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其他小说擎天神捕TXT下载擎天神捕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擎天神捕全文阅读

作者:银卯兔     擎天神捕txt下载     擎天神捕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章 吴能死了

    肖紫衣与丁大可离开吕家大院,向来路反回,丁大可跟在后边终于忍不住问道:“刘家真的有宝贝吗?郭士英说的话可信吗?”

    肖紫衣微微一笑,脚步却没停下,道:“可信不可信,就要你自己判断了,因为我也不知道。”

    “我觉的不可信,为了一件宝贝,有这么杀人的吗?”

    “呵呵,我也有点儿不相信他的话,但又没有其它理由反对。大可,吕义与郭士英你看清了吧,回去你给我绘成画像,我有大用。”

    “是,肖捕头。”

    二人正聊着,只见一名捕快急匆匆的跑过来,到了跟前拱手道:“苏大哥请你快些到吴能家。”

    “出什么事了?”肖紫衣看他如此着急,禁不住脱口问道。

    那捕快小声道:“吴能死了。”

    三人一路到了吴能家,破篱笆前已站满了人,不少村民围着吴能的家交头接耳。见又来了三个捕快,一齐主动让出一条路。

    苏彦宗早在院中等候,见肖紫衣来了,几步便到了跟前,将肖紫衣引到破屋之中。

    只见吴能卷缩在床下,破桌子上还有半只烧鸡,地上一只打破的酒壶,酒流了一地。

    肖紫衣道:“说说情况。”

    苏彦宗也不费话,直接入了正题,“我们正在刘宅,赵四跑来报案,说吴能死了,我们便第一时间过来,现场就是这样,没有破坏的痕迹。”

    “查过死因了吗?”

    “已经去叫老徐了。”

    “啊。”肖紫衣不再多问,俯身查看了一下吴能,只见他整个身体缩成一团,很象是人肚子痛那样,四肢全部向肚子边卷缩,连头也也尽力低向前胸,远处一看就象一个熟透的大虾。更奇怪的是,吴能的鼻子和嘴也都向脸中间靠拢,看起来就象吴能正在办鬼脸,而且办的十分难看。要在平时,肖紫衣也会被逗的发笑,可是这时肖紫衣一点儿也乐不起来。

    几年前,肖紫衣还是一名小捕快,受好友郭林所托,进了大内,为圣上找回失窃的九龙圣杯,就是当着他的面,其中一名太监为了不受酷刑,喝下了一杯毒酒。中毒后的太监与眼前的吴能简直一模一样,同出一折。

    不用等老徐来,肖紫衣也知道,吴能是被毒死的。

    这时,人群一动,老徐挤了进来,先向肖紫衣行了个礼,便从身上的木箱之中拿出一双长筒布手套,还有一大块白布。老徐先将白布蒙在脸上,只露出两只眼睛,然后将长手套戴上,这都是仵作必备的防备工具,以免粘上尸毒。一切装备就绪,老徐才从箱中取出一只铁钩,连把有半尺来长,这叫验尸钩,用它来拔弄尸体,以便找到外伤。老徐用铁钩勾住吴能的前臂,一用力,吴能居然连身体一齐被勾动,而前臂却没有展开。老徐口中“咦”了一声,好象也觉的奇怪。他想了一下,将铁钩收起。双手摸向地上的吴能,从头开始,一寸一寸的向下移动,直到摸到吴能的脚。然后又从木箱中取出一支小银钩,这只银钩肖紫衣见过,是用来验毒的。老徐将银钩伸进吴能的嘴中,银钩刚碰到吴能的牙齿,立刻就蒙上了一层黑色。老徐用一小块白麻布将银钩上的黑色擦干净,然后起身在桌上的烧鸡和酒杯上试了试,确定毒药来自烧鸡上,才小心的将擦过银钩的白布包起,丢进随身带来的一只口袋中,然后才将银钩放回木箱。一切完毕,这才将手套褪下,将面巾摘下,全部整理好放进木箱,并将箱盖扣好。一切进行的有条不紊。

    老徐吐出一口浊气道:“可将尸体抬到义庄。”才转身对肖紫衣道:“死者,全身僵硬,无骨折,系中毒而死。死亡时间大约巳时末午时初。现将尸体抬进义庄,进一步勘验。”

    肖紫衣道:“徐仵作辛苦。”

    老徐笑道:“应该的。不过,老头子还有一句话,想和肖捕头说说。”

    肖紫衣见苏彦宗正在指挥捕快,将吴能的尸体收敛,便走到内间的墙边,老徐也跟了过来。

    “先生有什么话讲?”

    老徐先看了一眼外面的捕快,见他们各忙的,才道:“肖捕头,吴能中的毒,别人可能不知道,我想你应该清楚这是什么毒。”

    “难道真的是…..”

    “就是,我相信我验的不会错。一服牵机,形如牵鸡,古人有讲。”

    牵机药,鹤顶红,钩吻叁毒并列,是史上有名的三大毒药,“小楼昨夜又东风”的南唐李后主,就是死于牵机药。自古以来,这三种毒药只用于帝王宫中。

    “宫中之药怎会出现在吴能身上?”

    “这个老头子就

    不知道了。正因为是宫中之药,我才不敢当众说出,这才将你叫来,以免造成恐慌。”

    “多谢先生指点。”

    “老头子先走了。”

    一切收拾完毕,吴能家也被粘上封条。本来他家也是家途四壁,一无长物,封不封都无所谓。

    众人见无热闹可看,加个吴能平时人缘极臭,所以他的死并不能引来村民的可怜,一会儿功夫,村民便散去了。

    两名捕快陪着赵四等在院子里,肖紫衣同彦宗一起走过去。

    肖紫衣先问道:“赵四,说说你是怎么发现吴能死了的。”

    赵四一脸的惊慌,双手直抖,颤声道:“小的从地里回家,见家中黑狗对着一个人影狂吠,那人却走远了,不过看背影象是里正方镜,平时我与他关系不错,黑狗对他很是熟悉,不知为何会对他狂吠,心中一时纳闷儿,便走过来想看看,谁知片刻功夫就看不到人影了。我就站在那里,怔了一会儿。”说着伸手一指刘家围墙后的小路,接着说道:“刚要回转,便听到吴能在屋内穷叫,叫的很奇怪,声音都变了,接着就是什么东西摔碎在地,便没动静了。我心下好奇,就进来看看,就发现吴能倒在地上,身子缩在一起,已经不动了。我叫了他两声见他没回答,便知道出事了,这才跑到刘家报给了苏捕爷。”

    彦宗接话道:“当时我在刘家大院内,有捕快跑来告诉我,赵四来报案,我就带了几名捕快过来,见吴能没气了,才派人去找你和仵作。”

    见赵四所说属实,肖紫衣便道:“你归家去吧,要有什么询问的,我随时到你家找你。”

    赵四应了一声,才惶惶走了。

    “好厉害的毒药,按时间推算,只一刻钟时间吴能便断了气。”

    肖紫衣叹道:“你是不知道这是什么毒药,它真正厉害的地方,不是它的毒性,而是…,它不应该出现在这。”

    苏彦宗没有听懂,见肖紫衣双眉紧皱,便没有再多问。

    天已过午,肖紫衣抬头看了看太阳,突然神情一松道:“到午时了,我们也该吃点东西了。儿郎们留好值日,其余的随我到王胖子那,我请大家吃面。”

    彦宗呵呵一笑道:“今天儿郎辛苦,粘粘肖捕头的光。走吧。”

第十一章 黑狗识人

    众人这般折腾,赵四家的那只黑狗却没发出一声,肖紫衣不禁回头望了望,见那黑狗隔着篱笆,蹲在门边,吐着红舌头,正向众人摇尾巴。

    肖紫衣眼光一闪,计上心来。不过,他并没有动声色,只是带着捕快们向小酒馆走去。

    正是吃饭时间,王胖子的小酒馆却没有一个人,村民哪有那个闲钱到酒馆吃饭,而村上又很少有外来人。王胖子早就习惯这种生活,还好他还有地,生活不是问题,开酒馆的房子也是自己家的,不用付别人租金,反正自己也住。最主要的还能天天看到蛇娘子,别人哪有这个眼福。

    仅有两张方桌一下被捕快占满,王胖子几乎是从柜台后跳着出来,今天的收入应该不错。

    “儿子,快给各位捕爷先上两盘花生,拿两坛好酒。”喊完了才对着肖紫衣道:“肖捕头,各位来点什么?”

    肖紫衣一笑,道:“你都替我要了,我还要什么?”

    王胖子陪着笑,身上的肥肉一颤一颤的,道:“怎么着也得来点荤的呀,否则哪来的力气捉贼。”

    “那倒也是,那就给我们来两只烧鸡,两盘牛肉。每人一大碗面。”转头对着儿郎又叫道:“儿郎们少喝点酒,不要误了正事。”

    捕快们应了一声。

    肖紫衣与苏彦宗、丁大可三人一桌,四个捕快一桌,还在刘家留了两个值守,一会再去换班。

    本来就没什么人,所以菜上的很快,儿郎们确实也饿了,甩开腮帮,一阵连吃带喝。

    肖紫衣吃了一阵,回头见王胖子的儿子站在一旁,便问道:“这烧鸡味道很不错,是自己做的吗?”

    王胖子的儿子还不大,看来只有十三四岁,呵呵傻笑道:“是我爹做的,说以后把这手艺传给我。”

    “咦,这村中还有人会做烧鸡吗?”

    “没了,只我一人会,别人都不会做,逢年过节,乡亲们都是从我这订做。”王胖子笑哈哈的抢答着。

    “哦,今天这鸡卖的不错吧,卖出了几只了?”

    “不太好,这鸡不便宜,又不过节,一般很少有人买,一般一天出两只就不错了,今天捕爷来了,还好一些,否则只出了里正一只,别人还没人来拿。”

    肖紫衣与苏彦宗对望了一眼,心中有数,肖紫衣继续道:“方镜常来买烧鸡吗?”

    王胖子道:“是呀,常来买,他买的起。”

    捕快有两人已吃完,回去换班了。

    肖紫衣吃的很慢,面也是一根一根的往嘴里送,酒却没有喝。

    苏彦宗却喝了一杯,面也吃的很快。

    众人吃过,肖紫衣将一块银钱扔在桌上,起身出了酒馆,边走边说:“苏兄弟,你一会儿通知儿郎,下午我们要办一件大事。”

    彦宗精神一震,道:“有头绪了?”

    “哪那么快,我只是怀疑而矣,一会你吩咐儿郎们这样…..”

    肖紫衣轻声对苏彦宗说了些什么,彦宗连连点头。

    约半个时辰之后,在吴能的破篱笆边,村民又聚集起来,因为他们看到村里的几个大人物都来到这里,所以觉的有事要发生,便不约而同聚了过来。

    正中已摆下了五张椅子,上边已经坐了五个人,吕义,郭士英,方镜,还有两位年老之人,是本村的长者,陈老与李老。五人依次坐在那里,心中都在纳闷儿,不知肖捕头叫他们来这做什么。肖紫衣则与苏彦宗悄声说着话,没有理他们。

    五人东张西望了一会儿,李老终于耐不住,干咳了一声,道:“不知捕爷叫我等来此,为了何事,如今人已到齐,还请捕爷们明示才好。”

    肖紫衣象是才想起还有五个人坐在面前,忙拱手做礼道:“让几位久等。请几位前来,还是为了本村凶案一事。几位都是本村德高望重之人,想请几位做个见证,出个主意。”

    五人一阵窃语,原来是为了这个。

    方镜道:“唉,肖捕头早说呀,我以为我们犯了什么事,提了半天心了。”

    肖紫衣道歉道:“是在下疏忽,让几位受惊。”

    吕义道:“既然都清楚了,肖捕头有什么事需要我们配合,只管说就是。”

    只有郭士英,眉头皱起,一句话没说,神情有些担心起来。

    肖紫衣道:“刘胜的案子和吴能的案子,正在调查之中,他们的尸骨如今都放在义庄,各类取证已经完毕,一来本捕想让逝者入土为安,二来,怕时间长了发生瘟病,因为他们都是本村村民,所以我请来几位村中有名望之人,看看他们的后事如何办理。”

    李老自持年纪最大,开口道:“这倒是个事,刘家已经没了人,在世之时也曾为本村出力出财,我看不如由村民凑些银钱,为刘家买些棺木,算是村民积德回报如何?”

    陈老附和道:“李老说的是,我同意。”

    吕义道:“我与刘胜有些交情,如今他惨遭不幸,不如这样,我出钱为其丧葬,算不枉朋友一场。”

    方镜面带笑容,不表态,也不说话。

    郭士英此时突然大声道:“众人不要吵了,我看就按吕庄主的意思办比较合意,也算上我一份。”

    见两位财主说话了,两个老头也就不再吭声。

    肖紫衣道:“那就有劳吕庄主郭庄主费心了。”

    吕义回道:“应该的应该的。”

    “那吴能如何办理?”

