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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烂桑     笼中的亚当txt下载     笼中的亚当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章 阴影(下)

    奥森丢下飞鱼之后,他便直接去了西北城区的酒馆,那里是佣兵与卫兵最常去的酒馆,常常通宵营业,飞鱼在来到金瀑城之后便常去那里,但最近一个周都没有时间去那里,公会里的事务多得让他抽不开身,而且大多都是一些莫名其妙的指示或任务。

    在游戏里喝酒?飞鱼在刚来《亚当》时对此嗤之以鼻,他觉得这不过是跟过家家差不多的“游戏方式”。

    但在经历过几次厮杀,丢了几次“命”之后,飞鱼便渐渐地喜欢上了酒馆,在这里有现实的酒吧里所不能体会到的感觉。厮杀、寒冷、痛苦、战争,甚至是饥饿,这些糟糕的东西都是游戏的一部分,飞鱼甚至几度怀疑这是否真的能算得上是游戏,也开始明白为什么《亚当》能引起的争议与剧烈的社会反响。但这些东西在酒馆里都消失了,飞鱼端起酒杯时觉得自己也就像是这个世界里的人,他曾这么跟同学说过,但对方却只是哈哈大笑,不屑一顾。

    这种感觉,真的不是“游戏”所能带来的,这是另一种人生。飞鱼暗自想,他不会将这个想到告诉别人,他不能容忍别人嘲笑他的想法。

    飞鱼抬头来到酒馆门口时,太阳已经开始西落,东方的天空开始暗了下来。朝起西落,这和现实有什么区别?飞鱼自嘲的笑了笑,然后走近了酒馆,这家酒馆的门口位于一个比较偏的位置,正对面是一栋富人的家宅的高墙,这里应该只是个僻静的小酒馆,但也正因为这种氛围吸引了大量的玩家来这里,渐渐的连那些卫兵npc也狐疑的跟着玩家来到了这里,以为这里的酒要比别处的更好,所以才这么吸引这些佣兵。

    此刻有一辆马车停在酒馆门外,飞鱼皱了皱眉头,从旁边走了过去,两个外套鹿皮衫,头戴着兜帽、脸上不修边幅的人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这是什么任务吗?飞鱼不禁想到,看这些人的打扮就知道是本地的流氓,这些家伙偶尔会与佣兵爆发冲突,这种冲突往往都会见血,除了对方有预谋的袭击之外,一般来说都是佣兵赢的。

    不过不管怎么样都不关我的事了。飞鱼这么想着从他们的旁边走了过去,走进了酒馆。此刻酒馆里只有很少的几个人,飞鱼皱了皱眉头,铁链骑士团的人大都被叫回去开会发布任务了,像飞鱼这种新人一般都是被排挤在外的,但飞鱼觉得无所谓了,他有时间慢慢融入进这个公会的。

    “老板,来一杯蜜酒。”飞鱼将两枚铜板放到了店老板的柜台上,老板便拿出了一个大酒杯给他倒上了满满一杯蜜酒。自从去了北境回来之后,飞鱼便喜欢上了蜜酒的味道。

    飞鱼端着酒杯找了靠近火炉的一个位置坐下了,从北境回来之后他便觉得自己开始异常的怕冷了,只有坐在火炉旁才让他能忘记北方的雪与寒冷。飞鱼抿了一口酒,酒馆的楼上传来了嘈杂的声音,飞鱼皱了皱眉头,周围其他几个喝酒的人也都察觉到了异样,但是他们都没有什么动作,只是静静地喝着酒,或者低声交谈着什么,甚至有个酒鬼早已经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了起来。

    飞鱼自然也没有理会,他早在前几个角色的时候就知道多管闲事是要付出代价的,他还为此“死”过,虽然不是真的死,但也让他长了记性了。一边想到,他一边喝了一口酒,甘甜的蜜酒让他稍微安心了一些。

    这是飞鱼第一次正式加入公会,让他有些忐忑不安,这是他来《亚当》这么久之后头一次有这种感受。要是让他们知道我是或者说“曾经是”公国的间谍的话,我一定死定了,飞鱼忧郁的想到,无论是哪个阵营,对待叛徒与间谍的方法都是一样残忍与冷酷的。

    早知道就不听从那家伙的怂恿了。飞鱼又灌了一口酒,那个家伙自然就是“月黑”了,他是飞鱼的大学学长,虽然两人往来很少,但当月黑找上飞鱼说想要他帮忙的时候,飞鱼还是爽快的答应了即为了卖学长一个人情,又为了他所说的报酬。

    但事后飞鱼便后悔了,当他看着柏高德被杀掉的时候飞鱼对那家伙印象还不错,他邀请他一起去执行任务的时候,飞鱼还稍微有些惊喜。一路上两人交谈得还不错,柏高德是个老练的玩家,为人也很不错,当知道飞鱼算得上是年轻的玩家之后便对他照顾有加。直到他们在老乌肯村遭遇了公国的部队。

    飞鱼回想起那场屠杀就让他打了个寒颤,要不是月黑认出了他,他当时便死在了那个手握大剑身穿铁甲的家伙手里了。“这是我的朋友,”月黑给他的“朋友们”介绍到,“多亏了他我才能进行这次的计划。”不少人冲他打了招呼,但大部分人都只是冷漠的看着他,那时候飞鱼便意识到了,没人喜欢叛徒,即便他是为了自己这一方而做出的这一种举动也一样,叛徒永远是叛徒。

    这不是飞鱼想要的,这不是游戏。从那之后他便带上了学长给的“报酬”直接离开了北境,然后来到了金瀑城。是奥森带飞鱼进入的铁链骑士团,即便是飞鱼这种人也是听说过“拿轮镇

    的英雄”这个名号的,飞鱼正是因为一年前的“死战”才想要来到《亚当》的,每一个男孩都有上战场厮杀的梦想,飞鱼正是为了这个而来,但他到来后发现自己所理解的战争实在是太过于肤浅了。

    一边想着那个破碎的孩童梦,飞鱼便苦笑着又喝了一口酒。这时楼上的吵闹声愈演愈烈了。飞鱼望向了楼梯口,几个同样穿着鹿皮衫的流氓从楼上下来了,其中一个还抱着一个小女孩,小女孩没有在挣扎,但拥有“侦察”技能的飞鱼能够注意到那个女孩儿正在瑟瑟发抖,她的脸庞也非常苍白。一个女人跟在抱着女孩儿的那个男人身后,她眼眶红肿,脸上还有泪痕,但她咬着嘴唇,一副憔悴的模样。在她的身后还跟了一个男人。

    那个女人有些眼熟,飞鱼皱着眉想到,他对于人脸的记忆一向很深刻,但此刻他却想不起那个女人是谁。

    飞鱼注视着那伙人,那伙人也警觉地瞪着酒馆里的其他人,有两个一伙的佣兵停止了交谈,其中一个摸向了自己的剑柄,但被他的同伴所阻止;酒鬼仍旧呼呼大睡,酒馆老板也冷漠的看着他们,其他与飞鱼一样的玩家都只是好奇的看着。

    飞鱼看向了那个女孩,她的眼睛无神的半睁着。这时飞鱼才注意到,这个女孩是一个瞎子。盲眼的少女,飞鱼忽然想起了那个从商人那里听来的关于北境的消息:盲眼的圣女被佣兵拐走了。

    他们是什么人?飞鱼忽然好奇了起来。

    就在飞鱼思索间,忽然发生了一件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事情。当刚刚抵达楼梯底下的时候,那个盲眼的少女忽然抽出了一把匕首,捅到了抱着她的那个人的腿上,那人尖叫着松开了少女,少女摔倒了地上,两个佣兵猛地站了起来,那几个流氓也拿出了腰间的硬木棍,并高呼道,“都给我滚开!要是谁敢上来多管闲事试试!”

    少女挣扎着想要逃走,但是她什么也看不见,被另一名高大的流氓给抓了起来,那个强壮的家伙露出了怒色,大巴掌狠狠地打在了少女的脸上,几乎是同时,所有的佣兵都站了起来,甚至有几个拔出了腰间的剑。

    “求求你们!帮帮我们!”站在楼梯上的女人哭泣着喊道,“求求你们,各位佣兵大人!”

    玩家们面面相觑,忽然站在女人身后的那个流氓拿出了匕首,架在了那个女人的脖子上,“都给我后退!别乱来!这不是你们该管的闲事!”

    两伙人僵持了一会儿,门外面看马车的那两个人也走了进来,手中握着镶铁箍的硬木棒。高大的佣兵把少女抱了起来,然后冷冷地喝到,“都让开!此时与你们无关!没必要为了不相关的人流血。”玩家们互相望了一眼,最开始两个耸了耸肩,然后让开了一条路,接着佣兵一个接一个的坐了下来,飞鱼便是其中一个,那两个拔剑的佣兵见其他人都坐下去继续喝酒了,纠结了几秒之后也将剑收回了鞘。

    飞鱼几乎可以看见那个女人眼中的绝望。飞鱼又抿了一口酒,这就是……生活,这已经不是一个游戏那么简单了。飞鱼苦涩的想到。

    那伙人警觉地看着佣兵,迅速的带着女孩与那个女人离开了酒馆,酒馆内紧张的氛围便一下子放松了下来,人们开始互相低语了起来,飞鱼看向了旁边桌的玩家,那人正不屑的看着飞鱼,飞鱼也几乎能从他的眼中看自己的眼神同样的不屑,就像是在问对方,“你刚才为什么不站出来保护那个小女孩?”

    飞鱼回味着那个眼神,当酒杯见底的时候,飞鱼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他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然后端起酒杯狠狠地砸向了地板,声响引来了酒馆里其他人的注目。很好,就是这样,飞鱼扫视了一遍酒馆里的其他人,然后走向了出口,他从口袋里摸出了一个铜币放在了酒馆老板的柜台上,然后便头也不回的朝着门口走去,其间取出了背包中的弓与箭。

    直到飞鱼离开为止,酒馆里都保持着一片寂静。

    ……

    乔尔将自己用剑割下来的头发与铁链骑士团的斗篷一起丢进了火盆里。被目击到从医师的老宅里出来的时候,乔尔便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了。虽然他挡住了脸,但是斗篷与头发还是被人看见了,如果他们按照这个线索来搜捕他,他根本不可能回到酒馆。

    于是乔尔便用“寂静”割掉了自己的褐金色的卷发,只留下一头杂乱的短发,他用奥森给他的斗篷裹住头发,丢进了一个刚刚点燃不久的火盆。乔尔从小巷的阴影处走出来的时候,火盆已经陆续被点燃了,卫兵们举着火把在街上巡逻,时不时有成队的卫兵从身侧跑过,一边用严厉地目光扫视着来往的路人。他们在找我,乔尔暗自想道。

    好几次卫兵从他身侧走过时,乔尔都差点忍不住去摸腰间的剑柄。但最终是没有一个卫兵找上他,他们要找的人是一个拥有褐金色卷发的铁链骑士团佣兵,而不是乔尔这样的人。乔尔

    握紧了拳头,每当卫兵从旁边走过身体便忍不住微微颤抖,为了不引起人的怀疑,乔尔不急不缓的迈着步子,但他的内心却焦急无比。

    杀害医师的人是谁?乔尔在赶回酒馆的路上不禁想到,他想到了许多可能,其中让他觉得最有可能的,那就是与在小巷里袭击他的同一伙人,也许当时有三个人在,佣兵的来到让他多了起来,然后他偷听到了乔尔与奥森的对话得知他要去找医师,于是他便先一步去将可怜的的老医师给杀掉了,等着乔尔来到后再嫁祸于他。

    但无论如何这只是一种猜测,杀害医师的人已经逃走了,人生地不熟的乔尔想要找到那个人无疑是非常困难的。何况现在卫兵已经开始在寻找他了,想要跟他们解释清楚是根本不可能的。必须立刻回到酒馆,带着赫米出城。乔尔做着这样的打算,从旧城区来到了自己稍微熟悉的街道。

    随着天色变暗,气温也开始下降了,远处的街道被一层薄雾笼罩着,不知道是雾气还是被点燃的火盆冒出的青烟。但此刻的乔尔已经无暇顾及这些了。他看了看街的两天,路人已经变少了,一队卫兵才刚刚从街上走过去,有两个人在火盆旁交谈着什么,一辆马车从酒馆的方向驶了过来。

    确认没有危险之后,乔尔快步走出了街道,朝着酒馆的方向走了过去。迎面而来的马车上,车夫是一个穿着鹿皮衫的高大男人,脸隐藏在兜帽的阴影之下,给人一种异样的感觉。不过乔尔并没有过多的在意,便直接从马车一边走了过去,马车的车轮与马蹄在石砖路上的声音是这条街道上唯一的声音。

    马车声渐渐远去,乔尔也回到了酒馆门口,他抬头看了看四周,确定没有卫兵之后便走了进去,当刚一进门,迎面走来的手中握着长弓的佣兵便盯住了他的脸,乔尔也觉得此人有些眼熟,但他并没有在意,便直接从他的身旁走了过去。

    “等等!”那人忽然喊住了他,“你是乔尔,对吧?”

    乔尔皱了皱眉头,他回过头看向了那人,他也认出了这个人,在冷溪镇废墟并肩作战过的那个飞鱼。乔尔张了张嘴,想着要说些什么的时候,那人又问道。

    “你是不是跟奥拉夫他们一伙的?”

    乔尔狐疑地看着飞鱼,飞鱼也死死地盯住他的脸,似乎这件事情非常的重要,于是乔尔犹豫了两秒之后还是微微点了点头。

    “这就对了。”飞鱼点了点头,然后凑近了一些,“虽然我不知道奥拉夫那几个家伙为什么要把那个女孩儿从冷石镇偷出来,但是如果你跟他们是一伙的话,刚刚那个女孩已经被人带走了。”

    飞鱼的话宛如一桶冷水从乔尔的头顶倒下。“你说什么?”乔尔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

    “被镇上的一伙流氓带走了,他们的马车刚才还停在门口,”说着飞鱼往酒馆里面看了看,“如果现在去的话应该……”

    马车……乔尔回想起了那辆马车,他猛地转身冲出了酒馆,“喂!等等啊!”飞鱼喊了一声之后也跟着乔尔冲了出去。

    乔尔没命似的狂奔在石砖路上,路两侧的行人都投来诧异的目光,甚至有两个卫兵也疑惑的看了过来,不过并没有出言阻止。飞鱼也背着长弓紧跟其后,他没有再多说什么,乔尔也没有阻止让他跟上来,此刻多一个帮手就是多一份希望,对于赫米的事情,乔尔不敢有任何的侥幸心理。

    不一会儿他们来到了一个十字路口,火盆的光在薄雾中闪烁着,乔尔环顾四周,却没有找到马车的影子,就在他咬着牙不知该往哪边去的时候飞鱼赶了上来,他迅速的蹲下差了一下地上的车辙印,便指向了一个路口,“这边!”说着他带头跑了出去,乔尔来不及思考,便也跟着他追了上去。

    刚刚离开十字路口,乔尔才注意到他们所走的这条路通向的方向,他抬起头,看见了在薄雾中的黑色影子那座高塔,教堂的石塔。

    “教堂中发生了背叛……”乔尔想起了赫米的话,脑海中出现了茜莫肯修女的脸庞。她真的背叛我与赫米了?乔尔拽紧了拳头,眼中的神色阴晴不定。

    “别怪我,要怪就怪你自己与你的同伴吧……”乔尔回想起当时袭击自己的两个人中的一人这么说道。

    茜莫肯……乔尔咬了咬牙,下意识的摸向了自己腰间的剑柄。赫米,你千万别出事……乔尔暗自祈祷,如果你们听得见,请你们保佑她,诸神。

    “停下!”飞鱼忽然停住了脚步,然后蹲下观察了一下地面,接着他望向了左侧的一个巷道,“这边,他们转到小巷里面去了。”说着飞鱼取下了背上的长弓,从箭袋中抽出了一支箭,他看了看乔尔,乔尔没有多说什么,直接拔出了腰间的“寂静”,率先走入了那个巷道。

    赫米,乔尔阴沉的想,等着我。

第六章 血与火(上)

    “黑树党?怎么跟他们扯上关系了?”

    听了奥森的报告之后,巴罗武夫挑了挑眉头,“那家伙到底干了什么?”

    “公会里已经有人跟那几个被干掉的家伙联系上了,他们说也不清楚具体的被袭击的原因,但在他们遭到袭击之前,曾从一个女玩家手里抢走了‘冷石镇的圣女’,因为那个玩家先出手干掉了我们的一个人,所以他们才不得已杀了她的。”奥森将自己调查到的结果告诉巴罗武夫到。

    “冷石镇的圣女?”巴罗武夫眉头皱得更紧了,“这些家伙在想些什么?他们打算用那个小女孩儿去冷石镇换钱?真是活该被干掉。”巴罗武夫也听闻了关于冷石镇的那件事,他对于这种强迫一个未成年的小女孩结婚的行为厌恶不已,“还有什么?”

    “还有就是……”奥森摸了摸下巴,“这件事与你最近找的那个‘研究帮手’有关。”

    “安东尼?”巴罗武夫扶住了额头,“又关他什么事?”

    “据那个商人称,在我们的马车被点燃前,有两个佣兵吵了起来,把周围的人都引了过去,其中一个人就是那个安东尼。”

    “你是说安东尼与那几个家伙是一伙的?”巴罗武夫揉了揉太阳穴,“要是让公会里的其他人知道了这些,与安东尼的合作可能就到此为止了。”

    “但是我们目前没有办法证实他们之间是否有联系,”奥森耸了耸肩,“因为那几个人近几日内全部都离开了金瀑城,只留下了那个乔尔。”

    “哼,安东尼这小子倒是精得很!”巴罗武夫挥了挥手,“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吧。再追查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了,目前我们有更重要的工作要做。”

    “好。”奥森点了点头,“那么这个乔尔怎么办?”

    “怎么办?”巴罗武夫瞪了奥森一眼,“你都把我们公会的斗篷给他了,现在还来问我怎么办?我可先说清楚了,待会儿要是卫兵队找了过来,你去应付他们,这件事情全权交给你负责了。”

    “嘿嘿,”奥森扯了扯嘴角,“行。”

    ……

    塞维阴沉的坐在石阶梯上,看着开始起雾的灿金河面与即将黄昏的天空。教堂广场周围的房屋大多都是库房或老旧的木房,住在这周围的人也几乎都是塞维的同伙,人们一般称呼他们为“黑树党”,因为他们都有着黑色的世界树徽记纹身。

    这帮无知的家伙。塞维抬头看了看就在旁边不远处的石塔,在这种距离看着它就让塞维有一种心安的感觉,诸神在注视着我,他告诉自己。我们将世界树的徽记纹在自己的身上,不是为了向世人展示什么,而是要告诫自己,诸神在看着我们。但世人则普遍认为黑树党都是一群世界树的狂信徒,并大言不惭的自诩为当代的“圣树军”。

    我们为教堂服务,便是为诸神服务。塞维低下头看了看自己满是老茧的手,我们是替教会弄脏自己的手,就是替诸神弄脏自己的手,以保证他们的绝对圣洁。我们是圣树的阴影战士。塞维告诫自己,心中不断的默念着祷文。

    黑树党不被允许念诵出祷文,所以只能在心中默念。我们是罪恶的存在,但也正是因为我们,世界树与诸神才能不被罪恶所沾染。黑树党有着自己的祷文,那是无声的祷文,只能在心中默念、通过文字传播的祷文。

    而塞维便是黑树党中的佼佼者。他默念完祷文之后,便松开拽紧的拳头,他的掌心握着的是脖子上的吊坠,一个带有焦痕的铁制世界树徽记,这是一个遗物,塞维从来未对其他人说过关于它的事情。塞维也永远不会告诉他人,因为这件事就像是他的祷文一样,他只会在心中默念。

    这时身后的门外走出了一个带着兜帽的瘦男子,他将世界树纹在了自己的左颊上,这让塞维非常的不满,但是他没有表现出来他对所有人都是一个态度,冷漠。“老大,我去找些吃的来。”他对塞维说道,塞维会有回话,只是点了点头。

    瘦男子离开之后,塞维又继续沉默的看着河面。这一次的任务与以前的无数次任务都不一样,塞维告诉自己,这一次的任务是为了拯救,而不是毁灭与罪恶。塞维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刚刚我打了圣女一巴掌,塞维的手微微发抖。这是诸神也不会原谅的罪孽,接着塞维拽紧了拳头,我要背负的罪孽又多了一条。

    一边想着,塞维抬起了头,看向了石塔,天空还没有暗下来。“天黑之后再将圣女带过来,”修士这么说道,“我不希望让其他人看见你们来到教堂。”

    这不是他们头一次提这种要求,塞维告诉自己,所以这一次他也会欣然接受,背负罪孽便是他们的职责。但塞维的手下却不怎么想,他们认为教堂是在轻视、甚至是蔑视他们,“他们不想与我们有瓜葛!害怕人们看见他们与我们往来!”塞维的一个新手下喊道,“他们也觉得我们做的事情是错的!”

    而塞维的其他老手下就比这个新来的聪明得多,只是看着他一个人嚷嚷,没有加入或附和他。所以塞维最后只用揍一个人,那小子被打断了鼻梁,门牙掉了一半,最后还被塞维剁掉了一根手指。“谦卑,小子,”

    塞维对抱着血流不止的手惨叫的手下说道,“在圣树前要保持谦卑。”

    是的,谦卑。塞维对自己说道,他撩起了亚麻布的袖子,露出了胳膊上的大片旧烧伤与黑色世界树纹身。世界树与我们同在,塞维默念道。只有世界树与诸神知道我们的所作所为,也只有他们能理解并包容我们,因为他们是神。

    “老大!”就在塞维沉思的时候,他的一个部下从身后的老宅里走了出来,“莫纳那小子想要动那个女人,你看……”

    “随他的便。”塞维冷冷地说。那个女人,她是个修女,或者说曾经是个修女。“把她处理掉。”修士对塞维说道。等天黑了塞维就打算把她绑好了丢河里面去,水藻夫人会招待好她的。

    “可是老大……”塞维的手下紧张的搓了搓手,“那个女人她……是个修女啊,如果让莫纳这么做了,我们会不会受到牵连啊?”

    即便是曾经那个不信神的狂徒塞维,也忌惮死虐之女的恐怖名号,如今的他更是个虔诚的人,对于恐怖神明更是敬畏不已。但是……

    “修士说她已经不是修女了。”塞维看向了河面,冷冷地说道。

    “不是修女了?”手下挠了挠头,他身后的门内忽然传来了男人猥琐的笑声与一个女人的尖叫声。

    “把门关好!”塞维厉声道,“别让其他人知道她们在这里!”

    “是,老大。”塞维的手下转身要去关上门,但他的手还未触碰到门把手,他整个人便忽然倒在了石阶梯上。

    “你在干……?!”塞维站起身来后便立刻条件反射的躲到了台阶底下,一支箭划过了他刚刚站着的位置。他的手下已经倒在了血泊中,身体不住的抽搐,一支黑木箭从他的右肋穿到了左肋。

    “来人!”塞维喝到,“有人来找麻烦了!拿上家伙!”

    塞维一边喊道,他从石阶下探出半个脑袋,看见一个影子从雾中走近,手中握着一把透着黑色的铁剑。

    ……

    乔尔顺着小巷来到了河岸边,灿金河的河面已经开始起雾了。左边是一排老旧的仓库,右边则是一排面向河水的老宅,其中有些一副废弃的模样,但乔尔说不准里面有没有人在住。“你肯定他们来了这里吗?”乔恩向旁边的飞鱼确认到。

    “马车留下的痕迹是到这里没错了。”飞鱼点了点头回答道。于是乔尔便直接走向了右侧的那排老宅,现在雾气开始渐渐变浓了,乔尔也稍微注意着前方的动静,握着“寂静”的手不由自主的握得紧紧的。飞鱼也紧跟着他一起先前走着,两人一起躲在了一个老宅的拐角处。

    “等等!前面有人!”飞鱼忽然低声说道,乔尔点了点头,因为他早就注意到了走在河岸的石砖路上的脚步声。

    两人躲在老宅的阴影里,不一会儿一个穿着鹿皮衫的人从旁边走过。“是他们!”飞鱼看见那人的脸后就低声对乔尔说道,那个男人没有戴好兜帽,露出了一头灰棕色的头发,乔尔一眼便看见了他左颊上的黑色世界树纹身。

    那个男人没有注意到躲在阴影里的两个人,便直接从他们藏着的拐角旁直接走了过去。乔尔直接走了过去,飞鱼瞪大了眼睛看着他,立刻将手中的弓弦拉满来对准那个男人。但乔尔没有理会这些,他直接走到了那个男人身后,将“寂静”架到了他的脖子上微微一抹,切开了他的皮肤,刺痛感让那个男人身体一颤,乔尔的另一只手已经捂住了他的嘴。

    “不想死就别乱动。”乔尔低声道,接着便直接拖着那个男人回到了老宅的阴影里,那个男人起先还挣扎了一下,直到乔尔又在他的脖子上切开了一条更深一点的口子,鲜血顺着他的脖子淌下,钻进了衣领里。

    回到阴影里之后,乔尔直接粗鲁将那个男人抵到了墙上,扯住他的衣领,并用“寂静”抵住他脖子上的伤口。“救、救命……”乔尔刚刚松开他的口,他便想要大喊,飞鱼果断的用长弓砸向了他的嘴,男人闷声哀鸣了一下之后,吐出了一口夹杂着碎牙的鲜血。

    “她们在哪儿?”乔尔问道。

    “你说谁?”那个男人露出一副不知所措的表情。

    乔尔抬起拳头便往男人的脸上砸去,一阵碎裂的声音之后鲜血从他的的鼻子里喷出,乔尔一拳打断了他的鼻梁。“她们在哪儿?”乔尔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的再次问道。

    “我、我不知道……”那个男人的嘴里与脸上全是自己的血,以至于他说话都含糊不清,每说出一个字都吐出了血沫。

    “让我来问吧……”

    飞鱼话还没说完,乔尔便抵住了男人的脖子,“捂住他的嘴别让他叫出声。”飞鱼还来不及反应,乔尔便将“寂静”刺入男人的右脚,男人张开了没牙的嘴要惨叫,飞鱼的长弓便堵住了他的嘴。

    男人的惨叫结束之后,飞鱼拿开了长弓。“她们在哪儿?”乔尔握着“寂静”问道。

    “疯子!你们这些……啊!……呜呜呜!!!”他的嘴再次被飞鱼的木弓堵住。

    乔尔这一次刺穿了他的左脚,“下一次你就没命了,”乔尔保证道,他已经忍耐到了边缘了,“我保证,我会杀了你。”

    男人瞪大了眼睛看着乔尔,然后拼命的点了点头。飞鱼拿开了沾着男人的血沫的长弓,男人用无牙的口含糊不清的说道,“他们在……那边的老宅……”

    “马车也在吗?”飞鱼沉声问道。

    “在、在、在!”男人急忙点头道,血沫顺着他的下巴淌下。

    “从这里顺着过去第几栋老宅?”乔尔又用力的将男人按在了墙上,他的头撞到了老宅的木墙发出了“咚”的一声,引得飞鱼紧张地朝拐口外张望了一下。

    男人愣了愣,便立刻摆出一副哭脸,“我、我怎么记得住啊?!”但当乔尔的肩膀稍微动一下时他就急忙哭喊着,“我们……”“嘘!”飞鱼恶狠狠地命令他压低音量。

    男人也立刻照办了,“我们老大就坐在门口的石阶上……你们只要过去就能看见……”

    “你们有几个人?”乔尔松开了抵着男人的手,将剑暂时收回了剑鞘。男人也急忙找准了功夫喘了两口气,“有、有七个人……”男人结结巴巴的说道。

    乔尔从他腰间取下了硬木棍,接着狠狠地砸向了男人的腹部,男人立刻痛苦的蹲了下去,涨红了脸、张大了嘴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乔尔走到他的旁边,举起硬木棍冲着他的脑袋又是一次重击,男人之间向前扑倒在地,血从他的脑袋上淌下,乔尔则将染血的硬木棍丢在了他的旁边。

    “死、死了吗?”飞鱼瞪大了眼睛,他还是头一次见到别人这么粗暴的对待npc的。

    “无所谓。”乔尔深呼吸一口气,然后活动了一下肩膀,接着从腰间抽出了剑,“接下来我要杀过去。”他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看着飞鱼。

    飞鱼愣了愣,然后还是点头道,“算我一个。”

    乔尔点了点头,握着“寂静”直接从小巷里走了出去,飞鱼端着长弓跟在他身后。

    ……

    塞维好久没见过这种身手的家伙了,从房子里出来的手下一下子就被砍倒了三个,莫纳那个白痴连裤腰带都没系好就跑了出来,结果被那人直接从左肩砍到了右肋,直接劈成了两半。塞维发现那把黑剑在挥舞时没有发出一丝的声响。

    其他从老宅里出来的手下看着满地的血腥与内脏,都不敢上前,有两个家伙甚至直接吐了起来。这帮没用的废物。塞维从腰间抽出了宽刃的大砍刀,推开了自己的部下走到了前面。“你是什么人?”塞维看着那个一头杂乱短发的男人冷冷地问道,“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干什么?”

