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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荆柯守     赝太子txt下载     赝太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三十六章 篡夺

    野道人静静看着贾源悲声连连,片刻才出声:“那嫂夫人是怎么去的?”

    这话问得有些孟浪,但贾源此时已带上了醉意,又正伤心,野道人这一问,并没有让他警惕起来,反面现痛苦。

    “唉!是家中遇盗贼起了火……罢了,不提这伤心事了,来,喝酒!”

    说到一半,贾源就摇摇头,不肯再往下说,给自己满了一杯酒,就冲着野道人一抬手。

    野道人没有与其碰杯,而是蹙眉:“我其实学过一些相面之术,贾兄这面相,可不是无子之相。”

    “怎么说?”贾源手就是一顿。

    野道人扯扯嘴角:“你命中该有一子,只是可惜。”

    说着,摇摇头:“可惜这一子被毁了。”

    这话说的让贾源僵住,心里一阵迷乱:“我的儿子?她怀的是儿子?可恨,那些盗贼,仅仅是处斩太便宜了,应该千刀万剐。”

    虽过了二十年,可想到这事,贾源还是哽咽一声,已抹了眼泪。

    野道人一声不言语,静静听他诉说完,慢慢:“这是没办法的事,不过,你真当是盗贼所干的?你真是糊涂虫!”

    “嗯?”贾源不知道为什么,一见野道人就心生好感,似乎是最亲近的朋友一样,这时听了这话,终有些醒悟,面孔泛青光,盯着野道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看看这个吧!”野道人一笑将油布包里面的几卷纸扔给贾源,贾源一手接过,狐疑的看了看野道人,这才展开看。

    只看了一眼,贾源就手一颤,全身一震,盯着野道人,喑哑着嗓子:“你是什么人,我与黄表弟是骨肉亲情,当年的事,还是他帮我周旋,你怎么能诬陷他?”

    这时,贾源终露出了海商本色,海商本就是海里搏命,哪次出海不出几条人命,这时眸子凶光四射,似乎是恶虎要噬人。

    野道人毫无惧色,盯着贾源,良久扑哧一笑:“亏你还作得不少生意,你想想,你和黄良平虽是表亲,可来往不多,为什么这事上,他热中上下奔走?你觉得他帮了你,可回想下,是不是越帮,越是出事?”

    “县令、捕头、里长,都找你麻烦,逼得你不得不卖地出走。”

    “你现在回想,蹊跷么?”

    贾源听了,颊上肌肉迅速抽动了几下,狞声:“就算是这样,你突然告诉我,是何居心?”

    “我当然有我的用意,只是这又有什么关系?”野道人笑着,声音却带着威压:“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何况杀母、杀妻、杀子。”

    “你不知道就罢了,知道了,你能不报?”

    贾源的脸又抽搐了下,的确,杀父杀母杀妻杀子,这仇要是不报,人的吐沫都可以淹死自己。

    可黄良平是一郡知府,已经不是原来的小表弟了,贾源把头深深埋在两臂间,发出呜咽:“为什么会这样……”

    “我只说一下,黄良平与你不仅仅有血海深仇,更断了你的前途和子嗣,他现在所有一切,都原本是你的。”

    “不弄翻了他,夺回贾家的风水地,你就断无子息,贾家就断了烟火了。”

    说完,野道人也不去理会贾源的反应,起身扔给伙计一小块碎银子:“不用找了。”

    “哟,谢谢客官的赏!”

    在伙计的声音中,野道人走出酒馆,心中数着步子,果然,才第七步,里面酒馆,贾源就冲了出来,不顾雨水,重重磕了下去。

    “不管你是谁,我都感谢你,还请先生助我复此血仇。”

    “这才对!”野道人大笑,把他拉了起来,雨中,街上没有行人,雨点打没了他们的话。

    直到贾源重重点首,转身离开,苏子籍才撑起一把伞赶了上去,两人共同漫步在雨中。

    “公子,事成了。”

    “这些天我仔细查了风水地,以及知府的覆历,可以肯定,此官是夺了贾家的气运,因是篡夺,所以以霸道手法,开了灵脉,尽其血本一役,只是数年,脸上就带有蟒纹,可以肯定的是必有高人相助,要无高人相助,仅仅是自然点化就这样,我说什么都不信!”