    众人一下不吭声了,可见吴能的为人,在村中不受待见。

    最后等了半天,方镜道:“就交给我吧,我出块薄板给他埋了算了。”

    话间刚落,人群中突然一阵骚动,一条大黑狗突然窜了进来。

    只见这狗吐着红舌头,左看右看,一直摇着尾巴向人群示好。

    人群中有人道:“这是赵四家的,老实的很,不咬人的。”

    话间刚落,黑狗已看到了坐在椅子上的方镜,鼻子一皱,摇着的尾巴一坚,冲着方镜一阵狂吠。

    方镜脸色大变,大骂一声畜牲,一脚踹过去。那狗不但不躲,反而叫的更欢,狗眼死死盯着方镜。

    这时赵四挤了进来,一把将狗拉住,自语道:“怎么跑出来了。”说着拉着狗往家中拽,那狗还在对着方镜大叫。

    事情解决了,人群各自散去。

    见没了旁人,苏彦宗道:“果然如此。”

    肖紫衣冷冷一笑,道:“这没什么奇怪的,狗的感觉要比人灵敏的多,那晚赵四虽然没有看清那三个人影,但这只狗却看的清清楚楚,而且还记下了他们的味道。”

    “可是,方镜与赵四很熟,又经常去赵四家,那狗应该与他很熟才是。”

    肖紫衣叹气道:“狗的思想很单纯,当它看到有人从门中进来,它就认为这人是好人,朝他吠也只是通知主人有人来了。如果它看到有人从墙上跳进来,那它就认定这人一定是坏人,从而将这个坏人记在脑子里。当一个富翁和一个乞丐同时站在狗面前,狗一定会吠那个乞丐,只因狗是从衣服上分辨好坏人的,这就是所谓的狗眼看人低,这也是狗之所以能够成为人类的朋友,而有人反而成为人类的敌人。”

    彦宗道:“所以说昨夜三个人之中有一个人肯定是方镜。”

    “不错,我想,最后出现的那个人应该是方镜,而且他是跟踪前两个人来的。至于有什么目的,我现在说不上来。”

    “那被跟踪的两个人是谁呢?他们去刘家大院是为了什么呢?”

    肖紫衣想了一下道:“我只猜测一下,那两个人应该就是吕义和郭士英。刘胜的死对这两人触动很大,他们三人之间存在着一种外人不知道的关系,而且肯定有一个秘密。刘胜为这个秘密死了,吕义和郭士英就感到了危机,我想他们进入刘家就是想看看刘胜是怎么死的。但他们什么也没发现,就象我们一样。而方镜好象事先就知道有人一定会来刘家大院,但不知道他们来的目的,所以才事先藏在刘家等他们出现,然后跟踪他们从而知道他们是否得逞。”

    “你猜想的假如都正确,但如何才能让别人相信呢,只要方镜不承认,我们也是没有办法的,总不能让狗去指认吧。”

    肖紫衣手一挥,道:“人在做,天在看,只要我们相信这是正确的,就有办法找到证据。”

    “我想不明白。”彦宗突然笑了,“你为什么老是那么自信。”

    肖紫衣也笑了,“如果没有自信,我就一件案子也破不了。”

    天色居然又快黑了,时间过的好快。

第十二章 吕义有嫌疑

    天确实晚了,肖紫衣还是一个人来到王胖子的酒馆。

    酒馆之内还是只有蛇娘子一个人,看来她每晚都会来喝一杯。而且,每次都是她一个人,大胡子却从不来。

    肖紫衣心中暗笑,半夜时分放心自己老婆出门的人,要么夫妻关系不好,要么就是满足不了老婆的需要,而且明知有人对自己老婆图谋不轨。

    果然王胖子又在柜台后看着蛇娘子发呆,有心无胆。

    肖紫衣道:“一碗面,一间房。”说完坐在另一张桌子前。

    蛇娘子瞟了肖紫衣一眼,道:“怎么又是你?咱们真是有缘呐。”

    肖紫衣苦笑一声,道:“估计近几天我们会常有缘的,刘家案子还没结,吴能又死了,看来我一时还走不了。”

    “呸呸呸。”蛇娘子连呸了几声道:“大半夜的不要吓人好不好,你打算让奴家晚上作恶梦不是。”

    肖紫衣又苦笑一下,不再说话。

    蛇娘子端起面前的杯子,小口饮了一口,双眼盯着酒杯,幽幽道:“杯酒夜长天未晓,月明灯光两相照,肖捕头陪奴家饮一杯如何?”

    王胖子已将面端了上来,见状忙从胖脸上挤出笑容道:“我也长夜无趣,很想陪….”

    “滚远点儿。”蛇娘子连眼皮也没抬。

    王胖子的笑容一下僵在脸上,后退了一步,低着斗溜回柜台后。

    肖紫衣道:“可惜灯光虽亮,月却不明,在下想吃过面,早点儿休息,就不打扰夫人雅兴了。”

    突听门外有人道:“耗尽我三生烟火,换却你一世迷离。肖捕头命犯桃花了。”

    方镜从外边走了进来,左右看了看,坐在了肖紫衣的对面。

    “王掌柜,给我来一壶酒,一盘花生。”

    王胖子一脸不高兴,一个肖紫衣已让他醋波云涌,又来了一个方镜,看来今晚是不能独享美人倩影了。

    方镜先给肖紫衣倒上一杯,然后自己也倒上一杯。

    肖紫衣道:“方兄为何给我斟酒?”

    方镜道:“谢你昨晚酒钱,请饮此杯。”说完自己先干了。

    肖紫衣犹豫了一下,才将杯端起,一饮而尽。

    蛇娘子道:“方才我要与你共饮,你却推辞,现为何方里正敬你,你却喝了呢?”

    肖紫衣还未说话,方镜已答道:“只因肖捕

    头他有事求我,所以我敬酒,他必须喝。”

    “你怎知我有事求你?难道你会看相。”肖紫衣转动着手中的酒杯问。

    “难道不是?”

    蛇娘子道:“方里正怕是猜错了吧?”

    肖紫衣拿起酒壶,先将方镜的杯中斟满,再为自己倒上,道:“我敬方兄。”

    方镜再次一饮而尽。

    吃了几粒花生后,方镜道:“刘胜一案,绝非凶杀,相信肖捕头也认同。”

    肖紫衣点了一下头。

    “刘家虽有钱财,但却一文未失,那也就不是为了财。”

    肖紫衣又点了一下头,“不错。”

    “做下一桩如此凶惨大案,不为仇,不为财,那为什么呢?”

    “为什么呢?”肖紫衣已将酒杯放在唇边。

    “为了秘密,但是刘胜已死,什么秘密都会因为他的死而带进棺材,只有物,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

    “所以这件事物才是凶手的动机。”肖紫衣道。

    “不错。不论凶手是用什么方法将刘家二十四口变成白骨,但这件事物凶手一定没有找到。”方镜又倒了一杯。

    肖紫衣转头向王胖子喊道:“来一只烧鸡,我作东。”

    方镜笑道:“让肖捕头破费。”

    “听君一席话,一只烧鸡算什么。”

    烧鸡很快送了上来,二人又各喝了一杯,吃了几口菜。

    蛇娘子在一旁看着这两个男人,不知为什么他们都那么兴奋。

    “为什么说事物没有被凶手找到?”肖紫衣放下筷子。

    “如果凶手找到了这个物件,一刀将刘胜杀了岂不干净省事,又何须搞这么多白骨出来。”

    “所以凶手没有带走这个物件,换言之他没有找到要找的东西。”

    “是的,所以他还会来。当时刘胜命案一发,官府之人肯定到来,让他行动起来不便,所以他将刘胜之案制造的恐怖离奇,吓破人心,自己好行事。”

    “事实上确是如此,一到晚上,再也没人敢靠近刘宅了。不过方兄为何敢去呢?”

    方镜盯了一会儿肖紫衣,才哈哈一笑道:“玉捕果然是玉捕,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你的眼睛。”说完又饮一杯,自己倒上。

    “我也是猜测,方兄可以不认。”

    “不必,暗进刘宅的

    就是我。我既然想到了这些,自然会去看个明白,人多了就会惊动凶手,因为凶手在暗,我们在明,我们的风吹草动,凶手看的一清二楚,所以我是偷偷去的。”

    “你偷进刘宅,藏身在游廊的横梁之上,果然,凶手半夜来了,是两个,不过他们并没有找到要找的东西,当然他们撤退之时,你便悄悄跟上了其中一个。不巧的是,你们的行踪被赵四家黑狗看到…..”

    “你果然有过人之处。”方镜又干了一杯,连吃几口菜。

    “啊。”蛇娘子搭话道:“我明白了,所以今天那狗一直对你大叫。”

    “嘿嘿。”方镜算是回答。

    “我现在想知道的是,你跟踪的那个人是谁?”肖紫衣吃了口鸡肉。

    “吕义。”

    “吕大财主!”蛇娘子叫起来,“你没看错吧?那么有钱的主还会去杀人。”

    “我相信我两眼不盲。”方镜这次连喝两杯,一壶酒基本都被他喝光。

    肖紫衣沉默了,那杯酒还在他手中端着,两根手指来回捻动,让酒杯在手中转动。

    有一盏茶功夫,三人都不再说话。

    方镜摇晃着站起来,口中含乎着道:“夜已深,风萧水寒,吾欲独归,长街无人处,心碎欲断魂,….”说完竟似要走。

    一只酒杯被他撞落,从桌上滚下,方镜左手闪电伸出,将酒杯接在手中,轻轻放在桌,出门而去。这次他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武功。

    蛇娘子伸了伸腰,道:“我也该回去了。听你们说话真是长见识。不过,吴能又是怎么死的呢?”

    肖紫衣回过神来,见蛇娘子看着他,正等他说话。

    “我想吴能那天恰好看到凶手行凶,只不过这个无赖没有报官,而是想发点小财。”

    “你是说吴能去找凶手要钱?”此时的蛇娘子也不怕作恶梦了。

    “他就是那种人,不足为怪,他用此敲诈凶手,却高估了自己的份量,结果反被凶手灭了口。”

    蛇娘子想了想道:“你是说吕义?”

    “我没说,是你自己说的。”肖紫衣已经再打哈欠了。

    蛇娘子怔了一会儿,幽幽的道:“该睡了,走了。”

    酒馆中只剩下肖紫衣和还在打瞌睡的王胖子。

    肖紫衣盯着烧鸡看了一会儿,也上楼去了。

第十三章 尘土

    天刚亮,肖紫衣又被吵醒,他苦笑着,从床上爬起,一边扣着扣子,一边将门打开。

    这回敲门的是王胖子,而且直喘气,两只眯缝眼也比平时要大一些,面上尽是惊慌。

    “王掌柜,有你这么作生意的吗?难道天刚亮你就要把客人赶出去吗?”

    王胖子用衣襟抹了抹头上的汗,颤声道:“肖捕爷,你快去看看吧,吕义家出事了。”

    肖紫衣极快的洗了把脸,早饭也没有吃,便飞奔到吕义家。

    村民远远的围着,乱声议论,却谁也不敢靠的近些。

    见肖紫衣到来,人群中有人道:捕爷来了,捕爷来了。

    吕义家大开着院门,两具白骨俯倒在门庭下。

    肖紫衣心中大惊,刘胜的命案现场再次在脑中浮现,又是白骨。难道凶手再次出手了。

    肖紫衣临乱不惊,大声道:“乡民们后退些,这里怕有危险。”见人群后退了几尺,才又叫道:“里正在哪,里正何在?”

    远远的有个声音应道:“来了,来了。”只见方镜一路奔跑过来,身上的扣子还没系上,头发也凌乱的扎在一起。

    跑的有些差气,方镜咳嗽了几声,才道:“昨夜睡的晚些,又多喝了几杯,刚起床。”

    肖紫衣道:“平抚乡民,再找两个人去村口接一下苏捕头。”

    方镜毕竟做里正多年,经验还是有的,一边叫了几个青年,保护好现场,一边派人去接捕快。

    肖紫衣转身一步一步进了吕宅。

    一模一样,随身的财物散落在尸体一旁,尸体则血肉全无,只剩白骨。从前厅到卧房,无一生还。

    门口一阵喧闹,苏彦宗已带着人到来。现场由捕快控制住,并驱散了人群。

    捕快们很是干练,不经吩咐就自行勘验,并找到第一目击人。

    “与刘家一样,无一活口,死状相同。看来是同一凶手作案。”彦宗道。

    肖紫衣点了点头,道:“恐怕也是无线索可言。”

    第一个发现的人是吕义家的一个花匠,也是本村的村民,叫吕顺,是一名二十多岁的青年,长的很是秀气,此时也吓的双腿乱抖。

    “吕顺,你说说当时的情况。”

    见捕头发问,吕顺打着哆嗦,低着头道:“小的是吕府的花匠,平日里也住在吕府,只因昨晚家中老母身子有恙,便向管家请了个假,晚上回家看了看母亲,说好一早回转,今天一早,我敲门没人应,想是看门的睡过了头,便自行开门,谁知就看见了….人的骨头。”

    看着瑟瑟的吕顺,肖紫衣道:“当时,你可发现有什么异常之处?”

    吕顺想了想道:“昨天,我在整理花圃,见我家吕老爷与郭老爷并排走来,一边走一边吵,平时我家老爷与郭老爷也有争吵的时候,只是昨天吵的很凶,最后我听郭老爷说,明日给我答复。不想今天便出事了。”

    “郭老爷就是郭士英吗?”

    “是的捕爷,郭老爷与

    我家老爷以前是好友,但很少走动,不过这几天来的勤了一些。”

    肖紫衣没有什么再问的,眼光瞟向苏彦宗。苏彦宗会意,道:“你先归家,有什么再须询问的,我们会去找你。”

    肖紫衣与苏彦宗一起进了后院,几名捕快,正在查找地上的可疑印迹,看样子是一无所获。

    肖紫衣便把昨夜同方镜的谈话说了一遍。

    “这也太巧了吧,方镜那边刚指出吕义的嫌疑,吕义就死了。”苏彦宗皱眉道。

    “是太巧了,方镜昨天很坦然的承认自己就是三个进入刘宅人之一,说的理由也算说的过去,我本想今天向吕义求证一下,想不到一早吕义就死了。方镜的话成了死无对证,线索随着吕义的死又断了。”

    肖紫衣想了想,道:“大可在哪?”

    “啊,可能在前院,我去叫他。”说着彦宗急走几步奔向前院。

    肖紫衣在原地转了转,忽然发现,脚下的尘土有些异样,好象颜色发一些黑,便蹲下用手指捏起一点,细看了看,果然,这的尘土好象是比正常的黑了一点,他捻了捻,居然还有一些小黑点儿是捻不碎的。肖紫衣好生奇怪,向前挪了挪,又抓起一把尘土,还是有许多黑点儿,这些黑点很小但很硬,到底是什么,肖紫衣却看不出来。他犹豫了一下,拿出手帕包了一些,放进怀中。这时彦宗已带着大可奔了回来。

    “我要的画像,画好了吗?”