    那个男人没有回答,而是直接踩着满地的血腥大步上前,手中染血的黑剑一个上挑直取塞维的脖子,塞维连退一步,没想到这个家伙居然说打就打,很起粗铁砍刀挡住了这一击,黑剑的剑尖在砍刀的侧面擦出一串火花。

    “给我上!”塞维一声怒吼,他知道自己的部下在畏惧什么,如果自己不给他“提个醒”,他们完全可能被这个男人直接杀散。这家伙和以前跟他们交手的佣兵不一样,其他佣兵都会故意留一手以免惹出人命,而这个男人……他就是为了杀人而来。

    是为了她们吗?塞维下意识的看向了老宅,而那个男人也在下一个瞬间用黑剑捅穿了塞维一个部下的胸口,另一个举着硬木棍想要砸向他的部下则被不远处的那个佣兵弓手给射穿了脑袋。

    这是一场屠杀。塞维意识到了,他手下的这些地痞流氓根本就不是这些刀尖舔血的佣兵的对手。既然那两个人是为了她们来的……塞维想到了什么,他直接转身冲向了老宅,而那个男人也发现了他的意图,直接握着剑向他冲了过来。

    “拦住他!”塞维忍着惊恐的大喊道,他的部下也迟疑的移动起了步子。

    “滚开!”那个男人发疯了似的大吼道,眨眼间一个靠近他的人被割开了喉咙,血像是下雨一般喷涌而出,洒在了那跟人的身上与剑上,等被割开喉咙的人倒下时,再也无人敢上前阻拦,那个男人直接冲向了塞维。

    恶魔,这个男人是恶魔!塞维在心中大喊,诸神啊!

    他转过身,朝着那个男人掷出了砍刀,大刀旋转着飞了过去,男人横起黑剑阻挡,但刀刃开始切入了他的肩膀,他吃痛的停了一步。塞维抓住机会冲进了屋子,但他刚刚进门就停住了。老宅内部光线昏暗,唯一的光源便是桌子上的镀银烛台,地上洒满了干燥的稻草,虽然有桌子却没有椅子,他们都是从马厩里搬来了稻草捆充当椅子。

    塞维先是看了看上楼的路,接着目光又移到了桌子上的烛台上,他眼神中闪过恐惧与疯狂,他抓起烛台,丢向了那一捆捆稻草,接着便冲进了老宅里面的后门。

    “去死吧……”塞维一边疯跑一边念念有词,他撞开了老宅的后门,逃进了阴森的小巷,“去死吧,愿火焰烧死你这个恶魔……神敌……”

    无意中,塞维将心中所想的祈祷都念了出来。

第六章 血与火(下)

    乔尔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便已经将三个人杀掉了。他从未有过这种实力,之前在城门口时他便有这种感觉了,干净利落的杀掉一个人,宛如战场老手一般。从雪原深处的那个要塞里出来后乔尔就有了这种感觉,挥动剑刃的时候便仿佛被那个名为雷曼的游骑兵队长附身了一般。

    不过此刻已经管不了这些了,他用握剑的手将压在肩膀上、切到骨头上的砍刀给向上打了下来,染血的刀刃沉重的落在了地上,疼痛感让乔尔从那个“雷曼”的感觉中回到了现实。那个光头的高个子冲进了老宅,赫米和茜莫肯也在里面。乔尔咬着牙也跟着冲了进去,但是那个高个子已经消失不见了,而一堆稻草则被蜡烛给点燃了,开始冒出了烟。

    “怎么回事?!”楼上一个握着硬木棍的人闻到烟味便从楼梯冲了下来,但刚刚站稳则被乔尔用十字弓给射穿了胸口。那人的尸体还未倒下,乔尔便大步走向了楼上,一边将手中的十字弓塞回了“背包”里。

    “赫米!”乔尔忍着烟一边大喊着冲上了楼,虽然临近河岸,但是老宅里面却异常的干燥,并且还堆满了易燃的稻草。“赫米?你在哪儿?”

    乔尔来到了二楼,抬眼望去有五扇老旧的木门,乔尔一脚踹开了自己左手方的门,里面的木桌与空荡荡的柜子上满是灰尘,从老旧木地板的缝隙间涌上来的烟雾与热气将灰尘带了起来,惹得乔尔咳嗽了起来。“赫米!”乔尔扯着嗓子大吼道,“你在哪儿?!”接着他又走到了第二扇门面前,一脚踹在了门上,但是门锁却仍旧还做起作用,于是乔尔连踢三脚,头部与肩膀的伤、还有楼下冒上来的烟与热气让乔尔的头上渗出了汗。

    感觉就像是行走在地狱上。乔尔几乎能透过脚下地板的缝隙看见楼下的火光了。“赫米!”乔尔都能听见自己的声音开始沙哑了。

    “康汀先生!”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的门内传来,里面也传出可咳嗽声,乔尔立刻转过身,一脚踢开了门,老旧的木门碰的一声居然直接倒下了,巨大的声响引得躲在房间角落里的少女与女孩发出了尖叫声,两人紧紧地偎依在一起,茜莫肯的衣服甚至被扯坏了。“赫米!”乔尔看见了她的脸之后大步走进了房间去。

    “小心!”茜莫肯修女尖叫道,但当乔尔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后脑勺已经遭到了一记重击,这一下几乎让乔尔觉得自己的眼球都要挤出来了,他向前倒去。不,我不能在这里倒下。乔尔在一片眩晕中只剩下一个念头,他在几乎要斜倒前的最后一刻迈出了前脚,重重地踩在了老旧的木板上,木板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吱嘎声。乔尔没有任何想法,猛地转过身,手中的黑剑切开烟雾与空气却没有发出一丝的声响,但是乔尔却感受到了骨骼与血肉在自己的剑下断裂的感觉。

    这一击让得乔尔几乎跌倒,他向前扑倒的时候扶住了墙,眼前的事物忽明忽暗,他几乎觉得自己随时都会晕倒,他看见暗红的血顺着木地板淌到了他的脚下,而木地板的缝隙间则涌出浓烟与火光。

    在眩晕与呛人的烟中,乔尔看见了火光与血,旁边似乎有人在冲他喊着什么,但是他毫无意识,连有人将他扶到了楼梯口他都没有注意到,每一次闭眼睁眼,眼前的事物都会变换。

    一片眩晕中,乔尔几乎无法呼吸,他开始咳嗽与干呕了起来,但是扶着他的人却死死地抓住他不肯松开,火舌跳动,热气刮过乔尔的脸庞,让他稍微清晰了一些。此刻他正整个人靠在扶着他的人身上,赫米也紧紧地环着那人的腰,他鼻尖痒痒的,原来是血从鼻尖滴下的感觉,他微微抬起头,几乎以为自己正行走在地狱间。

    火焰与浓烟在他的身旁舞动着,烟雾中仿佛隐藏着什么东西,但乔尔却看不清它们的样子,乔尔眼睛可以看见的地方都是一片血红,血燃烧起来了。乔尔又闭上了眼睛,仿佛过去了半个世纪,他挣扎着迈出了一步,同时又睁开了眼睛。

    “别死……求求你……别死……”那人似乎在哭,乔尔听见女人的哭声之后抬起了头,看见的她的侧脸。

    艾露。乔尔的嘴唇动了动,无声地念出了那个名字。

    在烟与火中,扶着他与赫米的人是他的妻子,艾露。她也侧过了头来,两目对视,乔尔看见了她的脸上露出了笑容,那抹曾经他每天回家时她都会露出的笑容。我愿意用我的生命来换取这个笑容,乔尔忍着疼痛与眩晕也挤出了一抹笑容,我愿意用生命来换取她的……

    这时头顶上传来了断裂的声响,艾露的面容如被风吹散的烟一样消失了,变成了眼角带着泪水、一脸惊恐的茜莫肯修女。“康汀先生……?”茜莫肯修女也注意到了乔尔的视线。

    热浪从头上涌来。艾露。乔尔颤抖着双脚支持住了自己的身体,他环住了她的身体,“赫米,抱紧茜莫肯。”乔尔最后这么说道。

    “康汀先生?”茜莫肯修女还来不及反应,乔尔便怒吼着使出了最后的力气,这力量让他自己都觉得难以置信,体内隐藏着的伤口仿佛又全都裂了开来,他费尽最后的力气将茜莫肯与赫米推了出去,这时断裂的声音忽然如山崩一般传来,燃烧的房梁断裂坍塌了下来,热浪、浓烟,还有女人的尖叫声是乔尔最后意识到的东西。

    ……

    安东尼已经分不清此刻街上弥漫着的是

    雾还是烟了,远处的火光让他不安,他加快了脚步冲了过去,卫兵们被他甩在了身后。远处的老宅不知为何燃烧了起来,那是靠河的位置,位于教堂附近、旧城区边缘的这一块地方是一个麻烦的地方,刚来金瀑城巴罗武夫就警告他让他远离这里。但不知为何,直觉告诉安东尼,那边在发生着什么。

    安东尼走过小巷,“观察”技能告诉他地上有着一条车辙印,他从酒馆里出来后就一直追着这条车辙印,结果却来到了这里。他来到了河岸边,河水开始变暗,河面上浮着灰色的雾,天色已经变成了暗灰色,此刻已是黄昏,但太阳仿佛不是在天边,而是在这破旧的老宅间,火焰冲天而起。

    安东尼没走两步就看见了拐角处有一个人倒在血泊里,也不知是生是死,但安东尼此刻比起这个更关心火灾,他向前走了两步就闻见了一股血腥味,再向前,透过浓烟与雾气,看见了一地的内脏与血迹,几具尸体倒在血泊间。“好家伙!”安东尼捂着嘴看向了前方,一个人正在将茜莫肯修女与赫米拖离燃烧的老宅边。

    “康汀先生!”安东尼刚刚靠近就听见了一阵倒塌的声音与一个女人的哭喊声,安东尼咬着牙加快了脚步走上前,那个抓着茜莫肯修女与赫米的人立马回过了头来,他背着弓与箭,明暗的火光让安东尼差点没认出他来。

    “飞鱼?!”安东尼等着他的脸,但不待他回答,他看向了望着燃烧的老宅哭泣的茜莫肯修女,“乔尔去哪儿了?”

    “康汀先生还在里面……”茜莫肯修女绝望的看着两人,“求求你们,救救他……救救他……”

    安东尼一咬牙,直接冲向了燃烧的老宅,他从背包中取出了手套与围巾,然后是一个水袋,他用水袋里面的水打湿围巾,接着洒在了自己的身上。“你疯了!”飞鱼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要来帮忙就来!不来就闭上嘴!”安东尼恶狠狠地对他骂道,接着直接冲进了火场。热气与浓烟几乎逼退了安东尼,但是他还是咬着牙冲了进去。这是个游戏,安东尼告诉自己,这只是个游戏。

    大厅里,地板也燃起了火,倒塌的房梁也还在熊熊燃烧,还压垮了摆在大厅中间的木桌。他看见了在燃烧的废墟间躺着的那个人,火焰已经开始在他的身上燃烧了,安东尼甚至几乎以为他死了。“乔尔?!”安东尼透过围巾喊道,乔尔的手指这时抽搐了一下,表明他还活着。

    安东尼二话不说冲了上去,双手伸进了燃烧的房梁底下,他咬着牙想要把房梁给抬起了,即便是戴着手套火焰也在灼烧着他的手,他几乎想要松手,但还是死死地支撑着将房梁抬起来了一些,木头断裂的声音与火焰的噼啪声不绝于耳,倒塌的房梁刚刚有了一丝动的迹象,安东尼脚下的木板便发出了断裂的声音,火焰摧残着老宅的一切,已经蔓延到了乔尔的身上,昏迷的他也被火焰所唤醒,痛苦的嘶吼出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乔尔的凄厉叫声让安东尼焦急无比。

    “坚持住!”安东尼也大声回应道,但无论如何费劲房梁都只是微微移动,头顶上的天花板不断的燃烧着剥落下来,仿佛地狱的火雨一般。这时一个身影走到了安东尼的旁边,同样带着手套的双手伸进了燃烧的房梁底下。

    “快点!”飞鱼一边怒吼着一边费劲的抬起了房梁,安东尼也没有多说什么,两人涨红了脸将房梁抬了起来,压在乔尔身上的其他木板也在燃烧,但是乔尔却自己挣扎着从火焰中爬了出来,他的裤子与身上的熟皮甲已经开始燃烧了,接着火焰迅速的吞噬了他,他的头发也在燃烧,接着是整张脸,他身上就好像是涂了油一般,火焰在吞噬他。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乔尔嘶吼着从地上半爬了起来,摇摇晃晃、手脚并用的朝门口冲去,他拖着一条腿,似乎是被房梁砸断了。

    “水!快拿水出来!”飞鱼丢下了房梁是大喊道,他的手套也开始燃烧了起来,两人脚下的地板也彻底支撑不住了,几乎每踩一脚都会陷入地面,两人发疯似的逃出了老宅,更多燃烧的天花板落了下来。

    “水!水啊!”安东尼焦急地大吼着催促自己从背包中取出水袋,但是他当他拿着水袋抬起头时,乔尔已经摇摇晃晃的向前走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他用手拍打着身上的火焰,似乎是想要熄灭它们,他的腰带燃烧断裂,剑鞘也燃烧起来,黑剑落了下来,落在了地上。

    “康汀先生?!”茜莫肯修女捂着嘴难以置信的看着在火焰中的人影。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乔尔的声音几乎快要断绝,在安东尼注意到时他已经走到了河岸边,接着痛苦的嘶吼声终于断绝,他整个人一头扎进了河水之中。

    ……

    火焰被水熄灭了,但乔尔还是能感觉到灼伤感,河水的冰冷像是匕首一般穿过他烧焦的皮肤钻进了他的身体。他颤抖了起来,吐出了大口的气与烟,冰冷的水灌进了他的肺。

    乔尔能感觉到自己在不断的下沉,火焰仿佛还在灼烧他的灵魂,而河水也没有在拯救他,而是以另一种方式折磨他。不断地下沉中,乔尔感觉时间仿佛都静止了,水中细小的气泡在他的身侧浮动着,恍惚间他以为自己回到了火场里,火星

    在周围飞舞。

    继续下沉,乔尔看见了河底有无数黑色的手在舞动着,像是在向他挥手。他的眼睛中仿佛还有火焰,黑暗的河堤让他的眼睛稍微舒服了一些,冰冷的河水也安抚了他眼睛的灼痛。那些黑色的手变成了触须,渐渐的有了颜色,如同河泥一样的绿黄色,接着触须又变成了头发。

    那是水藻。乔尔意思到,那些细小的水泡便是从它们的底下冒出来的,水藻顺着水流舞动着,忽地水流又变了向,水藻也跟着换了舞动的方向,接着又变了……仿佛漩涡一般,水藻中间也出现了一个漩涡,接着水藻的“漩涡”便渐渐的凸了起来,一阵苍白的脸出现在了“漩涡”的中心,那是一张在黑暗的河底也能看见的散发着光的脸。

    一具**的酮体从水藻的漩涡中浮了出来,发光的水泡在她的周围盘旋着,她的头发也是水藻,水藻开始缠绕在她的身上,与发光的水泡一起组成了一件华服。是水藻夫人。乔尔开始朦胧的意识告诉他。

    水藻夫人朝着乔尔的方向游来,所有靠近她的水泡都开始散发出珍珠白的光芒,她脚下的水藻像是仆从的手臂一般伸向了她。“睿度因。”她轻轻呼唤到,如贵妇人一样的有礼且空灵的声音,她没有开口,乔尔却听见了她的声音。

    “睿度因,”她又轻轻呼唤到,接着她伸出了她苍白且散发着光的手抚摸向了乔尔的脸庞,“这里不该是你来的地方。”

    “我的气泡也装不下你的灵魂,”水藻夫人笑了笑,乔尔恍惚间忘记了她是一位神明,“回去吧,睿度因……”

    “水底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她抬起了手,乔尔这才意识到自己正在上浮,但他的身体却感觉就像是吸了水的海绵一般变得沉重了。

    乔尔的意识也渐渐的暗了下去,他的眼睛一直看着在黑暗的河底散发着光芒的女神,渐渐的,白光也远去了,最终乔尔陷入了一片黑暗中。

    而周围的黑暗中,仿佛有着什么东西在游动着。

    是一条大鱼吗?乔尔在最后的意识消失前这么想到。

    ……

    安东尼焦急地看着看似平静的河面,身旁的赫米则跪在了原地,颤抖着身体祈祷了起来,但她的声音也在颤抖。飞鱼摘下燃烧的手套之后就一头扎进了河水中,接着茜莫肯修女也跳了下去,她矫健的身姿让安东尼愣在了原地。

    但安东尼不会游泳,所以他并没有跳下去,而且岸上也需要有人看着。河岸离河水的距离有三米多高,但是河堤上修剪得有阶梯,洗衣妇常回来通过那些阶梯到河面边去洗衣服,而落水者也会靠近那里从而爬上岸来。

    安东尼将乔尔的那把黑剑交给了跪倒在原地祈祷的赫米,“看好这个,呆在原地。”不待赫米答复什么,他便三步并两步的下到阶梯底下去。现在其他卫兵也赶了过来,开始帮忙灭火,有人拿着水桶在阶梯上来来往往,嘈杂声让安东尼更是焦躁。

    忽然一串气泡浮上了水面来,安东尼瞪大了眼睛,接着一个人浮出了水面,是飞鱼。他换了口气,然后抓住了河岸。“没找到他!”飞鱼一边喘气一边喊道。

    “怎么可能?”安东尼看了看河面,“是不是被河水冲走了?修女呢?!”

    “不知……呜啊!”噗通一声飞鱼沉入了水中,他在水中挣扎了起来,安东尼瞪大了眼睛,身上去抓住了安东尼在水面挣扎的手,巨大的力差点将安东尼也扯入水中。

    “喂!来人帮忙啊!”安东尼大吼道,一个下楼梯来取水灭火的卫兵丢下了水桶立刻冲了过来一把抓住安东尼的衣服将他拖了起来,安东尼也顺势将飞鱼拉出了水面。飞鱼吐出了一大口水,伸手死死地抓住了河岸。

    “有人!有人抓住了我的脚!”飞鱼精疲力竭的大喊道,“快!拉我上去!”在卫兵的帮助下,安东尼与他一人抓住飞鱼的一只手,将他拖出了水面,飞鱼则看见了一只苍白的手死死地抓住了飞鱼的脚踝。

    他不顾开始吐水的飞鱼,抓住了那只冰冷的手,将她也拖出了水面,她的脸刚刚露出水面安东尼就认出来了,是茜莫肯修女。“这个!快点!”安东尼焦急地冲着卫兵大喊大叫道,长了白胡子的老卫兵也没有跟他计较什么,强壮的手抓住了茜莫肯修女,将她也拖上了岸,这时安东尼才看见她的另一只手似乎还拖着什么。

    “是乔尔!”安东尼惊喜的大喊,已经爬起来了的飞鱼也加入了帮忙,三个大男人费尽全力终于将茜莫肯修女与乔尔拖上了岸。

    “诸神在上!”老卫兵第一眼看见乔尔的时候惊呼道,但是他却没有松开手。安东尼与飞鱼脸色沉重的看着乔尔,安东尼推开飞鱼,“你去救修女,我来救他!”说着安东尼便开始帮乔尔做心脏挤压与人工呼吸,飞鱼愣了愣,看了看修女,但最后还是咬着牙学着安东尼的样子给茜莫肯修女做起了人工呼吸。

    此刻的乔尔简直宛如一具焦尸,头发已经被烧光,身上的皮肤几乎没有一块完好的,安东尼几乎都以为他死了。但他知道,乔尔没有死。他忍着不适感,拼命地挤压着乔尔的胸腔。

    快点!快点!快点活过来啊!安东尼几乎想要喊出来。

第七章 烙印(上)

    “乔尔?”她轻轻地呼唤道,“乔尔?”

    乔尔猛地睁开眼睛,窗户外透进来的光白而温暖,灰尘如光点一样在窗户边飞舞,乔尔看着熟悉的天花板,他转过头,艾露正笑着看着她,赫米在桌子旁踮着脚,“亲爱的,该吃早餐了。”“爸爸,今天吃煎肉排哦!快点起来!”赫米对他喊道。

    乔尔笑了笑,掀开了身上的被子,站起了身子来,他伸手去取下了挂在墙上的外套披在身上,北方的寒冷让他清醒了过来。他走向了桌子,看着丰盛的食物,搂住了妻子的腰,在她的唇上轻轻地吻了一下。桌子上又木碗装着的白煮蛋,一大碗燕麦粥,面包掏空做成的碗与三个大小不一的马克杯,里面盛满了牛奶,还有三个盘子里面被煎的金黄的肉排,上面撒上了黑胡椒与百里香,让乔尔看了便咽了咽口水。他好久没吃到艾露做的饭菜了,乔尔下意识的这么想到。

    “赫米!”乔尔听见外面有人在喊女儿的名字,他皱着眉头看向了窗外,但窗户外只有一片白光,什么也看不见。

    “噢!来了!”赫米回应了一声,便直接小跑着冲出了房间。

    “赫米?现在是用餐时间了!”艾露装作严厉地说道。

    “噢,妈妈,就一小会儿!”赫米从门外探进了半个身子说道,说完她就又跑了出去。

    “不行,亲爱的。”艾露双手抱胸的跟着赫米走了过去,她忽然又转过头来冲乔尔笑了笑,“不准偷吃!”

    乔尔笑着摇了摇头,然后低头看向了桌子上的食物。

    不,这不是真的……

    乔尔只觉得脑袋里忽然一片眩晕。木碗中的白煮蛋变成了一颗颗眼球,燕麦粥变成了粘稠的血肉混合物;面包变成了半截没有下巴的头颅,空洞的眼窝在看着乔尔,头颅的舌头摊在桌子上,杯子里的牛奶也变成了暗红色的血液;盘子里的猪排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各种血腥的内脏。刚刚还干净整洁的餐桌忽然间变成了血腥恐怖的屠宰桌。

    乔尔退了两步,他看向了艾露与赫米离开的门。“艾露?!”乔尔大声喊道,“赫米?”

    忽然门外传来了赫米的尖叫声。乔尔几乎毫无停顿的冲了过去。乔尔刚刚来到门外,看见了艾露的身影。“亲爱的?赫米呢?”乔尔慌张的问她。

    她转过了头来,血泪顺着她的脸颊躺下。“保护好赫米,乔尔。”她一边这么说着,她的面容也化作了鲜红,接着她整个人如同散落的沙子一样化作了一潭血水。“不、不不不不!!!”乔尔冲了过去,但触碰到的只有一片猩红。

    乔尔还来不及悲伤,门外又传来了赫米的尖叫声。不,赫米,不!乔尔冲出了房子,整个世界顿时陷入了黑暗,天空开始也是一片漆黑,现在却被地上冲天而起的火光所染红。整个城镇都陷入了火焰之中,什么东西在远方咆哮,热浪与烟充斥了整个世界。赫米跪坐在前方的空地上,身后是熊熊燃烧的城市,她的抱着那把名为“寂静”的黑剑在这浩劫前瑟瑟发抖。

    “赫米!”乔尔大喊着想要上前,但他刚刚伸出手,便看见了火星在自己的手上跳动着,自己的皮肤如同木炭一般被点燃了,火焰瞬间吞噬了乔尔,他看着前方的女儿消失在了火光之中,整个人倒在了地上,火焰之中,他唯有哀嚎。

    ……

    乔尔睁开眼睛的时候,自己正躺在建立的房间中,视野范围左上方的hp条只有个位数的数值,许久也不曾恢复一点。他想动一下手指,灼烧感便从指尖开始蔓延开,最后蔓延至了全身,乔尔的皮肤仿佛都在被火烧一样的疼痛,这种感觉折磨着他的意志,让他认不出低声哀嚎出了声音。

    “你醒了?”安东尼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但乔尔的脖子却不能动,他这才发现自己的身体被绷带层层裹住了,像是木乃伊一样。“医生看见你就直接摇头走了,他说烧成这样肯定活不下来了。”安东尼顿了顿,他似乎就坐在床边的凳子上,乔尔能用眼角的余光看见他的脸,“玩家在这种时候也早就被宣判‘死亡’,只能去重新创建角色了。但你却活了下来。”

    乔尔没有回答,他只是静静地听着,他感觉到鼻腔里仿佛还有烟味,每次呼吸都能闻见烧焦的味道,而肺里则满是河水的冰冷感觉。“奥拉夫在离开前跟我说了些事情,”安东尼继续说道,“他说你……很特殊,我想我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虽然搞不明白你是怎么获得‘死而复生者’这个身份的,亲眼看见也确实让我大吃一惊,在场的飞鱼都以为你是开了外挂,”安东尼似乎笑了笑,“我已经告诉飞鱼不要把这件事说出去了,他也答应了。但到底会怎么样,我就不知道了。”

    “如果让别的玩家知道你有死而复生者的身份,你可就摊上大麻烦了,几乎所有人都会来找你,想要从你这里获取这‘外挂’一般的技能或者别的什么。”

    “要喝水吗?”安东尼问道。

    乔尔张了张嘴,嘴角仿佛要裂开一般疼,喉咙也像是被烙铁烫过一样。“她们呢?”乔尔几乎听不出这是自己的声音了,粗糙、难听,根本不像是常人的声音。

    “茜莫肯修女去休息了,她在这里照顾你两天了,都没有怎么合过眼。”

    乔尔转过头,脖子上的皮肤传来了裂开一样的疼痛,乔尔脸上的肌肉为之抽搐,却引得脸上的皮肤也发出同样的疼痛感。“赫米呢?”乔尔沙哑

    的声音颤抖了起来。

    安东尼没有说话,乔尔这时看见了放在自己床边的“寂静”。“赫米去哪儿了?”乔尔的身体开始颤抖,他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愤怒,“赫米去哪儿了?!”乔尔几乎吼出了声,但嗓子也差点因此而彻底失声。

    “别冲动,伙计!”安东尼站了起来,将乔尔按回了床上,但触碰到他肩膀的时候乔尔惨叫了出声,“噢,抱歉。”安东尼整理了一下语言,“我已经拜托铁链骑士团的朋友去找了,这两天发生了很多事。”

    “到底……怎么……回事?”乔尔虚弱的问,他觉得自己快要发不出声了。

    “怎么回事呢……”安东尼挠了挠头,然后坐回了位置上,“我们把你和茜莫肯修女从河里拖上来之后,回到岸上时那个小女孩儿就已经不见了,只留下了这把剑在原地……嘿!别乱动,你听我说,先别冲动!”安东尼再次将乔尔按了回去,“我已经派人去找了好吧?”他顿了顿,“我问了当时灭火的卫兵,大部分人没注意到,但是有个人说……”

    “说什么……?”乔尔的声音沙哑且颤抖,却蕴含了愤怒。

    “她被教堂的人带走了。是一个穿黑衣的人,应该是教堂的人,”安东尼紧张的摸了摸鼻子,“起码那个告诉我的卫兵说是教堂的,我也派人去调查了。”

    乔尔回想起了之前陪茜莫肯修女去教堂时看见的穿着黑衣黑甲的墓穴守卫。想到这里,乔尔便挣扎着想要爬起来,身上的伤剧烈的发作了起来,但他死死地咬住了牙,没有叫出声来。“嘿!别乱来!”安东尼把他按了回去,“你先别乱动,ok?我去帮你找那个小女孩儿,明白吗?”

    “你……根本不明白!”乔尔咬着牙说道,烧伤几乎要让他晕厥过去。

    “我是不明白!但是我能找到她!你明白了吗?!”安东尼忽然火了一样,他指着乔尔的鼻子,“我把你的女孩儿弄丢了,我就一定会把她给你带回来!明白了吗?!所以在此之前,你给我好好在这里养伤!”

    “你让我待在这里?!”乔尔也想喊回去,但是嗓子只允许他沙哑的低吼到。

    这时门打开了,一个人直接走了进来。“安东尼先生,我已经找到了……”他顿了顿,然后看向了床上的乔尔,“嘿,老哥,你醒了?”飞鱼扯了扯嘴角,然后走了过来,“我都以为你死定了,不亲眼见到我都不敢相信这样的伤还能活下来呢。”

    “找到什么呢?”安东尼皱着眉看着飞鱼问道。

    飞鱼得意的笑了笑,“那个女孩儿。”

    ……

    茜莫肯被隔壁的声音吵醒了。康汀先生醒了吗?这是她的第一个念头。

    她想要从床上爬起来,但是却连推开被子的力气都没有。明明刚刚从水里被救出来的时候连力气都没有了,回到酒馆后却逞强要去帮忙照顾康汀先生……茜莫肯半睡半醒的看着天花板,隔壁的争吵声也消失了。康汀先生醒了吗?茜莫肯又想到。

    当医生过来的时候,茜莫肯几乎快要晕睡过去,他看见康汀先生的样子之后就直接要转身离开,但在茜莫肯的请求下,名叫飞鱼的佣兵还是跟着医生去了一趟他的宅子,取一些茜莫肯所需要的草药。

    茜莫肯曾经跟老修女一起学过制作治疗烧伤的药膏,虽然已经很久没有制作过那种药膏了,但是此刻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在安东尼先生的帮助下,茜莫肯成功做好了药膏,并且给康汀先生的全身敷上了药,然后裹上了绷带。虽然不知道有没有用……茜莫肯的心一直悬着。

    康汀先生到底醒来了没有?茜莫肯快要睡着时,又忽然被这个问题给弄醒了,实在放心不下,于是她还是竭尽全力的推开被子。在敷上药之后,康汀先生昏迷了已经整整两天了,期间一直发烧,还在不断地说着什么,但茜莫肯能听清楚的只有“艾露”与“赫米”。

    茜莫肯扶着床沿艰难的站了起来,眼皮非常沉重,她几乎就要站着睡过去,但是她还是摇了摇头,保持着清醒朝门口走去。她推开了门,走了出去,康汀先生房间的门没有关,茜莫肯揉了揉眼睛走了过去,她小心翼翼地朝你们看了看,飞鱼和安东尼先生都在啊。

    “……我不相信她……”一个沙哑低沉的声音这么说道。

    “康汀先生?”茜莫肯意识到了那个声音的主人,她捂住了嘴不让再自己发出声。

    “她带着那些人来酒馆找赫米……”

    茜莫肯僵硬的站立在原地。不是的,康汀先生,我没有……茜莫肯的身体微微颤抖,她只觉得鼻子开始发酸。

    “不能这么说,她当时可是站出来想要保护那个女孩的。”飞鱼这么说道。

    “……不管怎么样……不行,别让她在牵扯到这件事情里面来了。”

    茜莫肯想要告诉他,但是她却只是退了两步,然后转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太好了,他醒了。茜莫肯松了口气,但在她关上房门的那一刻,泪水却不争气的顺着脸颊淌了下来。是我的错,赫米又不见了,都是我的错……她靠着门蹲坐了下来,如果那时候能……

    茜莫肯抱着腿,将脸埋到了膝盖上。

    “只要你把那位少女带到这里来,我便会帮你。”那时候老修士这么说道,“那么你的答复是什么,孩子?”