    “我唯一不清楚的是,既是这样,黄良平官至二三品都可,为什么一直在五六品徘徊,看来我学艺不精。”

    “不过就算这样,因是篡夺,所以有着反噬,其最厉害的就是贾家的继承人贾源,他名正言顺,对黄良平反噬最厉害。”

    “那为什么,不杀了贾源?”苏子籍津津有味的听着,反问:“黄良平既然心狠手辣,连杀四口,难道还有表亲之情,别忘记了,烧死的贾母,就是他的嫡姨。”

    “因为贾源死了,这块地就变成死地,几十年不能用了。”

    “所以这些年,黄良平很关心贾源,把他控制在眼皮下,说不定贾源生不出孩子,也是此人暗里下的黑手。”

    “给你这样一说,黄良平真的不愧是枭雄之资了。”可惜给皇帝压制了,再大本事也无济于事。

    苏子籍想起一事,蹙眉:“史书说,往昔陈王举事,黄气直立数丈,从西竟东,中天而行,夺气运,就是夺这黄气?”

    “公子,那都是神棍骗人的话。”野道人笑了:“气只是表相,莫说不能夺此气,就是夺了,对活人也无裨益,就算是黄良平这次夺运,也不是抽气,而是夺了这地,把这地的龙脉收为己用,才有此效果。”

    “自气运之道发觉以来,自然有人想着夺之,千百年试过无数次,才知道必须夺其根本才能夺其气数。”

    “屠龙术中,所谓的夺人气数,其实还是夺人与地。”

    “此是水中月之论。”

    苏子籍有点理解了,大意是说,看见的气,其实就是水中的月亮,抓不到,抓了也没有大用,真正源头是天上的月亮。

    不由笑着:“难怪,难怪,归根到底,还是力量。”

    “公子一言中地,说破万千奥妙,只是就算是力量,其实具体也有不少奥妙,就拿贾家这块来说,灵力本是无主,但贾家数代葬入,就有了主,黄良平得了地,也难轻易消灭,只得妥协,这就是旁门的弊端。”

    野道人说着:“公子请只管专一大事,这些旁门左道的术法,都交给我好了,必给公子办的妥当。”

    远处有人用东西遮头,快步跑着,雨雾中稍远一些的景观与人,都有些模糊不清了。

    苏子籍的心情,就如这雨,良久颌首。

第一百三十七章 余先生

    府城虹桥坊

    虹桥坊,其实并不喧闹,一处别院清静,唯一的好处就是离知府衙门很近,步行不到百米。

    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人在知府衙门的侧门出来,敲开了门。

    “余先生,我新得一坛桃花酿,这不,知道您喜欢美酒,特意送来与先生,先生可不要嫌弃。”这人姓刘,虽是一个不大不小的管事,还是恭敬,一奉上美酒,果然被里面的余先生留下了。

    余先生已五六十的年纪,可看上去也就是四十岁左右,头发乌黑,皮肤苍白,虽相貌普通,可气质颇好,乍一看,倒真有些得道高人的架势。

    但平时的做派,并不是高人,不仅喜欢美酒,还有些好色,此刻就搂着一个歌姬,与她对着嘴喝酒。

    附近还有着几个侍女,正给他捶肩捏腿。

    这糜烂景象,让刘管事都跟着抽了下眼角,心说这老头倒还真是有艳福。

    可惜,人家在知府大人那里有面子,这几个侍女和歌姬,明显是知府衙门内养的,连管家都要捧着,他这样小管事,也只能跟着说好话,哄得开心。

    “我说老刘啊,你过来,肯定不止是请我喝酒,说吧,是不是有什么事?”酒过三巡,余先生手里捏个酒杯,眯着眼睛,直接开口问了。

    毕竟又不傻,就刘管事的模样,明显无事不登三宝殿。

    “您果然料事如神。”刘管事被揭破了来意,也就不绕弯子,陪着笑脸:“余先生,是这样,我这里的确是有个事,想麻烦您,不知道您有没有时间?”

    余先生似笑非笑地看着:“你先说说是什么事,若我能帮的,帮个忙也没什么,若不能帮的,你再怎么说也没用。”

    刘管事心中暗骂,脸上更带上了几分讨好:“您放心,这事不是什么难事,我有个亲戚,前不久死了爹,这不,为了子孙后代,想请您帮着看看坟地……”

    还没说完,就被余先生直接拒绝:“刘管事,这种事随便找个风水先生就能办,找我去?”

    他冷笑一声,明显觉得被人看轻了。

    刘管事早料到余先生不会立刻同意,压低声音:“有道是能者多劳,我这个亲戚可就只信您这样的高人,这不,只要您愿意走一趟,看一眼,就奉上一百两银子,权当请您喝酒了。”

    “一百两?”本来只是躺在歌姬怀里,一脸不以为然的余先生,听到这数字,慢慢坐直了:“果真?”