    大可咧嘴一笑道:“我连夜画成了,只怕不很象。”说着从怀中拿出两张画纸,递给肖紫衣。

    丁大可的画功肖紫衣是知道的,他自己说画的不象,那是自谦。果然画纸上的吕义与郭士英和真人一般无二,连彦宗也在一旁大加赞赏。

    肖紫衣将画象装进怀中,才对彦宗道:“如今三人村,三天出了三起命案,估计再找不到线索,县太爷那也说不过去。大家再辛苦点儿,我现在要去请教一位高人,希望他能为我们指点一条明路。”

    彦宗道:“可不是,再守三五天可就到破案期限了,以我朝现令,十日内破不了案,要挨板子的。我还好,只怕儿郎们要受苦了。”说着也是手脚无措。

    “那我快去快回,下午即可返回。”

    出了吕宅,肖紫衣一路向义庄急行,这老头学问深着呢。

    这三间破屋在阳光下,阴森之气尽去,老徐肯定又在研究他的那些宝贝。一想到那些宝贝,肖紫衣又有了吐的感觉,他深吸了好几口气,总算将胃中那种沸腾压了下来。

    自己为自己打足气后,他才迈步进了义庄。果然老徐正拿着一把小刀,细细的切着什么。见肖紫衣掀门帘进来,只用眼瞟了他一眼,也不说什么,还是细心的切弄手中的东西。

    肖紫衣知道他正处在紧要关头,便一声不响的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约莫过了半个时辰的样子,老徐才放下手中的小刀,将切下的东西慢慢的放进一只陶罐中,并用油蜡密封好。

    老徐吐了一口气,将长手套和脸上的布

    巾拿下来,道:“肖捕头找我老头子有何吩咐?我可是忙的很呐。”

    肖紫衣先拱手为礼,然后才道:“徐先生….”

    “哎,先生二字我可不敢当,叫我老徐就很好。”

    “不可这么说,在我眼中有一技者皆为吾师,我必以先生称之。”

    看着肖紫衣毕恭毕敬的样子,老徐暗暗点了点头,道:“仵作一职,一向被人瞧不起,不想今日被肖捕头如此抬举,在此屋内你愿叫先生便叫先生,只是当众千万不要以先生称之,否则对你对我都不好,就叫老徐,我已是受用不尽了。”

    “在下谨记。”

    “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上次我给你的那种粪便,不知先生可找到出处了吗?”

    老徐嘿嘿笑了,道:“你还别说,我还真找到点类似的东西,只不过和你拿来的不太一样。”说着从一旁的一只小木匣中拿出一只木盘,盘中放着两粒东西,一大一小。

    大的是肖紫衣上次拿来之物,小的肖紫衣没见过。

    老徐指着小的一粒道:“你看,这个是我找来的,也是一种粪便。”

    “哪种动物的。”

    “蚂蚁。”

    “蚂蚁?”

    “不错,就是蚂蚁。这种粪便和你拿来的那种外型来看,一模一样,但大小悬殊。”

    “这要多大个的蚂蚁才能拉下这么大的屎?”肖紫衣摇头表示不解。

    老徐呵呵一笑道:“任何动物都有大有小,这并不希奇。你只要找个博才多学之士一问便知,我学问有限,只能帮你这么多。”

    肖紫衣小心的将两粒粪便收起,又从怀中掏出手帕道:“还有一物,是刚从吕义家中发现的,你知道吕义的命案吧?”

    “知道,捕快已经通知过我了,准备收尸,听说与刘胜案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就是如此,应该是一个凶手所为。”说着已将手帕打开,将东西递给老徐。

    老徐也是职业习惯,两眼直冒亮光,将东西小心的接过来,一阵捏、闻,甚至还舔了一下。

    肖紫衣直恶心,但出于礼貌,强忍了下去。

    “这就是土嘛。有些木炭粉的痕迹,没有别的了。”

    “那这些硬的黑色小点儿是什么?”

    “是烧过的铁粉。”见肖紫衣不太相信,老徐一转身在旁边摸索了一会,竟找出一块磁石,在那包土上一晃,黑点瞬间全腾空而起,被吸附在磁石之上,“你自己看喽。”

    肖紫衣沉思了一阵才道:“这一片的尘土中,含铁粉很多吗?”

    老徐看了看吸附的黑点儿,也有点不解道:“怎么会,就是含铁粉,也不会有这么大颗粒,这明明就是人为磨成的嘛。而且这包土还有点儿咸,一定有盐。”

    “盐?你是说有人在地上撒了盐?”

    “是不是人撒的,我可不知道,但我知道,周围数十里,没有盐矿,所以这的尘土中不应该含盐。”

第十四章 自燃

    当苏彦宗再看到肖紫衣时,还不到晌午。

    苏彦宗道:“这么快就回来了,看来事情很是顺利。”

    肖紫衣道:“收获到是有一些,但事情并不顺利。你让儿郎就地查看,将尸骨收到义庄,你与我去趟杂货铺。”

    苏彦宗一时没有明白,问道:“你需要买什么,派个人去就好,何必还亲自跑一趟。”

    肖紫衣呵呵一笑道:“我想老板娘了。”说完径自走了。

    彦宗怔了一会儿才回过味来,知道肖紫衣在说笑,回头将肖紫衣的吩咐安排下去,才一溜小跑追肖紫衣去了。

    三人村仅有一间杂货铺,生意并不兴隆。

    蛇娘子靠在门框上,一边吃着瓜子,一边向村口张望,一付等情郎的模样。

    肖紫衣刚从街角走过来,王胖子就看到了,叫道:“肖捕爷今天来的早呀,还没到晌午呢。”

    “我不是来吃饭的。”话音刚落,王胖子的笑容就少了许多,“不过….来二十个火烧,裹上牛肉,一会儿我来取。”王胖子脸上的纹路又多了起来。

    蛇娘子的目光早被王胖子的大叫吸引过来,娇笑道:“两位捕爷这是去哪呀?要不要到小店坐坐?”

    肖紫衣也变的一脸媚笑,道:“正是要到娘子的店中坐坐。”说完也不客气,一步便进到店中。

    蛇娘子的杂货铺中确实是标准的杂货铺,外间一张柜台,再往里就仅剩半人宽的过道,两边已被各种小件占满,鞋子、花布、针线、花粉、烟叶,甚至还有油漆、白粉,农家常用的东西基本全有,各式各样将一间大屋占的满满的,内间还有一间,放着火炭、酒缸、铁锅等大件。

    大胡子站在柜台内,两眼眼光不善。看来只要进到这个店中的男人,大胡子都会恶脸想迎的,怪不得生意不好。

    好在肖紫衣与苏彦宗谁也不在意。

    “捕爷们要买点什么,也好让我这小店开开张。”蛇娘子的笑容从未停下。

    苏彦宗不知道肖紫衣到底要作什么,所以只能不说话。

    肖紫衣嘻嘻笑道:“我想买点木炭,不知有没有。”

    “有,就在后间,要多少我给你去取来。”

    “我还要点盐,”

    “有,有,我一齐给你拿,不知你要多少?”

    “一样一斤,呃…再来一斤铁粉。”

    “这个可没有,铁粉不常用,小店还真没有?”蛇娘子腻声道。

    大胡子可能怕肖紫衣与蛇娘子说的话太多,闷声道:“铁粉自己磨,方里正上次要的铁粉也是自己磨的。”

    “噢。”肖紫衣目中星光一闪。

    蛇娘子脸色一变,狠狠瞪了大胡子一眼,才又转成笑脸道:“看我这记性,上次里正从我这买块生铁,自己磨铁粉,他那可能有。”

    “方镜磨铁粉做什么?”肖紫衣追问道。

    “那倒是没说,我一个妇道人家没好意思问。”

    肖紫衣又嘻笑了一声道:“那就请将我要的盐和木炭包好,我要走了。”

    等肖紫衣付过帐,走出很远后,蛇娘子才将笑容收起,斜着眼看大胡子,恶声道:“你如果话少些,一定会活的长久的。”

    大胡子一脸惧色,低着头钻进柜台里去了。

    “你买这些做什么?”苏彦宗一路上已问了三遍了。

    肖紫衣一直回答,自有妙用,弄的苏彦宗一肚子疑问,也只好忍着。

    二人回到吕宅,见儿郎们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依然没有什么线索。肖紫衣好象已经料到,并不太在意,将买来的火烧分给他们让他们进餐。

    肖紫衣与苏彦宗也各自吃了一个,看着苏彦宗拧起的眉头,肖紫衣不禁大笑起来。苏彦宗也知道他在笑自己,便自我解嘲道:“我就是存不住话,心里想着嘴上就得问清楚。”

    肖紫衣停住笑,道:“好了,不打哑谜了。”说完伸手将买来的东西各自抓了一把,混在一起。

    “你磨些铁粉来。”

    苏彦宗早就忍耐不住,听了肖紫衣吩咐,急忙带着几名捕快找了些农具,一阵忙活。工夫不大,居然磨出了一大把黑铁粉。

    肖紫衣将铁粉也加入进去。三样东西搅拌均匀,肖紫衣把拌好的东西放在一块手帕上,便俯身一眨不眨的盯着看。

    捕快们不知他到底在看什么,也不好再问,于是也围在旁边一齐盯着看。

    远远望去,只见七八个捕快跪在地上围成一圈,样子十分好笑。

    “你们在做什么?在斗蛐蛐吗。”突然一个不满的声音响起,七八个头一齐向声音处看去。

    只见顺义知县杨开带着两名捕快正站在门口,脸上已有怒气。

    捕快们一齐慌忙站起,垂手站在一旁不知如何回答是好。

    肖紫衣也站起身来,先行了一礼,才道:“杨大人先不要急,再等一会儿便见分晓。”

    杨开怀着疑问也凑过来,盯着这一堆粉沫,道:“这是什么?”

    “大人先不要问,请耐心等待,我想时间快到了。”说完低头又看起来。

    杨开不好再问,也低头看起来。众捕快见大人都在看,也就都不声不响伸长了脖子。

    半个时辰左右,手帕突然变的黑了起来,好象被烟熏了。肖紫衣将手指伸了过去,刚一接触就象被猫咬了般,缩了回来。杨开见了道:“怎么了?”说着也用手指捅过去。

    肖紫衣叫道:“大人小心。”但还是晚了点,杨开也是闪电般将手缩回,对着手指连连吹气。

    “怎么如此之烫?”

    众人也都上前试了一下,果然很烫。

    肖紫衣道:“问题已经搞清了。大家去忙吧。”

    杨开道:“什么问题搞清了,我怎么听不太懂。”

    肖紫衣微微一笑道:“杨大人怎么来了?”

    杨开叹道:“还不是这几起命案!三天发生三起命案,我一听到回报,如何还坐的住。知府大人那我也没法交待不是。”

    “大人放心,我想过不了几日,所有命案必可真相大白。”

    “那是最好。刚才那是…..”

    苏彦宗也附和道:“是呀,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

    肖紫衣不再说笑,而是引着众人来到一旁土质松软之处,随手抓起一把尘土道:“大人请看,这的黄土是不是和它处不同。”

    众人细看之下,也发现了土中的黑点儿。

    杨开道:“果然有点儿不同。”

    “本院的土中有众多黑点儿,我已查过,是铁粉,还有碳粉,如果尝一尝,就会发现,里面还有盐。”

    “哦,那是为何?”

    “刚开始我也不知道,不过现在我知道了,因为这几样东西混在一起就会变的发烫,如果再加上白磷,那就会燃烧。”

    “然则,这会有什么意义?”

    “这就说明吕家大院的地上,曾经燃烧过,把一些不该有东西烧没了。”

    不但杨开,连苏彦宗也还是没有听懂。

    肖紫衣见他们一付不理解的样子,便又解释道:“凶手将一些东西放到吕府,我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反正是一些能够将人变成白骨的东西。当这些东西杀人后,凶手又将这种粉沫散进来,将这此东西烧成灰土。从而让我们找不到任何痕迹,也就无从找到凶手了。”

    “原来是这样。”众人才一齐大悟。

    肖紫衣伸了伸腰道:“下一步,我们就要找出这些东西到底是什么。”

    “如何去找?到哪里去找?”

    “别急,请大人先将马匹借我一用,我去找个帮手,傍晚即回。”

    “快去快去,本大人也想早点知道,那种蚀骨恶魔到底是什么东西。”

    一骑白马飞驰而去。

第十五章 三恶兽

    肖紫衣当然去找朱通,神算子朱通,万事皆通。

    朱通是一个很神秘的人,没人知道他的那些信息是怎么得来的,但他确实知道的很多,无论有用的还是没用的。

    朱通自己说是买来的,或是换来的,但他的解释又有几个人能相信呢?

    肖紫衣第一次见到这个人,也是一次偶然,那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朱通是开当铺的,但一直生意不好。就在这个当铺的后堂,有许多小抽屉,里面放的不是客人典当的物品,而是朱通的秘密。还有一张大桌,一张大椅,是这位朱老板专用的。

    肖紫衣就坐在这张大椅上,因为骑马也是力气活,他需要缓缓劲,况且这张大椅确实坐着很舒服。

    只要他一来,朱通就只能坐在桌角。

    “你认的这两个人吗?”

    朱通看看了画像,摇了摇头,道:“不认识,没印象。”

    “我知道你的记忆力,只要看过一眼,听他说过一句话,你就能记他一辈子。如果你说没印象,那就一定没见过。但我需要知道这两个人到底是谁,怎么办?”

    朱通笑了。两眼一眯,道:“你先说说,你知道的吧。”

    “这两个人武功很高,以前应该在江湖上很有名气。不过他们已经隐迹十年了,也许他们常在一起的有三个人,但我只有这两个人画像。”

    “啊,你是说,这两人是江湖人。那就好办了,我能让你知道他们是谁。不过….”