    “我拒绝。”茜莫肯没有一丝犹豫的回答道,“还有,修士,我想我已经不能再继续侍奉圣树了,我想要离开教会。”

    老修士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的长久注视着茜莫肯的脸。

    他答应了茜莫肯,并祝福了她。但等她离开之后,他就马上派人跟踪了她,直到回到了酒馆,然后那些人便出来将她与赫米一起带走了。

    那个修士与冷石镇的维亚爵士一样,他们都想要得到圣女,他们只是将赫米看作是一个工具或筹码。

    “我没有背叛你们,康汀先生……”茜莫肯啜泣着低声说道,却没有人回应她。但无论如何,赫米再次失踪都是我的错……

    寂静的房间中,只有茜莫肯的低声啜泣声。

    ……

    “真的不能再争取一下吗?”安东尼纠结的问,“明明有一个修女在内部帮忙的话我们就会方便多了。”

    “不行,”乔尔的声音非常小,所以飞鱼与安东尼在他说话的时候都尽量不发出声音,“我说了,不能再将她扯入我们的事情里面来了。”

    “我同意,”飞鱼点头说道,“这种事情还是交给玩家自己来解决好些。”

    “你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吗?”安东尼没好气的看向了飞鱼,“我们可是在商量潜入教会去偷一个人出来啊!”

    飞鱼顿了顿,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这么说来这件事情要跟我们会长说一下吗?有了公会的帮助的话会简单很多吧?”

    “叫你们公会直接和教会对着干?巴罗武夫又不是傻子,他干嘛这么做啊?”安东尼摇了摇头,“而且你们公会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

    “更重要的事情?”飞鱼皱了皱眉头。

    “问那么多干嘛。”安东尼瞪了他一眼,“这件事情必须从长计议。”说着他站起身子来,“你现在帮忙照看一下他,别让他乱来啊,这么重的伤要是引发二次创伤直接挂掉了也完全是有可能的。”说完安东尼站起了身子来。

    “你要去哪儿啊?”飞鱼一脸茫然的看着安东尼。

    “我去找你们会长谈谈,你在这里帮忙照看着他。”说完安东尼便直接离开了房间,并顺手带上了门。

    门咔嚓一声关上之后,飞鱼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真是个麻烦的家伙。”飞鱼觉得自己的脾气已经算很暴躁了,但在这个安东尼面前却发不起火来,“不过也是个挺厉害的家伙呢,我听公会的人说他居然就是那个在论坛上写攻略的德雷克耶!简直不敢相信啊!”说着他看向了乔尔,脸上缠着绷带的乔尔没有说话,只是盯着天花板。

    见乔尔没有搭话,飞鱼揉了揉鼻子问道,“为什么一定要找那个npc女孩儿?在教会的话说不定会更安全一些吧。”

    也许吧,在教会赫米会更安全一些。这一点乔尔不否认,但是这绝不是可以将她丢弃的理由,乔尔不可能舍弃的她,决不可能。“她……”乔尔的声音沙哑且低沉,“对我而言很重要。”到现在为止说了这么多话,他的嗓子已经疼痛得让他难以平静了。

    不待飞鱼说什么,乔尔便说道,“我想……喝点酒。”

    “不要水吗?”飞鱼放下了手中刚准备递到乔尔嘴边的水杯,见乔尔没有回话,便叹了口气。

    “嗯,好吧,我下楼去给你拿,在此之前你稍等。”说着飞鱼站起了身子,转身离开了房间。门咔嚓一声关上了之后,乔尔闭上了眼睛,他的眼球也感觉干涩难受,就像是刚刚被火烤过一样,全身上下传来的痛苦都让他想要大声哀嚎。但比起这些,他更多的是担心,担心赫米。

    就在乔尔思索着的时候,门忽然又被打开了。这么快?乔尔的脑中闪过了一个念头,但是眼角的余光看见的却不是飞鱼,而是另一个高大的影子。

    “这是审判,”那个人低声道,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告诉乔尔,“这一切……都是为了世界树。”

    乔尔不顾身上的伤口立刻爬了起来,那个光头的高大男人也扑了上来,乔尔伸手抓起了床沿边的剑,却被男人一把抓住了手腕,身上的伤让乔尔变得迟缓。男人的大手力气极大,触碰到烧伤时乔尔几乎惨叫出声,他握着乔尔握剑的手撞向了床沿,将他的剑打落在地,同时他的另一只手抓住了乔尔的脸,捂住了他的嘴。

    男人巨大的力量将他按在了床上,他抓起枕头捂住了乔尔的脸,让他无法呼吸,乔尔的身体也剧烈的挣扎了起来。

    “你这个恶魔,怪物,神敌!”塞维低声咒骂着,“火焰没有净化掉你,就让我来替世界树除掉你!”

    “一切都是为了世界树!”

    乔尔疯狂的挣扎起来,却完全不敌这个高大男人的力气。烧伤的皮肤裂开来,乔尔身上缠着的绷带被渗出的血所染红了不少地方,乔尔伸手抓向了塞维,但是只是抓住了他的脸,塞维扬起了脸,让乔尔的手指够不到他的眼睛。

    “去死吧!神敌!”

    该去死的人是你!乔尔几乎咆哮出声,全身上下的灼伤让他癫狂,他几乎以为自己的手掌再次燃烧了起来,火星蚕食起了手上的绷带。

    但出乎意料的,塞维却失声尖叫了起来。

第七章 烙印(下)

    塞维捂着脸连退了数步,乔尔将捂着脸的枕头丢到了一旁,终于得以呼吸,但当他看见自己身上的绷带时却又愣住了:渗出血的位置已经开始发黑,甚至冒出了烟,明亮的火星蚕食着被焦灼的绷带。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火场,火焰再次爬上了他的身躯。

    乔尔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上的绷带几乎全部被烧黑,火星在上面蠕动着,烟也冒了出来,他再抬起头看向了塞维,他的脸上出现了一个手掌印的灼伤。“邪术!恶魔!”塞维伸手触碰了一下脸上的伤疤,结果疼得大骂,“神敌!你将被烧成灰烬的!”

    接着他猛地从腰间抽出了一把明晃晃的匕首,“让我们看看神敌怕不怕钢铁!”塞维大吼着冲了上来,乔尔猛地翻身滚下了床,避开了塞维的一击,他翻滚间皮肤渗出的血越来越多,身上的绷带也大片大片的变得焦黑,火星与烟也冒了出来。乔尔捡起了地上的黑剑“寂静”,对向了塞维。

    “她在哪儿?”乔尔沙哑的问,他感觉到喉咙也有甘甜的血的味道,接着这股味道转变成了灼烧的痛与灰烬、浓烟的味道,乔尔感觉到烟从自己的嘴中冒了出来。自己的喉咙里就好像是燃了起来一样。

    “她在远离你这个恶魔的地方,”塞维忌惮乔尔手中的黑剑,没有贸然上前,“你永远不可能伤害到她了。”

    乔尔没有说话,身上渗血的地方传来的灼烧感让他几乎哀嚎出来,但他只是咬着牙,他伸手抓起了之前飞鱼放到桌子上的水杯,将里面的水灌进了嘴里,他几乎听见了喉咙传来的嘶嘶声响,最后一丝水汽与水涌出了嘴,让乔尔感觉到灼烧感好了些。但塞维也抓住这个机会冲了上来,他的匕首直取乔尔的喉咙。

    乔尔一边将空杯子砸向塞维,一边后退。塞维的匕首尖擦过他的喉咙,划破了他的皮肤,染上了一点血。但立刻乔尔与塞维都注意到了那匕首尖的血液如同被点燃的焦油一般忽地燃烧起来,乔尔脖子上的伤口也传来了灼烧的痛感。

    乔尔一剑逼退了塞维之后,便扯下了缠绕在自己身上的大片绷带,露出了底下泛着红色的可怖的烧伤皮肤,而渗出血的部位则还在冒烟,仿佛刚刚又被灼烧了一边一样,但同时也止住了血。

    “你的血会燃烧?”塞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匕首,火焰已经熄灭,但刚刚燃烧过的地方已经一片焦黑,“这是……什么诅咒?”

    “康汀先生?”这时门外传来了茜莫肯的声音,塞维看向了门,迅速扑了过去,一把将门推来关上,并放下了门闩。“康汀先生?发生什么事了?我听见了一些响声。”茜莫肯在门外敲着门问道。

    乔尔没有理会这些,他双手握剑,忍着疼痛,绷带见的眼睛冰冷的注视着塞维。“我知道了……”看着乔尔的模样,塞维毫不在意,他的眼中闪着狂热的光,“是俄格米莫修,我明白了,是灾业女神的诅咒!”他看向了乔尔,脸上露出了癫狂的笑容,“你受到了神罚了!你以为你捡回了一条命?灾业女神不会放任一个神敌就这么逃离自己的领地的,神明回应我了!神明回应我了!”说着塞维举起了双手,一脸痴狂的抬头看着天花板,像是能透过层层阻碍看见天空中的世界树一般。

    灾业女神俄格米莫修,三灾神之一,司掌**之灾的女神。

    乔尔从火场中逃了出来,而当时的火场便是司掌**之灾的灾业女神的领域,他本该死在那里,却还是逃了出来。

    神明诅咒。乔尔听说过很多关于神明诅咒的传说,比如关于“狂月女神”将人变成半人半狼的怪物的诅咒;因违背了神圣决斗的阿卡尔王子遭到了恐怖神明“猩红大君”的诅咒,其当上国王之后国家因战乱而走向了灭亡;被“瘟疫们的女王”诅咒的“利雯姆赫家族”,使得其家族之人所到之处都会引发瘟疫,以至于最终疯狂的人们开始猎杀其家族之人,使得曾经强大的“利雯姆赫家族”消失在了历史的河流之中。关于诸如此类的传说还有很多,但乔尔从未听说自己这种。

    这是关于血与火的诅咒。乔尔因疼痛而颤抖起了身子,但握剑的手却依旧有力。他注视着眼前的狂信徒,沉默无语的上前一步,手中的黑剑犀利的刺向了他的胸口。塞维也忽地惊醒,堪堪避开乔尔的一击,但“寂静”还是切开了他的鹿皮衫,在他的胸口上留下了一道血痕。

    这时门外也传来了砸门声,看样子是飞鱼也来了。乔尔咬了咬牙,并没有就此停下攻击,他连续攻击了数次,但虚弱的身体让得他的动作不如以前那般迅捷有力,被塞维轻松的避开了几击,甚至用匕首格挡下了他的一下斩击。

    而每一次动作都会让乔尔的身上多添一道伤疤,关节处的灼烧渗出了血液,触碰到空气的血液绽放出了火焰,又将伤口的流血止住了,连续一番下来,乔尔的身上冒出了缕缕的轻烟,绷带也剥落了下来,此刻的乔尔就如同一个从燃烧的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一般可怖。

    “哈哈哈哈,真美,真美啊!”塞维癫狂的大笑了起来,丝毫不顾愈演愈烈的砸门声,“在你身上的这个诅咒,简直是神迹啊!”

    “但差不多我也看厌了。”说着塞维避开了乔尔的一次斩击,抬起脚在他的腹部上踢了一脚,乔尔整个人向后跌去,撞到了墙上,最后跌坐在地,而他手中的黑剑也脱手而出落到了一旁。塞维走到黑剑旁,弯腰捡起了黑剑,此刻砸门声不绝于耳,塞维的脸上也露出

    了凝重的神情,门外的人甚至都开始用斧子劈门了。

    “差不多该送你下地狱了,灾业女神会理解我的所作所为的,”塞维走向了靠着墙坐着的乔尔,“他们总是能,因为他们是无所不能的神明。”

    但当他走近时却忽然僵住了身子。坐在地上的乔尔手中端着一把十字弓,乔尔的上半边脸还缠着绷带,但是塞维能看见他的眼睛,已经烧伤的嘴唇吐出了两个字。

    “去死。”

    扣动扳机的声音,弩箭脱弦而出的声音,还有穿刺血肉的声音,这些都被剧烈的砸门声所掩盖。弩箭从塞维的下巴穿了进去,箭头停在了他的脑子里,接着他高大的身躯向后倒去,重重地砸在了地板上,乔尔手中端着的十字弓也垂了下来,一直忍耐的剧痛让此刻放松下去的乔尔晕死了过去。

    ……

    赫米靠在石墙边抱着膝盖蹲坐着,她不知道此刻自己在哪儿,但是四周很安静,一点最细微的声音都能听见。她能听见火焰燃烧木柴时发出的噼啪声,木柴燃烧的味道,地上铺着的香草与干稻草的味道,以及一点点发霉的味道。赫米身后的石墙是暖和的,她猜自己正靠在壁炉旁边,因为火焰的声音与味道离她很久。

    带她来这里的人说话很冷硬,她将赫米与康汀先生的剑分开了,然后强行带走了她。被抱着的赫米听见了大火的声音,人们的嘈杂声,还有河水奔流的声音,她恍惚间以为自己回到了一年前的冷溪镇,但当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却已经来到了这里。

    “不用担心,你已经安全了。”一个慈祥的人说道,“我们会保护你的安全的,所以请安心休息。”

    “你是谁?”赫米胆怯的问。

    “诸神的仆人,孩子。”那个人这么回答,接着便带着那个带赫米来到这里的人离开了房间,赫米听见两个脚步声远去,最终消失在了关门声中。

    这是什么地方。赫米小心翼翼地摸索着,脚下是木地板,房间中间还铺了地毯;接着她找到了一张桌子,桌子上的篮子里放着带着很香气味的水果,还铺了桌布,上面还有水杯与水壶,而水壶里面装的则是甜甜的果汁;赫米还找到了雕花的木头椅子、柔软的大床和衣柜,衣柜里面整整齐齐的放着衣服。房间非常大,赫米摸着墙小心翼翼地转了一圈都花了很多时间。但是她没有摸到窗户,这是一个没有窗户的石头房间。

    这个想法让她感到害怕,于是她找了个暖和的地方蹲了下来。她其间甚至睡过去一段时间,但是却一直没有人来。“康汀先生……”赫米低声念道,“茜莫肯姐姐。”接着赫米开始了低声祈祷。

    这个世界上陪伴她的就只有火焰的噼啪声了,而这个声音让她心安无比。

    不知过去多久,赫米有一次从沉睡中行了过来,这一次她靠着墙睡着了,不知何时已经蜷缩着躺在了地上。火焰的噼啪声也变得微弱了。

    这时开门的声音让赫米稍微清醒了一些。“康汀先生?”赫米问道,但没有人回答,也没有脚步声。“茜莫肯姐姐?”

    赫米爬了起来,身上的酸痛让她皱起了眉头,但她还是扶着墙站了起来。“请、请问……是谁?”

    这时那个人回答了,声音冰冷而又僵硬,“你又是谁?”这个声音沙哑且可怖,但赫米没有听出其中的恶意。

    “我叫赫米,”赫米鼓起勇气回答,“是被人强行带到这里来的,您能帮助我吗?”

    那个声音沉默了一阵,“不能。”接着他动了,赫米听见了关门声,接着是他的脚步声,这是一种非常奇特的脚步声,噗叽噗叽。“你看不见东西?”那个声音问道。

    “是的。”赫米稍微低了低头,她听见他走进了房间。“请、请问,您……”赫米紧张的想问对方的来此地的原因。

    “你看起来……”那个人停在了赫米前方不远处,“很美味。”

    “您、您饿了吗?”赫米紧张的问道,接着她摸索着朝记忆中的方向走去,而那个声音的主人就只是静静的看着她,赫米花了好一阵功夫才终于来到了桌子前,她摸索着拿起了桌子上的水果,“您可以吃这个,水壶里还有甜甜的果汁。”

    那个人没有回答。“请、请问……?”赫米有些摸不着头脑,手中捧着的水果一直没有放下。

    “你不怕我?”那个人问道。

    “为什么要……怕你?”赫米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一年前她刚刚失去光的时候,她害怕一切陌生的声音,但在之后的生活中,她渐渐的能够分别出对方声音中的语气,生气、伤心,还是开心。她没有从这个人的声音中听出恶意,所以她没有害怕。

    那个人没有回答,接着赫米听见了他拉了一个木椅过来,木椅的腿在地上磨出的声音有些刺耳。接着赫米听见他坐了下来。这时赫米闻见了一些奇怪的味道,是这个人走进房间后带进来的,那有点像是铁锈的味道……或者说是血,赫米闻见过那种味道。

    “先生?”赫米小心翼翼地问道。

    “叫我大人。”那个声音冷冷地说。

    “是、是!大人!”赫米紧张的回答道。一般只有贵族才会要求别人叫自己大人。

    接着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气氛压抑了起来,赫米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而那个人则只是就这么坐在那里,没有说话,赫米只能不安的握紧了捧在手中的水果。这时赫米才忽然注意到,那个人……没有呼吸声。

    “你。”那个声音喊道。

    “是!”赫米被吓了一跳。

    “你叫什么名字?”那个声音问道。

    “赫米。”

    “没有姓氏?”那个声音似乎有些疑惑。

    只有贵族才会有姓氏,平民是没有姓氏的。所以赫米是没有姓氏的,而她知道自己的父亲曾经拥有“康汀”这个姓氏,但他从来没有提过。也许他不想要吧,赫米这么想到。既然他不想给我冠以这个姓氏,那我也不会去要的。赫米告诉自己。

    “是的,大人。”赫米低声回答道。

    那个声音又陷入了长久的沉默,而这一次赫米没有再跟着紧张,而是陷入了对父亲的追忆中让她有些悲伤。

    “我也没有姓氏,”长久之后那个声音说道,赫米能听出他在笑,但笑中只有冰冷与悲伤,“他不愿意给我冠以他的姓氏。”

    赫米能听出他所说的“他”是谁。“我很遗憾。”赫米不知道该如何安慰道。

    “不,这不关你的事。”那个声音冷冷的说,“你无法理解这些……”

    “我能理解,大人。”赫米打断了他,她平静的说,“我能。”

    那个声音再次沉默,而这一次他站了起来。赫米听见椅子倒在了地毯的声音,如果是木地板的话定会发出一声大声响。

    “不,”许久之后,那个声音艰难的说道,“你不能。”

    “不许将这件事说出去,不然我会杀了你。”那个声音冷冷地说。

    “是。”赫米尽量谦卑的回答。

    接着赫米感觉到什么东西刺穿了她手中碰撞的水果,赫米松开了手,他拿走了那个水果。接着赫米听见他咬了一口,接着又噗的一声将其吐掉了。“真难吃。”他说完,赫米便听见水果落在地上的声音。

    说完他又踩着噗叽噗叽的脚步声朝着房间外走去。

    接着赫米听见了开门的声音。“我还会再来的,”那个声音说,赫米能听见他残忍的笑声,但却还是没有听出其间的恶意,“下次,说不定我会杀了你。”

    赫米露出了微笑,“是。”

    那个人的笑声忽然又消失了,接着许久之后赫米才又听见他的脚步声,接着是重重地关门声。

    ……

    茜莫肯看着躺在床上的身影,她捂着嘴,虽然她曾经照顾过被从雪强盗营地救回来的饱受折磨的卫兵,但那时也不曾像现在这般一样。乔尔身上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肤,而且之前还发生了二次灼烧,房间内到处都散落着烧焦的绷带。

    “居然这个样子都还没死。”飞鱼摸着下巴感叹道。

    “火会杀死他。”茜莫肯严肃的说,她拿出了之前没有用完的药膏,开始给乔尔再次敷药,“请再给我一些绷带,药膏也不一定会够……”

    “绷带是有啦,”飞鱼挠了挠头,“但是药膏我没办法,我现在可不敢再离开这里,刚刚只是去楼下拿杯酒的功夫,居然就有人跑进来要杀他。要是被德雷克知道了我不被骂死啊。”

    那个人的尸体已经被卫兵拖走了,他们看见乔尔之后就一直皱着眉头,也没有细究这件事。毕竟这是乔尔的房间,而且很明显是那个被杀死的人自己闯到房间里面来的。

    不过茜莫肯刚才在房间外听见了那个人的声音。“诅咒……”茜莫肯不安的喃喃道,真的如那个人所说,乔尔是被灾业女神大人诅咒了吗?但房间内弥漫着的烧焦的味道还是证实了这些,在乔尔身上发生了一些不可思议的事情。

    就在茜莫肯修女涂抹着药膏的时候,她皱了皱眉头。“飞鱼先生,”茜莫肯说,“能帮忙把康汀先生扶起来一点吗?我得给他的背部上药,请务必小心。”

    “好吧。”飞鱼耸了耸肩,他伸手到乔尔的后颈,那里已经上好药并裹上了绷带,但是在触碰到的时候昏迷中的乔尔还是发出了痛苦的声音。他微微抬起来了一点,“这样好了吗?”

    “好,请稍等……”茜莫肯弯下身子去,“嗯,能看见这,这样的话应该能够……”说着茜莫肯忽然愣住了。

    “怎么了?”飞鱼疑惑的问。

    “请、请把康汀先生扶起来!”茜莫肯惊慌的喊道。

    “好。”飞鱼被茜莫肯的样子给吓到了,但还是小心翼翼地将乔尔扶了起来坐稳,这时他也看见了让茜莫肯惊慌不已的东西。

    那是一个黑色的烙印一样的东西,图案是一座在火焰中燃烧的塔。

    “什么时候出现的东西?”飞鱼皱了皱眉头,他之前就没注意到过这个。

    “这是……”看着烙印茜莫肯呆住了。

    “灾业女神的印记……”

第八章 灾耗(上)

    阿尔卑斯远远的就看见了顺着古代大道来的马车与骑手,大约有二十人,她们停靠在路旁休整,周围似乎倒着些什么。幽灵剑旅是一个只招收女性的公会,但正因为如此她们的名声很响。但真正与她们交过手的人才知道,她们的成员都是实力强劲的战士。

    “因为我们会长在现实里是一名近身格斗术的教练,而且学生时代还是击剑社团的社长,”科莉亚说的时候脸上满是得意与崇拜的神色,“她会很严厉的训练我们使用武器的技巧哦!”

    “你们会长是那个‘猩红玫瑰’?”坐在她身前的莲达疑惑地问道。因为阿尔卑斯与莲达只有两匹马,于是只能将就她们两人共乘一匹,好在莲达个子娇小,所以并不显得很挤。

    而关于“猩红玫瑰”,她是在一年前的“死战”后期活跃于战场中新秀。据说有一次她与她新建的幽灵剑旅遭到了公国公会的围攻,她身先士卒的冲入敌阵,瞬斩六名公国玩家,几乎是把对面公会的人吓破了胆。事后那六名玩家在论坛上联名要求她展示出自己的属性面板,虽然游戏本身不具备录像与拍摄功能,但却是能做到这些的,于是她便在论坛上展示出了自己的面板,事后她遭到了大量玩家举报,理由是“涉嫌使用外挂”,因为不少“高端玩家”表示,即便自己的敏捷点高于她,也不可能达到她的那种“三秒瞬斩六人”的速度,除了“外挂”,别无可能。但事情最终的结果却是,官方直接对此事表态道,“并未监测到任何第三方软件”,不少玩家们纷纷表示对此结果不满。

    而在之后的另一场更大的战役,“死战”在荷马平原上的最终决战中,幽灵剑旅再次大放异彩,快剑士卡瑟巴对上了公国大公会“玫瑰与剑”的会长,两人在几十人(包括玩家与npc)的注视下进行了公正的一对一决斗,而战斗则是以卡瑟巴是压倒性胜利告终。这一役被观战的npc们称为“血染玫瑰”,也为快剑士卡瑟巴赢得了“猩红玫瑰”的称号。根据在场的玩家声称,开战前“玫瑰与剑”一方的玩家与npc都在高呼“玫瑰!玫瑰!”但战斗结束了,浑身沾染对手鲜血的卡瑟巴举起了手中的细剑,而王国阵营的npc们则也一起高呼起了“玫瑰”以嘲讽对方。

    “她真的没用外挂吗?”莲达怀疑的问。

    “当然了啊!我们会长怎么可能用外挂嘛!”科莉亚不满的说,“那些只是嫉妒我们会长实力的人的中伤而已!”

    阿尔卑斯则没有对此做出评价。阿尔卑斯属于一年前的“死战”之后才加入游戏的玩家,而“死战”之后大量玩家流失,从那时坚持到现在的“猩红玫瑰”无疑是阿尔卑斯的前辈,那时候留下来的玩家也确实称呼得上是“老玩家”了。

    怀着忐忑的心情,阿尔卑斯带着莲达与科莉亚靠近了那伙人马。一靠近阿尔卑斯就确定那伙人马就是幽灵剑旅了,因为成员清一色都是女性。而阿尔卑斯一眼就看见了“猩红玫瑰”。她坐在停靠的马车旁的一块石头上,脚下踩着一头头狼的尸体,她正细心的用抹油的布拭擦着手中的细剑的剑身;她身穿暗红色的皮甲,头上带着幽灵剑旅统一的船形帽,并插着一根染血的白色大羽毛;她还披着灰色的斗篷,以遮挡自己的皮甲与武器,斗篷在肩头用一个被银黑色猫头鹰胸针扣住;而快剑士卡瑟巴本人也如传说中的那样漂亮,光看她的外表便只以为是一位成熟知性的女性,但当她握着剑时,她就会变成在战场上不弱于任何一位男人的“猩红玫瑰”。

    当他们一靠近,坐在莲达身后的科莉亚就举起手朝她们挥了挥手,“会长!是我!我回来了!”

    好几个正在收拾遍地的狼尸的幽灵剑旅成员抬起了头来,“科莉亚?我还以为你都挂掉了呢!”一个背着十字枪的高大女性走了过来,她选择的种族是蛮族,以至于她伸手的肌肉比此刻的阿尔卑斯还要健硕,蛮族的獠牙让她有了一种野性的美感。

    “没办法,谁让我遇上疯狗了呢,差点回不来了。”科莉亚在女蛮族的帮助下从马背上爬了下来,其间触碰到了伤口让她疼得一直吸冷气,一路的颠簸与伤痛也让她的脸色显得有些苍白,“腹部中了一刀差点死掉。”

    “疯狗?”听见这个名字之后其他好几个女人也都放下了手里的活为了过来,就连坐在石头上的快剑士抬起了头来,结果与骑在马背上的阿尔卑斯对上了视线,阿尔卑斯紧张的点了点头,快剑士也礼貌地微笑回应到。

    “哼哼,这得多亏了我们救她哦,不然她可就死定了呢!”骑在马背上的莲达双手叉腰、得意的说到。

    “真是多谢你们的照顾了呢,这孩子总是让人不省心。”女蛮族也出乎意料的礼貌地回答。

    “嘿嘿,没什么啦!”莲达不好意思的笑道。

    “喂!你明明什么也没做好吧!”科莉亚没好气的说。

    “你怎么能这么说呢,你的伤口可是我给你缝上的诶,不然你可是早就失血挂掉了。”莲达鼓着脸说。

    “你还好意思说

    这件事情……”科莉亚因回想起当时的疼痛而变得脸色苍白。

    “科莉亚!”女蛮族微微严肃的说道,“对待帮助过自己的人不能这么失礼。”

    “可是……”科莉亚看着女蛮族的眼神,便也鼓起了脸,然后撇开了头,“是。”

    “哇,真的受伤了啊!”旁边一个穿镶钉皮甲的女孩惊讶的看着她腹部染血的绷带露出了惊讶的神色,“真的不是你跌倒自己摔到的吗?”

    “你倒是摔一个给我看看啊!”科莉亚忿忿地回应到,结果因为大声说话触动了伤口又让她喊起了疼。

    “别开玩笑了,”女蛮族说着轻轻地给了那个女孩一记手刀,女孩也赶紧捂着脑袋逃开了,“卡梅姐呢?”女蛮族四处张望到。

    “带着可丁她们去追逃走的山贼了。”另一名女孩回答道。

    “这就麻烦了。”女蛮族皱起了眉头,这时她才注意到一直尴尬的没有出声的阿尔卑斯。“哦,不好意思,都没注意到你。你是路过的?”

    “呃,我是……”阿尔卑斯一时竟不知道怎么回答。

    科莉亚扯了扯女蛮族的衣角,凑到她身边小声的说:“这个才是救我的那个啦!”

    这时莲达离开驱马来到阿尔卑斯的右侧,挡在幽灵剑旅的女性们与阿尔卑斯的中间,“阿尔大人,既然我们人也送到了,那么我就走吧!出了风之谷隘口就能马上到符文丘陵了。”

    “你们要去符文丘陵吗?”坐在石头上的快剑士忽然高声问道,其他所有的幽灵剑旅的人都望向了阿尔卑斯。

    “原来你们是要去符文丘陵?”随行了半天的科莉亚也愣住了。

    怎么回事,这气氛?阿尔卑斯有些局促的点了点头。

    “我劝你最好别去了,”快剑士卡瑟巴站起了身子来,“我们也是刚从那里逃出来的。”

    阿尔卑斯愣住了。

    “猩红玫瑰也会逃走吗?真好奇是个什么样的对手呢。”莲达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容,幽灵剑旅的其他人则对她还以严肃的目光。

    而快剑士本人则不以为然的笑了笑,“如果对手是可以用剑杀死的东西的话,也许我会与之一战。”

    “但可惜,用剑是杀不死瘟疫的。”

    ……

    “两天里有出现了三起死亡事件,”安东尼坐在桌子边喝着酸葡萄酒说道,眉头也一直皱着,不只是因为酒太酸还是事情太麻烦,“都是被切成了碎片,死了一个玩家与两个npc,其中包括一个酒鬼外地商人与一个酒鬼卫兵。”

    “醉鱼酒馆的老板说那东西只杀害醉酒的人。”躺在床上的乔尔沙哑的说道。他觉得自己的嗓音将会永远这样了,这让他实在有些受打击。

    安东尼一口干了杯子里面的葡萄酒,一边皱着眉头放下了杯子,“再这样下去公爵大人估计会发布限酒令了,到时候可就苦了。”

    乔尔没有回应他的这句话。“赫米找到了吗?”