    “这怎能有假?请您这样的高人出手,低于这个数,我这里就不可能答应不是?”刘管事忙说着。

    余先生捋着短须,沉吟片刻,别说,还真有些动心了。

    一百两可不是小数字,现在的客卿,吃穿住宿之外,一年所得,少者不过20两银子,多者不过是200两银子,哪怕自己是知府大人的客卿,想要随便得到100两,也并不容易。

    想到这里,余先生就点头了:“既是你的亲戚,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就走一趟。”

    一副不是为钱的模样,刘管事自然不会去揭开遮羞布,立刻说:“那就太好了。”

    “什么时候去?”余先生又问。

    刘管事生怕夜长梦多,立刻说:“最好现在就去。”

    “时间居然这般急?看来这百两银子,也不是那么好拿。”余先生不满哼了一声,这话说得有些不好听,但还是站了起来,也不去理会歌姬,只对着刘管事说:“走吧!”

    刘管事乐呵呵带路,反正这所谓亲戚本就是编的假话,余先生埋怨也埋怨不到自己头上。

    因知道余先生素来抠门,他一个小管事也不好用府里牛车,索性不折腾,去雇了辆车。

    “地方远吗?”上车前,余先生又问了一句。

    刘管事忙说着:“远倒不远,不过是在城外。”

    城外还不远?

    余先生顿时就是眉眼一耷拉,但想到那一百两银子,又忍了:“到了地点叫我,我休息下!”

    说着上了牛车,直接占据了地方,闭目休息起来。

    牛车内能坐两个人,但余先生这一盘,可就没了刘管事的位置。

    “得!我还是在前面吧!”刘管事心中不悦,但为了许诺的五十两银子介绍费同样忍了,往赶车的车夫旁一靠,牛车就动了起来。

    牛车出城,直奔着所指的地方行去。

    快到地方时,后面传来余先生的疑问:“这是奔着哪里去?”

    现在才问?刘管事腹诽了一句,不能不答。

    “水祠?”听了要去的地方,是城外的一处水祠,余先生顿时怔了下,这就稀罕了。

    刘管事解释:“我那亲戚家中停着亡人,不好请先生你上门去,那得多晦气?您是高人,自然是不怕,可还要回府是不是?”

    “水祠离他家不远,又是一打听就能知道的地方,去那里省得车夫不认识,反耽误了时间。”

    余先生一听,是这个道理,不再说了。

    一路无话,等到了地方,还没有下牛车,牛车内闭目养神的余先生,就睁开了眼睛。

    因刘管事正在下车,没看到余先生眸子一瞬间闪过一抹红光。

    “怎么在这里,感觉有点不对呀?”余先生本来懒散表情上,立刻就有了一点变化。

    “而且原本以为是一个伪祠,没想到……”

    居然是真的?以前在这里经过时,整个水祠并无灵光,灰蒙蒙,现在眼中看去,前面有灵光在闪烁。

    “余先生?”牛车外面,刘管事不解问了一句。

    余先生这才下车,双脚落地瞬间,一丝肉眼难见的黑气朝着水祠冲去,却被白光挡住。

    “没想到有些灵气。”端详面前的水祠,最初惊讶此时慢慢消去了。

    虽这水祠内并无真神,可的确有一些残余灵气,想必曾经有过真神来过,这样的地方有些意思。

    余先生扯了扯嘴,看向刘管事时,眼神就带着一丝审视。

    本以为不过是再普通的赚钱事,在人间就得按照人间规矩办事,就是靠这个规矩,自己才能在人间几十年平平安安,道行也随之精进。

    没想到这次就这样巧,约在水祠见面,这是巧合,还是试探?

    要是试探,回去知府大人,又要打死一个管事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 鱼头

    不好说是胆子大,还是有依仗,怀疑一闪而过,余先生还是迈步里去。

    因着多少收敛了一些气息,又有与水祠亲近的气息,走近了,白光微闪,并没有立刻拒绝。

    刘管事对此丝毫不觉,只是跟上笑的说着:“余先生,我们要等的人,就在里面。”

    “我知道。”余先生淡淡说着,一步不停。

    在跨过门槛时,白光一闪,余先生身体一摇,面色一红,还是进得里面。

    “这是?”水祠里面正朗读的苏子籍一惊。

    “来者不是人?本以为不过个有些本事的风水师,最多和妖道一样,没有想到是妖怪……”

    “现在妖怪渗透的这样深?”

    苏子籍因修炼蟠龙秘法,对妖怪,尤其水妖气息再敏感不过,这一感应,就知道,它不仅仅是妖怪,还是水妖。

    联想到连绵下着的雨,想到某些郡县的水患,现在知府亲近信重的风水师竟然是个水妖,苏子籍顿时一惊。

    “查得证据,当年给黄良平指点风水,杀人夺地的人就是这姓钱的风水师,本想助纣为虐,擒杀逼供也不会很难,不想这厮不是人类?”