    “你开个价。”

    朱通大笑,道:“你就是嘴上痛快,你用什么付帐?我还不知道你,一向身无长物。”

    肖紫衣也大笑,“既然你知道,就不应该谈价钱。”

    “那应该谈什么,本人不认亲情只认帐。”朱通边走到门边,边将手中的画像递了出去。

    肖紫衣知道他是将画像递给了前堂的小黑。

    “那只好先欠着了。“

    “叹,你欠的帐太多了,真不知道你这辈子还能不能还上。不过,我只有你这么一个朋友,算的上是真朋友,所以我也不计较,但你一定要记住,终究有一天,你要还我的。”

    “会的,我会时刻记住的,不过你要快一点儿,知县大人还等着他的马匹呢?”

    “哪有这么求人办事的,白吃枣还嫌有虫。”

    “那好吧,这张大椅很是舒服,我多坐一会儿就行。”

    朱通倒了杯茶递给肖紫衣,自己也端起茶杯,道:“反正有的是时间,说说最近你又遇到什么奇案了?”

    “还真有一件大案,凶手的作案手法奇怪至极。”说着,肖紫衣品了一口清茶。

    “喔,说说看。”朱通一直对一些新鲜事兴趣十足,这也是他为什么博学多才的原因之一。

    肖紫衣便把刘胜与吕义变成白骨一案简要说了一遍。朱通果然很感兴趣,认真的听着,没有插问一句。

    “以你看来,有什么东西可以将人瞬间变成白骨而不留丝毫血肉?”

    朱通沉思了半天,才道:“我也是第一次听说这么奇怪的事,看来凶手是颇有心机。”

    “对了,我从现场找到一种粪便,拿给仵作勘验过,得出的结果是很象是蚂蚁的粪便,但却大的多。”说着从怀中掏出包着的两小粒东西,递给朱通,“小的是普通蚂蚁的,大的是我在现场发现的。”

    “大蚂蚁?”

    “也不一定,只是说类似而矣,也可能是别的什么动物。”

    “难道现场没有留下一点痕迹吗?”朱通一边看一边问。

    “所以才不能断定是什么动物,凶手做案后将痕迹一把火烧没了。”

    “你说的那几样东西混在一起真的能起火?”

    “我想只要加上白磷就能起火,因为这几样东西混在一起,温度很高,而白磷稍稍加热就会燃烧。”

    朱通很象自言自语,“铁粉、炭粉、盐,再加上易燃之物,就会发热,这真是希奇。”忽高声道:“我要将这个方法记录下来,这可是个妙方。”

    “你看这个方子值多少钱?”肖紫衣奸笑着。

    “得,那它抵你这次的帐,总行了吧。”

    两人正在互嘲着,突听门框之上,一只小铜铃“叮当”响了一下,朱通道:“送信的回来了,恐怕是有消息了。”

    “这么快?”

    “我朱通是什么人?只要找的对人,没有办不成的事。”边说边出了后堂。肖紫衣手中的茶还没喝完,朱通就转了回来。他先将肖紫衣带来的两张画像摊开在桌子上。

    “这个高个的叫吕召义,江湖人称白眼狼。这个瘦小的叫郭英,江湖人称黄金鼠。应该还有一个叫刘文*胜的,人称熊金刚。这三人以前在江湖上确实有些名气,人称三恶兽,一直以打家劫舍为生,个个都是罪大恶极之人,只是十年前这三人一起失踪了。

    听说是三人打劫了一只官船,结果被官府追捕,只是这三人确实有些本事,多次逃脱,最后不知去向。”

    肖紫衣的眼睛更亮了,“知道他们打劫的是哪位官员吗?”

    “因为这件事当时闹的很大,所以这名官员的名字还是知道的,是当时的御史大人方谦,当时他是奉圣命去山西赈灾,船上载的是赈灾银,这才招来杀身之祸。”

    “因为赈灾之银被劫,所以朝廷震怒,对这三恶兽才穷追不舍,逼的他们三人才失了踪。”

    “应该是这样的。”

    “啊,明白了。”肖紫衣脑中灵光闪动,所有发生的事情终于连在了一起。

    朱通看到他内心的兴奋,咧嘴一笑道:“还有一个意外的收获,你要不要听?”

    肖紫衣一拍手,道:“当然要听,和这件事有关的我都想听。”

    朱通却不急着说,先喝了一口茶,吊足了肖紫衣的胃口才道:“你知道当时为方谦保驾的是谁吗?”

    “我知道还来找你?是谁?”

    “叫什么我无从查起,但随从都叫他铁将军,据说此人是武当高手,善用武当金丝绵掌,不过受三恶兽的暗算,也死了。”

    肖紫衣沉思了一会儿才道:“丁启容的左都卫郝云初是不是也会金丝绵掌?”

    “嗯嗯。而且也是武当门下。”

    “这就有意思了。当初郝云初离开丁启容后,难道投奔了方谦?”

    “有这种可能,丁启容与方谦当时关系很好。丁启容在兵部时,方谦在户部,后来方谦才调任御史。要说他们关系紧密不是不可能。”

    “如果推测不错的话,那应该是,郝云初离开丁府后,将儿子郝朋送到自己师父那,然后投奔了方谦方大人,因为方谦与丁启容的关系,对于丁启容的手下方谦才会放心收下,况且郝云初功夫确实不错。也正是因为郝云初跟随了方谦,才不用为生计考虑,所以将丁启容的赏赐全部送到绿柳山庄,让柳青山代为保管。这也是为什么后来郝朋一直说绿柳山庄有他郝家的一半。原来是这样,这就说的通了。”

    “至于真实情况是不是这样我就没把握了,我只能打听这么多。”

    “这么多足矣,多谢朱掌柜,我可要去了。”

    “拿上你这两颗蚂蚁屎。”

    “不用了,你自己留着吧。”说完笑着出了当铺的大门,上马奔驰而去。

第十六章 敲山震虎

    杨开见肖紫衣回来,急忙走上前去,问道:“如何?事情办好了?”

    肖紫衣先将缰绳交给一名捕快,才向杨开行礼,道:“多谢大人关心,还算顺利,事情总算有了眉目。”

    “那下一步我们如何办?尽快破案为好,否则上边催的急呀。”杨开很是高兴。

    “大人先不要急,请回县衙等候,我要与彦宗去会一个人,相信会有收获的。”

    “也好,一切就托付与你,我先回府了。”

    杨开走后,肖紫衣看了看天色,正是傍晚时分,天边被落日余辉染的通红,明天是一个好天气。

    方镜打开门,见站在门口的是肖紫衣和苏彦宗,还有两名随行的捕快,马上变为笑脸,道:“四位捕爷到来,让在下的寒舍蓬荜生辉,快快请进。”

    四人被方镜让到客厅,落座后,方镜问道:“肖捕头前来莫不是有什么事要找在下吗?”

    肖紫衣笑了笑道:“还真有一事,要麻烦里正大人。”

    “有事请吩咐,在下一定竭力办好。”

    “刘胜、吕义、郭士英这三人是什么时候在此定居的?”

    “听说是十年前,当时这里还是荒地,并未形成村落。当时在下并没来此,所以只是听说。”

    “那么里正大人是什么时候来此的呢?”

    “我记的以前与肖捕头说起过,在下三年前来此定居,二年前才被推荐为里正。”

    “啊,是我忘记了。不知现在里正大人以何为业?”

    “呃…在下以加工药材为生,并没务农,加上府县每月的例钱,家用足矣。”

    “不知你的药材销往何处?可否透露一二。”

    “小本买卖,没什么秘密可言。只是就近销出,邻村的一些中,还有顺义县城,并不远销,因为所产也并不太多。”

    “可否让本捕去你的药库一观?”

    方镜还是面带笑容道:“如捕爷们不嫌弃异味浓重的话,请。”

    就在方镜的后院之内,还有一座平房,这便是方镜所谓的药库。

    刚入后院,便有阵阵草木的土腥之味传来,薰的人脑浆直跳。

    院子内,堆满了药草,各种各样,占了半个后院之多。几人穿过草堆便到了平房的门前。

    肖紫衣指着这些柴草问:“这些都是药材吗?”

    方镜一边开门一边道:“都是,左边大多是止血生肌的草药,有仙鹤草、三七、侧柏叶、地榆等。右边比较杂些,有曼陀罗、

    鬼针、荨麻等,别看这些很多,但加工成成品后就没多少了。”

    屋门已经打开,屋内的草药并不多,只有几堆粉沫,再有就是铡刀一把,杵、钵、药碾子好几个。

    方镜道:“外边的草药要根茎叶分开,不同的地方有不同的药性,所以不能一起切碎。有的只切成小段就可以,有的就要切成粉,有的还要磨成面,总之麻烦许多,那几堆便是加工好的药粉。”

    “如此麻烦,看来方里正还是一个心细之人。”

    “哪里哪里,为了生计而矣。”

    肖紫衣在屋内四处转了转,象是在观看各种草药,忽然在屋内一角蹲下身来。

    肖紫衣面前有放着一个大木盆,盆内有些黄色颗粒状的东西,肖紫衣眼光一亮,伸手粘起几粒,靠近眼睛细细看了看,又用手捏了捏。

    方镜道:“这是蚂蚁粪,是一种药材,可以补肾益精,还有解毒功效。”

    “哦。那这些粪便也是你买进的吗?”

    “那倒不是,我这有个地窖,自己养了一些蚂蚁,这此粪便是我收集的,等收集到一定数量,便出售给药房。”

    “能让我们参观一下你这些蚂蚁吗?”

    “有何不可,只是看起来有些麻烦,也有些恐怖,还请肖捕头有个心理准备。”

    肖紫衣一笑道:“蚂蚁有何恐怖,你只带我去便是。”

    方镜也不再说什么,领他们来到屋内的西墙边,先从旁边架子上的一个瓦罐中掏出一些黄色粉沫,每人分一些在手上。

    “这是什么?”

    “防蛇虫鼠蚁的药粉,你们将它涂到身上,可以让蚂蚁远离。”说完,方镜先将手中的药粉往自己的长衫上拍打了一些,又在自己的双手之上互搓了几把。四位捕爷也照章行事。

    方镜这才在地上找到一个把手,用力将一块木板掀起。

    一个方形的洞口显现出来,下边还有几级阶梯。方镜点燃一只油灯,小心的顺阶梯走了下去。

    肖紫衣从怀中摸出一只火折子,打燃也跟了下去。

    这个地窖不大,里面垒起了一个平台,平台之上筑成一个池子。几人借着灯火向池中看去,只见有两只土黄色的圆球,每个都有半人来高,掷于池子之中。

    那圆球本来是静止不动的,见有灯光照下,圆球开始变形,外边的一层竟慢慢铺开,向外流淌过来,而且越铺越大,两只圆球一会儿功夫竟然不见了,而池底却被黄色物体占满。

    肖紫衣细看之下,那黄色之物,就是一

    只只蚂蚁,恐有几万只,而且个头要比普通蚂蚁要大许多。这么多小东西一齐蠕动,那情景,让人从心里感到不安,好象内脏正在发痒,一种麻酥不安的感觉瞬间遍布全身。

    方镜应该是见的多了,神色正常道:“人都有这种毛病,看到密集的东西就不安。肖捕头现在恐怕也是这种心情吧。”

    肖紫衣确有这种感觉,只是强行控制。而身后两名捕快却已干呕起来,苏彦宗脸色也变的苍白,颤声道:“我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要掉下来了。”

    方镜道:“习惯就好了。”说着将灯光移开。

    那些蚂蚁不见了光亮,又慢慢的聚集起来,最终又形成两只圆球。

    四人出了地窖,肖紫衣自己已是一身冷汗,就不要说身后的两名捕快了,只怕已是头晕眼花,腿脚无力。

    “还真是恐怖,原来这么小的东西也会给人以威胁。”

    “无论个头大小,只要足够多,就会产生威胁。正如一场战役,无论双方熟强熟弱,只要一方在人数上多于对方数倍,就基本已胜了一半。”

    肖紫衣反驳道:“那也不尽然,有许多战役可是以少胜多的哟,况且我认为,正义终归要战胜邪恶。”

    方镜讥笑了一声道:“以少胜多固然是有,但都是以智取胜,可对于这些没有智力的东西,数量才是战胜的必然条件,一场战役一旦开始,哪还有正义邪恶之分,倾巢之下安有完卵。”

    肖紫衣竟无言以驳。

    告辞了方镜,四人回到吕宅,苏彦宗还在时不时打个冷颤。

    肖紫衣笑道:“这要晚上做恶梦,该如何是好?”

    “所以我决定今夜与你同住。”说完不等肖紫衣说什么,对身后的捕快道:“天不早了,你们收拾一下,将吕府封存,然后回县衙去吧,明天一早到小酒馆集合。”

    见他已吩咐下去,肖紫衣也不再说什么。

    二人并肩向小酒馆前行,肖紫衣道:“今晚你为什么不回县衙了,难道真的怕做恶梦?”

    “假的,我知道今晚一定会有事发生,而你一定会需要我这个帮手的。”

    “你如何这么肯定?”

    “因为你正在敲山震虎。”

    “哪只虎?”

    “我虽然不很聪明,但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我也能确定,三人村发生的一切事情,方镜脱不了关系。今天你的到访,一定会让他心中不安,只要方寸一乱,破绽必露。”

    肖紫衣哈哈一笑,一路前行而去。

第十七章 恶战

    王胖子还是老样子,没有因为肖紫衣多要了一间房而高兴。

    今天天色还早,两人吃了两碗面,便早早回房间休息了,看样子是连日劳累,两人都支承不住,才会歇息的这样早。

    大约又过了一个时辰,方镜来到小酒馆,一进门先咦了一声,转脸问王胖子,“王掌柜,今晚你的店中怎么一个人也没有?”