    “没有,不过找到一些别的。”说着安东尼拿出了一张折皱的羊皮纸,“这是我想方设法搞到的一份购物清单,你别问是从哪儿搞到的。”安东尼见乔尔没有说话,就继续说道,“清单上显示,教堂最近购置了许多女孩子用的生活用品,这些在以往的购物清单中是没有的,毕竟金瀑城的教堂里几乎只有修士,而仅有的女性便是墓穴里的安息室女,”安东尼说着摇了摇头,“她们的年龄都可以当我奶奶了。”

    “赫米在教堂。”乔尔念道。

    “没有直接证据,没有人目击到。”安东尼耸了耸肩,“但差不多如此。”

    他们想干什么?乔尔问自己,当然,因为赫米是圣女,所以他们当然不会就这么让自己带走她。“还需要多久?”乔尔问道。

    安东尼揉了揉鼻梁,“这件事非常花费时间、精力,还有……”

    “钱。”乔尔轻轻点了点头,然后从床上爬起了身子来,他的身上缠着绷带,全身烧伤还在火辣辣的疼,让乔尔没有办法入眠了,好在他从墓地里出来之后就不再依赖睡眠。“我需要一些东西,斗篷、盔甲与……”

    “你确定你能动?”安东尼怀疑的看着床上全身缠着绷带的乔尔。

    乔尔没回话,只是点了点头。茜莫肯的药膏比想象中的效果更好,伤口经过反复的灼烧也终于不再流血如果流血的话就会再次灼烧,然后便又止住了血。绷带底下的皮肤已经面目全非了,乔尔甚至没有勇气去看镜子里面的自己。那将是个怪物,乔尔告诉自己。

    “茜莫肯知道了会掐死我的。”安东尼说着摇了摇头,“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让一个npc对你这么好。”乔尔只是看着他没有说话,安东尼则从“背包”里取出了

    早已准备好的熟皮甲,“犀牛皮,高等货,还镶了淬火钢片,花了我一大笔钱。”

    乔尔接过叠好的皮甲与斗篷,“我会还你的。”

    “哼哼,那怪物的脑袋值三袋金币,”安东尼笑了笑,“昨天暴跳如雷的公爵大人刚加的价,我这也算是投资了。”

    乔尔没有说话,只是低头看着皮甲,伸手触碰了一下上面的钢片,隔着绷带也能感觉到那股冰凉的触感。“好了,差不多我也该离开了,”安东尼说着站起了身子来,“最近我可能会离开一段时间。”说着他顿了顿,“我不是要跑路啊,这件事情我交给飞鱼来帮忙继续调查,那小伙子挺不错的,做事也很有效率。”

    乔尔只是冷冷地看着安东尼,安东尼也只是露出了无奈的神色,接着便转身离开了房间。乔尔等到安东尼的脚步声消失之后便放下手上的皮甲,从床上爬了下来,再次站起来,全身上下的伤疤传来的灼烧感让他心烦不已。

    接着他的目光又落到了放在床上的皮甲上。

    ……

    阿尔卑斯没想到传说中那个“三秒瞬斩六人”的“猩红玫瑰”快剑士卡瑟巴居然会崴到脚,这也就是她一直坐在一边的缘故。而且她本人给人的感觉也完全没有那种传说中的高手该有的架子,给人的感觉也只是一个待人很好的大姐姐。

    “之前战斗的时候她太过亢奋了,”蛮族女战士芭蕾姆耸了耸肩解释道,“因为我们在符文丘陵的这一段时间里都没怎么打过架。”

    “开始还以为只是狼群的袭击,结果没想到后面居然还有山贼!”那个穿镶钉皮甲的女孩露露恩说道,听科莉亚说她是一名极其优秀的斥候。

    坐在她们中间的阿尔卑斯听了之后点了点头。风之谷与别处不同,这里土地贫瘠,是南境到达北境的旅途中最为荒凉的一段,听说这里曾经有过城镇,但最终却在一夜之间消失了,如今只有这一些土著部族还在这荒凉的风之谷生活。而这些土著部族中大多都生活在山谷深处或密林之中,但其中也有一些以打劫古代大道上的商贩为生,整个部族都沦为了强盗,这些古老的部族代代传承的驯狼术也被用来犯罪。

    数十年前(现实世界中大约四年前,当时“死战”还未爆发)的金瀑城公爵曾与风之谷隘口外的哨兵镇合兵扫荡过风之谷中的强盗部族,烧毁了其建立在山丘上的据点,屠杀了他们的族人,虽然让一部分逃进了山林中去,但这数十年来这个强盗部族都未曾再有威胁。

    如今他们又重新回来了吗?阿尔卑斯不禁想到。

    “那些家伙也聪明得很,”芭蕾姆说道,“看见我们杀了他们几匹狼之后就果断下令撤退了,但大姐头命令我们去追击……”

    “于是梅卡姐就带着丁可她们几个去追击他们了。”露露恩说着叹了口气。

    “这么贸然追击会不会有危险啊?”阿尔卑斯不安的问,毕竟这里是那些强盗部族的地盘,他们熟悉地形的同时还精通陷阱之道。

    “一般人的话也许会有危险,”坐在石头上的快剑士自信的说道,“但交给梅卡与丁可她们的话,就完全没有问题了。”

    “梅卡是我们幽灵剑旅的军师,”芭蕾姆对阿尔卑斯解释道,“而丁可她们嘛……”

    “是麻烦份子。”科莉亚评价道。

    “是问题儿童。”露露恩补充道。

    “大概明白了。”阿尔卑斯有些拘束的点了点头,虽然事实上并没有明白什么,但他不想再深究这个问题了,“那么您刚刚说的那个……瘟疫,到底是怎么回事?”

    阿尔卑斯的问题让刚刚还在叽叽喳喳的女孩们都忽地沉默了起来,坐在石头上的卡瑟巴也挪了挪身子。

    “是血疫,感染到的人会死的非常惨,虽然打了马赛克,但还是能感觉到非常的惨。大量npc被感染,已经有不下两个村子毁于这场瘟疫了,而且虽然数量不多,但玩家也确实会被感染,”卡瑟巴神色阴沉的说,“被感染到的玩家会被直接提示‘是否要放弃现有的角色’。”

    “玩家也会被感染?”阿尔卑斯愣住了,这是前所未闻的,因为佣兵的特殊体质使得他们可以免于疾病的侵害,即便是在战场那种尸横遍野、常有疫病爆发的地方也完全不会有事。曾经的“死战”便导致了许多城镇毁于瘟疫,但玩家们却依旧在这些废墟上战斗。

    但现在却出现了玩家也会感染的瘟疫,并且只要一经感染,系统就会询问“是否放弃角色”,这是不是就意味着这个瘟疫是无法医治的?

    “这瘟疫是从哪儿来的?”阿尔卑斯神情严肃的询问道。

    卡瑟巴看向了他,与他面甲后的眼睛对视了一眼。

    “不知道,但在那瘟疫爆发的中心,是丘陵中的石炉堡。”

第八章 灾耗(下)

    乔尔披上连帽斗篷,隐藏住了其下的皮甲与绷带,拉起围巾遮住了半边脸,被绷带缠住的脸如果被人看见的话很可能会被当作可疑份子。但如果绷带下的脸被看见的话可能会被当作怪物,乔尔阴郁的想。

    他将安东尼交给自己的夹在斗篷与皮甲间的猎捕证放到了斗篷底下的口袋中。乔尔是在太阳落山之后离开的酒馆,即为了避开人们的耳目,也为了一些其他的目的。酒馆里常常有佣兵出没,所以偶尔会出现一些看起来神神秘秘的人,不过都不怎么引人注目,于是乔尔便很顺利的离开了酒馆。浑身的烧伤每走一步都会伴随着剧痛,但渐渐地乔尔却开始熟悉这些疼痛了。

    走在起雾的街道上,远处的火盆在朦胧中散发着温暖的火光,跳动的火焰旁仿佛站着人影,靠近后却只有孤独的噼啪声。乔尔低头看了看带着鹿皮手套的手掌,回想起以前一次被灯笼给烫伤了,烧伤足足养了一个周才恢复,但现在他却能带着一身恐怖的灼伤行走在街道上,握剑的手都觉得如往常一般有力。

    佣兵都是这样吗?乔尔不禁想到。

    走着走着,乔尔忽然停在火盆旁伫立不动,低下头注视着火盆中跳动的火焰。一队沉默的卫兵从街道上走过,佣兵们大多都避开了他们,他们身着铁甲,外披印着翻滚瀑布徽记的黄斗篷,沉重的铁甲叮当作响,反射着雾中的火光,全盔后的脸隐藏在阴影中以无言应对一切,他们手中握着的铁戟倾斜着指向天空,在雾中宛如林立的黑色手指。

    卫兵的数量增多了。乔尔听见卫兵铁甲铁靴的叮当声远去之后,便继续沿着路朝着远处的雾中高耸的阴影走去。传说,那座石塔在金瀑城建立之前就已经在这里了,与远处石山上的烟熏塔遥相呼应。与烟熏塔不同,人们直接称呼这座塔为“石塔”,据说曾经是一位巫师建造了它,那时也许它有自己的名字,但随着时间推移,人们忘记了巫师的名字,也忘记了石塔的名字。

    乔尔靠近了教堂广场,经过了之前他和飞鱼一起跑过的街道,但这一次他没有走过那个拐角去到河岸的老宅旁,乔尔仿佛现在也能嗅见烧焦的味道,他不知道是那栋老宅的气味,还是自己身上的味道。

    忽然远处有来了一队卫兵,乔尔皱起了眉头,他又走到街旁的火盆旁,不过这一次火盆旁站着另一位裹着灰斗篷的矮个子女人。乔尔刚刚靠近那个女人就愣住了,不,这不是什么女人,而是一个个子稍高的十五六岁的少女。他见过她,在水闸区的小巷中。

    “看什么看啊!”少女不满的瞪着乔尔,乔尔则沉默的移开了目光。

    不,最好别和这种人扯上关系好点。乔尔告诉自己。

    “给我仔细找!”卫兵队长厉声喝道,“要是没找到回去有你们受的!”穿着铁甲的卫兵们顺着街道挨个盘问起了火盆旁的佣兵,乔尔只觉得有些头疼,他低头看向了身旁的少女,果然她非常不自然的压低了帽子,然后极其可疑的挪动着身子朝乔尔旁边靠了过来。

    果然是找她的。乔尔想要直接转身走人,但刚刚转身女孩便伸手抓住了他的斗篷。“帮、帮我!”女孩语气僵硬的恳求道。

    不待乔尔说什么,少女竟然直接靠了过来,然后掀开了他的斗篷环住了他的手,接着直接靠在了他的身上。“喂……!”乔尔沙哑的低声道,这丫头……

    “嘘!”少女抬起头瞪了他一眼,然后示意他安静。果然是大小姐脾气,乔尔沉默的想到,虽然上次就已经体会过了。

    这时两个卫兵走了过来。他们打量了一下乔尔与依着他的矮个子之后,语气严肃的说道,“现在已经是宵禁时间了,麻烦你出示一下猎捕证!”

    乔尔沉默着从口袋里拿出了猎捕证,然后想要递给那个卫兵,却没想到被那个少女一把夺走了,她递给了那两个卫兵,一边粗声粗气、故作生气的说道,“看完了就赶紧走!别打扰我们了!”

    乔尔几乎就想要一把甩开她,或者等到卫兵询问他们的事情的时候就直接告诉他们“你们要找的人在这里”,但那两个卫兵只是检查了一下猎捕证之后就递还给了他,“两个人共用一张猎捕证吗?”卫兵怀疑的问。

    “今天内堡办理猎捕证的人不是没在吗?所以只能将就用一下了!”少女几乎没有思索的说道,语气中带着不满,乔尔都不知道她这是演的,还是真的很生气。

    两名卫兵对视了一眼,“普莱恩大人今天确实没在……”,这时远处的卫兵队长冲着他们嚷嚷了起来,“你们两个!查完了就别磨磨唧唧了!顺着这条街继续给我查!查不到回去就等着革职吧!”那两个卫兵没有办法,便只得怀疑的看着二人,然后继续朝着街道走下去,到下一个火盆旁去询问佣兵。

    “呼。”少女微微松了口气,但还是紧紧地抓着乔尔的手臂。

    “差不多该松手了吧?”乔尔冷冷地说。

    “哼!以为本小姐想要抱着你啊!”少女露出不屑的神色,但是环住乔尔的手却抓得更紧了,生怕他逃走一样,“等他们走了我就松开!”

    少女的力气虽然不大,但乔尔烧伤的皮肤依旧很敏感,稍微一点力量就会让他感到火辣辣的疼痛。这时少女也注意到了他身上缠着的绷带。“你是不是染上了什么病啊?”少女的脸色忽然变了,“我听说南方起了瘟疫了,难道……”

    “只是烧伤而已。”乔尔几乎都懒得回答了,

    不过担心不说清楚这个丫头喊一声,那些卫兵冲过来真把他当作感染瘟疫的人拿下了就麻烦了。在这个世道,感染瘟疫或被怀疑感染瘟疫的人一般都没有好下场。

    “真的?”少女怀疑的看着他,然后环着他的手不由得松了一些。

    “真的。”乔尔只觉得嗓子也开始疲倦了,几乎不想出声。

    “哼哼,”少女忽然坏笑了起来,然后更用力的抱住了他的手,“要是你敢出卖我,我就大喊说你是感染瘟疫的人,到时候你可就惨了。”

    乔尔沉默了下来。也许绑架公爵的女儿钱来的更快一些?乔尔暗自想到。

    卫兵们在队长骂骂咧咧的声音中继续顺着街道搜查了下去,甚至一些住在楼上的居民都推开了窗户探出半个脑袋来观看发生了什么事。

    “他们走了。”乔尔听着远去的铁靴声说道。

    少女忽然抬起了头来,皱着眉头看着乔尔藏在围巾后的脸,“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总觉得你的声音很熟悉。”

    乔尔没有回答,而是将手从少女的怀里抽了出来,然后转身继续朝着教堂的石塔走去。但让他感觉到头疼的是后面跟来的脚步声。“喂!太失礼了!居然在我跟你说话的时候走掉了!”少女喋喋不休的跟了上来,乔尔加快了脚步,她则跟着小跑了起来。

    乔尔忽地停住了脚步,少女则一头撞到了他的背上。“呀!要死啊!干嘛忽然停下啊!”少女不满的踢了乔尔一脚。

    乔尔耐着性子的转过身子来问道,“你跟这我干什么?”乔恩沙哑的问道。

    “哼!金瀑城又不是你家的!我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你管得着?”少女毫不示弱的瞪着乔尔,但从她微微发抖的身体乔尔还是能感觉得出她似乎有些紧张,周围也有人怀疑的看了过来。

    乔尔叹了口气,然后继续向前走到,而少女也紧跟其后。

    ……

    阿尔卑斯沉默的骑着马前行,身后则是生着闷气的莲达。不过此刻阿尔卑斯顾不得这些了,从“猩红玫瑰”那里得到的情报超乎了阿尔卑斯的想象,此刻他们正继续赶往哨兵镇。

    “看来这样子,我们也只有原路返回了呢。”晚餐间,阿尔卑斯叹了口气说道,此刻他正陪着幽灵剑旅的女孩们吃着烤狼肉,快剑士卡瑟巴与蛮族女战士芭蕾姆极力要求阿尔卑斯与红发的莲达留下来和她们一起想用晚餐。

    “全当是对救了我宝贵的科莉亚的你们的答谢吧,虽然这点狼肉算不了什么。”面对“猩红玫瑰”的盛情邀请,阿尔卑斯也没办法拒绝。

    “说起来你们要去石炉堡做什么?采购装备?”芭蕾姆看着半抬起面甲啃着狼肉的阿尔卑斯疑惑的问道。

    “去找人。”阿尔卑斯回答,“不过也不知道那人还活着没,就算活着看样子也不知道逃去了哪里。”

    “你在找什么样的人呢,能告诉我吗?”卡瑟巴抬起头来看着阿尔卑斯问道,“也许我会知道些什么。”

    阿尔卑斯思索了一下。“据说是一位被称为‘烈花’的女性。”

    “烈花?”阿尔卑斯周围的人都愣住了,就在阿尔卑斯皱着眉头想是不是安东尼胡说一些绰号来糊弄自己的时候,芭蕾姆又问道,“是不是那个石炉堡的烈花?”

    “首席工匠的十人之一……”露露恩补充道。

    “宗师级铁匠玩家……”科莉亚也露出了敬畏的神色。

    “传说还是那个‘北理工’的机械工程学硕士……”一旁的一个女生满眼小星星的说道。

    “还是一名资深古代游戏研究专家……”另一名女生也语气满是向往的说道。

    阿尔卑斯扶住了额头,红发的莲达则露出了困惑的神色,“那个安东尼居然没有骗我们?”

    “会长……”芭蕾姆望向了“猩红玫瑰”。

    卡瑟巴则是点了点头,“如果是要找这个人的话,你可真是好运加身呢,”说着她笑了笑,“说不定正因为如此你才能从那个‘疯狗’手底下救了科莉亚吧。”

    “什么意思?”阿尔卑斯还没有反应过来。

    “那个‘烈花’,此刻正在风之谷隘口外的哨兵镇,我们离开石炉堡的大队伍中就有她,如果运气还好的话,她应该还在哨兵镇。”

    听完卡瑟巴的话,阿尔卑斯快速吃完了她们提供的晚餐,便拉上红发莲达一起向幽灵剑旅的女孩们告别,火速赶往了哨兵镇。

    “这么迟了也要赶路吗?”露露恩望着点亮了灯笼翻身上马的二人问道,“夜路很危险哦,不如等到明天早上再出发吧?”

    “哼哼!我与阿尔大人可是连更黑的夜路都走过的呢!”红发的莲达一提到离开就雀雀欲试,“只要有我在,就没有人能伤害阿尔大人!”

    “多谢你们的好意了,”阿尔卑斯无视掉身旁的莲达说道,“但任务在即,恕不能多留了。”

    “也是,”卡瑟巴并没有出言阻止他们,“石炉堡的沦陷,想必会在王国阵营泛起不小的波澜,估计各大公会已经开始拉拢从石炉堡逃出来的工匠们了吧,而首席工匠的十人更是受众人所注目吧。”

    “那么,只能

    在此祝你们一路小心了。”“猩红玫瑰”露出真诚的微笑说道。

    阿尔卑斯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语塞了数秒之后,他只能点了点头,然后说道,“那么就借您吉言了。”说完便扬鞭策马,顺着古代大道朝南方前去,而莲达也在稍微行礼之后跟了上去幽灵剑旅的诸位则注视着两人的身影消失在了夜幕之中,天空中双月与群星照耀着,风之谷中的道路沉寂在夜色之中。

    ……

    “喂!走慢点啊!”少女气喘吁吁的喊道,一边抓住了乔尔的斗篷,不让他再继续往前走。

    乔尔暗自叹了口气,然后转过了身子去,“别再跟这我了。”他冷冷的说道,希望装作冷漠一些能让少女知难而退,但他似乎太过于小看眼前的大小姐了。

    “我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你管不着!”大小姐虽然气喘吁吁,但说起话来还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你知道我要去哪儿吗?”乔尔沙哑的问道。

    “抓那个怪物?”少女皱着眉头疑惑的说,“总不能大晚上是去教堂祈祷的吧?”

    “我确实要去教堂。”乔尔平静的说。

    “不会吧?”少女露出了惊异的神情,接着便左顾右盼了一番,然后凑近了一些低声说道,“难道你也跟我怀疑的一样?”

    “怀疑?”乔尔稍微诧异了一下。

    “就是那个怪物躲在教堂里啊。”少女不假思索的说了出来,但是说出来之后便立刻露出了困惑的神色,“难道你不是这么认为才去的教堂吗?”

    这家伙,一不小心就说出了这种危险的话来了。乔尔看了看四周,要是被教堂的人听见金瀑城公爵的女儿说出了这种话,可是会惹上大麻烦的。乔尔一把抓住了少女的胳膊,然后将她拉到了一个没人的火盆旁,少女也极其不满的挣脱开了乔尔的手,“别乱碰我啊!”她不满的说道。

    “你为什么会觉得那个怪物躲在教堂里?”乔尔严肃的问道。

    “什么啊,你完全什么都不知道啊!”少女露出了鄙夷的神色。

    “快说!”乔尔皱着眉头严厉地说道,因为斗篷与绷带的缘故,他的神情都不能被他人所看见,以至于他只能用语气来强调自己的情感了。

    “凶、凶什么凶嘛!”少女虽然这么说,但还是吓得退了半步,“如果你好好求我的话我肯定会告诉你的啊!我又不是那么蛮横不讲理的人!”

    乔尔此刻几乎是恨得牙痒痒,对付这样的明明已经很害怕了却死活都要嘴硬的大小姐他实在没有办法,最后只得叹了口气,然后耐着性子说,“好吧,我请求你,告诉我关于你说的那件事。”

    “哼,这还差不多!”见乔尔语气缓和了之后少女也松了口气,接着便又摆出了高高在上的姿态,“真拿你没办法,既然都这么请求我了,基本的礼仪还是该有的,所以我还是决定告诉你吧,关于那件事。”

    乔尔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的看着她。

    接着她又看了看四周,确定没人之后她才清了清嗓子说道,“为了让你这样的粗人也能听懂,本小姐就简单的跟你说一下吧。要知道,在金瀑城下方的下水道中几乎是没有可以藏匿体型大到可以猎杀人类的怪物的地方的,即便是有也早就被那些没用的卫兵彻查过了,那么那个怪物到底躲到哪儿去的呢?”少女见乔尔没有回答,便露出了满意的神色,“当然是能藏身的地方了啊,笨蛋!”

    乔尔耐着性子听少女说一些没用的话,但他确定这个少女知道些什么。

    “而在这个金瀑城,能藏匿那种东西的地方,根据本小姐的聪明才智就能推断出一个地方,”少女竖起了一根手指,“那就是被水淹没的地下墓穴。”

    “地下墓穴?”这个乔尔倒是没想到。

    “哼哼,不知道了吧,你们这帮不爱看书的佣兵,”少女得意的双手抱胸,昂起了下巴,“金瀑城的地下墓穴一共有三个哦,深层的古代墓穴早就被封闭了,而旧墓穴的侧墙在几十年前就坍塌了,河水灌了进去,于是教堂才不得不在基岩中开凿新的墓穴,而被水淹的旧墓穴就只得被封锁了起来。”

    “而因为教会的缘故,卫兵们也一直没得到几乎去调查那里。那帮蠢修士还跑到我父亲……啊嘞,”少女忽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那、那个,是公爵大人那里去告状!说什么‘神圣的地方绝不会有邪秽存在’,害得那个白痴卫队长被好好的骂了一顿。”

    被水淹的地下墓穴?乔尔阴沉起了脸,“那个墓穴位于石塔的下方?”

    “没错,就靠着石塔正下方的古代墓穴修建的,”少女又昂起了头,“哼哼,我厉害吧,这一段书我可是有好好的背的哦!”

    乔尔望向了远处黑夜中石塔的阴影,如果按照安东尼所说的,修道院之中能藏下赫米这样的一个小女孩的地方,就这有这座石塔了。如果石塔下方的水淹墓穴中有着那样的怪物的话……

    一边想着,乔尔一边快步离开了火盆旁,朝着教堂的方向走去。

    “喂、喂!站住!别走!”少女被乔尔的举动给弄懵住了,她一边嚷嚷着一边小跑着跟了上去,引来了一旁不远处的几个佣兵的侧目,“等、等等我啊!”

第九章 山谷中的惊鸟(上)

    奥森已经离开金瀑城两天了,此刻他们正在一座寂静的村庄的码头旁,挤在一艘破旧的老船上。一天前他们顺着山间难走的小路经过了金瀑城外的第一个河湾山谷小镇。这个镇子并不大,靠着河岸的居民房都修建得很紧凑,而还有很多房子修建在山坡上,被果树环绕,亦或是贴着密林的樵夫与猎户的房子。于是奥森便下令人们分散开来挨个打听关于巨怪的情报。

    这个镇子的人是金瀑城领地内性格最像金瀑城内居民的人了,精明、沉稳且好客,而越往山林深处的村落的居民则越来越孤僻、自私,以至于玩家们大都不愿意去那些偏僻的地方。但此次的任务却就是让奥森去往那里,他带领着公会中的八个好手进到了山谷,沿途打听有关于“巨怪”或其他本地故事与传说。

    “你怎么问这个?”当奥森在河湾小镇跟一个老船夫打听这个的时候,那个皮肤黝黑的老人皱起了眉头,“我听说在前几天有一个巨怪冲进了金瀑城去,这是真的吗?”

    “不,当然不是,”奥森笑了笑说道,那个老人的表情还未放松,奥森又补充道,“它还没冲进城去就被杀了。”

    “诸神在上!”老船夫瞪圆了眼睛,“也就是说真的有巨怪?”

    “确实是有怪物,但是我不知道那是不是什么巨怪,”奥森耸了耸肩,“但起码卫兵们是这么称呼它的。所以关于这个巨怪,你到底知道些什么,这对于我们来说很重要。”

    “不,我只在故事里听说过这些怪物,”老船夫眉头紧锁,脸上的皱纹全都弯曲了起来,“这些故事都只是口口相传的,传说巨怪是为了惩罚冒犯了神灵的金瀑城公爵而创造出来的,它们在山谷中出没,偶尔会闯进村落,它们所经过的地方都只会留下一片废墟。”

    “冒犯神灵的金瀑城公爵?”奥森对于这个说法颇感兴趣,“说来听听。”

    老船夫压低了声音,对佣兵说道,“传说以前有一个金瀑城公爵想要立自己的女儿为领主!真是太可耻了,他想要违背历代的传统女人怎么能当领主呢?我绝不承认!”说着老船夫又气愤的说,“哼,难道当今的金瀑城公爵也有这个想法吗?传言说他非常宠爱自己那个小女儿,那个大小姐想要什么他都会给她!”

    告别了气愤的老船夫后,奥森又来到了码头旁的老酒馆。对于船夫的说法他是嗤之以鼻的,但他还是必须将这个说法记录下来,“把所听所闻全部给我记载下来!”他们离开金瀑城前安东尼强调道,“就算是下流笑话也不要放过!”

    不过听说当今的金瀑城公爵确实非常宠爱他的那个小女儿。奥森一边想着一边推开了老酒馆的们,里面传来了一阵发霉的臭味,还夹杂着酒味与另一种难闻的味道,奥森猜那是哪个酒鬼喝吐出来的东西的味道。酒馆的老板是一个粗壮的老人,脸上长着邋遢的灰色胡子,圆肚子被粗布腰带勒紧,他那双长满茧的手正拿着抹布在擦酒杯,看见奥森进来后就把被子和抹布放了下来,在自己的围裙上擦了擦手。

    “要点什么?”老板冷漠的看着佣兵问道。

    “一杯黑麦酒。”奥森走到柜台边的木头高脚椅上坐下,过去时环视酒馆内,此刻只有三个人在喝酒,两个面色阴沉、衣着邋遢的男人目光不善的打量着奥森,另一个脸上满是褐色胡须的男人则正在喝着闷酒。

    老板转身拿起了一个木头马克杯放到吧台上,然后蹲下去抬起了一个橡木桶,往酒杯里面倒上了慢慢地一杯黑麦酒,粘稠的酒液看着就像上面浮着棕色气泡的焦油。奥森丢了两个铜板在桌子上,他端起酒杯喝了一口,苦的就像是烧焦的木炭兑水,但好歹还是能尝出一点麦酒的味道,对于这种乡下地方奥森本就不抱希望能喝到好酒。

    “跟你打听见识。”老板拿走铜板时,奥森对他说道。

    老板挑了挑浓眉毛,“我这个人记性不太好,”他说,然后看见奥森又丢了一个铜币在柜台上,他便点了点头,“但我会尽力回忆的。”

    “你们本地有什么故事吗?”奥森一边喝酒一边问道。

    “你想打听谁家的故事?关于老姆本家那个胖的跟猪一样的蠢女儿的?还是河边那个打跑了自己老婆的臭烘烘的船夫的?”老板不耐烦的问道。

    “不,不是这种故事。”奥森用一根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是一些……更久远的,奇奇怪怪的故事。”

    “哈,原来你想听这些?”老板笑着摇了摇头,不知是嘲笑还是不屑,“你应该回家去找你妈妈,让她在你睡觉前给你好好讲个够!”

    奥森耐着性子又放了一个铜板在桌子上,这一次他直接将铜板拍在了桌子上,啪的一声引来了喝酒的另外三个人的侧目。“我在听。”奥森微笑着对店老板说道,店老板沉默的看着他,数秒后,他还是伸手去拿起了那枚铜板。

    “你想听什么故事?”他问道。

    “你知道的一切,奇奇怪怪的传说故事。”奥森说着又端起杯子喝了一口酒。

    “太多了,我讲到明天都讲不完,”老板耸了耸肩说道,“你知道的,乡下地方的人,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传的神乎其神的。”见奥森只是看着他没有说话,他便吞吞吐吐的说,“你起码得给我你想听什么故事吧。”

    奥森叹了口气,“好吧,

    关于巨怪的故事你知道吗?”

    奥森的话让酒馆内陷入了一片沉寂,店老板神情严肃的看着奥森,奥森微微回过头,看见酒馆里的其他三个人也望向了他。“你是从金瀑城来的?”店老板问道。

    奥森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听说前几天有一头巨怪在金瀑城被杀了,这是真的吗?”身后的酒桌旁的两个男人中的一个问道。

    “对。”奥森有些不耐烦的回答道。

    “诸神在上!”那个男人的同伙喊道,“昨天臭鱼跟我说的时候我还不相信!我们需要向领主申请卫兵保护!”

