”

    在座的大约除刘志宏、金泽滔和卢海飞,大多都亲身经历过金泽滔所说的历史事件。

    陆部长不知是被挑动了哪根神经,一仰脖子喝尽了酒,金泽滔假装没看见,继续说:“你们这一代人的命运是新中国前30年政治秩序与趋势的集中显现,每一次经历都落在历史的凹陷处,被裹挟、被决定、被颠覆,历史赋予了你们这样的普遍性格:怀疑、求实、圆滑、理想主义,复杂而鲜明。”

    陆部长、温重岳、杜建学等人都默默地举杯,没有碰杯,对着虚空,象是跟往事干杯,又象是对自己说再见。

    金泽滔又喝了一口,说:“你们一头连着传统,一头通向现代,可你们既不是原来意义上的传统,也不是完整意义上的现代,你们自相矛盾,又爱憎分明。”

    陆部长主动提杯,金泽滔受宠若惊地举杯说:“所以,我说你们是传奇的一代,独一无二的一代,历史铸就了你们,你们也必将重铸历史,这是历史的悲哀,更是历史的进步,归根到底,你们是新中国背负最沉重的一代,这一杯酒,理当我来敬你!”

    陆部长没再提特殊化,年纪相仿的人都说起了似曾相识的过去,刘志宏撇着嘴,这小滑头,借着这个话题,居然又逃过一劫。

    金泽滔边喝边说:“人是最健忘的动物,记忆最深刻的不是生活的艰辛,精神的磨难,经济的重压,而是一些鸡毛蒜皮的细节,比如哪个姑娘最明媚,哪个老乡自留地的玉米最香,刘处长,是不是这样?”

    刘志宏农村出身,这些事件他只是旁观者,没有亲身参与,他此刻,满脑子都是一幅模糊却又明晰的画面,村口那株长年发着清香的大樟树脚下,站着了一个年轻的知青姑娘,长长的秀发,洁白的连衣裙。

    数十年过去,那幅画面,已经定格成一幅油画,时常在他的梦魂里出现。

    刘志宏一听金泽滔发问,茫然四顾,发现很多人都沉浸在某种**的回忆中,下意识地回答道:“是啊,是啊。”没有人觉得刘志宏失态,大家的心目中,都有一幅类似的神圣的画面。

    陆部长忽然问:“对于过去,我们该是忘记,还是记忆。”

    金泽滔将杯中的最后一滴酒倒入嘴里,说:“很多事情,不论好的,坏的,过去了,你自己不去计较,就没有人会计较。”

    今晚的酒开始喝得被动,中间,金泽滔提起这个沉重的话题后,又喝得很沉闷,到后面,气氛却反常地热烈起来,你来我往,各不相让。

    温重岳专员和杜建学市长竟然也连连出击,不一刻,除了金泽滔三人,其他诸位领导,竟都喝得酩酊大醉。

    这个时候,缪永春和翁承江两人发挥了作用,纷纷联系他们各自的司机和秘书,照顾着温重岳等领导的回家。

    金泽滔亲自驾车送已经明显喝醉的陆部长两人回宾馆。

    车刚驰出通元酒店,仿佛已经酒酣入睡的陆部长,诈尸似地竟然慢慢地坐起身来,金泽滔吓得手一颤,方向顿时凌乱起来。

    没等他说话,陆部长晃了晃还有些沉重的脑袋,狐疑地问:“你带着他们两人,难道早有预谋要灌醉所有人?”

    金泽滔苦笑说:“陆部长,就是想蹭餐饭,没有别的意思,幸亏车里没有旁人在场,不然,还以为我吃顿饭,又居心叵测了。”

    带着缪永春他们,他不过是临时起意,只想留个后手,免得在他无法应对陆部长时,还有个金蝉脱壳的由头,当然,这话是不能说的。

    陆部长疑问:“居心叵测?”

    金泽滔认真看着陆部长说:“上一回,你让志宏处长打的电话,大约在地委领导中,我就是一个利欲熏心的居心叵测者。”

    无论如何,金泽滔最终被任命为南门常务副市长,在马速书记和温重岳专员看来,都是金泽滔借助陆部长力量的政治投机,是虎口夺食之举。

    金泽滔和马速等领导相处时,大家都心照不宣地没提旧事,但金泽滔心里一直清楚,领导心里对自己的任命是有看法的。

    陆部长玩味地看着他说:“后悔了?”

    金泽滔摇了摇头:“有得就有失,我没有理由愧疚,我既是受益者,也是受害者。”

    如果要说愧疚,那也是陆部长愧疚,说到底,金泽滔都是被动接受。

    陆部长面无表情地说:“做一个纯粹的越海人,不是口号,铁司令,也不是符号。不要在意一时的得失,这种得失,放在时间的长河里,微不足道。正象你自己说的,很多事情,不这好的,还是坏的,过去了,你自己不去计较,就没有人会计较。”

    说到这里,金泽滔隐隐有些明白,陆部长在关键时刻对他伸出援手,可能是好意,可能是有人授意,就象他授意刘志宏一样。

    而且这个人一定和铁司令有关,或者是方建军书记,或者是祝海峰副省长,或者就是陆部长自己,谁知道呢。

    不管陆部长出于什么的目的,但他的善意,金泽滔还是能清晰地感觉得出来。

    陆部长忽然咧嘴一笑:“永州撤地建市已经进入最后论证阶段,有没有什么想法?”

    陆部长很少在跟他说话的时候露出笑脸,而此刻,陆部长的笑容,分明写着居心叵测四个字。(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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