    王胖子在柜台后,连头也没抬,道:“时间还早,一会蛇娘子才会来。”

    方镜嘻嘻一笑,“难道你就指着赚她一个人的钱吗?那你这店还不赔了。”

    王胖子不再理他,他儿子出来,给方镜送上一壶酒,一只烧鸡,临退下,才道:“楼上还有两位,不过睡的早了点儿。”

    “哦,除了肖捕头还有谁在楼上?”

    “还有一位捕爷。”

    方镜怔了一怔,眼光撇向二楼,心情凝重起来。只不过一瞬间他又笑了,笑的有点儿冷,然后才撕了一只鸡腿,慢慢的嚼起来。

    蛇娘子扭着腰肢,飘了进来,坐在她常坐的那个位置。要了一壶酒。

    王胖子亲自上酒,还赠了一盘花生。

    蛇娘子还是对爱搭不理,自己倒了一杯,轻轻品起来。

    方镜突然道:“好景不常在,好花不常开。今日别君去,聚时不再来。”说完饮了一杯。

    蛇娘子看似在自饮,此时拿杯的手却抖了一下,送到嘴边的酒竟撒了一些,不过她还是一口将酒饮干,转脸看向方镜,道:“方大人今天怎如此伤感?莫不是有什么伤心事?”

    方镜象是没有听到,依然自语道:“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来来来,共饮了这杯吧。“自己又饮了一杯。

    蛇娘子竟也端杯喝干。

    方镜这才转头看向蛇娘子,道:“本想同两位捕爷畅饮,可惜两位捕爷已然安歇,只好自酌自饮。多谢娘子不嫌,陪我共饮。”

    蛇娘子被他的伤感所动,不禁也低声吟道:“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可惜这里不是扬州,也无黄鹤楼,只有三月与故人。”

    “是矣,扬州虽好,却非我之所依。”

    蛇娘子突然笑了,道:“里正大人今天心情不好,还是不要多喝了吧,相信睡上一觉,必可忘却所有忧伤。小女子今夜心情却好的很,所以一定要喝到天亮,相信王掌柜一定不会赶我走的,是不是?”说完石破开荒的将眼睛瞟向王胖子。

    王胖了象打了鸡血一般从椅子上跳起来,高兴的道:“娘子要喝到什么时候都行,就是住在小店里,我也欢迎,保证不收你房钱。”说完,高兴的两只胖手直舞。

    方镜看着蛇娘子,好一会儿才笑道:“娘子说的是,在下也是有些醉了,该走了。”说完直接放下酒杯,抛下几个小钱,出酒馆而去。

    酒馆中只剩下蛇娘子,她却没有走的意思,慢慢的嚼起花生来。

    二楼的轩窗开了条小缝,肖紫衣与苏彦宗爬在窗前,透过小缝盯着

    楼下,不但能看清楼下几人的一举一动,也将楼下的声音听的一清二楚。

    见方镜离去,肖紫衣才收回目光,轻声道:“我们也该出发了。”

    苏彦宗问道:“你能确定方镜今夜一定动手吗?”

    “他虽然不知道我们在现场发现了蚂蚁粪便,但今天我们的到访足以触动他的神经,引起他的警觉。我想以他的聪明一定会想到事情已暴露,所以他会尽快去办完未了之事。而且刘胜与吕义之死,足以让郭士英警觉,他不会坐以待毙,一定会尽早逃走,今夜是最好的时机。”

    “方镜怎么会轻易让郭士英逃走,所以一定会出手截杀。”

    肖紫衣微笑道:“既然你都想到了,还等什么?”

    三月春风,到了深夜却也让人觉的有一丝凉意。

    如今夜已深,天地间一片静寂。

    天上只有一弯残月,却又似被薄雾所迷,变的不太清晰。

    郭家庄院,下人都已安睡。

    郭士英的书房之中却还亮着灯,郭士英一个人在书房中来回踱步,速度很快,明显他是心中不安。

    刘胜与吕义的身死,让他感到危机四伏。郭士英的一双小眼来回转动,最后盯在了书桌之上,那里放了一个蓝布包裹。即而,他又将眼光挪开,向四周扫去,确定四下无人,才小心的将蓝色布包背在背上,小心的出了书房,慢慢的来到卧房门前。

    郭士英推门的手几经抬起,却最终又无力的放下,片刻之后,郭士英自语道:“罢了,为了你们的安全,我只好如此。唉。”

    随着长叹,郭士英再不犹豫,紧了紧背上的布包,脚步一紧,向左边围墙外奔去。到了墙边,借着朦胧的月色,郭士英轻轻一纵,便拔地而起,在墙头之上稍一借力,如夜鸟一般飘出三四丈,落在了小路之上。脚一着地,便不再停留,依仗月光投下的阴影,一路飞奔,片刻已出了三人村,来到一片丛林边。回身看到渐远的三人村,郭士英才放慢脚步,恨声道:“我一定还会回来的,郭家庄院还是我的。”而小眼之中,闪出的却是狼一样的绿光。

    突然一个声音传来,“那就不必这么麻烦,不走便是了。”

    郭士英并没有象想象中那样惊慌,他并没有转身去看谁在说话,但后背的肌肉立刻鼓起,力量已经遍布全身。

    “果然有两下子,居然临危不惊。”话中尽是讽刺。

    “你终于露面了。”郭士英道,语气冷的象冰。

    “难道你不想看看我是谁吗?”

    “刚才我还不知道你是谁,不过现在我知道了,你的声音我很熟悉。”

    “哦。”

    “你是方镜。”说完郭士英转过身来,果然是方镜。

    方镜身着灰色长衫,一手拿着一只酒坛,正站在一棵树下,冷冷的盯着郭士英。

    “不错,是我,我等这一天整整等了十年了。”

    “你是方谦的儿子?”

    “噢?”方镜竟有点

    吃惊,“你居然还记的这件事。”

    “哼,你杀刘胜时,我还不知道,但你又杀了吕义,我便想到是十年前的旧帐,只有方谦后人才有这么大仇恨,也只有他才会杀人而不谋财。”

    方镜眼中几乎要喷火,厉声道:“不错,当年你们三个畜牲将我父母亲杀害又抛尸江中之时,可曾想到会有今天?我让你们多活了十年,你们要感谢上苍。”

    “是不是还要感谢你?”郭士英发出一阵磔磔的笑声,如同夜猫子一样。

    方镜弯身将酒坛放在树下,腰还没直起,人已闪电攻出。

    郭士英双脚一跺,人便凌空纵起,如离弦之箭般射向方镜。

    “啪啪”几声爆响,二人同时落地,各自后退了三步。

    “没少下苦功。”郭士英右手一抖,从袖中掣出一根短小的黑铁棒,铁棒头上还有一只金黄的老鼠头。

    “为尔等贼人蓄锐多年。”方镜也是向腰间一摸,手中便多了一把软剑。

    春风起,剑出,如银蛇。

    金光现,棒至,似千钧。

    剑与人成一线,准而快的直指郭士英的咽喉,剑光与月光同时暴长。

    老鼠头飞灵变幻,同时点向方镜的十二处大穴。

    方镜的剑还没攻到,老鼠头已先点到,方镜只能撤剑自保。仅这一招便可看出方镜倒是棋差一招。

    郭士英倒也不敢大意,生死之战,瞬间定局。

    方镜轻灵闪开六处,回攻六剑,将郭士英的老鼠头逼回。同时倒踩七星,身形一矮,反手将剑尖抖出九点寒星。

    郭士英手中老鼠棒急速伸缩,将九点寒星一一点回。同时身形向前迫进两丈,鼠头吞吐,招招攻向要害。

    方镜身形步法一变,如鬼魅般飘忽,软剑摇摆,剑柄撞开郭士英攻来的鼠头,剑尖折回,卷向郭士英的手腕。

    郭士英脚尖一抬,急劲踢出,同时手腕一沉避开软剑。

    方镜刚刚避开踹来的一脚,冷不妨郭士英手中的老鼠头突然小嘴一张,三支飞针射出。

    二人本就离的近,方镜注意力又在对方脚上,等发现飞针,已然无法飞身躲避。

    郭士英心中一喜,见飞针攻之有效,手下毫不停留,棒头一转当头砸下。

    方镜毕竟功夫不弱,危急之中,身向后倒,接连两个空翻,终于避开两支飞针,第三支飞针却击中他的靴底,还好靴底是老牛皮所制,飞针怎么能击穿!两人一阵急功,已接近刚才方镜站立的树下,方镜一招海底捞月,一手将地上的酒坛抄起,向郭士英扔去。郭士英正在进攻之时,见酒坛飞至,一棒将酒坛砸碎,本想接连攻进,却见破碎的酒坛之中飞出一大团黄黑之物。那物一下全粘在郭士英的身上。

    郭士英先是一怔,既而一声惨叫,叫声未尽,身上的白骨已现。远远看去,就如一个人身上的血肉正在化去。

    黄黑之物就如流水一般将郭士英的血肉冲刷无影无踪。

第十八章 真相

    肖紫衣与苏彦宗藏身在不远的树丛中,看到郭士英瞬间就变成白骨,一时惊讶的张大了嘴,一声惊叫从苏彦宗口中发出。

    白骨轰然倒下,身后的布包一下散落在地,黄金白银滚落出来。方镜丝毫不看一眼,根本不为眼前金钱所动。而是后退了十几步,以免被那些黄黑之物粘上身。郭士英的白骨片刻就散落在地,如沙堆倒塌一般,那些东西将郭士英吃净,竟慢慢向四周扩散开来,象流动的油水一样,白骨附近的地面已变成土黄色。那些流动的东西,突然闪起了火星,一个接一个,竟连成了一片,在黑夜之中煞是好看。

    直到最后一粒火星熄灭,方镜才高声道:“肖捕头,请出来吧,这已经没有危险了。”

    肖紫衣与苏彦宗来到白骨旁边,除了这具白骨,这已经什么痕迹也没有了。

    “这就是蚂蚁?”肖紫衣问。

    “是蚂蚁。”方镜答。

    “蚂蚁有这么大力量!”苏彦宗还是有些不信。

    “这就是团结的力量,一只蚂蚁我们用一根手指就能消灭,但成千上万的蚂蚁,战局就会逆转。”

    “你就是用它们杀害了刘家与吕家的所有人?”

    “是的,他们该死….”

    “即使他们本人该死,难道那些家丁下人也该死吗?还有那婴儿也该死吗?”肖紫衣有些愤怒。

    方镜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一场战争,不论正义还是邪恶,总会有许多人死去,你能说这些人哪些是该死的,哪些是不该死的吗?”

    肖紫衣竟被他问住,是呀,一旦有了死亡,哪还会有什么该不该之分。

    “总之你杀死那么多人,我们就有权让你伏法。”苏彦宗嘟囔了一句。

    “我并没有逃避,我承认我是凶手,否则凭你们的武功又怎能留的住我。”

    苏彦宗一下紧张起来,手已握到铁尺的柄上,肖紫衣却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道:“他既然没有逃走,就说明他要跟我们走了,无须紧张。”

    方镜点了点头,眼中赞许之意流出,道:“不愧是御赐的玉捕,有胆有识。不过,在带我走之前,能让我再喝一杯酒吗?”

    肖紫衣道:“过了今夜,你就是囚犯,不过在今夜之前你还是三人村的里正,想喝酒,我请你。”

    “好。”方镜正要迈步,突然眼光一转道:“人有罪,钱财无罪,把这些财物还给郭家吧,至少让郭士英的家人能好好生活。”说着俯身将地上散落的金银一一捡起,重新用布包包好,递给苏彦宗。

    这次王胖子没有打瞌睡,因为蛇娘子还坐在桌子前,那壶酒也快喝光了,花生也见了底。

    这么晚了,又来了三个送钱的,王胖子一下高兴起来。

    “一坛酒,一只烧鸡,一盘花生。”方镜道。

    “这么晚了,你们怎么会在一起?两位捕爷不是在楼上吗,什么时候出去的,我怎么没看见?”蛇娘子看着他们发出一连串的问,脸上却没有丝毫惊讶的神色。

    肖紫衣笑了笑道:“这么晚了,蛇娘子怎么还没休息?难道是等我们?”