    “那个打跑了老婆的老家伙总是喜欢信口开河,”那个男人摇着头严肃的说道,“没想到这次居然说了件真事!”

    “所以,你到底知不知道关于巨怪的事情?”奥森不理会那两个人,抿了一口粘稠的黑麦酒之后,皱着眉头看着店老板,而店老板则不安的用手指敲打起了桌子。

    “知道是知道一些,”店老板说道,接着他看向了奥森的身后,奥森回过头去,看见那个刚才在一边喝闷酒的大胡子男人走了过来,“不过你问他更好一些,他是镇上的猎人阿文。他知道更多关于巨怪的事情。”

    奥森怀疑的看着这个阿文,他端着酒杯,毫不客气的就在奥森的旁边坐了下来。“你想听关于那个巨怪的故事?”阿文一边说一边喝光了杯子里的酒,“你只要请我喝一杯酒,我就会把我知道的、看见的原原本本的告诉你。”

    “你看见的?”奥森一边问一边点了点头,接着他看了老板一眼,胖老板皱着眉头,不情不愿的给阿文倒满了一杯子劣麦酒。

    “对,”喝了一口劣麦酒之后打了个响嗝的猎人阿文醉醺醺的说道,”我看见的,我之前就告诉他们了,但每一个人相信我,还把我当笑话来嘲笑。”说着他指了指酒馆里的其他三个人,而他们都只是闷声没有说话。

    “你到底看见了什么?”奥森有些不耐烦的问道。

    “我看见了……嗝……”阿文打了一个响嗝,脸上也露出了不自然的神色,“那个东西,那个巨怪,从后山的土堆里爬了出来,然后朝着金瀑城走了去。”

    ……

    安东尼开始的时候,对于跟着铁链骑士团的人一起去山林间猎捕巨怪这件事是非常的犹豫的,一是因为如果自己不跟着去,安东尼太不放心把这件事直接交给其他人来做;二是担心安全问题,这一次的队伍不算上安东尼一共有十二个人,巴罗武夫说只能让出这么多人手,其他人必须驻守金瀑城,以防备“将要到来的威胁”,而且如果跟着去结果遭遇不止一头巨怪的话很可能就会团灭在那里了,对此安东尼非常担忧,再加上疯狗在附近出没的传闻,这让得安东尼纠结了很久。

    好在关于疯狗的传闻又更新了,那家伙似乎已经顺着古代大道南下了,有人在风之谷的林地里遭遇了他。“我的同伴与另一个玩家被袭击了,”那人在论坛上发帖声称,“我好不容易逃走,结果遇上一个不怕死的家伙冲过去找疯狗了。当时我血量不多,想着要是再往前逃遇上了山贼也是死路一条,就决定在那个不怕死的家伙的营地等一下他,看看他能不能活着回来。他当时还煮了肉汤,我刚喝了一口就被追上来的疯狗给袭击了,想来那个不怕死的家伙应该也挂掉了吧。”

    为这些可怜的家伙祈祷吧,安东尼暗自想,不过既然是顺着古代大道,而且时间又这么相近……阿尔卑斯和莲达那两个家伙可别遇上了那个疯子吧?一边担忧到,安东尼抬头看了看渐渐昏暗下去的天空,冬天靠近,天色也黑得越来越早了。

    这支队伍由“山岩”隆杰克带队,其他十二人都是经验丰富的好手,十字弓、铁长斧、铁长枪、甚至是战锤,他们拿着的武器都是安东尼挑选的目前能用来应付巨怪的,而且应安东尼的要求,他们的物资马车上有一般都是焦油壶,金瀑城的焦油壶价格不菲,能一次性提供这么多也让安东尼对巴罗武夫这个家伙感激不已。

    根据半天前收到的、奥森让沿河村落的村民乘着快筏子顺河送来的信件报告,安东尼与巴罗武夫了解到事情已经相当严峻了。信件上声称正有数头巨怪正从不同的方向朝着金瀑城赶来,他们与其中一头发生了冲突并损失了两名玩家,最后还是没能拦下这头怪物。“我们不知道还有多少,”信件的最后奥森写到,“我们发现的就有三头,但肯定不止这些,它们都直接朝着金瀑城去了。”

    安东尼的队伍在天黑之前抵达了位于金瀑城北面的山丘南侧的废弃伐木场,上到这里的路早就被荒草所覆没了,所以来到这里花了好一番功夫。据说这里曾经的主人发了疯,放火烧死了自己的家人,最后被金瀑城公爵判处了绞刑。伐木场一边的房屋都被烧焦了,其中还倒塌了大半,但这里仍旧是难得的据点。从这里开始山林间就没有能够供马行走的路了,安东尼他们这一次带来了许多马儿,除开他们自己骑的马之外还有八匹驮马,两匹负责拉运送物资的马车,另外的马则拖着另一个东西:铁链骑士团的工匠打造的大铁笼,以用来关押捕捉到的巨怪。

    马儿们被安置在了还未倒塌的马厩里,因为伐木场旁的住宅已经全部倒塌,所以玩家们今晚上只能再次露宿,好在周围就是树林,木柴、燃料什么的根本不缺,他们迅速的设立起了营地,期间隆杰克还派了两个人出去侦察周围

    的状况。

    “假如这一次巨怪绕开了我们怎么办?”安东尼在营火升起来时向隆杰克问道。

    “它们饶不饶开我们都无所谓,”隆杰克沉着的说,“我们来到这里的目的不单单只是这个。”他顿了顿,但还是继续往下说道,“巴罗武夫的计划不止是让我们帮助你抓捕巨怪那么简单,他是想要我们占领这里当作前哨站,他以后还会派人来到这里,我们会在这里建立起一个作战营地。我们不能冒着让巨怪冲入金瀑城的风险在城墙下跟它们交战,所以我们需要第二道‘城墙’。”

    安东尼愣了愣,虽然他开始也意识到了一些,但没想到巴罗武夫想得这么多。“不愧是拿轮镇的英雄,”安东尼笑着点了点头,“但是想要凭借着这里的资源修建起一座能够抵挡巨怪的城墙还是太过于勉强了。”

    “谁说我们要‘修建城墙’?”隆杰克笑了笑,“虽然你是个不错的攻略大神,但在作战这方面你还是差了一些。”

    “什么意思?”安东尼诧异了一下。

    隆杰克摊开了手,“你看看这周围,都是些什么。”

    安东尼环顾了一下四周,忽然明白了什么。“好家伙!”安东尼脸色难看的扯了扯嘴角。

    伐木场的周围全是干燥的树与灌木,已经很久没有下雨了,冬天也还未真正的来到。

    “这些树木就是我们用来抵挡巨怪的‘城墙’,”隆杰克说着指了指不远处的马车,其他玩家正小心翼翼地将一个个焦油壶写下了马车,“那些焦油壶可不都是用来帮助你猎捕巨怪用的,只要巨怪的威胁超过了我们的预期,我们就会点燃那些焦油壶。”

    “届时,大火将会帮我们处理掉一切。”

    安东尼看着隆杰克的笑容与白森森的牙齿,不由得摇着头大笑了起来,以掩饰自己眼中的阴沉。

    ……

    奥森疲倦地坐在船上,身旁的部下只剩下四个了,其他的人已经死在了那片山林中。他回想起两天前在河湾小镇的那个晚上,他在镇子上与部下会合之后,便跟着那个喝得醉醺醺的阿文去到了那所说的那个后山。

    他们在那里找到了一个大坑,泥土被推开,就像是奥森以前在荷马平原上看见的土拨鼠的洞一样。阿文说巨怪就是从那里面钻出来的,奥森与部下们围绕着那个大坑调查了一阵,却什么也没有发现,大坑底下是已经被翻过的泥土盖住了,他们挖了半天也没有挖到底下去,最后只得放弃。后来阿文自己摇摇晃晃的就回镇子上去了,佣兵们便干脆直接在大坑旁点燃了营火。

    他们互相分享从河湾小镇上得到的情报,结果五花八门。“有人说第一个巨怪是以前一个喜欢钻研魔法的金瀑城公爵的畸形私生子,那个雌雄同体的小怪物被公爵派人丢到了山林中,最后长大成了巨怪,还繁衍了后代。”一个玩家一边笑着一边讲述了这个故事。

    “我听见的版本是巨怪是天神从天空中丢下来的石头变成的!”

    “哈哈,我听见的是巨怪是修建金瀑城中石塔的那个巫师制造出来的!”

    “我问的那个老头说巨怪是从古至今就一直活在这片土地上的,要比人类早多了!而且不止是巨怪,还有长翅膀的小妖精呢!”

    “哈哈哈哈哈!”玩家们哄笑成了一片,但奥森却只是一脸严肃的看着营火上的锅中沸腾的肉汤。

    那一晚上之后,他们在天未亮的时候前往了双马卡村,这是两个相距不远的村落,但是中间隔了一座名为“马卡”的小山丘,靠在河边的村落叫做河马卡,在山谷间的叫做山马卡,两个村落的人向来不合,常常因为码头的使用问题而争执不休。奥森的队伍先到了河马卡,他们在当地打听到的情报跟在河湾小镇打听到的差不多,甚至更夸张,但稍作记录之后,在他们准备前往山马卡村的时候,一个船夫告诉他们:“山马卡村的运货马车已经迟到了整整一天了,如果你们到了那里帮我催他们一下,记得告诉他们这一次我的损失得由他们来承担!”

    船夫的话让奥森感到非常的不安,他们赶往山马卡村花了不少时间,但是远远的他们就看见了让他们更加不安的一幕:山马卡村已经化为了一片废墟。当他们靠近山马卡村的废墟时,他们看见了一个巨大的影子正蹲坐在废墟中间,大快朵颐着什么。

    每每回想起那次遭遇都让奥森眉头紧锁,上一次在城墙下与巨怪交手的时候他没有在场,但抵达之后也被当时的场景震慑住了,不过那时的场景与山马卡村的场景也是完全不能相比的,血腥的程度也好、破坏的程度也好。

    “这样的怪物,这种数量的怪物,我们真的有胜算吗?”同船的伙伴忽然喃喃自语道,奥森抬起了头,从自己的思绪中回到了现实,他看向了其他几人,其他几人也在看着他,他从他们的眼睛中看见了自己,他们的神情与自己的神情几乎一样。

    乘船的哑巴船夫没有发出一点声响,佣兵们也陷入了沉默,剩下的只是船桨划水与河流的声音。

    忽然远处传来了群鸟惊起的声音,佣兵们几乎是同时望了过去,奥森又看向了自己的部下,几乎可以从他们的表情中读出他们的所想。

    又是一只怪物。

第九章 山谷中的惊鸟(下)

    安东尼坐在火堆旁,乌云覆盖的天空中没有一丝的星光透露下来。诸神看不见这里也听不见这里。所以人们常说“北境是被神遗忘之地,他们从他们的星辰神殿中往下看时,北境总是被乌云覆盖。”其实乌云也是有自己的神的,安东尼想到。但无论如何,今夜将是一个黑暗的夜,一如之前的雪原深处。

    火焰燃烧柴火的劈啪声是黑夜中唯一的声音,森林如死一般寂静,周围高大的树影宛如黑暗中耸立的巨人。它们也是卫士,保护金瀑城的卫士,安东尼犹豫的想。也许他早就想到了放火,让整个树林燃烧起了以对抗巨怪,但就是不肯去认可这个做法,毕竟现实中的树林已经消失殆尽了,这个世界中的树林是安东尼觉得最美好的地方之一。而且他总有一种预感,这样子不一定能抵挡住来势汹汹的巨怪们。

    “不光光是我们,”在和安东尼一起喝酒的隆杰克醉醺醺的说道,“这件事会长也与乌道夫公爵和他的卫兵长交谈过了,公爵已经在武装自己的军队、甚至在集结封臣了,他的手下有三个城镇,虽然数量不多但都实力强劲,古代大道对面的伏安洛丘陵下的林勒镇、海岸边的爱德镇与浪石镇,估计现在那里的小领主们也在集结自己的军队赶来金瀑城。”说着他又喝了一口酒,“具体兵力不清楚,但根据会长估计,林勒镇会来两千人,爱德镇与浪石镇会各来一千五,毕竟冬天将至,这些小领主巴不得带着自己的人来金瀑城吃公爵的口粮。”

    “这种规模?”安东尼稍微诧异了一下,“这是要发布地图任务吗?”

    “可能更麻烦,毕竟以前都没有过怪物攻城这种事情,这是头一次,搞不好我们苦心经营的一切都会毁于一旦,”隆杰克阴沉的说,“会长已经在论坛上发布了集结令,不过效果并不理想……”

    “因为科隆城会议?”安东尼也对此事略有耳闻,几乎所有南方大公会的会长都会到位出席这一次会议,如果说他们的讨论结果会影响到王国、甚至是所有其他阵营接下来的走势都毫不夸张。到底是顺从npc与公国全面开战、还是抓紧时间适应与探索新版本?这几乎将会决定所有玩家接下来在《亚当》中的未来。

    隆杰克点了点头,并没有对这场会议多做评论。“如果不是会长有着‘拿轮镇的英雄’的名号,他发的集结令甚至会被当作是为了抢风头或者是蹭热度的恶作剧。不过好在还是有不少人响应了他,其中还有个有名声的人。”

    “谁?”安东尼诧异了一下,能被“山岩”隆杰克评价为“有名声”的人,现在大多都集结到科隆城去了吧?

    “幽灵剑旅的猩红玫瑰。”隆杰克笑着说道,安东尼这一次是着实吃惊了,这已经不只是“有名声”这种程度了。“死战”的英雄人物如今大多都退役了,但到现在还继续在《亚当》中活跃的可都是极有声望的明星玩家了。其中“猩红玫瑰”便是如此,她甚至有自己的粉丝团,虽然她并不在意这个。

    “那个‘猩红玫瑰’响应了巴罗武夫的召集?”这让安东尼着实吃了一惊,毕竟这个猩红玫瑰可是战场上让公国玩家闻风丧胆的pvp玩家,虽然安东尼在隆杰克说出这个名字前就猜测过是谁,但万万没想到会是这个家伙。

    “嗯,她已经带着她的幽灵剑旅从哨兵镇赶了过来,想必近几日就会抵达金瀑城吧。”隆杰克说着站起身来环顾了一下四周,他派出去的人都没有回来。他们是去执行将焦油壶分布在林间的任务,虽然已经夜间了,不过玩家在游戏中并不会太依赖睡眠,所以为了效率着想他们选择了通宵执行任务。

    “真不知道接下来会变成什么样。”隆杰克低沉的说着,便又坐了下来。

    安东尼没有回答,隆杰克便又继续说道,“这一次行动虽然开始只有我们几个人,但会长有意带着差不多半个公会的人手来这里安营扎寨,并召集其他玩家来这里与我们一起抵抗巨怪。”隆杰克顿了顿,“只要等奥森顺着河流回来,便把城内的事宜交给他打理,然后自己带着人来到这里。”

    在这样随时会被火吞没的地方设立营地吗?确实是那个“拿轮镇的英雄”做得出来的事情。“npc有什么其他的动静吗?”安东尼问道。

    “乌道夫公爵似乎想要下令把靠近南北方向的道路全都封锁或设立关卡,听会长说内堡已经下达了征召工匠的公告,他们也想要设立前哨站以监视自山谷来的威胁。”

    隆杰克与安东尼说话的这个时候,其他出去执行任务的玩家开始一个接一个的回来了。

    “东西都放好了吗?”隆杰克对头两个回来的玩家问道。

    其中一个耸了耸肩,直接在营火旁边坐下了,另一个则摇摇头说道,“虽然放完了,但是估计根本不够迅速的引发大火,估计等火烧起来的时候巨怪已经突破这里了。”

    隆杰克点了点头,示意他坐下。

    接下来回来的人隆杰克也问了他们差不多的问题,而他们的回答也都大同小异。

    “放好了,但是估计效果不够,这点焦油壶很难起作用。”

    “得跟会长多要点燃料,就算没有焦油壶,稻草也行,不过看样子冬天快来了,到时候就算有焦油壶估计也没用了。”

    “根本来不及点火,资源不够,明天得回去多搬点。”

    “我们弄完之后发现估计得把公会资源搬空了才能起到效果吧。”

    “要不我们穿过风之谷隘口去购置一批焦油壶吧?只不过不知道来不来得及了。”

    而隆杰克听了这些话之后也没有立刻表态,只是点头示意他们坐下。等人齐了之后,火堆旁边的热闹了起来,人们要么低声互相交谈起了什么,要么喝着酒大声调笑。隆杰克在队友回来之后就没有再与安东尼交谈,也没有再喝一口酒。

    许久之后,他站了起来,队友们的交谈也戛然而止,刚刚的轻松氛围忽然消失了。对于他们的默契让安东尼有些惊讶,看样子这些家伙与隆杰克的关系不单单只是普通的队友那么简单。

    “根据奥森的情报,巨怪已经开始朝着金瀑城来了,不是一头、两头,按照他的说法,这将是一场严酷的战争,我想你们也差不多猜到了,”隆杰克环视所有人,安东尼也在环视,他没从他们的脸上看出任何波动,“地图任务召开在即,北境已经被寒冬所困,我们得不到他们的帮助,南方的人则都在关注另一件事我们长久以来在金瀑城苦心经营的一切可能都会毁于一旦。”

    忽然一个人举起了手,所有人都望向了他。那是一个喜欢嬉皮笑脸的小子,他站了起来,“告诉我们干什么就好了,老大,”说着他笑着揉了揉鼻子,“而且你也确实不适合说这么严肃的话。”

    忽然所有人都笑了起来,严肃的气氛被掩盖了下去。隆杰克虽然没有笑,但也没有再继续严肃下去,他摇了摇头。

    “三组!”他忽然喊道,笑声中三个人立刻站了起来,脸上的笑容也收了起来,“你负责回到金瀑城去在集结一批物资与人手过来,把公会里的工匠全给我召集过来,能召集多少玩家召集多少玩家!”

    “是!”

    “二组!你们好好休息,天一亮就按原计划去征察地形,我们需要最详细的地图,不容许有误差。”

    “剩下一组和我来,我们通宵把废墟清理了。”说着隆杰克点亮了火把直接扭头离开了营火旁边,四个人沉默着点亮了火把,跟着他走了过去。

    “结果能做的只有这些了吗?”那个嬉皮笑脸的小子叹了口气,接着又坐了下来。

    “喂,那个伙计,”安东尼朝他挥了挥手,那个小子朝着安东尼的方向挪了挪位置,“你是那个‘二组’的?”

    “对啊!”那个小子笑着回答道,“你是那个德雷克大神对吧?我刚入坑的时候就是看你写的攻略升级的,现在居然能和你一起执行任务,真是非常荣幸啊!”

    安东尼摆了摆手,“你们都是石像鬼团的?”

    那个小子愣了愣,接着又笑着点了点头,“对啊,不愧是德雷克大神,这都能看出来!”

    “不,这个很多人都能看出来……”安东尼揉了揉眉头,“明天我和你们一起去征察地形,我对于绘制地图还是蛮有经验的。”

    “真的?”那个小子露出了惊喜的神情,“这样子就太好了!有德雷克大神帮忙的话就能事半功倍了。”

    对于这小子的拍马屁安东尼完全不以为然,不是因为他太过清高,而是因为他知道这小子是故意说这些,与别人由衷发出的赞叹是不一样的。安东尼对于这些东西的分辨还是蛮有一套的。

    不过让安东尼没想到的时候,当初那个石像鬼团解散之后,居然有这么些人都来了铁链骑士团。巴罗武夫这家伙,虽然行事低调,让人觉得铁链骑士团不过是一个蜗居在金瀑城这种和平地带的二流公会,但其真实实力可能不输给一些所谓的一流公会……

    关于这个石像鬼团,很多人都只听过其名号与事迹,很少有人能见过其成员。只因为死战之后石像鬼团便是头一个宣布解散与人员大量退役的公会,其实力在三年前的众多公会中也是排得上名号的,在与公国的各大战役之中一直都是王国阵营的中坚力量之一。

    “德雷克大神,”那小子的话把他从思绪中拉了回来们,他抬起头,看见剩下的在火堆旁的人都在看着自己,“我们有些事想要问你。”

    “什么事?”安东尼挑了挑眉头。

    “你觉得……我们这场战争有胜算吗?”那个小子问道,虽然其他人没有说话,但从他们的眼神中安东尼看得出他们想要知道的也是这个。

    “哪个战争?”安东尼有些疑惑,“与巨怪的战争?还是与公国的战争?”

    “都有吧,”那小子耸了耸

    肩,“应该是与版本的战争。”

    “那我就说我们与巨怪的战争吧,”安东尼顿了顿,“我也不知道这个能不能称之为‘战争’,我们对这些巨怪几乎可以说是一无所知,它们的由来与动机是什么,我们应该怎样才能解决掉它们?难道只有杀掉它们一种办法吗?”

    “你的意思是除了杀掉它们还有别的办法?”

    “杀掉它们只是解决问题的一种手段,但不是最终手段,”安东尼强调道,“所以我需要你们帮助我抓住一头巨怪,我们需要想办法找出其他手段,如果它们有智慧,我们也许可能和它们达成和解、甚至是结盟;如果它们只是如野兽一般,我便有可能驯服它们;就算真的只有杀死它们一条路可以走,我们也必须找出彻底灭绝它们的办法。所以我需要一头活着的巨怪。”

    其他人沉默了下来。

    许久之后,那个喜欢嬉皮笑脸的小子点了点头,“原来这个游戏是可以这么玩的,不过打打杀杀终归是来得最方便的。”

    “暴力总是最简单粗暴的选项。”他的朋友点了点头说道,“不然我也不会来玩《亚当》了。”

    接着其他成员也开始交谈了起来。

    “问你个事。”安东尼望向了坐在旁边的那个小子。

    “德雷克大神您说。”那小子嬉皮笑脸的说。

    “你们会长是因为什么原因退役的?”安东尼皱着眉头问道,“难道那家伙也是因为‘厌倦了争斗’这种无聊的理由吗?”当初他可是杀得最欢腾的一批人呢。

    “这个倒不是,”那小子收起了笑容,挠了挠头,“不过他吩咐过不要告诉石像鬼团以外的其他人……”

    安东尼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

    “不过既然是德雷克大神的话,告诉你也无妨吧,但是你也要保密啊,”说着那小子凑近了一些,低声说道,“因为我们会长要结婚了,听说未婚妻把他的游戏设备给砸了,所以他没法上线了。”

    那家伙,难怪忽然间联系不上了。安东尼扶住了额头,“好吧,我知道了。”

    那个小子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但却没有出声。几秒后他问道,“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什么?”安东尼诧异的问,忽然间远处传来了鸟被惊起的声音。

    所有人都闭上了嘴,就连不远处的隆杰克等人也停下了手中拆废墟的动作,望向了那个方向。

    “那是什么?”那小子问道。

    “不知道。”安东尼眉头紧缩,他站起了身子来,“那个方向是山谷深处,奥森他们去的方向。”

    “也是巨怪过来的方向。”

    ……

    乔尔抬起头看向了远方的天空,身后的少女又撞到了他的背上。

    “你干嘛呀!”少女生气的又踢了乔尔的小腿一脚,“干嘛不声不响的停下啊!”

    见乔尔不回答,少女又拽紧小拳头砸了乔尔的背一下,“你倒是说话啊?”她看见乔尔斜斜地看着头顶上黑色的天空,她也跟着看了过去,“你在看什么呀?”

    “鸟。”乔尔凝重的说。

    “大晚上哪儿有什么……”但少女的话没有说完天空中就传来了鸟群的叫声与扇翅声。不是一两只,而是一群,虽然一片漆黑的天空中什么也看不见,但是鸟儿振翅的声音是绝对骗不了人的,数量极其夸张,街上其他的人也同样听见了异样的声音,接着抬起了头来。

    “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鸟?”少女困惑的问道,但乔尔没有理她,“明明该迁徙的鸟已经飞走的差不多了啊?”

    那些鸟儿没有就这么飞走,他们似乎盘旋在金瀑城的上空,振翅声与鸟叫声不绝于耳,而且那不单单是一种鸟的叫声,麻雀、山雀、猫头鹰、甚至是乌鸦,这些叫声夹杂成了一片,他们盘旋于天空,朝着一个方向靠去,乔尔发现那个方向便是教堂的石塔。

    在街上几乎所有人都抬头看着黑暗的天空时,乔尔看向了不远处的教堂广场,南方的教堂广场与北方的不同,北方的教堂广场是任何人、随时都可以去的地方,而南方的则不同,那里的教堂就宛如一个城中之城,有自己的围墙与大门,在白天的时候可以自由出入,但入夜之后便会关上。而此刻教堂广场的大门无疑是关上的,更糟的教堂广场里的火盆也都被点亮了的,整个广场可以说是黑夜中最为明亮的地方。

    想要潜入那里几乎是不可能的,乔尔一边想着一边朝着那里靠了过去,而少女也在数秒后发现了他离开,便又小跑着跟了上来,

    “喂!你等等我啊!”少女不满的扯住乔尔的斗篷,然后跟着他的脚步一起朝着教堂广场的方向走去。

第十章 地下墓穴(上)

    是鸟叫声吗?赫米在黑暗中抬起了头,她伸手抚摸着身旁冰冷的石墙,振翅声与鸣叫声透过层层的石砖抵达了这个幽闭的房间。现在是白天吗?赫米不知道,上一次来给她送餐的人不肯告诉她此刻是什么时候,那人只是走进了房间,然后将食物放在了桌子上便转身离去了。

    于是赫米伸手小心翼翼地在桌子上摸索,找到了一个餐盘,上面放着放在碗里的剥好壳的煮鸡蛋、一个杯子和抹了黄油的面包块,赫米小口小口的吃着食物,杯子里面放着的则是加了蜂蜜的热牛奶。

    他们到底想怎样?赫米吃着面包时思考到,他们将我关入了监牢,却不像对待囚犯一样对待我。不过无论如何赫米最后还是想不明白,她没有吃光食物,只是赶走了饥饿之后便放下了杯子与面包,当那人第二次来的时候,便会一声不吭的把东西收拾走,然后放下新的餐盘,就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赫米听着鸟儿的声音又倚着墙坐下了,那不是一两只鸟儿,而是一群,数量多得可能比赫米这一辈子见过的都要多北境最多的只有乌鸦。要是能看看它们就好了,赫米对于这些叽叽喳喳的小东西非常好奇,对于鸟类,她的记忆中只剩下黑色的乌鸦,而如今她的眼前就只有黑暗,黑色是她最不喜欢的颜色。

    不知过了好一会儿,赫米忽然听见了其他的声音,她屏息去听,结果发现是急促的脚步声,接着门就被打开了,有两个人走进了房间,但门外还站的有人,因为赫米开始听见了的脚步声不止两个人。

    “小姐,”是那个慈祥的老人的声音,但是今天他并不慈祥,语气僵硬且冷漠,“你昨晚上有听见什么奇怪的声音吗?或是有谁来过这里?”

    “不,我没有听见什么奇怪的声音,大人。”赫米谦卑的回答,她在冷石镇教堂的一年中最早学会的便是谦卑。

    “是修士。”房间里的另一个人强调道。

    “是,修士。”赫米继续谦卑的回答,一边扶着墙缓缓地站了起来,蹲坐的太久让她的双脚有些发麻。

    “你确定没有什么声音?”老修士再次确认,赫米点了点头,接着她便听见他对另一个人说道,“那个人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回修士,”另一个人也谦卑的回答,“我今早上来送餐时那人便已经不见了,我还以为他只是去换岗休息了。”

    “你以为?!”老修士语气愠怒,“你是否还以为他是被神感召了?!”

    另一个人没有回答,接着赫米听见老修士对着门外的人喊道,“快去找!就算那人死了,也得给我把他的尸体找出来!”

    “是!”门外的众人低沉的回答。这时赫米听见老修士朝着门外走去。

    “噢!修士!”房间里的另一个人忽然惊呼道。

    “怎么了?”老修士停住了脚步。

    “快看!快看您脚下的地毯!”另一个人几乎尖叫了起来。

    “看什么?看这红色的地毯……”老修士忽然也惊呼了起来,“诸神在上!这些脚印是从哪儿来的?!”

    忽然赫米听见老修士对着自己怒吼道,“昨晚上谁来过这里?!”

    一位大人。赫米想到,但她只是谦卑的回答道:“没有谁,修士。”

    “你撒谎!圣女是不能撒谎的!”老修士朝着赫米走了过来,“撒谎是对神的不敬!圣女的嘴是用来传达诸神的旨意的,而不是用来撒谎的!”赫米几乎能闻见他怒吼时呼出的臭气。

    “你……”

    “是谁?!”就在老修士想要继续怒吼时,门外传来了一个惊呼声,“不、不不不!别过来!”

    “快!快杀了他!”

    “噢!诸神啊……啊啊啊!”

    “不、别杀我!别、啊啊!”

    赫米听见了切肉的声音,听见有人的惨叫声忽然拉远然后戛然而止,接着是一片寂静,房间内的三个人都摒住了呼吸。噗叽噗叽。

    “发、发生了什么?”老修士的声音因恐惧而变得沙哑。

    “诸神在上……”另一个人低声哀嚎道,赫米闻见了尿味。

    噗叽噗叽。赫米听见那个大人走到了门口,接着房间里的另外两个人倒吸了一口冷气。

    “我说过我会再来的。”那位“大人”阴森可怖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仿佛同时一阵带着血腥味的风吹进了房间。

    “不、不!诸神在上!”

    “你、你不能伤害我!我、我是受神庇护的修士!”

    噗叽噗叽。

    “求求你不要杀我!求求你!”

    “不、不不!别过来!你这个怪物!”