    “呸,我蛇娘子不是那么下流的人,怎会在深夜等男人。我今天只是高兴,所以多贪了几杯,这就回去了。”边说着边站起来,突然又道:“方里正,记的我还欠你一杯酒,今天还你吧。”说着又到了一杯走到方镜身边,递给他,并将自己的杯子举了举,而后一饮而尽。可能饮的猛了些,蛇娘子被呛出了眼泪,用手擦了擦,道:“你们男人聊吧,我也累了,该走了。”说完放下杯子,头也不回的走了。

    蛇娘子果然喝的有点多,走起路来一摇三晃,嘴中喃喃的吟道:“浊酒一杯家万里,燕然未勒归无计,羌管悠悠霜满地。人不寐,将军白发征夫泪。……”人声渐失,人影已无。

    酒菜上齐了,王胖子见蛇娘子不在了,立刻就打起哈欠,道:“天不早了,我也要睡了,你们慢慢用,走的时候把门带上就好。”说完打着太极进里屋去了。

    店内只剩下他们三个人,面对面的坐着。

    方镜拿着蛇娘子递给他的那杯酒,轻轻在手中拿捏着,好象舍不得喝一样。

    肖紫衣看着他,终于开口道:“十年前,当时的御史方谦奉了圣命,带着赈灾银去赈灾,但此事被江湖上有名的三个强盗得知,三名强盗用毒计在半路拦截这批官银,于是在水上发生了一场惨列的打斗。最终结果方谦被这三个恶人杀死在水上,包括方大人的家人。方大人的随从也大多逃不出厄运,只有少数几人保住性命。此事一发,天庭震怒,全力抓捕这三人,三个强盗被逼的走投无路,只好找了个地方改头换面隐居起来。本来这桩无头案就此结束了,可是没料到,方谦的儿子在那次劫难中却生存了下来。”说到这里,肖紫衣停口看向方镜。

    方镜依然盯着手中的酒杯,口中却说:“儿子被下人带着藏在水草之中,亲眼看着三个恶贼将他全家及部下杀死,并扔到了水中,儿子心中知道,此时不能发出一点儿声音,否则这个仇就永远不能报了。三个恶人将船上的钱财全部搜走,又放火将船烧毁。火光之中,儿子深深的记下了这三个人模样。”

    肖紫衣接着说下去,“儿子苦学武功几年后,便到处寻找仇人,功夫不怕有心人,他终于在三年前找到了这三个恶贼。为了不打草惊蛇,儿子变换了身份住到了仇人身边,自此儿子就开始寻找机会为家人报仇。”

    “不错,方谦的儿子整整找了七年,才找到了这三个恶人,虽然他们变换了身份,但他们的模样始终印在儿子的脑海之中,所以只一眼,儿子便认出了这就是杀害自己父母的仇人。当留在仇人身边后,儿子才发现,自己苦练的武功竟还不是仇人的对手,尤其是同时面对三个仇人。”方镜一拳砸在桌子上,眼中怒火迸出。

    肖紫衣看他一眼,接着道:“方谦的儿子很聪明,没有盲目去报仇,因为他知道自己机会只有一次,一旦不能成功,不但仇报不了,自己的命也将搭上。于是他决定,不能硬来那就智取。”

    方镜苦笑了一下,道:“一个偶然的机会,儿子找到了一种蚂蚁,这种蚂蚁很特别,比普通蚂蚁要大一些。它生活在沙漠之中,在那么恶劣的环境下,这种蚂蚁为了生存它们总是大批

    群居,吃一切可以吃的东西,包括活着的骆驼,活着的人,只要被它们撞见,无一幸免。它们繁殖很快,数量会以十倍百倍增长。儿子小心的将一部分蚂蚁带回,小心的饲养,但是养这些东西很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于是儿子就做起了药材生意。蚂蚁本身就是药材,这样就没人起疑心了。儿子不但有了蚂蚁,还找到了控制蚂蚁的药物,于是,儿子开始筹划报仇的计划。”

    肖紫衣接过话头,“直到不久前,儿子发现将铁粉、炭粉、盐以及易燃的东西混在一起,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到了此刻,儿子的复仇大计终于可以完美实施了。难道到了此刻,你还不承认你是谁吗?”

    方镜抬起头,盯着肖紫衣,道:“说实在的,我很佩服你,我不知道你是如何知道这些的,不过你说的这些都是正确的。”方镜终于长叹了一口气,道:“不错,我就是方谦的不孝子。”

    虽然肖紫衣心中早已认定,但从方镜口中说出,还是让他有点紧张,送到嘴边的酒杯顿了一顿。

    苏彦宗却沉声道:“听说方大人当年可是心慈面善之人。”言下之意对于方镜行凶很是不耻。

    方镜依然面色不改,象是没有理会这话的含意,淡淡的道:“将这些粉沫的混合物和白磷拌在一起,撒在蚂蚁身上,大约不到半个时辰,蚂蚁就会自燃。你看,是不是很奇妙,现场都不用去清理,痕迹都不会留下。”

    苏彦宗怒道:“难道你还要沾沾自喜吗?”

    方镜却笑了,“我血海深仇已报,难道我不应该庆祝一下吗?”

    “你…..”彦宗也没话了。

    “那三个恶人,你知道他们在江湖上杀过多少人吗?死在他们手下的不仅有男人也有女人,不仅有老人还有婴儿,与他们相比,我杀的这几个人又算的了什么呢?”

    “但….滥杀无辜总是不对,否则你与他们还有什么分别!”肖紫衣沉声道。

    “我管不了那么多了,如果我不出手,他们就会逍遥法外,直到老死。为恶如此,却得善终,让好人如何可安心?不知道他们用赃银吃喝玩乐之时,你们这些正义的大人们在哪里。”

    肖紫衣与苏彦宗一时无以对答。

    方镜又叹了一口气,道:“漫漫长夜,终有尽头,天色已放亮,我已无怨无悔,深仇得报,夫复何求,喝过这杯酒,我便没了这许多烦恼,也好安心上路。”说完一口将杯中酒饮尽。

    肖紫衣剑眉突然坚起,想伸手将酒拦下,但手伸出一半,却又停顿一下,慢慢的收回,眼中显出紧张之色。

    方镜放下杯子,看着肖紫衣道:“肖捕头,这岂不是最好的结局?”说完竟自歌道:“沧浪之水清兮, 可以濯吾缨, 沧浪之水浊兮, 可以濯吾足。世人皆浊, 何不沽其泥而扬其波? 众人皆醉, 何不哺其糠而啜其?……”

    声音渐小,终至不闻,此时的方镜,身子突然向内卷起,四肢也都收到腹前,指如鸡爪,连口鼻也向一起挤压过来,情形竟与死去的吴能一模一样。

    苏彦宗大惊,一把将他扶住,却见他早已气绝身亡。

第十九章 蛇娘子

    肖紫衣并不象苏彦宗那般惊慌,只是迅速的伸手将方镜面前的酒杯拿了过来。

    酒杯已空,刚才方镜喝的很彻底。肖紫衣将鼻子凑近杯口,轻轻的吸了吸,然手才将酒杯放回。

    苏彦宗已将方镜轻轻放下,让其自然的俯在桌子上。

    “他服毒了。”苏彦宗呼吸有些急促。

    “我知道。”肖紫衣却很平静。

    “他….没救了。好厉害的毒药,就一瞬间的功夫夺人性命。”

    “你没发现他的死状与吴能一样吗?他们中的同一种毒。”

    苏彦宗这才细看了看方镜,“果然一样。难道吴能也是他杀的?”

    肖紫衣并没有回答他,而是缓缓的道:“方镜在大前天黎明之前,来到刘家大宅的墙外,将盛在瓦罐中蚂蚁从墙上放入刘宅,当然他放的不只一只瓦罐,应该有上万只,刘家人正在睡梦之中,大多还未醒来就已只剩白骨,几个睡的轻的,也只有时间叫半声,便血肉全无。这些蚂蚁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将刘家所有的活物吞噬干净,然后时间不长,蚂蚁就自燃了。本来进行的悄无声息,死无对证,可是偏偏吴能那天起的早,并不是他勤快,而是想趁别人没起床之时去偷东西,吴能本就是一个贼,平时就小偷小摸。巧了,吴能还没出屋便发现刘家大门外有一个人,虽然天还没亮,但足可以看的清那人的脸,他当然认的里正大人。当时他不知道方镜为什么站在刘家门前,但天亮后他就知道了,因为刘家人全部死了。所以他一下就想到,是谁下的毒手,吴能本是无赖,别人的生死他不会放在心上,但他是不会放过每一个能让他发财的机会的。”

    “你是说,吴能去敲诈方镜?”苏彦宗问。

    “以他无赖的秉性一定会这么做的。方镜很了解这一点儿,知道他有了第一次,一定还会有第二次,吴能成了方镜无穷无尽的麻烦,所以方镜毒杀了吴能。”

    “那只烧鸡就是方镜给他的吧。”

    “应该是的,否则吴能哪有钱买烧鸡!”

    “可是方镜也忽略了一个细节。”

    “什么细节?”

    “他没想到赵四家的那条黑狗。那狗认出了他,所以当我用狗试探的时候,方镜就成了狗的目标。”

    “那他为什么还不

    收敛一点,当晚又冒险杀了吕义一家?”

    “因为他没有时间了,以他的聪明,当狗对他狂吠的时候,他便想到他的秘密暴露了,他的复仇计划要抓紧。但那时我们只是推测,并没有证据去抓方镜,而且他当晚还用了一点儿小手段….”

    彦宗插话道:“什么手段?”

    肖紫衣冷笑道:“当晚他与我喝酒,喝的大醉,让我相信他一定回家睡觉了,现在想起来,他一定是装醉,好让我麻痹大意,他好夜间行事。”

    彦宗显的有点儿后悔,道:“那天晚上我不回衙门就好了,我如果留在村里……”

    他的话没说完,肖紫衣便打断了他,“你留下来也改变不了结果,正如今天,你我都在,也无力阻止方镜服毒。”

    苏彦宗喃喃道:“方镜心机太深了。”

    “他不得不深,因为他有血仇在身,他的命却只有一条。”

    二人再无话说,一时沉默起来。

    不多时,王胖子从内间走了出来,看样子刚醒过来,脸还没洗,一脸的迷糊。

    “三位好兴致,居然喝到天亮,方里正这是喝多了,居然睡到桌上。两位捕爷看来酒量蛮大的,还是这么精神。”说完,王胖子将门大开,准备迎接新的一天。

    天光已经很亮,鸡也叫过三遍了。

    “他死了。”苏彦宗道。

    “谁死了。”王胖子没反应过来。

    “方里正。”

    王胖子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迷离的小眼一下瞪大了。

    “里正死了,赶紧报官呀,我的妈呀,又出人命了。”王胖子一时慌了。

    “我们就是官,你报给谁去。”彦宗闷声道。

    王胖子呆了一下,脑子才算运转起来。

    “对对对,你看我,竟忘了,这可没我的事呀,我真的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我刚才还在睡…..”

    “我当然知道没你的事,你慌什么,一会儿县衙的人来了,我们会将尸体弄走的。”彦宗没好气的说。

    “是是是,你看我都慌了神了。那赶紧让他的家人来呀,怎么着也得有个收尸的呀。”

    “他的家人?”肖紫衣眼睛一亮,道:“他不是没有家室吗?”

    王胖子道:“他是没有家

    室呀,但他有个妹妹呀。”

    “啊。”肖紫衣与苏彦宗齐惊。

    “你是说方镜还有个妹妹?”

    “是呀,就是蛇娘子,你们怎么会不知道?蛇娘子没有与你们说起过吗?”

    “什么,蛇娘子是方镜的妹妹?”肖紫衣的下巴要惊掉下来。

    王胖子看到他们吃惊的样子,心中好笑,但脸上不敢表露出来,“你们居然不知道,蛇娘子叫方怡,是方镜的妹妹。那一年,方镜与他的妹妹方怡一起来到我们村,说是逃难到此,身无分文,无以安身,蛇娘子便提出以身换银,当时村中人都轰动了。蛇娘子说只要给他哥哥纹银三百两,让他哥哥有间破屋,她便以身相许,嫁给这人。当时要不是我手头紧,蛇娘子就是我的内室了。大胡子出了这钱,所以蛇娘子便跟了他,哪知道这大胡子……嘿嘿嘿…”王胖子一阵怪笑,“可苦了蛇娘子……”

    肖紫衣一下明白为什么蛇娘子每夜都独自一人来喝酒,而大胡子却从不露面。想着,肖紫衣不禁摇了摇头,一阵苦笑。

    “二位捕爷,你看要不要我去通知蛇娘子?”王胖子不知为何,此时竟很是兴奋,无论如何,他可以主动的去见蛇娘子,想来心中就痒痒。

    苏彦宗看向肖紫衣,他此时也是心中拿不定主意。

    肖紫衣道:“不必了。”

    王胖子一下失望了,“为….什么,难道不通知死者的家属吗?”

    “非也。蛇娘子她已经走了。”

    “走了?什么意思?”

    不但王胖子,就是苏彦宗也不太懂肖紫衣的意思了。

    “走了的意思,就是她不在杂货铺中,也不在村中,她已经消失了,不见了,可能以后也没有蛇娘子这个人了。不是说她死了,是说,没有人再能找到她了。”

    看着二人还是不明白的样子,肖紫衣挥了挥手,道:“王掌柜,麻烦你到村口迎接一下县衙的人,把他们领到这里来。”

    王胖子应了一声,巴不得赶紧远离这个死人,一阵风跑出去了。

    苏彦宗盯着肖紫衣看了一会儿,才道:“这里没有别人,你到底还有什么不可说的,现在可以说了吧?”

    肖紫衣神情一暗,道:“你要听,我便说说。”

第二十章 亲情?爱情?

    江湖上有三个恶人,人称三恶兽,熊金刚、白眼狼、黄金鼠。三人是干兄弟,三人恶名在外,无恶不作,专干一些打家劫舍,杀人越货的勾当。某日,他们得到一个消息,朝廷有一批赈灾银要从河上运到灾区,那可是一比数目不小的横财。

    苏彦宗有些着急,从椅子上站起,道:“这些刚才方镜都说过了,你别重复,说后边。”

    肖紫衣左手一挥道:“别急,我要是你,一定会耐心的听下去,因为每一个故事,都有它自己的细节,如果错过了,你将永远无法知道这个故事的精彩之处。”

    苏彦宗终于将气憋回,从新坐了回去。

    “三恶兽用毒计将方大人及其家人还有押运兵丁杀死后,将赈灾银全部运走,兵丁之中有一名将士,武功高强,战斗勇猛,人称铁将军,但最终也死在三恶人手下,我推测三恶人也受了伤,但最终计划成功。他们不但将灾银抢到手,也没放过死人身上的财物。一一搜身之后,铁将军身上的一个玉盒也被他们搜出,放入了赃物之中。玉盒之中只有半块羊皮或者是半块绸缎,总之是绘有地图的半块东西,当时他们并不知道这是什么,但被将士随身携带,一定是有价值的东西,所以他们将之一起带了回来。”

    苏彦宗这才兴趣大起,问道:“你是说他们抢到了一份图纸?”

    “不是一份,是半份,连半份也不到。后来你也知道了,他们化名刘胜、吕义、郭士英,用抢来的赈灾银在此地安居乐业起来。”

    “后来呢?”

    “后来,这不是被方镜杀了吗?”

    “不是,我是说那图。”苏彦宗好奇心起。

    “因为不知道这图到底有什么用处,所以一开始三人都没有注意到它。三恶兽分了赃银,最后只剩下这个玉盒,三人最后决定这个玉盒就交给郭士英保管。六七年之后,他们早将这件事忘却,也已习惯的这种安逸的生活,安心的做大富翁总比刀头舔血的日子轻松。可是,人在做,天在看,他们最终没能逃的过方家的复仇。”

    “这和玉盒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你想过没有,如果方镜有了报仇的计划,他完全可以同时在刘家、吕家、郭家展开,因为他使用的蚂蚁不但有效,而且迅速。两个时辰之内完全可以同时将这三家灭绝,可是他却一家一家的来做,先是刘家,第二天才是吕家,第三天才是郭家,这样做不但没有意义,被人发现的机率也大大提高,而且引来官府注意,以后行事更加困难。除非他想一报完仇就去地下找他的父母,而不思如何脱身。”

    “他现在就是这样做的呀,他自杀了。”

    “那是他被我们抓到了,无路可走才自杀的,如果我们抓不到他,他何必要自杀。”

    “那倒是,活着总比死了好。那他为什么宁愿加大风险也不将三恶人同时杀掉呢?”

    “开始我也想不通,但吕义死后我就基本确定,方镜这么做不仅仅是报仇,他还要得到

    一样东西。他要得到的绝不是财物,因为刘家的财物一点没动。那么只剩下那个玉盒了,但方镜并不知道玉盒在谁手上,所以敲山震虎。尤其是方镜深夜暗入刘宅一事,我更加确定自己的推测是正确的,方镜主动给我解释,说是为了找到凶手,其实是去看玉盒是否藏在刘宅,别人不知道,吕义和郭士英肯定知道,当他看见二人空手而归时,就知道玉盒没在刘胜之手,于是他又生一计,主动引我将线索指向吕义,而他一早便将吕义杀死,这样一来,方镜的指证无可对证,相当于没说,他自己洗脱了暗入刘宅的嫌疑,另一方面,逼郭士英乱了方寸。果然 ,郭士英逃了。

    “方镜便在路上截杀。”苏彦宗插了一句。

    “郭士英只知道有人来报仇了,但他并不知是谁,因为当初他们作恶太多,仇人也太多,所以他想到的是尽快离开这个地方,再去其它的地方重新开始,他将剩余的财物收拾在布包内,那个玉盒当然也在其中,…..”

    “你是说,那半张图就在这个蓝布包内。”苏彦宗指着方镜放在一边的蓝色布包。说着不等肖紫衣说话,一把扯过布包,将活结打开。

    大批金银,还有大量银票,但就是没有肖紫衣说起的那个玉盒。苏彦宗又翻了一遍,还是没有,不禁怀疑的看向肖紫衣。

    “是不是你推测错了,这里面没有什么玉盒,只有金银。”

    “不会错的,因为我亲眼看见,刚才方镜在树丛边将玉盒拾起,并放入布包,否则我怎么说是玉盒,而不说是铁盒、木盒。”

    “可是这里真的没有。”苏彦宗眼珠一转,“是不是方镜放在身上了。”说着就要去搜方镜的身。

    肖紫衣道:“不必麻烦了,现在玉盒已不在这里了。”

    “什么?”苏彦宗当然不相信,“方镜一直没有离开过我们,他没有时间……”

    “他是没有时间,但蛇娘子有时间,就在蛇娘子给方镜递酒杯的时候,方镜已经把玉盒给了蛇娘子。”

    “所以你才说蛇娘子不在了,她是带着玉盒逃跑了。”

    “可以这么说。”

    “那你为什么不早说,我可以当场将她拿下。”苏彦宗有些不满。

    肖紫衣叹了口气,道:“之所以不给你挑明,是为了你好。”

    “我没看出哪一点儿是为我好。”语气竟有点不服。

    肖紫衣毫不介意,道:“你知道吴能和方镜是中的什么毒吗?”

    见肖紫衣把话差开,苏彦宗更加不满,“中的什么毒与蛇娘子有关系吗?”

    “关系大了。他们中的是牵机。”

    “牵机。”苏彦宗终于有点清醒了,“你是说牵机毒?”

    “嗯嗯。”

    “那可是宫中….”

    “很对,但宫中禁药出现在这个三人村,是不是很奇怪?”

    苏彦宗沉默了。

    肖紫衣接着说:“方镜绝不是一个大人物,否则他不会被我们逼

    的自杀。但他却有宫中的禁药,是谁给他的呢?”

    “是呀,是谁呢,三人村还有宫中的人?”

    “刚才我还在想这个人是谁,但现在我知道她是谁了,别忘了,刚才王胖子说,方镜不是一个人来三人村的,他还带来了一个妹妹。”

    “你是说蛇娘子。”

    “除了她还有谁。方镜将到手的玉盒给了她,而她则不顾方镜的死活,独自带着玉盒逃走了,这是一个妹妹能做出的事吗?”

    “你的意思是…..”

    “蛇娘子绝不是方镜的妹妹。”

    “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怎么听不明白。”苏彦宗真的糊涂了。

    “我也不是很明白。方镜与蛇娘子之间存在着一种关系,也许是师徒,也许是恋人,也许是其它什么关系,但绝不是兄妹。方镜一心报仇,蛇娘子助他一臂之力,但有一个条件,就是为她找回半张地图。至于这半张图有什么作用,方镜并不知道。蛇娘子帮助了方镜什么,我也无从得知,也许是武功,也许是地位,也许仅仅是恋情。所以方镜才一步一步杀人,为的是将玉盒逼出。刘胜、吕义、郭士英绝没想到玉盒内的东西如此重要,所以只是当作一般物品与钱财放在了一起,而方镜一眼就看到了夹在金银之中的玉盒,便偷了来暗中给了蛇娘子。东西到手,蛇娘子哪还有留下的必要,所以我断定她已经消失了。”

    “她到底是什么人?竟如此厉害,能让方镜以命相保。”

    “锦衣卫。”

    苏彦宗惊的叫出了声,“你是说,蛇娘子的真实身份是宫中的锦衣卫?”

    “这样一来,拥有宫中的禁药,知道地图的作用,甚至让方镜当上里正,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看到苏彦宗眉头紧索,肖紫衣又道:“虽然有点匪夷所思,但这完全可能。”

    “那…玉盒中的地图到底有什么秘密,值的让锦衣卫出手。”

    “这个嘛。我虽然知道,但….”肖紫衣停了一会儿,“不能告诉你,因为,我不想让你牵扯其中,否则那将是你的一场恶梦。”

    苏彦宗刚要发问,但突然转了语气,“这几天我做梦都能看到白骨,我不想再多一个恶梦。老老实实做好我的捕快,我就心满意足。”

    肖紫衣真心的笑了,二人一起沉默。

    “天亮了,儿郎们也快来了。我们也该出去了。”

    “是呀,天亮了,我们也该去晒晒太阳了。”

    “你说,方镜与蛇娘子到底是什么关系?”苏彦宗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

    肖紫衣想了一会儿,才答道:“不知道。方镜临死还要将玉盒交给蛇娘子,而蛇娘子明知方镜要服毒却没有出手阻止。”

    “但他们之间绝非无情,因为我看到蛇娘子在流泪。”

    “也许吧…..”

    天边白色的薄云,被即将升起的太阳镀上了金边。

    今天,又是一个好天气。

之四 群魔乱舞

    擎天神捕之四 群魔乱舞

    作者:银卯兔

    目录

    第一章 崔家大院

    第二章 又见邢捕头

    第三章 崔迪被杀

    第四章 乔装进镇

    第五章 梅寡妇

    第六章 暗夜寒星

    第七章 受伤

    第八章 得救

    第九章 另请高人

    第十章 重新验尸

    第十一章 崔家大院的秘密

    第十二章 地道

    第十三章 推测

    第十四章 幽灵死了

    第十五章 神秘蓝衣人

    第十六章 巨变

    第十七章 收尸

    第十八章 死鬼相斗

    第十九章 得失在天

    简介

    白石镇本是位于京杭大运河边的一个平常小镇,小镇之上的村民一夜之间全部被人换掉,原有的旧民全部失踪。

    肖紫衣与邢普二人展开调查,可刚刚入手,报案人崔迪就在县衙之内被人暗杀,仵作刘二验尸得到死因,竟是被一种东瀛暗器暗夜寒星所杀,可是不久刘二也失了踪。肖紫衣揭开步步谜团,在神医吕长空的提醒之下,再次验尸,得知崔迪在县衙内被他人的尸体换走,而至此崔迪是死是活,无人得知。同时白石镇上出现了神秘的蓝衣人,与暗夜寒星的主人一决高下,并成功杀死了他。此时小镇上的村民才暴露出真实身份,原来是锦衣卫在此秘密行事,他们到底来白石镇做什么?为什么要挖通青石山?还有他们幕后的那位大人物到底是谁?

    肖紫衣面对着连知县大人都退避的锦衣卫,他该如何去做…..

第一章 崔家大院

    这是一张鸳鸯床。

    红木所制,精美镂雕,工匠每一刀刻下,都是力求尽善尽美,因为这是一家大户人家,给的工钱实在不菲。

    红木也分很多种,梨木、酸枝木、紫檀木,虽然它们不同程度呈现黄红色或紫红色,但它们都叫红木。紫檀木是红木中的极品,其木质坚硬,色泽紫黑、凝重,手感沉重,年轮呈纹丝状,有不规则蟹爪纹。用紫檀木制作的器物经打蜡磨光不需漆油,表面就呈现出缎子般的光泽。

    这正是一张紫檀大床。

    淡淡的檀木香充斥在周围,镂空的雕花窗阁射入点点细碎的阳光,床上一张细软的锦被,被下半掩软玉柔香体,粉香汗湿瑶琴轸,春逗酥融白凤膏。

    床边一个仅穿内衣的白面书生,一脸惶恐看着枕边人,半个屁股又从床边向外移了移。

    “我当初跟了你,还不是看你这点家产,否则凭我的容貌本钱,岂不便宜你这无用的东西,如今你做山吃空,拿什么养我?既然有这么个发财的机会,你还犹豫什么?”

    男子喃喃的道:“我只是舍不得娘子,这才与你商议。”

    “有什么好商议的,这一去不过两个月时光,你有什么舍不得,我都不怕你发达了将我丢下去偷腥,你倒拿捏起来。”说着,一条粉嫩的长腿从被中伸出,一脚将男子踹下床去。

    那男子竟不敢爬身起来,跪在床下,垂头丧气,阵阵唏嘘,眼中尽是可怜之气。

    床上女子并不理会,翻身将脸转向

    里边。

    男子跪了片刻,才小声道:“明日一早,我便南下,这样你总可放心了吧。”

    “只要你赚的银子回来,就别管我放心不放心。”女子还在生气。

    天已渐渐明亮起来。

    崔迪小心的退出卧房,一边揉着膝盖,一边不安的回头望望,很怕吵醒床上的夫人。

    其实周围还是很安静的,这片庄院很大,但人丁并不多,只有五个人,崔迪自己与夫人,夫人的丫环小蝶,还有花匠李卫,老管家崔实。以前可不是这样,这可是镇上有名的大户,只要提起白石镇的崔家,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家财万贯不说,只说士地良田就数百倾,真真正正的地主。这都是祖上几辈积下的阴德,可惜被崔迪几年就败光了。

    别看这个崔迪才刚刚二十出头,那可是一个五毒俱全的种子,他父母在世之时,他便已将县城内大大小小的赌场玩遍,还大有更上一层楼的感觉,本以为将三娘娶进门后,他能收敛一些,谁知这个三娘不但好吃懒做,而且凶如雌虎,两人如同前世有缘一般,一个赛过一个,先将田地尽数输尽,又将家中积财散个差不多,如今,崔迪父母才过世两年,崔家就只剩这所庄院了。

    白石镇只有五六十户人家,它座落在京杭大运河以东,大约十里远近,可以说是京杭大运河的附属品。因为有了大运河,这个小镇才得以存在,小镇上的居民,以运河为生,因运河而活。

    崔迪被老婆三娘逼着去外地挣银子,心中一百个不愿意,

    但家中实在无开销之银,没办法,只好收拾收拾,想顺运河而下,去南方骗点财物回家。

    花匠李卫小跑过来,“老爷,小的有事想回老家一趟,向老爷告辞。”

    崔迪心中正烦,道:“去给夫人说去。”

    “夫人那边还未起床,小的这边有点急,所以给老爷请假。”

    “唔,什么时候回来?”

    “小的这一回恐就不回了。”

    “什么?李卫,你是看我崔家家道中落,不想在我家待了吧?”

    李卫低着头道:“小的在崔府也有三年了,怎么会不想待下去!只是家中老母还需小的去赡养,而老爷已经三个月没给小的发工钱了,这个……”

    “你是笑我没钱?”

    “不敢,不敢,老爷你看是不是能将我三个月的工钱…..”

    “你那几个小钱,我随便卖点什么……”崔迪向四周环看,整个庄院实在没有什么可卖的了,除了这所庄院,“哼,你回来了再给你发工钱。”

    李卫见没了希望,弯腰作了一辑,再没话说,转身离去了。

    崔迪暗暗咬了咬牙,等我发财回来,定再找个好的,你到时可别求着回来,哼哼……

    崔家大院就位于白石镇最北头,仅有一条长街,经门前再向北就到了尽头,然后就是羊肠小道,折折叠叠上了镇北的青石山。

    崔迪又回头望了一眼,才恋恋不舍的顺着大街,出了白石镇。

第二章 又见邢捕头

    五月的天气,风轻云淡,大地脱去了厚装,重新散发奔放。河水已变的温和,阳光也变的和蔼。

    火红的石榴花,插在少女的云鬓,平空增添几多娇艳。小雨此时不知疲倦,接连几日将整个小镇洗涤干净。

    五月榴花妖艳烘,绿杨带雨垂垂重, 五色新丝缠角粽。 金盘送。 生绡画扇盘双凤。 正是浴兰时节动, 菖蒲酒美清尊共, 叶里黄骊时一弄。 犹松等闲,惊破纱窗梦。

    肖紫衣接到知府大人贺半成的传唤,匆忙将手中的案卷放下,出了府衙衙案房,奔贺大人的书房而去。肖紫衣有个爱好,没事之时总是到府衙案卷房之中,细看以往案件的存卷,他说是从中学习经验。这一点贺半成很是赞赏,年轻好学之人总让人喜欢的。

    所以,贺半成一旦要找肖紫衣,一定先派人到案卷房找他,十之**他会在那里。

    肖紫衣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所以脚步很急,因为传话的捕快说的很急,从而让肖紫衣认为,贺半成一定有急事找他。

    刚一进贺半成的书房,贺半成就很高兴的大声说:“肖捕头,你的老朋友来看你了。”

    肖紫衣一怔,才发现书房一角还站立着一人,定睛看去,不禁心中一喜。

    那人也是喜形于色,几步走过来,边抱拳边道:“肖捕头久违了。”

    “邢捕头,怎么会是你,你为何到此呀!”