    噗叽噗叽。

    “不……不……求你了,呜呜呜……”

    “诸、诸神……诸神啊……不、不要过来……神啊,救救我……”

    噗叽噗叽。

    接着响起了一阵切肉的声音,赫米听见什么东西噗通一声落到了铺了地毯的木地板上,接着老修士开始疯狂的尖叫起来,房间弥漫起了血腥味与另一股臭味。

    ……

    乔尔狠踹了教堂广场的铁闸门一脚,身后的少女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

    “你、你、你干什么呀?!”少女紧张兮兮的问道,并不由自主的压低了声音,“你这样会被发现的呀!”

    “你叫什么?”乔尔低声问道。

    “喀狄娅。”少女老实的回答。

    “喀狄娅,”乔尔点了点头,“教堂的人认识你吗?”

    “你、你、你什么意思啊?”少女想要装傻的退后了两步,这时候有人开始嚷嚷着靠近了铁闸门。

    乔尔一把抓住了她,然后将她抵到了铁闸门的门口,“你要干什么?!”少女想要尖叫着挣脱乔尔的手,但是这样的举动却更快的引来了那个靠近铁闸门的人。乔尔脱下她的兜帽,然后拿走了她的帽子,露出了一头再火光中散发着阳光光泽的柔软金发。

    “是谁在那里?”里面的那人狐疑的问道,靠近之后看见喀狄娅一脸不知所措的站在那里,那人是个严肃的修士,他皱着眉头看了看喀狄娅的脸之后露出了惊讶的神色,“喀狄娅小姐?!这么晚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惊慌中,不待喀狄娅回答什么,那人便一边说着一边走到了铁闸门的绞盘旁,“站在那里别动,我的小姐,夜晚可是非常危险的,但是教堂会保护你的安全,我这就打开铁门!”

    喀狄娅张了张想对修士说什么,但还是没说出口,她咬了咬嘴唇,瞪了一眼站在阴影中的乔尔。铁闸门很快便升了上去,喀狄娅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快进来,喀狄娅小姐!”站在绞盘旁的修士一边招手一边说道。

    喀狄娅看了看修士,又看了看阴影中的乔尔。

    “有谁在那里吗,小姐?”修士也发觉了不对劲,他用锁卡住了绞盘,不让铁闸门降下,接着他朝着围墙外走来。乔尔这时走出了阴影,顺手将帽子用力的扣到了喀狄娅的头上,在她压低了头没有看见的时候靠近了修士。

    “你是……”修士的话还没说完乔尔便捂住了他的嘴,接着在他反应过来之前绕到了他的背后,用裹着熟皮甲的手臂勒住了他的喉咙。喀狄娅捂住了嘴没有发出尖叫,修士剧烈的挣扎着,乔尔拖着他走进了围墙内的阴影中,修士挣扎了十几秒之后便被乔尔弄晕了过去。

    “你杀了他!”跟在乔尔身后的喀狄娅低声冲着他尖叫道。

    “他没死。”乔尔平静的说着将修士丢在了阴影中,接着走到了绞盘旁将铁闸门又重新放了下来。

    乔尔抬眼望去,教堂广场上虽然被点亮的火盆所照亮,但仍旧有着阴影,自己只要贴着围墙的边缘走便能抵达石塔,但是石头之前有着墓穴的石砌入口,那里有两个明亮的火盆以及两个墓穴守卫把守……乔尔眯了眯眼睛,墓穴的大门紧锁,但是没有身穿黑甲的墓穴守卫。

    “你说墓穴底下与石塔底下是相通的?”乔尔转身朝少女问道,而喀狄娅则是正在焦急的检查着躺在地上晕死过去的修士。

    “他没呼吸了!”喀狄娅带着哭腔的冲乔尔喊道,但还是不自知的压低了声音。

    乔尔叹了口气,然后走到了她的身旁,然后伸手在修士的胸口用力一按,“呼气了吗?”乔尔问道。

    “没有。”喀狄娅看着乔尔眼中闪着泪花的摇了摇头。

    “因为你摸的是额头。”乔尔一把将少女拉了起来,“我说他没死。”接着他便不顾少女的意愿将她拖到了一棵果树后面,他伸手指了指前方的墓穴入口,“那里能通到石塔底下吗?”

    “嗯、嗯。”少女茫然的点了点头。

    乔尔点了点头,然后指向了在河对岸的教堂,火盆只照亮了教堂的底部,它的尖顶依旧隐藏在黑暗之中。“去那里找人来帮助这个修士,就说是有人袭击了你们。知道了吗?”见少女又点了点头,乔尔便在还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的少女的背上轻轻推了一下,“去吧。”

    说着他便顺着围墙的方向走朝着墓穴走了过去。

    但是没走两步他便又叹了口气,他加快了脚步,身后的那个脚步声也加快了速度,接着变成小跑的状态。

    ……

    赫米跟在噗叽噗叽大人身后艰难的走着,她扶着墙,而走在前面的噗叽噗叽大人则是走走停停,像是时不时停下了等她一样。他要带我去哪儿?赫米不禁这么想到,但是她刚才这么问的时候,大人说:“闭上嘴。我想要告诉你自然会告诉你。”

    于是赫米便只能跟着大人噗叽噗叽的脚步声在空荡的走廊里走着。她离开房间时踩到了什么黏糊糊的东西,但赫米不想去想这些,她现在只觉得走廊要比那个房间要冷得多,时不时有阴冷且夹杂着发霉味道的风吹过,让赫米起了鸡皮疙瘩。那个房间里有壁炉,还有很多衣裳。但是赫米还是宁愿跟着噗叽噗叽大人离开那里。

    “大人?”赫米又走过了一个发出燃烧声音的东西她猜是火炬,她还闻见了燃烧的焦味,但大人噗叽噗叽的脚步声却渐渐的远去了,这一次他没有停下来等他,“您要去哪儿?”

    大人没有回答,但噗叽噗叽的脚步声却还在远去。赫米有些慌张,她想要加快脚步,但是似乎无论如何速度也快不起来,那个脚步声还是在远去。最后消失不见了。

    “大人?”赫米有些紧张的呼喊到,接着她屏息去听,前方也听不见那个噗叽噗叽的脚步声,不是他停下来了,而是真的听不见了。赫米继续向前走着,不,也许他只是在稍远一点的地方等着我。赫米继续向前走着,但没走多久她又注意到了前方传来的声音。是大人吗?她不禁想到。

    “谁在那儿?”忽然赫米听见了前方传来一个老妇人的沙哑声音,这个声音让赫米想起了冷石镇教堂的老修女,她是个好人。但赫米没有回答,而是摒住了呼吸,“有人吗?”那个老妇人有问道。

    赫米沉默了数秒,就在她以为那个老妇人可能已经离开的时候,她还是紧张的呼唤道:“请、请帮帮我!”

    那个老妇人没有再回答,但是赫米却听见了脚步声,那个脚步声非常的缓慢,但确实实在靠近,赫米甚至听见了她手中摇晃的灯笼的吱嘎声响。

    赫米继续向前走到,那个老妇人也在靠近。“孩子,你在这里吗?”那个老妇人问道,距离几乎就在赫米的前方几尺。

    “是的,女士,我在这里。”赫米有些紧张的回答。

    “噢,抱歉孩子,我的眼睛看不见东西,所以能请你过来吗?”老妇人语气轻松的问道。

    赫米愣了愣,接着她便怯生生的回答道:“我也是,女生……”

    那个老妇人沉默了数秒,赫米几乎以为她是在觉得自己在开玩笑而生气时,那个老妇人忽然大笑了起来,把赫米给吓了一跳。“哈哈哈哈啊哈,噢,可爱的孩子,这可真是最最奇妙的巧合了。”接着赫米又听见那个老妇人又开始移动了,她只是站在原地,接着老妇人靠近了。

    赫米感觉到一只皮肤干燥的手触摸到了她的手,“找到你了,孩子。”赫米差点躲开了她,但最后还是任凭她抓住了自己的手,“别害怕,孩子,”她语气温柔的说,就像是赫米慈祥的奶奶,虽然赫米并没有见过自己的奶奶,“我对这底下了如指掌,虽然看不见,但我熟悉得不得了呢!抓紧我的手,我这就带你离开这里,孩子。”

    赫米没有回答,只是跟着老人向前走去。

    但没走一会儿,赫米就听见了身后传来了噗叽噗叽的脚步声,不过它马上又消失在了远处吹来的微弱的冷风中。

    ……

    “你、你你你真的要下去?”少女抓住乔尔的斗篷不让他继续向前走,“下面可是墓穴哦!有尸体哦!有鬼魂哦!”

    下面没有鬼魂。乔尔想告诉她,世界上没有鬼魂。但如此告诉她实在太过残忍了,就让她继续如此认为吧,这对于将来会陷入悲伤的她来说也许是一个慰藉。

    “所以你不要跟过来。”乔尔对少女说道,接着便不顾她的拉扯继续朝着推开的门走了进去,刚刚走入墓穴乔尔便感觉到了周围的温度都明显降低了。长年没有阳光照射而已,乔尔告诉自己,这点冷与北境比起来还差得远。

    刚刚走进墓穴没几秒身后的门便自己关上了,但让乔尔觉得麻烦的是拉扯着自己斗篷的东西还是没有松手,那个少女也跟了进来。

    “我、我才不会让你这种抢掉本小姐的猎物呢!”少女对乔尔喊道,声音因害怕而变得有些走调,所以没有意料中的气势。

    她说那是猎物吗?乔尔不禁忽想起了老弗雷德的故事,关于那个除掉了怪物然后与金瀑城公爵最小的女儿结婚的英雄。她真的是因为听了那个故事才来“狩猎”的吗?还是仅仅是因为贵族大小姐的骄傲让她想这么做呢?

    乔尔马上便摇摇头把这些想法丢掉了。此刻没有什么比赫米更重要的事情了。乔尔继续向前走到,阶梯深入地下,这些阶梯都是在岩石上凿出来的,不过都仔细的打磨过了,踩在上面时发出的脚步声回荡在深入地下的走道中,让人觉得前方和后方都有人在于自己一起同行一般。喀狄娅吓得抱住了乔尔的斗篷,整个人像是乔尔娇小的影子一样贴在他身后走着。

    路非常的昏暗,下方的楼梯传来了火光,乔尔远远的便看见了两个插在两边的火炬,他也从“背包”里取出了灯笼,将其点燃。“怎、怎么不早点拿出来啊?!”少女看见点亮灯笼的乔尔忍不住喊道。

    乔尔没有回答,他抬起了灯笼照亮了两边的墙壁,墙上有着古老的刻画,不过大都已经模糊不清,直接看的话都看不出个所以然,但人们却都知道上面刻画的是什么。

    寂静的黑神,三位一体的主神,宣布沉默的神,亡者的管理者,深渊的黑死神。墓穴入口的两侧的刻画记载了寂静的黑神的两次神迹,左右两侧都各不相同:左侧记载了“沉默之路”的事迹,既黑神的骸骨奴仆高举散发黑光的灯笼将死者引入亡者的国度;右侧记载的则是“深渊叛乱的平息”,讲述了由不甘死去的亡者集结成的大军被黑神镇压得故事。

    而在路灯尽头,两个火炬的中间,则是一扇黑铁打造的大门,门上雕刻的这是两具骸骨,左边的一具手中举着灯笼,右边的那一具则握着剑。这才是墓穴的真正入口。乔尔环顾了四周,确定没有其他的路之后,便伸手推开了门,身后的喀狄娅害怕的抱住了乔尔的腰。

    “黑神大人……我无意冒犯……请原谅我……”乔尔听见少女一直在碎碎念着什么。

    但他没有在意,而是举着火把走进了黑暗之中。

第十章 地下墓穴(下)

    赫米被老妇人带到了一个房间,她听见了房门打开时门轴刺耳的声音回荡在周围,传向远方去。走进了房间,赫米发现脚下是木地板,而且房间里弥漫的烟味与温暖的感觉让她觉得安心。

    “来这儿坐下,孩子。”老妇人引导赫米在一张垫了软垫子的木椅子上坐下,那个椅子不高,赫米猜这是专门给老妇人制作的,方便她坐下。“要喝点什么吗?我这里有不少清淡的苹果酒,噢,”老妇人引导赫米坐下之后便走开了,赫米听见她拿出了杯子的声音,“你能喝酒吗,孩子?”

    “是的,夫人。”赫米胆怯的回答,她不敢提别的要求,而且苹果酒的话她之前拜托茜莫肯姐姐让她尝过了,酸酸的味道还不错。

    “哈,年轻的小女士,”老妇人似乎很开心,“但我觉得你最好还是少喝点酒,”接着赫米又听见老妇人拿起了什么东西的声音,她猜是一个陶瓷水壶,“我这里有些没喝完的果汁噢,希望你别介意,这是早上他们给我拿的,我给你兑一些在你的酒里面吧。”

    “谢谢,夫人。”赫米小声回答。

    “你的小嘴可真甜,孩子。”老妇人端着杯子走了过来,她站在赫米前方好一阵,先用手摸到了赫米的脑袋,然后才顺着下去找到了她的手,其间赫米感觉到她粗糙的手摸过自己的脸庞。接着老妇人便将杯子塞进了赫米的手中,赫米能感觉到杯子上残留的她的温度。“不过我不是什么夫人,孩子,我是一名安息室女。”

    “安息室女?”赫米被老妇人的话吓到了,差点松开了手中的杯子,不过还好她用另一只手牢牢地抓住了它,“可、可是……安息室女不都是……”

    “不能说话?”老妇人笑了笑,“当然,孩子,安息室女需要以保持沉默来向表达对黑神大人崇敬,不过我不一样我是一个瞎子,孩子,我已经被剥夺了光了,黑神大人会原谅我不能一直保持沉默这件事的,我的虔诚只有他最了解。”

    “那也就是说这里是……”赫米忽然想起自己来时走过的走廊。

    “是的,孩子,这里是墓穴。”

    赫米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是第一次来到墓穴,也是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安息室女,因为在北方并没有墓穴与这样的神职人员,而且既便是在南方安息室女也是不常见的,她们几乎不会离开墓穴。而且赫米听闻,人们都忌惮安息室女,传闻说与她们交谈会被黑神诅咒,因为她们宣誓服务于那位“宣布沉默的神”。

    “希望我没有吓到你,孩子。”赫米听见她在旁边坐下了,“虽然这样很失礼,但是我很庆幸你看不见东西。因为其他孩子都会在看见我的样子的时候被吓得逃走,但你不同。”

    “黑神并不是什么残酷的神,孩子,他不会无缘无故的诅咒一个人,”老妇人叹了口气说道,“他因为司掌死亡而被生者所畏惧,无论他的本性如何,人们都会刻意避开谈及他的话题。他是一位孤独的神,孩子。”

    赫米稍微理解什么似的点了点头,但她马上又想起她看不见东西,便急忙说道:“我明白了,女士”赫米忽然意识到自己口误了,便立刻改口道,“我是说,修女。”

    “修女?”老妇人轻轻笑了笑,她的笑声也显得沙哑,“很久没有人这么称呼我了。谢谢你,孩子。”

    “不过,你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呢,孩子?”老妇人慈祥的问道。

    赫米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我……夫人我是说,修女。我是被人……带到这里来的。”赫米不知道是否该用“抓”这个字眼。

    老妇人忽然沉默了起来,这让得赫米有些不安,她抿了一口杯子里面的酒,酒的味道是酸的,但是兑了很多甜味的果汁,所以尝起来几乎没有酒的味道。

    “是这样吗,孩子?”老妇人忽然严肃了起来,“那个老马威尔在干些什么?抓一个小女孩回来?虽然知道他本就是……但没想到……”老妇人似乎有些生气,赫米听见她站了起来,然后摸着桌子来到了赫米的旁边,她顿了下来,然后准确的握住了赫米的手,“孩子,告诉我,他没有伤害你吧?”

    “不、不,没有,夫人,我是说修女。没有人伤害我。”起码他还来不及伤害我便被噗叽噗叽大人杀掉了。

    赫米听见老妇人似乎松了口,赫米感觉到她粗糙的手的温度。“那就真是太好了,孩子。你知道他们带你来这里的原因吗?”

    赫米紧张了一下,她有些结巴的回答到,“不、我不知道……”

    “不,不用说谎,孩子。”老妇人松开了握住她的手的手掌,“如果你不想回答,我不会强迫你的。”接着赫米听见她又摸着桌子走了回去,然后又在椅子上坐下了,赫米不由得松了口气。

    “那么孩子,你便暂时躲在我这里吧,我这里一般不会有人过来。”

    老妇人的话让得赫米稍微安心了一些。“请问,修女,这里没有别的安息室女了吗?”赫米疑惑的问道。

    “这里现在只有我

    一个人,孩子。事实上金瀑城的教堂墓穴已经很久没有使用了,因为已经没有更多的可以让亡者安眠的位置了。除开一些‘重要人物’,现在死去的人都会被安置在内堡后方开凿出的新墓穴之中,我其他的姐妹们都去了那里。而我就负责打理这里,用草药与一切其他的古老方法驱赶窃尸的掘鼠与阴森的蜘蛛。不得不说,这些对于我来说还是挺有趣的,而且我一直都做得挺不错。”老妇人不知疲倦的回答道,让人完全联想不到她竟然是一位服侍“寂静的黑神”的安息室女。

    赫米也跟着老妇人开朗的声音笑了起来。“夫人,我是说修女,您完全与我想象中的安息室女不一样。”赫米说道,不过她立马意识到自己这么说有些歧义,“不,我没有其他的意思,只是……”

    “我明白,孩子,你没有恶意,”老妇人微笑着回答,“不过也确实如此,我与其他的姐妹不同,对她们来说,也许正是因为受不了我的聒噪才离开这里,去往内堡后的新墓穴的。”

    赫米没有再说话,只是低头又喝了一口杯子里兑了一点点酒的果汁。

    “那么孩子,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老妇人温和的问道,“你在金瀑城有没有什么人在找你呢?”

    康汀先生。“是的,夫人,”赫米声音有些微微发颤,“但我不知道他是否平安。”他落下了河,浑身燃烧着火焰,赫米听见了茜莫肯姐姐的哭喊声,还有燃烧之物从自己的旁边经过。那是康汀先生,赫米从周围人的呼喊声中听出来了。

    他还活着吗?还是已经死了?赫米一直都不敢去想这个问题,但现在她正身处墓穴之中,她忽地联想到了死,如果康汀先生死了,他的鬼魂会来到这里吗?

    “他一定会平安无事的,孩子。”老妇人安慰道,赫米也用力的点了点头,没错,康汀先生一定还活着。虽然在梦中赫米看见了他燃烧的面容,不,在梦中燃烧的那个人是赫米的父亲而不是康汀先生。父亲已经死了,虽然已经过去一年多了,但是每每回想起这个事实都会让赫米感到悲伤。

    “唉,这个一如既往冷漠的世界啊。”老妇人叹了口气,“不过如果你肯告诉我那人的名字的话,我可以想办法帮你打听他的下落。”

    “真的?”这是这几天以来赫米听见的最好的消息了。“我太感激您了,夫人!不,我是说修女。”

    “不,这点小事没什么。那么这个人的名字是什么呢?”老妇人询问道。

    “我……我不知道他的名字……”赫米有些难为情的说道,“我只知道他的姓氏,康汀。”

    “康汀?”老妇人似乎很惊讶,“你确定是叫康汀?”

    “是的,夫人。”赫米也对老妇人的反应有些诧异,“请问这个姓氏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老妇人没有回答赫米。“康汀……康汀……”老妇人喃喃道,“居然是康汀,康汀家应该已经……这可真是……不过既然是那个康汀家……‘浴血奋战’的康汀家……神圣之血……等等,难道……”赫米听见老妇人在自言自语这什么,语气也渐渐的变得激动了起来,接着赫米听见她站了起来。

    “孩子!那个康汀是你的什么人?!”老妇人一边激动的问道,一边走了过来抓住了赫米的肩膀。

    “不、不清楚,夫人,”赫米被老妇人的反应吓了一跳,现在的她与之前的那个慈祥老人截然不同,变得有些带着不符合她的年龄的狂热了起来,“似乎……是我父亲的兄弟。”

    “父亲?”老妇人愣了愣,“这么说……你也流着康汀家的血?”

    “似乎是这样的,夫人。”赫米如实回答,老实说她连康汀家族是什么都不知道,她只知道只有贵族才会有姓氏,而康汀家族与别的贵族有什么区别赫米就不得而知了。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老妇人似乎又开始自言自语了起来,“原来预言是这个意思,神圣之血……嘿嘿嘿,原来如此……”

    “夫、夫人?”赫米觉得有些可怕,她不安的挪了挪位置。

    老妇人忽然沉默了下来,接着她松开了赫米的肩膀,赫米听见她摸索着桌子走了回去,有重重地坐到了椅子里面。“神圣之血……原来如此……”她还在喃喃道。

    就在赫米惊魂未定的思考着是否要逃走时,老妇人终于又开口了。“孩子,抱歉,刚刚有些失态了,我没有吓到你吧?”老妇人又变回了那个慈祥的老人。

    “不、没事。”赫米撒谎道,但是听见老妇人的语气又变了回来这让她稍微松了口气。

    “孩子,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老妇人忽然问道。

    “墓穴?”赫米狐疑地回答道。

    “当然,孩子,这里当然是墓穴。”老妇人肯定的回答道,但接着她又压低了声音,让赫米忽然回想起了冷溪镇的巴鲁老爷给自己讲故事时的样子,“但在更早的时候,这里是石塔的地下室,一位名讳被遗忘的大巫师的地下室。”

    赫米愣住了,老妇人的话让她有些摸不着头脑。

    “后来这位巫师失踪了,没人知道他去了哪儿,只留下了两座塔,其中一座便是此处的石塔,另一座是远方山上的残塔,人们称其为烟熏塔,如今仍旧有黑色的浓烟从残塔底下冒出。”老妇人像是讲故事一样说道,赫米则闭上嘴安静的聆听着。

    “后来来到此处建立金瀑城的人们才将巫师的地下室改建成为了墓穴,而其中隐藏的秘密也因为这些与时间的流逝而永远的遗失了,但也有一些得以保留了下来。巫师将自己的学识与其他一些东西比如预言,刻在了地下室的墙壁之上,并施加了障眼法,以至于一直以来都没有被人所发现。直到我来到了这里,”老妇人笑了笑,“因为我是瞎子,所以需要用手去摸索着走路,于是我发现了这些字。”

    “可是这些与我……”

    赫米的话还没有说完老妇人便打断了她,“当然有关系,孩子,其中有一段预言是这样写到的,‘当神圣之血于黑暗中到来时,’”老妇人压低了声音,“‘便是封印力竭之时。’”

    “封印……什么封印?”赫米疑惑的问。

    “‘山与火’,孩子,”老妇人神秘的说道,“‘山与火的封印’,它们已经快要消失了,被封印的东西也将会重新回到这个世界上了……你的到来便是预兆。”

    “不,我不是什么神圣之血……”赫米紧张的想要后退,结果靠在了椅子上。

    “冷石镇的圣女,对吧,孩子?他们是这么称呼你的吧?”老妇人笑着问道,“我早就听闻了北方到来的双目失明的少女拥有圣女的天赋,我也明白老马威尔去找你的原因了。”

    “不,不对。”赫米站了起来,她忽然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为什么一个长年待在墓穴里的双目失明的安息室女会知道这些?“您到底是谁?”赫米紧张的问道。

    “我只是一个老瞎子,孩子。”老妇人温和的说道,“放松,孩子,我不会伤害你的,不管是来的时候,还是现在,我都不会伤害你。”

    “我只是需要你的帮助。”

    ……

    乔尔与喀狄娅走在黑暗寂静的墓穴之中,他手中的火把噼啪作响。喀狄娅紧紧地抓住乔尔的斗篷,整个人都瑟瑟发抖,连自己的脚步声都能让她尖叫出声。

    “后、后面是不是有人?”喀狄娅将脸埋在乔尔的斗篷里问道,像是这样“那些东西”就不能伤害她一样。乔尔没有回答,他举起火把照耀四周,两旁的墙壁上凿出的每一条槽中都放着一具裹在布中的尸体,尘埃覆盖在他们干枯的尸体之上,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异样的霉味。

    这里就是墓穴。乔尔不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了,但上一次来这里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而且那时候的他也和自己身旁的喀狄娅一样瑟瑟发抖。“畏惧死人的人是当不了战士的。”那个男人告诉乔尔到,“我们家族的箴言是什么,你再给我说一遍!”

    “浴血奋战。”乔尔不自觉的低语道。

    “你说什么?”喀狄娅抬起头来看着这个藏在兜帽里的怪人,“你刚刚说了什么?”

    “不,没事。”乔尔继续向前走到,喀狄娅紧紧抓住他的斗篷不肯松手。他的鬼魂是否也在这里,他是否也能听见我刚才的低语?乔尔不由自主的想到,他是否会唾弃我,然后诅咒我。“你不配念我们家族的箴言!”他也许会这么说。

    乔尔与喀狄娅继续向前走到,墓穴的道路极其狭窄且交错复杂,两侧的墙壁上的凹槽内都是安眠的死者,乔尔发现周围的这一片区域都鲜少有贵族的遗体,在南方只有平民才会仅仅用裹尸布裹住便安放在这里。在南方,贵族的遗体一般都是放在石棺内的,而石棺内的遗体也不如平民一般只有裹尸布,而是穿戴着他生前最爱的服饰或戎装。

    两人继续往里面走,路并不长,但却好像走了很久一样,脚步声回荡在这幽森的地下。乔尔忽然停下了脚步,喀狄娅便一头撞在了他的背上。“干、干嘛呀!”喀狄娅这一次老实了一些,并且压低了声音,就像是生怕吵醒了两侧的亡者一样。

    “嘘。”乔尔示意她安静,接着两人便摒住呼吸聆听着自己的脚步声在身后与前方回荡。

    “怎、怎么了?”喀狄娅害怕的问。

    “有人。”乔尔低声说道。

    “你、你别吓我!”喀狄娅虽然想要表现的很勇敢,但声音却已经因为害怕而走调了。

    这时她也听见了远处传来的脚步声,是一个极其缓慢的脚步声,她一下子捂住了自己的嘴,接着脚步声又响了起来,这时她又意识到脚步声是在靠近,她直接掀起了乔尔的斗篷钻了进去,把自己藏了起来,但依旧在发抖。

    乔尔无语的看了看躲在自己斗篷底下蹲着的少女,伸手摸向了腰间的剑柄。远处,一个光亮渐渐的靠近着,乔尔注意到那是一个灯笼的火光。

第十一章 撼动之夜(上)

    乔尔注视着提着灯笼的佝偻背影走了过来,那是一个老妇,干枯的灰白色头发被梳理得的很整齐,但依旧不能让她显得稍微年轻一点她太老了,乔尔几乎以为她是从石棺中爬出来的死尸一样,但是她却是提着灯笼缓慢的走着,她身着黑色的斗篷,斗篷的边缘镶了金线,在灯笼的火光中微微闪烁。

    乔尔只是看着老妇人,没有移动,手中举着的火把的噼啪声在寂静中与老妇人的脚步声互相响应。

    “谁在那儿?”老妇人的声音比看起来的样子要稍微年轻一些,但依旧是老人的低沉声音。

    乔尔感觉到脚下的斗篷被稍微掀起了一个角,喀狄娅仍旧蹲在地上,她从斗篷底下探出了半个头向前张望,结果看见老妇人之后便站了起来,同时掀起了乔尔的斗篷。“嘘!”喀狄娅对乔尔小声道,但在这样安静的环境中她的声音依旧显得很大,“她是安息室女!跟她说话会被黑神大人诅咒的!”

    “呵呵呵……”老妇人忽然笑了起来,显然她是听见了喀狄娅的话,但在这样的环境中她的笑声显得有些阴森,让得喀狄娅害怕得钻到了乔尔的身后去。“孩子,黑神大人可不会这么小心眼,比起与我这个老太婆说话,你刚才的话更可能惹他生气哦!”

    “呜!”喀狄娅连忙捂住了嘴。

    乔尔注意到,这个老妇人是一个瞎子。“你是谁?”乔尔沙哑的问道。

    “噢,这也是我想问的问题。”老妇人低沉的说,“刚刚那孩子已经告诉你了,我是一名安息室女。那么你们又是谁?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安息室女不能说话。”乔尔怀疑的说道。

    “当然,我已经将自己的眼睛献给黑神了,他不会再索走我的嗓子了。”老妇人摇了摇头说道,“你还没有回答我,你们是谁?你是谁?”

    乔尔没有回答她,她身后的喀狄娅紧张的抓住了他的斗篷。乔尔松开了握剑的手,藏在斗篷底下的手从“背包”中取出了十字弓。如果她敢大声呼救,我便送她去见她的黑神。伤害神职者是会触怒神明的,但此刻乔尔已经顾不得这些了,他知道,自己踏进这个墓穴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触怒了那位黑神。

    没有神会庇护死而复生者,而在诸神之中,黑神尤为厌恶死而复生者。

    见乔尔没有回答,老妇人叹了口气,她又向喀狄娅问道,“孩子,能告诉我你们来此处的目的吗?敬神的孩子都知道,无端闯入神明的领域是极大的冒犯。我希望你们能解释清楚,黑神是睿智的,他会聆听你们的诉求。”

    “我、我们是来找……”喀狄娅吞吞吐吐的说道。

    “我们是来找一个女孩的,她被人拐带了这里。”乔尔打断了喀狄娅,因为她知道这个大小姐会说什么,而她这么说无疑会让她陷入一种尴尬的境地。而乔尔也想看看老妇人的反应,他不能确定她是否是与教堂里的修士一伙的。

    老妇人沉默了一番,就在乔尔考虑是直接离开还是杀了她的时候,她又警觉的问道,“冷石镇的圣女?你在找的女孩儿是冷石镇的圣女?”

    我在找的是我的女儿,不是什么圣女。乔尔在心中冷冷地想到。“你知道她在哪儿?”他向前走了过去,不顾身后拉着自己斗篷的喀狄娅。

    “噢,当然,当然,她现在很安全。”老妇人似乎也因为乔尔的脚步声而变得有些不安。

    “她在哪儿?”乔尔一个字一个字的问道,他收回了十字弓,直接从腰间拔出了“寂静”。

    “嘿!你想干什么?!”被乔尔拔剑的举动吓到的喀狄娅扑了上来想要拉住他,但是乔尔似乎没有理会这个少女。

    “这得看你是想要伤害她还是保护她了。”老妇人严肃的说。

    乔尔握着剑已经走到了老妇人的面前,他看着老人紧闭的双眼与满是皱纹的脸,皮肤上满是老人斑,在火光的照耀下显现出一种干尸的棕色,“她在哪儿?”乔尔看着她声音沙哑的问道。

    乔尔等待着老妇人的回答,她只是微微侧了侧头,然后凝重的说道,“你身上有一股焦味。”

    “她在哪儿?!”乔尔的耐心已经消磨殆尽了,他丢掉火把,一把抓住了老妇人的衣领将她抵到了墙上去,老妇人手中的灯笼重重地砸在了石墙上,上面的玻璃传出了破碎的声音,灯笼里面的火光摇晃了起来,乔尔手中的黑剑架在了老人的脖子上,“她、在、哪、儿?!”

    乔尔沙哑的咆哮声回荡在空荡的地下。火把落在了地上,有下至上的火光将老妇人的脸映照的如同鬼魂一般。

    “够了!”乔尔听见身后传来少女因害怕与愤怒而变得尖锐的声音,乔尔微微转过头去,喀狄娅已经拔出了腰间的细剑,乔尔能看得出她手中的剑在微微颤抖,“我、我命令你!放开她!”

    乔尔没有说话,只是冷冷的看着她。“孩子,够了,我都被你的精神感

    动了,但是现在马上把剑放下,这只是一场误会。”老妇人故作轻松的说,她的语气也丝毫没有变化,似乎并不畏惧脖子上的剑一样。

    “她在哪儿?”乔尔再次低声问道。

    “请放开她,先生!”忽然黑暗中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乔尔松开了老妇人,望向了黑暗中,他收起了手中的剑,弯腰捡起了脚下的火把,朝着黑暗中快步走了过去。

    忽然那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火光的边缘。“赫米。”乔尔走了过去,直接在她的面前半跪了下来,丢掉手中的火把,他伸手将少女揽入了怀中,紧紧的抱住了她,“赫米,你没事吧?你没事吧?”感受到少女真切的体温之后,乔尔松开了他,然后又捡起了火把仔细的打量了一下她,“你没有受伤吧?他们没有伤害你吧?”

    少女被乔尔的举动给弄得困惑了起来。“康汀先生?”赫米半信半疑的喊道。

    乔尔沉默了下来。

    “你的声音……”赫米伸手捂住了嘴,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这都不重要,我马上带你离开这里。”乔尔重新站起了身子来,伸手握住了女儿的小手,想要将她拉走,但赫米却双手抓住了他的手,向后退了一步。“赫米?”乔尔疑惑的看着女儿。

    “康汀先生,”赫米也因为乔尔手的触感而愣了愣,“你的手……为什么缠着绷带?”接着少女又顺着手向上摸索,摸到了乔尔的手腕,那里也缠绕着绷带。

    乔尔让松开了赫米的手,然后退了一步,“我马上带你离开这里,其他的等离开之后再说。”

    “不,康汀先生。”赫米拒绝道,乔尔这是第一次听见她这么说,“我要留在这里。”

    “什么?”乔尔不自知的提高了音量。

    “康汀先生……”赫米露出了难为的神色,但最后还是坚定的咬了咬嘴唇说道,“康汀先生,我现在还不能离开这里。”

    “为什么?”乔尔阴沉的问。

    “因为预言,”乔尔身后不远处的老妇人替赫米回答道,她的声音在阴森的底下隧道中回荡着,“‘当神圣之血于黑暗中离去之时,便是封印崩坏之时。’”

    “预言?”乔尔回过头去看着提着破碎灯笼的老妇人,又转过头来看着赫米,“这些都不是真的,赫米,这只是……”

    “我看见了,康汀先生!”赫米提高了音量,她似乎也为此感到不安,“我看见了……城市陷入了火海之中……”

    “等等,你说什么?”远处的喀狄娅听见这话之后变得有些不安分起来了。

    乔尔回想起了梦中在燃烧的城镇前抱着黑剑发抖的赫米的身影。

    “那只是梦。”乔尔强调道,“你呆在这里会有危险,那些人带你来这里……”

    “那不是梦,康汀先生!我知道,那不是梦!”赫米坚决的说,乔尔看着她的神情下意识的退了一步,“我不能离开这里,如果我离开,预言便会实现!”

    “嘿!我说等等,你们说的是什么预言?!”喀狄娅听得一头雾水,但仍旧感觉到一些不妙。

    “不,你不能呆在这里……”乔尔忽然觉得有些无力。

    “康汀先生,我必须呆在这里。”赫米坚决的说,“我不能冒着让整个城镇陷入危险的风险离开这里。”

    ……

    安东尼的队伍遭到了巨怪的埋伏。

    原本是想要顺着声音过去抓捕那头怪物的,但是其展现出来的狡诈绝不是一头无谋的野兽所能拥有的。刚刚靠近那个声音传来的地方,隆杰克下令包围它,就像是猎捕野兽一般,但殊不知这样却要了他的命。

    一切来得如此突然。猎捕者反而被猎物所捕杀了吗?安东尼不由得自嘲的笑了笑。队伍刚刚分散开,一个庞然大物便从林间冲了出来,它是被还未来得及熄灭的火把所吸引,那些粗壮的树干在它的面前根本就形同虚设,在断裂声中一位玩家还来不及发出惨叫便被那头巨怪塞入了嘴里,一阵金属与骨骼破裂的破裂声让所有人都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之中。

    “分散!别被它抓住了!”隆杰克大喊,结果这害得他成为了下一个目标。显然他之前对付过巨怪的经验没有帮上他,怪物的手中挥舞着一颗连根拔起的粗壮树根,强壮的蛮族被它轻松的砸飞了出去,隆杰克整个人都消失在了树林之中,连惨叫声都来不及发出。

    “混账!”安东尼听见一个人大喊着向那怪物冲了过去,长斧狠狠地劈在了它的外壳上,却只发出了一声脆响,斧刃显然已经卷刃。接着怪物咆哮了起来,让得安东尼回想起了一种叫做河马的动物的叫声,在他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之时怪物已经挥动它粗壮的手臂将那位玩家砸飞了出去。

    怪物的咆哮声宛如号角,惊起了无数飞鸟的同时也震慑住了

    它的敌人。安东尼听见弩箭与其他武器砸在怪物身上的声音,都毫无作用。

    “焦油壶!”安东尼大喊道,一边将手中从背包中取出的焦油壶抛向了怪物,“用焦油壶!火可以瓦解它的外壳!”

    安东尼的大喊声引来了巨怪的注目,接着慌乱的队伍的火把的光,安东尼看见了那怪物漆黑的小眼睛正反射着火光注视着自己。

    数个焦油壶又砸在了巨怪的身上,漆黑的焦油顺着它发黄的泥巴外壳淌下,一位玩家点燃了自己的弩箭,然后朝着巨怪身上的大片焦油射了出去,火焰在空中划过,触碰到了怪物身上的焦油时立刻点燃了它。

    火焰迅速点燃了怪物的大半个身体,它也发出了凄厉的惨叫,但是这并没有意料中的奇效,反而更加激怒了它,他两只粗壮短小的手臂握住了手中的粗壮树干狂野的挥舞了起来,被砸中的人直接飞了出去,甚至有人被砸扁在了一旁的树干上,被怪物手中的树干砸中的大树都发出了吱嘎声并倾斜了起来,树叶如雨一样落下,又被怪物挥舞树干的风卷起。

    安东尼又朝着怪物的背上丢了一个焦油壶之后他在队伍语音中大喊道,“组织撤退!退回伐木场!”其他玩家也迅速的分散开来钻进了树林中,朝着山丘顶上的伐木场逃去,怪物并没有马上追上来,而是翻倒在地想要扑灭身上的火焰。

    安东尼一把抓住了那个嬉皮笑脸的小子。“你给我等着!”安东尼盯着浑身燃火的在地上打滚的巨怪,“上箭!那它给我引回去!”

    “引到伐木场?!”常常嬉皮笑脸的那小子瞪大了眼睛,此刻他可笑不出来。

    “这里的地形与其说是牵制它,不如说是牵制我们,我们需要空旷的地方与它交战!”安东尼对他说道,放箭!瞄准它的眼睛!要是能弄瞎它就容易得多了!”

    “你不会还想着抓捕它吧?!”

    “少废话!放箭!”

    怪物身上的火焰并没有熄灭,而弩箭刺穿了被火烧过之后变脆的外壳钉进了巨怪的皮里,他发出痛苦的咆哮声,接着便从地上爬了起来,火焰还在他的身上燃烧着。“跑!”安东尼大喊,那小子也立马跟着他朝着山顶冲去,怪物在身后穷追不舍,这时候树木才终于帮上了忙,再加上是上坡路所以巨怪并没有马上追上。

    发现这个情况的安东尼没有马上甩掉怪物,而是拉着那小子与自己一起吸引巨怪,以免跑的太远巨怪放弃了追捕。

    两人继续向上攀爬,绕过树干、越过灌木与树根,身后燃烧的巨怪的影子也一直穷追不舍。“别冲太快了!”安东尼对身旁的小子喊道,一边也是为了发出声音吸引怪物,“要是怪物不跟上来就麻烦了。”

    “那东西似乎加速了!”那小子朝着巨怪又放了一箭之后喊道,安东尼回过头去看见燃烧的巨怪怒吼着将一棵阻挡它的树干推倒,纠结的树根抓着大块泥土从地下钻出。

    “前面有一块裸岩地,上面只有灌木没有掩体,是不是绕开好一些?”安东尼听着身后树木断裂的声音越来越近了,不由得焦急地询问到自己的同伴。

    “来不及了!咱们直接冲过去!”说话间二人已经冲出了林地,这里有一块凸出地面的大块花岗岩,花岗岩缝隙间的泥土则生长着干燥的灌木,安东尼与同伴一起翻上了这片岩地朝着山顶上方的伐木场冲去,只要穿过岩地前方的树林就可以抵达伐木场了。

    而就在二人冲到岩地中间位置的时候,巨怪也冲出了树林,安东尼回过头去,看见燃烧着的巨怪站在原地没有继续追赶了,这让得他诧异了一瞬间,但当他看见巨怪把手中那根粗壮的树木扛在肩膀上时他忽然明白了什么。

    “卧倒!”安东尼大喊着向前扑去,而那小子则没有,他只是狐疑的回过头,结果看见了巨怪做出了投掷标枪一样的动作,巨大的力量将那根被连根拔起的树干抛了出去,在天空中划出了一根弧线,那小子呆呆的看着那发出恐怖的破空声的树干,树干底端的树根像是钉锤满是尖刺的铁球。

    砰!树干精准的砸中了那小子站着的位置,就在安东尼前方不远处,树干部分狠狠地砸中了那小子,树干断裂的声音不绝于耳,接着树干倾斜着落下,安东尼连忙翻滚才没有被砸中。惊恐中他回过了头,那个怪物正忙着拔出身旁的另一根树,安东尼抓住时机立刻越过血肉模糊的树干继续向上方的林地冲去。

    这根本就不是什么野兽一样的“猎物”,安东尼意识到,它们拥有着智慧。

    就在安东尼冲到林地边缘的时候,背后传来了一阵破口的声音,巨怪的第二发大树标枪被投入了空中,安东尼拼了命的冲进了树林,身后传来了一声大树击中地面发出的巨大响声,地面都在随之颤抖,安东尼双脚一软的扑倒在地。

    这就是……真正的怪物吗?安东尼大口喘着气,接着他又咬着牙从地上爬了起来,继续摇摇晃晃地向前方的伐木场冲去。

第十一章 撼动之夜(下)

    抵达伐木场时安东尼差点被神经紧绷的十字弓手射穿了。

    “等等!”刚刚钻出树林安东尼就听见一个人惊呼,接着是一声扳机的声响,一支弩箭钉在了安东尼脑袋左边三公分的树干上。“你个白痴!那是德雷克!你差点杀了他!”

    “闭嘴!”十字弓手冷漠的看了一眼从树林里走出来的安东尼,又继续低下头给十字弓上箭。

    少了五个人,安东尼一眼就看出来了,但是让他稍微意外的是隆杰克还活着。

    “断了一条腿。”当安东尼靠近时,那个躺在地上的大个子说道,“看样子我这个号是废了,又得重新练级了。”

    “那些都是后话,我们现在需要每一个人手。”安东尼面色阴沉的从他的身旁走过,来到了火堆旁,除了那个差点杀了他的十字弓手以外的其他人都在看着他。

    “你该不会还想继续计划吧?”隆杰克虽然这么问,但他的语气像是完全都在意料之中。

    “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机会了。”安东尼说道,其他人还来不及说什么,不远处又传来了那个怪物的咆哮声,所有人又陷入了沉默。

    “它来了。”一个握着长斧的玩家声音发颤的说道,安东尼记得他是第一个冲向巨怪的人。他居然还活着,运气真不错,安东尼看着他时想到。

    “把火把都插在周围的地面上!”安东尼在队伍语音中低声喊道,“其他人都到周围的树林中去做好埋伏!记住,攻击它的眼睛与腿部,将它弄瞎或击倒我们便有胜算!”

    其他人没有回答,但都默默地遵照他的指示将手中的火把插到了空地的泥土上,火光驱散了小片的黑暗,但周围的树林还都沉寂在黑暗之中,马儿们都开始躁动不安了起来。安东尼从“背包”中取出了一瓶烈酒,将其直接投入了火势已经开始变弱的火堆之中,酒瓶破裂的声音在火中传来,火焰立刻窜了起来,接着他从一边的柴堆中抱起木柴丢了进去。

    “你是认真的吗?”不远处的隆杰克从地上爬了起来,用手中的长柄战锤当作拐杖。

    “与其问这种问题不如赶紧找地方躲起来避难。”安东尼检查起了背包里的物品,接着便快步朝着堆放起来的物资箱子走去,焦油壶有些不够了。

    “我们已经损失了一半的人手了。”隆杰克在队伍语音中低声说道,以他们现在的距离要想互相对话就只能用喊了,那无疑是危险的行为。

    “应该是我们还剩下一半的对手,”安东尼在物资箱旁边取出焦油壶塞进了自己的“背包”里,“而对方只有一个,我们不知道接下来出现的巨怪会不会还是这样单个出现的。”

    “也许我们可以回去再叫更多的人来?”一个玩家在队伍语音中问道。

    “也许等我们回来的时候等待我们的就是一支巨怪军队了,”安东尼阴沉的说,“这些东西不是没脑子的野兽,它们懂得埋伏我们与如何使用‘武器’,我们不能再低估它们了,必须将它们当作是同等层次的对手来看待。”

    没有人反驳他。“做好准备,那东西快来了。”一个玩家说道,其他人也都听见了树木断裂的声音与沉重的脚步声,他们都迅速的离开了火光的范围,潜入了阴影之中。

    安东尼来到了隆杰克的身旁,“要帮一把吗?”安东尼一边这么问着一边直接将隆杰克的手臂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送我去马厩。”隆杰克沉着的说,“我这个样子只能上马作战。”

    “你还能作战?”安东尼诧异了一下,但还是将他朝着马厩的方向扶去。

    “还行,但需要你帮忙把我绑在马上。”隆杰克回答。

    “我还有些绷带,应该能把你绑在马上。”安东尼点点头说道。

    但事情要比安东尼想的麻烦得多,把这个穿着锁子甲的大个子扶上他的战马就费了好大的力,而就在他帮忙用绷带将隆杰克固定在马背上时,队伍语音中一个声音紧张的低声说道,“来了!”安东尼连忙将火把塞回“背包”熄灭了火光,他朝着伐木场中间的空地望去,伐木场边缘的树木传来一阵摩擦树皮的声响,树叶也在沙沙作响,接着一丛灌木被巨怪粗壮的脚踩在了脚下。

    那个半个身体被烧黑的庞然大物伸手推倒了一棵树,从树林间挤出了一条路来。它迈着沉重的步子走进了火光的边缘,浑圆的小脑袋看着四周,脑袋上也是一片焦黑,以至于安东尼差点没找到它浑圆的小眼睛。

    “你最好快点。”隆杰克低声的说道。

    “我知道。”安东尼继续有绷带将隆杰克固定在他的马鞍之上。而这时巨怪也在继续向前走着,它的小脑袋不断的四处打量着周围,一颗被连根拔起的树被它拖在手中。

    如果此刻谁贸然上前的话,一定会被砸扁吧?安东尼一边想一边咽了口唾沫。忽然他发现巨怪手中的那根树干上似乎还染着血,那难道是……之前投掷的那棵树?

    忽然黑暗中传来了一声扣动扳机的声音,一支短弩箭划破了空气直接钉在了巨怪的小脑袋上,它庞大的身躯像是被这一支小小的弩箭撼动了一般朝着右侧跌了一步,这一箭让得所有人都摒住了呼吸。

    “中了?!”一个玩家在队伍语音中紧张的问道。

    “那是!不看我是谁!”十字弓手得意的在队伍语音中喊道,“报告老大,戳瞎了那怪物一只眼睛了!”

    “投掷焦油壶!”不待其他玩家做出回答,安东尼便在队伍语音中大喊道,“继续点燃它!”一边下达命令安东尼一边投掷出了手中的焦油壶,接着他取出了背包中的十字弓,他虽然不常用这个东西,但此刻这是最佳的选择。

    一秒的反应时间之后,躲藏在暗处的安静纷纷投掷出了准备多时的焦油壶,易碎的劣质陶壶在砸在怪物身上便轻松的碎裂了,其中粘稠的黑色焦油覆盖住了怪物的大片体表,接着不待安东尼下达命令,一支点燃的弩箭就已经射向了巨怪,火焰瞬间点燃,巨怪再次没入了火焰之中。

    “去死吧!怪物!”又一个玩家怒吼着投掷出了油壶,焦油壶在火焰中炸裂,燃烧的焦油又在怪物的身上叠上了一层,而这时那怪物终于做出了反应,它怒吼着挥舞起了手中的树干,火堆被它直接扫落一地,接着它抬起了火把去踩灭了脚边的火把,但是黑暗中的攻势并没有结束,一个接一个的焦油壶丢到了它的身上,将它原本没有燃烧的部位也都统统引燃。

    安东尼射出的箭钉在了怪物的身上,接着伴随着一块燃烧的泥巴外壳一起剥落了,忽地又有另一支弩箭钉在了怪物的脑袋上。巨怪狂暴的乱舞着手中的树干朝着弩箭射来的方向冲去,粗壮的树干直接砸中了原本就已经摇摇欲坠的老旧伐木场,在一阵让人心惊胆颤的巨响中那座久远的建筑终于倒塌了一半下来。

    “小心!”一个声音喊道,接着队伍面板中有一个玩家的头像暗了下去。第一个减员。

    巨怪并没有就此停手,他继续挥舞着手中的树干朝着还未完全到他的伐木场车间砸去,木头破碎的声音不绝于耳。

    “快从里面出来!”一个人在队伍语音中大喊道。

    “出不来!我的腿被木头卡住了!”十字弓手绝望的大喊道,但他的声音却引得燃烧的巨怪更加狂暴的去砸伐木场。

    安东尼放出第二支箭之后便看见一个影子绕到了怪物的身后,接着那个身影高举起了手中的战斧朝着巨怪的脚后砍去,巨怪的腿像是圆柱一般,很难分辨出其脚掌与腿的连接处在哪儿,但这一斧头还是狠狠地砍穿了还在燃烧的巨怪的泥巴外壳,斧刃切开了它的厚皮伤及了其下的血肉与筋骨。

    斧头似乎卡在了怪物的腿部,那名玩家果断的放弃了武器然后开始往后扯去,巨怪咆哮着转过了身来,那名玩家扭头便开始逃走。

    “别直线逃走!小心巨怪投掷树干!”安东尼在给十字弓上箭的时候大喊道。

    但那人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巨怪便已经将手中的树干整个的朝他都去,横着飞去的树干直接将他整个人砸倒在地,并压在了他的身上,他的血量瞬间见底了,但是还没有死去。“支援他!”隆杰克高喊着驱动了战马,战马起先抗拒他不愿朝着巨怪的方向靠去,但在隆杰克死命抽打的马鞭之下它还是屈服了,战马嘶鸣着朝着巨怪的方向冲去,而巨怪则只是拖着被砍伤的腿朝着自己的树干走去,全然不顾奔跑的战马。

    当巨怪靠近树干时,隆杰克发出了怒吼想要引起它的注意,但是怪物还是抬起了自己没有受伤的腿朝着压着那名玩家的树干猛踩去,那名玩家发出了一阵短促的哀嚎之后便也死去,接着是一阵令人胆寒的碾碎声。第二名减员。

    “混账!”隆杰克怒吼着举起了手中的铁锤,从怪物的身后措过,铁砧状的战锤猛砸向了怪物的后脑。随着一阵破裂声大块燃烧着的泥巴外壳碎片剥落了下来,战马从巨怪的背后措过之后,怪物也抓起了地上树干朝着身后挥舞去,但只有树根部分勉强擦过了隆杰克飞扬的斗篷。

    又有两个油壶砸中了怪物的身上,火焰愈燃愈烈,怪物咆哮着再次丢出了手中的树干,粗壮的树干砸中了支离破碎的伐木场车间,建筑在恐怖的吱嘎声与凄厉的惨叫声中倒塌了下来,掀起了大片的尘埃,同时压死了躲藏其中的十字弓手。第三名减员。

    丢掉了树干的巨怪转向了隆杰克的方向,隆杰克也调转了马头,正面怒吼着朝巨怪冲了过去。巨怪怒吼着张开了粗壮短小的双臂,似乎是想将隆杰克连人带马抓住,而隆杰克也毫无畏惧的高举起了战场,冲着燃烧的巨怪发出了怒吼。

    屏息瞄准的安东尼扣动了扳机,短弩箭直接钉在了怪物刚刚被隆杰克击碎外壳的后脑勺上,巨怪向前酿跄了一下,隆杰克的战锤也在这时抵达,铁砧状战锤的尖锐一端恶毒的砸向了怪物完好的那只眼睛,随着怪物凄厉的咆哮声,它的第二只眼睛也被戳瞎了。

    但是玩家们还来不及欢呼,怪物张开的双臂便紧紧地抱住了隆杰克,而隆杰克则连人带马撞到了巨怪的身上,连受重创的巨怪被撞得向后跌倒。而固定隆杰克用的绷带则被直接扯断,燃烧的焦油蹭到了战马的身上,被烧伤的战马拼了命的想要逃离,于是便丢下了主人从巨怪的身侧跑过,带着火焰冲进了黑暗的树林之中,而隆杰克则被巨怪抱在了怀里。

    怪物那巨大的力量与其身上燃烧的火焰让得这位无畏的蛮族战士发出了惨叫声,接着怪物抱着他一切跌倒在地。“去救老大!”一个玩家怒吼着端起了铁枪冲了出去,仅剩的其他几名玩家也冲了上去,安东尼也一边给十字弓上箭一边靠了上去,队伍面板中隆杰克的血量在急剧下降。

    但当第一名玩家冲到的时候,隆杰克的血量便已经归零了,但怪物还是抱着他的尸体不肯松开,粗壮的手臂死死勒住,骨骼破裂的声响不绝于耳。

    “王八蛋!”那名战士怒吼着举起了手中的铁枪朝着怪物的脑袋猛刺去,铁枪刺进了怪物张

    开的嘴,怪物的咆哮声变成了含糊的哀嚎声,接着它松开了怀中隆杰克的尸体,伸手抓住了刺穿它的嘴的铁枪,那名玩家果断松开了握着铁拳的手,弯腰捡起了隆杰克那染血的战锤,朝着怪物的脑袋猛砸去,每下砸击都伴随着怪物的一阵哀嚎

    怪物拔出了染血的铁枪之后将其丢到了一边,接着它伸手想要去抓住正在用战锤砸击着自己的玩家,但是那名玩家灵巧的躲开了它的短手,于是它只能伸手护住了脑袋,一边想要翻身爬起来。

    “别让它翻过身来!”安东尼大喊道,接着两个端着长枪长戟的玩家冲刺过去将巨怪死死地顶住,不让它翻身。巨怪的手脚都非常短,以至于它仰面朝天时无法从地上爬起来,只能先翻过身来,所以说只要将它击倒后再固定住不让其翻身,便能够制服住这头怪物。

    安东尼上前之后近距离朝着它的脑袋又来了一发弩箭,弩箭钉入了它的头骨使得巨怪咆哮着挣扎了起来,它差点翻过了身来,那两名玩家手中的枪与戟的木杆都发出了吱嘎声响并变得弯曲,但所幸并没有断裂。

    “别再攻击头部了!”安东尼丢开手中的十字弓说道,“弄断它关节处的骨头,先废了它!”

    握战锤的玩家沉默着没有回答,但还是听从了安东尼的只是朝着怪物的短手砸去,刚刚巨怪用手来保护脑袋时它手臂上的泥巴外壳便已经被敲掉了,但连续数次砸击都没有生效,怪物的厚皮抵挡了大部分冲击。于是那名玩家索性丢掉了战锤,从“背包”中取出了一柄战斧,朝着怪物的手猛砍去,怪物发出了哀嚎并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挣扎,两名用长柄武器固定巨怪的玩家咬紧了牙竭尽全力阻止它,他们的双脚在地上留下了一道道蹬痕。

    安东尼的力量点数并不够让他拿起那柄沉重的铁锤,所以他从地上捡起了那柄稍微有些弯曲的、刚才刺穿了巨怪嘴巴的铁枪,

    他走到了怪物的被砍伤的那条腿前,抬起铁枪敲掉了他腿上的泥巴外壳,那一部分的外壳已经被烧焦变黑,火焰早已熄灭但还在冒着烟,外壳如同陶制的一样,被铁枪轻松砸碎,接着安东尼举起了铁枪朝着那条腿猛刺。

    因为力量不够铁枪并没有一次性刺穿巨怪的腿,但剧痛引得它挣扎得越来越剧烈。

    巨怪的哀鸣与咆哮声在黑夜中不断响起,周围黑暗中的树林则是一片死寂,鸟儿们不知何时早已逃离了这里。

    ……

    乔尔看着壁炉里面的炉火在焦黑的木炭上跳舞,这是房间内唯一的光源,里面还燃烧着不知名的香草,以驱散底下的寒冷与房间内的霉味。屋子内唯一的两个椅子上分别坐着那个老妇人与赫米,而喀狄娅则不安的坐在了安息室女的石床上。这间房子位于墓穴深处的一扇厚重黑铁木门后,里面与外面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外面是冰冷黑暗的地下墓穴,而屋子内则是一间南方贵族装饰风格的木屋,椅子雕有花纹,软垫色彩不一,而墙上则有被烟熏黑的挂毯与一副装裱华丽的画有一座由白石头建造的城市的油画;但除开这些华丽的装饰之外,屋子内唯一显得朴实无华的便是床,那是一张石床。

    “我不相信什么预言。”看着火焰,乔尔撒谎道。接着他转过身来看着安详地坐在垫了软垫子的木椅上的老妇人,“我也不相信你。”

    “我绝对不会伤害任何人。”老妇人不忿的回答道。

    “这种话谁都会说,”乔尔走到了赫米的身旁,他低头看见她正不安的抓着自己的裙子,“我说了,我不相信你,我甚至不知道你的名字。你究竟是什么人?”

    “你可以叫娜楠。”老妇人回答到。

    “娜楠夫人,那个预言是真的吗?金瀑城会有灾难吗?”坐在石床边上的喀狄娅紧张的问道,乔尔看见她不安的抖着脚,“有什么阻止方法吗?我可以告诉我父亲,他一定会帮助你们的。”

    这个才是最麻烦的,你父亲只会吊死我们。乔尔暗自叹了口气,“不,不会有灾难,你不用告诉任何人这件事。”

    “没错,孩子,”在这件事上老妇人与乔尔的看法一致,“这件事情不用告诉任何人,我们会找到解决的办法,在此之前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那么灾难到底是什么?”喀狄娅焦急地询问道,“我必须要知道这个,请告诉我!”