    这人却是通县衙门的邢普邢捕头,在丁家庄一案中,两人合作默契,彼此惺惺相惜,早已成为朋友。

    贺半成道:“我说吧,是你的老朋友,来来来,一起坐下,邢捕头这次过来,是公干,所以还得麻烦肖捕头出面解决。”

    “哦,”肖紫衣将脸又转向邢普。

    邢普将笑容收敛了一些,才正色道:“本县辖下有一个小镇,叫白石镇,位于大运河边上,镇子虽然很小,但位置不错,离运河很近,所以镇上的居民就以运河为生。”

    知府贺半成插嘴道:“白石镇形成于宣德八年,据县志记,当时白石镇尚无人烟,只因此地地势平坦,接近京杭运河,是南北客商的主要歇脚之地,所以有些外来之人便在此地开起互市,不久便形成了今天的白石小镇。”

    邢普点头道:“正是如此,现在镇民都以商贾为生,生活不算富足,但也不愁吃穿。”

    肖紫衣道:“难道白石镇出了

    什么案子了吗?”

    “就是出了件奇案,所以我才来到知府大人这里,因为这件事到处透着奇特,以在下之能不能解其中原因,是以才请知府大人将肖捕头调去查个究竟。”

    肖紫衣认真道:“说下去。”

    邢普清了清嗓音,接着道:“镇上有个村民叫崔迪,以前家境充盈,但因为他好吃懒做,又嗜赌成性,所以没几年便败了家。为了生计,他老婆三娘在半月前逼他南下,去做点生意。这个崔迪一向俱内,便随了三娘的意,去了苏杭,谁知这一去竟真的发了点小财。前几天崔迪满心欢喜的回到白石镇,想在老婆面前威风一下,没想到怪事发生了。”

    邢普应该已将此事禀告了贺半成,所以贺知府脸上并不是很惊讶,但肖紫衣第一次听邢普诉说,不禁追问“是何种怪事?”

    “开门的老管家已不是以前的老管家,崔迪根本就不认识,他的庄院也变了样,不但收拾的干干净净,还请了几个家丁,崔迪离开之时,家中已无长物,如今变成这般景象,崔迪当然吃惊。”

    “莫不是他老婆趁他不在,在外面偷了人?”肖紫衣想笑但忍住了。

    “崔迪也是这么想的,所以第一时间,他没有说明真相,而是自称路过,想与这家主人谈点生意。反正管家也不认的他,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肖紫衣道:“这个崔迪倒有点儿心机。”

    邢普道:“那倒是,他只是想见到三娘后当面质问,看看三娘是不是对他不起。说来也巧,院中正有个少妇带着丫环经过,管家说这是就是夫人三娘。崔迪一下懵了,因为这个女主人根本不是自己的妻子,他见也没见过,连那丫环都眼生的很。”

    肖紫衣皱了皱眉,道:“就是说,现在崔迪家中,不但换了管家仆人,连主人也换了。是不是崔迪不在的这半个月内,三娘已将家产变卖给别人了?”

    “崔迪当时也是这么想,怕是老婆将庄院变卖,带着钱财跟人跑了,一时气愤填膺,不动声色的退出庄院,找到邻居,想打听个原委。”

    “邻居如何说?”肖紫衣问道。

    邢普吐了一口长气,才道:“更加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哦。发生了什么?”

    “整个白石镇上,崔迪再无一个认识之人,换言之,崔迪来到了一个自己从未去过的白石镇。”

    “啊!”这次肖

    紫衣有点坐不住了。

    贺半成道:“我听过了也和你一样惊讶。”

    肖紫衣道:“难道崔迪走错地方了?”

    邢普道:“他能直奔自己的家门,又怎么会走错地方!不但镇中的位置布局一丝没变,就是镇民的姓名也没有改变,唯一改变的是人。”

    “你是说,人不是原来的人了,但姓名还是原来的姓名?”

    “正是这个意思。例如,崔迪以前的邻居叫张三,现在的邻居还叫张三,但已经不是以前的张三了,又例如,张三家有三口人,张三、张三老婆张氏、张三的儿子小张三,现在还是三口人,只不过名还是这个名,人已不是那个人了,连孩子也不是了。”

    肖紫衣沉思了一会儿,才道:“整个镇上都是这样吗?”

    “崔迪当时都快疯了,他只看了四五家,便再也无法在镇中待下去,惊魂未定的到通县衙门报案去了。所以是不是整个镇上都变了,无法确定。”

    “县衙没派人去核查吗?”

    “去了,我去的。结果是所有的村民都认为崔迪在说谎,他们都不认识这个叫崔迪的,而三娘的丈夫确实叫崔迪,就在家中,我带着捕快去看了看,确实有个崔迪在家中。”

    “我听着有点乱,你是不是说,全部村民的证词都与崔迪相反,崔迪认为全村的村民都被换掉了,而村民则认为这个崔迪根本不是这村之人,还让本村的崔迪出来作证。”

    邢普苦笑一下,点头道:“就是这样。现在的情况就是,到底哪一方在说谎。”

    肖紫衣自语道:“报案人崔迪一方,只有一人,而对方是整个小镇之村民。按说,肯定是崔迪在说谎。”

    “可是崔迪这么作又是为了什么?如果他真的是在说谎,他的谎言就不堪一击,随便派个人核实一下便可揭破,崔迪还得落个无理取闹的罪名,何苦来。”

    “是呀,他这是何苦呢?”肖紫衣一时也想不通。

    沉默了片刻,肖紫衣抬起头道:“崔迪在哪?”

    “通县衙门。”

    肖紫衣看向贺半成,贺知府明白他的意思,道:“你就辛苦一趟吧。”

    肖紫衣道:“好,我们马上动身。”

    贺半成道:“预祝两位捕头马到功成。”

    二人行礼,退出书房。

    两匹快马绝尘而去。

第三章 崔迪被杀

    通县新上任的知县杨龙,正在县衙后堂,边看案卷边皱眉头,直到看过三遍,才缓缓抬起头,轻出了一口气,总算将案卷看明白了。自从上一任知县杨轩出事后,通县知县就空闲了两个来月,自从上个月杨龙接到调任圣纸,到现在也不可一个来月,想不到就碰到这么棘手的案件,不但透着古怪,仿佛还有一股诡异。告案人崔迪就在厢房,虽是一个赌徒,但从说话的神情来看,又不象是在说谎。

    杨龙已经思索再三,还是没有找到一线突破,崔迪的叙述与捕头邢普的实地调查,正好相反,这让杨龙很是想不通,难道崔迪真的拿知县开涮?他会有这个胆子,这对他又会有什么好处呢?

    门外传来脚步声,邢普的声音传了进来,“捕头邢普引通州府捕头肖紫衣,晋见大人。”

    杨龙起步离座,同时口中回道:“两位捕头辛苦,快快进来。”

    肖紫衣跟着邢普进到后堂厅内,先行礼拜见。杨龙面带喜色,道:“先看座,早就传闻御赐玉捕,才智过人,风度不凡,今日一见果然一身浩然正气,非比寻常。先用茶,解去劳顿之苦。”

    “谢大人谬奖,在下只是普通捕快,恐让大人失望了。”

    邢普嘿嘿一笑,道:“大人,你就不要再夸他了,否则更显的您的手下无人了。”

    杨龙哈哈大笑,道:“不夸了,不夸了,有人吃劲了。”

    肖紫衣也笑道:“杨大人真是爽快之人。”

    片刻之后,杨龙收敛笑容,道:“说正事吧,大略情形,相信邢捕头已经说过,我这里就不再重复了。告案人崔迪就在厢房,你看是把他带到这来,还是我们去厢房?”

    肖紫衣停顿了一下,道:“我们去厢房吧。”

    “好。”

    杨龙在前,肖紫衣与邢普并排在后,三人穿过走廊,县衙并不很大,西行了大约五十多步,便到了西厢。两名捕快守在门口,见杨龙到来,忙要做礼,被肖紫衣先行一步制止。两名捕快不解何意,一齐看向大人。杨龙急忙一摆手,并不言语。

    肖紫衣轻手轻脚的来到门前,半俯身体从门上的镂空,向内看去,只见一个灰衣书生装扮的

    人,坐在桌前,一只手托着下巴,一只手以肘托桌,小臂微微向前,那样子象是正在下棋。

    杨龙与邢普也悄悄凑了上来,三人六只眼睛,一齐盯向屋内的崔迪。

    约过了一盏茶工夫,崔迪还是一动不动的盯着桌面,而桌面上散落着几粒色子。一看就是赌徒,工具不离身。

    肖紫衣突然叫道:“不对。”一把将门推开,一个箭步窜到桌前。

    杨龙与邢普一怔之下也反应过来,紧跟肖紫衣身后到了桌前。

    肖紫衣用手指伸到崔迪鼻下探了探,低声道:“已然断气。”

    杨龙与邢普同时惊叫,“什么可能?”

    杨龙道:“半个时辰之前,还曾去方便,不伍子,是不是呀?”

    看门的两个捕快刚才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见大人与捕头一齐冲进房中,才知道出事了,一齐站在门口向内看,那个叫小伍子的听大人叫他,忙回道:“正是,我带他出恭时,大人正好从走廊经过。”

    肖紫衣转头问道:“回来之后呢?”

    “回来之后,我们就守在门口,听他自己在屋内掷色子,有时还叫一两声三个六,后来什么时候没声了,我就没有注意了。”小伍子答道。

    “你呢?”邢普问向另一个捕快。

    “我和小伍子一直在门口,不曾离开过,我也没注意他什么时候没音了。”

    肖紫衣不再问下去,而是慢慢的查看起崔迪来。

    崔迪死前确实在掷色子,他前伸的那只手中还有一粒色子,桌上有五粒。只是他最后这一料没掷出,便一下没了气,奇怪的是他居然没有倒俯下,而是保持了生前的样子,要不是嘴角流下了一道血痕,根本看不出他已死亡。

    肖紫衣道:“去叫仵作。”

    杨龙挥了一下手,小伍子便跑的没影了。

    邢普则来到对面的窗户前,小心的看了看窗子周围,最后又向外看了看,象是什么也没发现。

    肖紫衣则俯身在地,慢慢的找起地上的痕迹来。

    杨龙站在门口静静的看着他们,没敢乱动,保护现场的常识杨龙还是知道的。

    有半个时辰

    左右,小伍子带着一个青衣中年人,跑了过来。青衣人向杨龙行过礼数后,便小心的进了厢房。见肖紫衣也在房内,眼光一怔,道:“是肖捕头吧,小的刘二,还记的小的吗?”

    肖紫衣想了一下,微微一笑道:“啊,是刘仵作,想起来了,我们见过面的。”

    “是的,是的,我们见过面,真想不到在这还能见到肖捕头。”

    肖紫衣挥了一下手,道:“先看看尸体吧。”

    刘二很熟练的从随身带来的木箱之中拿出验尸钩、验毒钩等。他小心的将这些东西放到桌上,又将保护用的白布、手套等穿戴整齐,才轻轻的用手一推坐着的崔迪,崔迪顺着他用力的方向一下倒瘫了下来。而刘二则迅速用手臂将其托住,慢慢的平放在了地上。

    刘二先用银钩试了试死者的牙、口等地方,而后又在桌上的茶水之中搅了一搅,银钩没有变黑的迹象。刘二收起银钩,拿起验尸钩,一下将尸体的衣服扣子钩掉,又轻轻将衣服钩开……

    一个时辰的折腾,刘二才站起身来,一脸的犹豫,想了一会儿,又从木箱之中拿出一支很细很小的铁钩,一下捅进死者的鼻子中。

    肖紫衣禁不住问道:“刘仵作,你这是验什么?”

    刘二并不回答,等一切作完,将工具全中擦干净收拾起来,又将手套面罩除去,才道:“这叫鼻钩,是看看死者是不是真的死了。”

    肖紫衣怔了怔,道:“何意?”

    刘二道:“死者,男性,二十左右年纪,全身无外伤,无中毒,骨骼也没有断裂的迹象,但内脏可能受了重疮,以致嘴角有血迹流出。我只能验出这么多,大人,两位捕头,要想验出死因,我看只能剖尸了。

    杨龙左右环顾两位捕头,道:“你们的看法呢?”

    邢普道:“当然是要找到死亡的真相了。崔迪死在县衙之中,如果找不到真相,我们县衙如何脱的了干系。”

    肖紫衣道:“崔迪如今既无家人又无朋友,所以剖尸一事,大人完全做的了主。”

    “好。”杨龙道:“将尸体移至县衙停尸房,马上剖尸,查明死因,还死者一个清白。”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21927/ 第一时间欣赏擎天神捕最新章节! 作者:银卯兔所写的《擎天神捕》为转载作品,擎天神捕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擎天神捕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擎天神捕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擎天神捕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擎天神捕介绍:
一只浴盆,一个沐浴的女人,带来了一场分尸惨案。惨案背后竟是一张藏宝图。受过御封的玉捕肖紫衣,受派来到这里,运用超强的智慧,细致的发掘,最终将凶手索定在知县杨轩身上,然而,当藏着宝图的暗格开启时,背后的黄雀却出手了…..擎天神捕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擎天神捕,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擎天神捕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