    老妇人沉默了一下,乔尔则露出了不耐烦的神色。这时开口的却是赫米。

    “先是惊鸟,”赫米低语到,房间内的所有人都摒住了呼吸,除了乔尔,“然后是山谷间的咆哮。”

    “赫米?”乔尔伸手轻轻地摇了摇她的肩膀,但她却没有反应。

    “树雨从天而降,接着灾难便跟着降临……”她的声音变得冷漠而空灵,乔尔心中也愈发不安。

    “赫米?!”乔尔在她的面前蹲了下来,乔尔看见她的眼睛半闭半睁,接着昏暗的光看见她的瞳孔仿佛失去了焦距。

    “火……水泡……石塔倒塌……然后……它来了……”

    乔尔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即便是隔着绷带也能感觉到她的皮肤在发烫。“她怎么了了?”喀狄娅紧张的小声询问到。

    “安静!”娜楠修女严厉地命令道,喀狄娅便听话的捂住了嘴。

    “救救她……”乔尔看见她的眼睛又闪起了泪光。

    “求求你……救救她……”

第十二章 罪名(上)

    帕夫列队长下令队伍分开搜寻喀狄娅小姐的下落,队中的人大都充当过乌道夫大人的护卫队,再加上那位被乌道夫大人当作是掌上明珠的喀狄娅小姐性格古怪、脾气乖张,让人过目不忘,所以队伍中的人几乎都是认识她的。自上一次喀狄娅小姐外出遭遇“那个东西”之后,这回再次失踪让得乌道夫大人怒不可遏,但碍于这件事不能张扬,所以大人只能派出帕夫列队长和他的卫队来搜寻这个第二次出逃的喀狄娅小姐了。

    “要是找不到她,你便自己跳进灿金河淹死吧。”乌道夫大人阴沉的说,他生气时从来都不会大喊大叫,而是变得如同死水一般阴沉,这件事只有侍奉他多年的人才能准确的拿捏住,所以帕夫列队长没有多言便直接告退。但如果真的找不到喀狄娅小姐、或她有个三长两短的话……帕夫列队长下意识的摸了摸脖子,却只摸到冰冷的护喉甲。也许到时候乌道夫大人真的会吊死我。

    对于这个喀狄娅小姐,帕夫列队长可以说是又爱又恨。已经三十六岁的帕夫列队长是金瀑城的诸多小贵族之一,其公爵卫队长的职位便是自他父亲那儿世袭得来,但他并未让自己的父亲与历代公爵卫队长的祖先所蒙羞,他兢兢业业,自认为从未有过过失。他年幼时乌道夫大人便坐上了金瀑城公爵的宝座,自其从父亲手中接任公爵卫队长的职位以来,帕夫列队长便从未懈怠过,现在的队长完全可以自满的说自己是公爵大人的左膀右臂。

    帕夫列队长在年幼时曾是乌道夫大人的长子卡坦尼斯的侍从,两人关系甚好,但当帕夫列队长担任公爵卫队长的时候,卡坦尼斯大人便已经离开金瀑城前去西境的苏恩城了,有传闻说他已经在三年前的那场战争中死去,但除了乌道夫大人以外没人知道这是否是真的,因为只要是有关卡坦尼斯大人的信件从来都是乌道夫大人亲自拆封的,并且在他过目后要么被锁起来,要么便被烧毁了;后来乌道夫大人迎娶了第二任妻子,而他那虔诚的二女儿则远嫁到了南境长湖堡的圣琼恩家族。两年后,乌道夫大人的第二任妻子,来自爱德镇的芙罗夫人,为他生下了他的三子,姆道夫少爷如今在爱德镇的芙罗夫人的娘家生活,而在姆道夫少爷出生的三年后芙罗夫人便又为乌道夫大人生出了喀狄娅小姐,而芙罗夫人她也在这场分娩中死去。

    乌道夫大人没有为芙罗夫人落过一滴眼泪,但帕夫列队长知道他是爱着她的。而喀狄娅小姐则接替芙罗夫人来承担乌道夫大人的爱,乌道夫大人对其的宠爱可以说是人尽皆知,曾经一位歌手冒犯了喀狄娅小姐,醉酒的乌道夫大人便差点将他吊死。

    而喀狄娅小姐在乌道夫大人的宠爱中长大,变得性格古怪且乖张,她不同于当初的二小姐一样文静,喜欢歌颂爱情的歌谣与故事,她喜爱的是关于勇士与英雄的故事,更是常常在训练的校场上出没。“她是我们家族的维德兰薇恩(王女)。”在一次宴会中,醉酒的乌道夫大人对自己的公爵卫队长说道。

    因为出于对乌道夫大人的敬畏更多是忌惮,在校场上喀狄娅小姐无人能敌。没有人敢伤她一根汗毛,这也让的她更加狂妄自大。但这并不妨碍内堡中的其他人喜爱她,因为她是一个聪明的孩子。她的天真让她听信了故事中“公爵大人将自己最小的女儿嫁给了除掉老水鬼的英雄”,她的自大让她拿起了公爵送她的纯银细剑“外出狩猎怪物”。结果她的剑断了,她目睹了什么没人知道,她从外被找回来之后便一言不发,但就在帕夫列队长以为她的自尊也如同她的剑一样被斩断的时候,她又出现在校场上。

    “你们都是骗子!”她对其他所有人大喊道,“我要你们认真跟我打!”

    人们面面相觑,无人敢上前。“如她所愿吧。”阴沉的乌道夫大人对自己的卫队长说道,于是帕夫列队长便传下令去,卫队中最年幼的孩子握着钝剑走了出来,他是个腼腆的渔夫之子,才加入卫队半年。接着那场武斗以喀狄娅小姐的细剑被打落告终,乌道夫大人看完这场“武斗”之后叹了口气便带着自己的贴身护卫转身离去。当帕夫列队长靠近坐在地上的喀狄娅小姐时发现这个倔强的小女孩在发抖。

    “你在哭,他弄伤了你吗?”帕夫列队长瞪了一眼那小子,那小子正握着剑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帕夫列队长在她的旁边蹲下查看她的伤势,她的手被钝剑打中,青了一大块,身上其他被钝剑打中的位置想来也受伤了。

    “我没有哭。”少女用手擦去眼泪,却碰到了手背上的伤,让得她又疼得流出了泪珠。少女一边忍不住的淌着眼泪,一边用左手捡起了地上的细剑,“你给我记住!”说完之后她便扭头离去,只剩下脸色发青的少年看着帕夫列队长。

    后来几天少女也出现在了校场上,她揪着那个男孩陪她打,每次被打伤都疼得挤出了泪珠,但她还是不肯放过那小子,男孩有一次惊慌的想要放水,结果被识破了,喀狄娅小姐扬言他要是再敢这样便叫公爵吊

    死他。那天晚上男孩哭着来找帕夫列队长说想要离开卫队。

    这件事情让帕夫列队长颇为头疼。接着让他更头疼的事情来了,喀狄娅小姐又逃出了内堡,没人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自上次之后公爵便下令严加看管她。“也许她真的是我们家族的维德兰薇恩。”公爵在得知消息后感叹道。帕夫列队长也听说过维德兰薇恩殿下曾中了敌人的埋伏被俘虏,最后她杀死了看管她的佣兵、并抢了一匹马逃了出来。

    这一次喀狄娅小姐出逃是带走了另一把细剑,不过这一次她拿走的不是纯银打造的细剑,而是镀了银的钢剑。她又想去找那个故事里面的怪物,即便乌道夫大人已经跟她发誓,不会将她嫁给什么“杀掉怪物的英雄”。

    她能去哪儿?帕夫列队长阴沉的想,他怀疑的看着街道上的每一个人,那些佣兵是不是知道什么?他们会不会伤害喀狄娅小姐?佣兵都是一群贪婪的家伙,毕竟为了金币可以把自己的命搭进去,也许他们会想要绑架小姐去跟公爵大人索要赎金?

    不知不觉中帕夫列队长已经带着自己的两个部下来到了教堂广场的围墙外边。

    “大人,我们还是没有看到她。”左边的部下紧张的说。

    “我知道!”帕夫列队长盯着前方围墙上的铁闸门觉得有些奇怪。

    “我们再继续顺着路回去找一遍吗?”另一名部下问道。

    “等等。”帕夫列队长迈着步子走向了铁闸门,当他靠近时他看见了一只手死死地正抓着铁闸门的下方,一个人正倒在铁闸门与围墙的阴影之下,如果隔得太远的话便很有可能会看不到。“过来!”帕夫列队长唤来自己的部下。

    “喂!你没事吧!”帕夫列队长从铁闸门的方格中伸进手去摇晃了一下倒在地上的人。

    “你、你是谁?”那人抬起了头来看着阴影中的帕夫列队长,当他的部下举着火把驱散阴影的时候那人认出了帕夫列队长,“您是卫队长大人?!快、快帮帮我们,救救喀狄娅小姐!有人挟持了她,还闯进了教堂广场!”

    听见喀狄娅这个名字的时候帕夫列队长的心顿时沉了下去。

    ……

    喀狄娅看着坐在椅子上的老修女,空气中的霉味与烟味让她有些不舒服。那个盲眼的女孩忽然说了一阵胡话之后就晕倒了,那个同样盲眼的老修女和那个缠着绷带的男人便慌张的把她扶到了石床上,原本坐在是床边上的喀狄娅就只能站在一旁看着了。

    到底怎么回事?喀狄娅只觉得一头雾水,不过她也为那个所谓的“预言”而感到担忧。

    “她发烧了。”在摸过了女孩的额头之后盲眼的安息室女说道,接着她转过身走向了一个上锁的柜子。“我这里应该有些药。”

    “你是个瞎子。”那个声音难听的男人说道,喀狄娅觉得他的声音比自己听过的所有老人的声音加起来都还要沙哑。

    “谢谢提醒。”娜楠老修女摸索着走到了柜子旁,然后从袖子中取出了一串钥匙,并准确的找到了那把锁的钥匙并打开了它,“有时候鼻子与触感会比眼睛更容易分别草药与毒药。”说着她打开了柜子,喀狄娅看见了里面满是各种瓶瓶罐罐,有透明的玻璃瓶,也有厚实的陶瓷瓶。“我已经瞎了二十多年了,这二十年来也许比我没瞎以前看得更清楚。我不会害她,如果我要害她你根本就不可能在这里看见她。”

    “你是个瞎子。”那个男人再次强调,喀狄娅也皱起了眉头,这家伙就这么喜欢戳别人痛处吗?

    不过娜楠老修女不以为然,“瞎子也可以杀人,别因为他人的残疾而小看别人,不然回头你会吃亏的。”娜楠老修女从柜子里取出了一个药罐,然后走到了桌子旁,就像是没有瞎一样轻松,但接着她又小心翼翼地在桌子上摸索了一番,找到了女孩刚才用过的杯子。

    “可以去帮我到那边去拿一下那个水壶吗?也许里面还剩下了一些果汁。”娜楠老修女说完后那个男人并没有动,喀狄娅皱着眉头踢了那个男人的小腿一脚,然后才走过去把那个陶瓷水壶拿过来。比想象中的要轻很多,里面的果汁也只剩下最后一点了,喀狄娅觉得自己一口就能喝光它。

    “把它们倒进杯子里,亲爱的。”娜楠老修女的语气让喀狄娅想起了自己的老奶妈,她已经死了很久了。喀狄娅一边将水壶里剩下的果汁倒进杯子里面,一边好奇的打量着她手里的药罐,“把空水壶放回原位吧,孩子,不然我回头要找就很困难了。”喀狄娅照做了,当听见空水壶放下的声音之后娜楠老修女说道:“谢谢,孩子。”

    她的耳朵真的好厉害。喀狄娅暗自想,也许我也可以。

    喀狄娅看见娜楠老修女将罐子里的暗棕

    色粘稠液体倒进了杯子里,开始喀狄娅以为是蜂蜜,但是那股浓郁的药味让得喀狄娅捏着鼻子走开了。“很难闻对吧?”娜楠老修女露出了难看的笑容,“味道也很糟糕,但是良药苦口,孩子,不能光看表面,这东西有时候甚至能救你的命。”

    老妇人将药膏倒入杯子里面后摇晃了一下杯子,接着便拿着药罐瓶小心翼翼地回到了药柜前,将瓶子放回了最开始她拿的位置,接着又锁上了药柜。“给她喝下去吧,烧很快就会退了。”

    “这是什么药?”那个男人端起杯子怀疑的问。

    “平息热血的药。”娜楠老修女回答。

    “这不是治疗发烧的药?”

    “她不是发烧,她这是‘预言’的后遗症,很多圣女都会有,不过我这里暂时只有这种药膏,但它一样有效。”娜楠老修女耐着性子回答道。

    “圣女?”喀狄娅瞪大了眼睛,看了看石床上的女孩,“她?”她忽然回想起了不久前听见的事情,很多人都在讨论,内堡的总管、卫队长,还有长舌的老女仆,他们都讨论过一个北方的圣女,听说她被佣兵拐走了……

    “你是人贩子?!”喀狄娅指着那个男人质问道。

    “不是。”男人似乎根本不想理会她,他将杯子递给了娜楠老修女,“你先喝一口。”

    娜楠老修女叹了口气,然后摸索着接过了男人递给她的杯子,然后小口的抿了一口。“噢,”喝了一口之后她的眉头微微一皱,“我还以为果汁的味道可以稍微将药味冲淡一些。”说着她又将杯子递还给了他。

    男人接过杯子之后看着娜楠老修女没有什么奇怪的反应之后便走到石床旁,将女孩搀扶了起来。“来,赫米,喝下去……”男人低声说道,因为房间内太过安静,所以喀狄娅也能听得很清楚。虽然那男人的声音依旧难听沙哑,但喀狄娅能从他的声音中听出另一种情感。

    迷迷糊糊的女孩喝了一口那个药便咳嗽了起来,然后便死活不肯喝下去第二口,那个男人没有办法,便只能让她重新躺下,结果一杯药只喝了不到一口。他对她完全没有之前的那种野蛮,喀狄娅回想起这个男人之前将老修女按在墙上并且用剑抵住她的喉咙。

    他是为了那个女孩而发的疯。喀狄娅意识到。

    “你最好让她在这里休息,这里很安静,也不会有人来到这里。”娜楠老修女说道。

    “我不信任你,”那个男人在女孩身边的时候都会压低了声音,“我不信任教堂的人,你们抓走了她。”

    “是老马威尔抓走了她,我与他不是一伙的。”娜楠老修女无奈的解释道。

    那个男人似乎还想说什么,但他忽然停下了。“什么声音?”他警觉的问。

    哪有什么声音?喀狄娅疑惑的想问到。

    “是警报的钟声。发生了什么事?”娜楠老修女也露出了困惑的神情,这是喀狄娅第一次看见她露出这样的表情。

    喀狄娅是最后一个听见的钟声,是从上面的教堂传来了的,微弱的钟声回荡在地下的走廊中,喀狄娅这才回想起自己正身处在墓穴中。

    男人看向了娜楠老修女,老修女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不,这不关我的事。”她急忙说道。

    但是男人并没有相信她,喀狄娅看见他拔出了腰间的剑,“知道我们在这里的只有你。”他走向了老修女。

    喀狄娅急忙走到娜楠老修女前面去,一边抽出了腰间的细剑。“你不能伤害她!”喀狄娅大声说道,她开始以为声音大些会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害怕,但是说出来之后却发现这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是在尖叫一样。

    那男人也确实站住了。“你挡不住我,你知道的。”那个男人沙哑的说道,“把剑放下。”

    听见这句话之后喀狄娅忽然想起了什么。“是你。”喀狄娅声音颤抖的说道,“我那天在小巷里遇见的是你,难怪我觉得你的声音……但不对,为什么……”喀狄娅觉得不对劲,这个声音……她在更早的时候听见过,但是是什么时候呢?她回想不起来了。

    那个男人没有回答,也没有上前。

    “请务必住手。”娜楠老修女说道,“你现在要立刻离开这里,如果敲响了警报的钟声,墓穴守卫会到墓穴中来巡逻的。我知道一条能够离开这里的密道,如果你能够相信我的话我会带你去。”

    男人沉默了一阵。“我要带她走。”男人指着床上的女孩说道。

    “不行。”娜楠老修女果断拒绝道,“那条路她不能走。”

第十二章 罪名(下)

    在吵杂的钟声之中,教堂广场上的每一个角落的阴影都已经被火把的光所驱散,铁甲反射着火光,夜空仿佛被火把燃烧升起的烟所遮盖。

    帕夫列队长吹响了集结号角,但只来了不到五十个人,目前只能集结这么多人,但足够了。“给我盯住每一个出口!把闸门放下!连灿金河面也得给我盯紧了,十字弓手与弓箭手只要看见水面上有一点儿动静,就算是鱼也得把它给我射出来!”帕夫列队长厉声下令道。

    现在事情已经发展到了一种不可挽回的恶劣地步了。帕夫列队长阴沉的想,估计现在乌道夫大人已经暴跳如雷了。原本以为喀狄娅小姐出逃就已经够糟了,结果现在……

    教堂的老修士院长遇害,与其一同遇害的还有另外两名德高望重的修士与两名墓穴守卫,他们几乎都被大卸八块。修士打开铁闸门后帕夫列队长带着自己的两个部下冲进了石塔,接着他们见到了远比以往的每一次都更加可怖到令人作呕的场景。

    顺着石塔向下的螺旋楼梯来到了地下层,这里的火炬都被熄灭了,于是三人不得不折返到楼上去点燃了火把再继续前进。虽然他们早就听闻石塔下方的地下层有诸多房间供修士们居住也有其他不好的传闻,诸如这些房间中隐藏着他们犯下的罪行但帕夫列队长与自己的部下一次都没有来过这里,平时这里都是禁止入内的,也没有人会冒着得罪教堂的风险潜入这种地方。

    帕夫列队长立马就发现这里的地下结构是一个“田”字形的,螺旋楼梯正位于十字的中心,帕夫列队长让部下跟紧,自己便率先向前走去,手中紧握着磨得锋利的钢剑。地下层的压抑与寂静在黑暗中发挥到了极致,帕夫列队长几乎要被自己与部下的脚步声折磨疯了,它们向前传去,最后又从后方回来,让人不禁觉得后面的黑暗中有人在跟着他们一起走一样。

    但这种状况没有持续多久便被打破了,三人在地下层中已经转了好几次弯了,两侧的门都紧锁着,他们每经过一扇门便推一推,但这些冰冷的厚实木门都纹丝不动。帕夫列队长继续向前走,忽然他闻见了一股他既熟悉又厌恶的腥味,腥味的浓烈程度到达了一种恶臭的地步,接着他忽然发现火把的光无法驱散掉前方地面上阴影,但又向前走了一步之后他发现了那不是什么阴影,而是一大滩血迹。

    “诸神在上。”帕夫列队长听见了身后部下的低声祈祷,他不禁怀疑这样颤抖且微弱的声音能否穿透石墙传到云海之上的世界树冠。不,继续向前走的帕夫列肯定,诸神听不见这里的祈祷。

    血涂满了地面,像是一个正在流血的人被拖行留下的痕迹一样,帕夫列还看见了坚硬的石地板上十道手指留下的血腥抓痕,这让得他觉得一阵毛骨悚然。什么怪物在黑暗中?帕夫列队长抬起头向前伸出火把,希望能照亮更前方的东西。结果他们在下一个拐角看见了别的东西,一具支离破碎的尸体。

    帕夫列队长的一个部下当场便被尸体的恶臭给熏得吐了出来,另一个部下则干呕着退了好几步。帕夫列队长忍着恶心向前望去,他认出了那张被切掉了下巴的脸,是那个胖修士,据说他在修道院里待了三十多年了,有人甚至觉得老修士马尔威之后的下一任院长就是他了。

    看样子他没戏了,他活的还没有老修士长。帕夫列队长从胖修士的脑袋旁站了起来,胖修士的喉咙与脖子被切开了,手指头全都破掉了,刚才地上的抓痕就是他留下的。“继续走。”帕夫列队长命令道,他直视前方,不想低头去看这具尸体,结果踩到了尸体的一截肠子,脚下的感觉让他差点吐了出来。

    两名部下也兢兢战战的跨过尸体跟了上来,不过他们便马上发出了后悔的尖叫声。与之后的场景相比,胖修士的尸体都显得可爱。喷涌出的鲜血洒得到处都是,地上、墙上,甚至天花板上都有血斑,整个隧道仿佛变成了一截恶魔的食道,血腥发黑,恶臭熏人。地上倒着两具尸体,他们的身体发黑,帕夫列队长差点以为是他们被剥了皮、血迹以及开始发黑了,但靠近后发现是因为他们穿着黑甲。

    “墓穴守卫?!”不单单是部下,帕夫列本人也感到惊讶。

    而就在两具尸体的旁边,一扇门是开着的,血迹也是围绕着这扇门洒开的。发生了什么?帕夫列队长一边想着,一边举起火把往门内探去,那家伙会不会就在里面?喀狄娅小姐呢?一想到这里帕夫列队长对公爵的敬畏便压过了恐惧,“跟上我!”帕夫列队长一边说,一边走进了门去。

    门内的房间让帕夫列队长有一种恍惚的感觉,墙上与脚下都铺了木板,地板上还铺了地毯,室内布置了样式古雅的家具,木桌、木椅、床,应有尽有,

    这个房间简直就像是某个贵族的居室一样。为什么这种地方会有这种房间?帕夫列队长怀疑的想,难道传闻是真的?修士们真的在私下过着纸醉金迷的生活?

    不过这不关我这个卫队长的事。帕夫列队长一瞬间便把这些疑虑抛到了脑后去,他又在火光的边缘发现了两具尸体,一具身首异处,一具被刨开了肚子,内脏洒落了一地。“队、队长……”帕夫列听见部下忍着呕吐感对自己说道,“老、老修士……”部下用带着铁甲的手指向了那句靠着壁炉、内脏洒落一地的尸体说道,他几乎是尖叫出来的。

    “诸神在上。”帕夫列队长也认出来了,那个常常出没于重要场合的老修士院长,此刻就躺在那里。乌道夫大人不知道是会开心还是生气。帕夫列队长看着那张双目无神、嘴角带着血沫的老脸不禁想到。

    不过让帕夫列队长感到庆幸的是,现场并没有喀狄娅小姐。她还活着,帕夫列队长对自己说道,他意识到自己的手在微微发抖,“她还活着。”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将心里所想的话说了出来。

    三人几乎是逃着离开了那个黑暗血腥的地方。回到教堂广场后帕夫列队长命令那名之前被打晕的休恩修士打开教堂广场的铁闸门并吹响了集结卫队的号角。

    凶手还在这教堂广场之内,帕夫列队长断定,喀狄娅小姐也一样,因为已经没有别的路能够离开这个地方,入夜之后所有的门都会封死,近十二尺的围墙没有那么容易翻阅,再加上还要带着喀狄娅小姐……

    “卫队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休恩修士看着集结的卫兵慌张的询问到。

    一场灾难,修士。帕夫列队长阴沉的想,却没有回答他。

    “其他人!随我一起到石塔下方去搜寻凶手,注意!此次的凶手极有可能便是在金瀑城中作乱数个月的那个杀人犯!据修士的证词,这名嫌犯披着斗篷,并且脸上缠有绷带,如果遇见类似的可疑人物立即抓捕!”帕夫列队长大声宣布,“我要活的!但少只手脚也无所谓!”接着他便无视掉脸色变得苍白的休恩修士率先走向了石塔。

    ……

    乔尔也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个娜楠老修女说赫米不能走这条路。这是一条被水半淹没的狭小隧道,只能蹲着前行,隧道里挂满了蜘蛛网,水面上扶着发霉腐烂的稻草与死老鼠,隧道里面的味道臭不可闻。

    “这条暗道是谁修建的已经不得而知了,也许是以前的哪位修士,更或者是那位修建石塔的老巫师?”将乔尔带到暗道口的老修女摇着头说道,“不管怎么样,这条通道古老而阴森,它已经浸泡在水中半个世纪了,前不久通道中的水才退去。”

    乔尔伸手摸着通道的墙壁,摸到的是烂泥般的水藻。这条通道到底通往哪儿,那个娜楠老修女也不知道,而当乔尔进入通道后,那个老修女便再次将那块隐藏通道用的石板将出口堵住了。要是前方没有路,亦或是隧道已经坍塌了,我就会死在这里了,乔尔阴沉的想,不,我早就死过了。

    点着火把的乔尔继续向前,这条通道仿佛没有尽头,回过头去,身后的隧道也被黑暗所吞没,冰冷的水冻得乔尔的身体微微发抖,但也稍微缓解了他伸手的烧伤带来的灼热感。

    开始的时候,那个喀狄娅大小姐也想要跟着乔尔一起走掉,但到了隧道口她便又退却了,因为隧道口里面传来的死鱼一样的腐烂臭味让她脸色发白。乔尔也暗自庆幸,如果那个大小姐跟过来不知道还会发生什么。

    乔尔继续向前走着,忽地左右两侧居然出现了两个拐口,这让得乔尔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他将左手的火把伸进了左边的拐口,右手的十字弓对准了右边的拐口。那两个拐口一样幽深黑暗,火把的光探照不到尽头。“该死!”乔尔暗自咒骂一声,那个老太婆可没有说过会有这种情况。可接下来该走哪儿?乔尔不禁想到。

    站在这个狭小的十字路口让得乔尔心中非常的不安,于是咬了咬牙他决定继续往前爬行,实在不行便折返回来,这三条路中总有一条可以出去。这么想着乔尔便继续往前爬行。在这样的狭小空间中爬行相当的辛苦,而且空间狭小导致腰间的剑拔不出来,于是乔尔便选择了“背包”中的十字弓。

    此刻他手中有三把十字弓。希望不要用上它们,乔尔暗自祈祷。

    离开了十字拐口后,乔尔 不知又爬行了多久,他已经对隧道中弥漫的恶臭麻木了,但潮湿冰冷的狭小隧道让他有些受不了了,可是前方无论如何都没有出现出口的迹象。

    乔尔继续向前走着。噗叽噗叽,淹没小半隧道的水在乔

    尔的脚下哗啦作响,声音朝着远处传去。

    乔尔忽地停了下来,往身后望去,火光可及的范围内什么都没有,而范围外则是一片漆黑。是错觉吗?乔尔狐疑的转过头去,继续往前爬着。噗叽噗叽。

    乔尔没爬行几步便又停了下来,他又朝身后的黑暗望去,依然是一片漆黑,什么都没有。乔尔注视着后方,往前挪了挪位置,他收起了十字弓,从背包中又取出了一根火把,将其引燃,然后丢入了身后的黑暗中,火把落入了水中,噗呲一声熄灭了。

    而伴随着噗呲声响起的是一声扣动扳机的声响,一支弩箭凶狠地扎向了那火把熄灭瞬间照亮出的东西:一张丑陋的脸,拥有锯齿般的牙齿与冷灰色的肌肤,乔尔甚至觉得自己看见了反光的鳞片,但只有一瞬间的火光让他不敢确定。

    紧接着弩箭刺中了什么声音,那个东西忽地咆哮了起来,乔尔听见尖锐的东西擦过墙壁的声响,他直接丢掉了手中的十字弓换上了第二把,再次扣动扳机,弩箭破空而出,狭小的恐惧内那个东西无处躲闪,弩箭再次命中,这一次那个东西发出的是哀嚎。接着噗叽噗叽的声音与哗啦的水声开始远离,乔尔毫不犹豫的丢掉了第二把十字弓拿出了第三把,朝着黑暗中再次射出,这一次没有传来刺中东西的声音,而是隔了许久之后传来了弩箭落水的轻微声响。

    那东西逃了,乔尔在放出第三箭之后便果断开始给十字弓换箭,给十字弓上好箭之后将其放入背包,接着开始在身下的水中去捞第二把十字弓,但就在这时,远方传来了几声怪响,乔尔不安的停下手凝听,那声音就像是鹤嘴镐敲击石头的声音一般。

    接着是一阵破碎声,乔尔听见了水声,脚下的水也开始泛起了涟漪。乔尔脸色铁青的捡起靠在墙上的火把,拼了命的向前爬去,接着水声越来越响、越来越近。

    该死!该死!乔尔拼尽了全速向前,但当水触及到他背后的那一刻他觉得已经迟了。水流粗野的灌满了整个隧道,乔尔手中的火把瞬间被水淹灭,黑暗与冰冷占据了整个世界,气泡与水流的声音不绝于耳,乔尔被水流推着向前撞去。

    短暂的时间之后,乔尔被急促的水流推来狠狠地撞到了生锈的铁栅栏上,他肺里面的气全被挤了出来,但身形也止住了,不过水还在往铁栅栏的更深处涌去,将他死死地压在铁栅栏上。这里是尽头吗?乔尔抬起手去摸头顶的石板,虽然很沉重但乔尔确定可以打开。

    打开!乔尔背靠着铁栅栏抵挡水流,双脚踩地,用自己的双手与背部去顶那块石板,虽然稍微松动了一些,但石板还是没有要打开的迹象。该死!缺氧让乔尔感觉到头脑一阵眩晕,但他还是在苦苦支撑着。

    忽然乔尔感觉到一窜气泡随着水流涌来,打在了他的脸上。下一瞬间,乔尔果断取出了十字弓对着前方扣动了扳机,而也就在他扣动扳机的同时,一个身影冲了过来直接撞到了乔尔的身上,乔尔听见身后的铁栅栏传来了不堪重负的吱嘎声,狭长的利刃刺穿了乔尔的腹部,鲜血渗出来的同时在水下绽放出了火光,乔尔在这个瞬间看清了那东西的脸。

    那是一张人的脸,或者说曾是人的脸,但此刻它变得可怖畸形,两侧脸颊上带着鱼鳃一样的裂纹,牙齿如锯齿一样,双眼则像是鱼的眼睛一样呆板无神到恐怖,它还保留人的体态,带身上的皮肤开始长出鱼鳞,手掌带蹼,并且它握着一把狭而长的利刃,那是一把剖鱼刀。

    老水鬼。乔尔回想起了老木匠弗雷德的故事。

    刺穿的剧痛让乔尔张开了嘴,冰冷的水大口的灌进了他的肺与胃,但他此刻无暇顾及这些,因为撞在他身上的这个怪物想要用剖鱼刀将乔尔开肠破肚,乔尔用十字弓死死地卡住了它的手,但它的力量远比乔尔所想的要大得多,十字弓似乎不堪重负的开始扭曲变形立刻,剖鱼刀稍微切开了个口子,涌出的鲜血在水中爆发火光,黑暗的空间稍微有了些光源,水在火光周围蒸发化为气泡。

    忽地乔尔身后的铁栅栏忽然断裂了,被水流推着的乔尔向后退去,剖鱼刀从他的腹部抽了出来,那怪物似乎并不打算跟着乔尔一起被水冲走,便死死地用手支撑着墙壁,但无奈墙壁太滑,它也开始跟着被水流所推动。但最后怎么样乔尔不得而知了,被水流推着的他感觉浑身陷入了冰凉之中,他已经没有力气在挣扎了,四周只身下水流与气泡的声音,水流动的感觉与冰冷的感觉。

    接着,水流的声音越来越大,乔尔的意识也开始模糊了起来。

    赫米……乔尔最后的意识想到,接着他觉得自己飞了起来,然后坠入了黑暗之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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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拟世界‘亚当’中,魔法再次归来,与传说一同复苏。 久远古代延续至今的诸神之战再次爆发,神之造物立起不同的旗帜,兵刃相见。城墙崩塌,废墟燃火,王冠自阶梯之上滚落。 殊不知更可怕的黑暗与虚空正在窥伺。 当人们接近真相之时,谢幕时刻如燎原之火。”笼中的亚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笼中的亚当,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笼中的亚当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