    苏子籍早已经见识过妖怪,但这一次仍被打个措手不及。

    “有点变数了!”苏子籍查看自己的经验,发现紫清自在赋还差着几点才能升级。

    “苏公子?”一个青年见状立刻唤了一声。

    苏子籍脸色有些难看,但还压下,对这青年说:“姓钱的风水师到了,你按我说的迎过去,尽量拖延时间。”

    “……是。”这青年乃是地痞,野道人本是帮会的白扇子,认识不少地痞,事先得了吩咐,对苏子籍自然顺从,立刻走了出去。

    苏子籍继续快速在心中默念,在外人看来,他背手而立,唇微微动着,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出去了青年,就看到刘管事带人朝走来,走在前面的是个看起来四十余岁的男人,应该就是要拦截的目标。

    刘管事心里正迷糊着,本就是因中了文心雕龙,又因贪着许诺的五十两银子,才请了余先生出来。

    结果一踏入水祠,立刻清醒了一些,心中在犹疑:“怪哉,之前的那人姓什么来着?模样我也想不起来了,真是喝酒误事!”

    是将苏子籍的容貌忘个大半。

    直到看到一个身上穿孝服的青年快步出来,开口就唤表哥,就知道这人就是自己要引荐给余先生的“亲戚”。

    模样有点不对,不过这时骑虎难下,只盼着赶紧解决了这件事,说:“表弟,这就是你要见的余先生!”

    余先生停下脚步,看着二人,突然之间冷冷一笑。

    “表哥?”余先生看看刘管事,又看看青年:“表弟?”

    刘管事心里咯噔一下,就是一阵慌乱,而青年是久混江湖的地痞,倒也不怕,冲余先生一拱手,说:“余先生,久仰大名,这次我爹去世,实在是匆忙,还希望您能帮忙寻个好坟地,让我爹魂魄得安。”

    “胡说八道,竟然敢当面欺我?”余先生突然大怒,死死盯着青年,冷笑:“你说你爹死了,我看不到面相有此事,你爹活着好好。”

    “倒是面带灰气,想必是作奸犯科,身上已经有着案子了。”

    “余先生,这怕是有什么误会……”刘管事冷不丁被余先生这翻脸唬了一跳,忙上前劝说。

    “你更混蛋,敢勾结外人陷害我?”余先生阴狠地一笑,说:“还记得上次乐管家,三代的家养子了,为了一个女人和八百两银子,就敢泄露了消息,结果大人把他活埋了。”

    “本以为你们会警惕,受点教训,不想又出了你你想怎么死?”说着,一记耳光打了上去。

    “哎!”刘管事听的身体颤抖,一股大力突然一掀,只觉得整个人凌空,随后就重重落地,疼痛从四肢传来,脑袋也嗡地一声,眼睛一翻,直接就昏厥了过去。

    就只剩下青年直面余先生的怒火。

    但他本就是泼皮地痞出身,混江湖的,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哪会被一个风水先生一怒吓到?

    就算这余先生力大如牛,也只是让他神情凝重,并不畏惧:“喂,你这人好生无礼,给脸不要脸……”

    “给脸不要脸?你看我有什么脸?”

    就在青年开口呵斥时,恐怖的一幕发生了,随着咯咯咯令人牙酸声,眼前的风水师,突然之间整个人变个模样。

    脸原本普普通通,并不出奇,此刻和遇了热的蜡像一样,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五官都瞬间扭曲变了位,最恐怖的是嘴,本是再寻常不过,此刻裂开,越裂越大,一直裂到了耳根处,上下一拉,就变成了一张极恐怖的血盆大口。

    牙齿密集,臭气直扑面门,这是一张长着利齿的鱼头。

    “你敢骗我,我就吃了你!”伴随着一声怒吼,没个人样“余先生”就整个人扑了上来。

    “啊!”青年此刻已被吓傻了,再是混迹江湖,哪见过这个?

    眼看着这张大了的嘴就要一口咬了下去,脑袋如西瓜一样破裂,就在这时,只听“噗”一声,一杆长枪伴随恶风刺了过来。

    本来只是冷笑着不在意的余先生,在枪尖即将刺到一刻,双脚刹住,就向后一仰。

    “噗”长枪贴着鱼头刺过,正常看没有任何异样,贴着鱼头处,枪尖泛出了白光,与同样泛出淡淡血红光的鱼头摩擦,一丝血渗了出来。

    “竟有着这等杀讨灵力,你是炼丹士!”别说是刺中,就是摩擦,就受了微伤,余先生又惊又怒。

    道士虽也有道法,但是感觉和这完全不一样,武道内气也有杀伤,但也不是这样,只有专门杀妖取丹的炼丹士,才有这种专门杀伐妖怪的力量!

    不等余先生再说话,长枪一抽,就再次以刁钻的角度刺过来,余先生一时间,连连格挡,竟然抵抗不住。

    它眼睛一动,立刻就要扑向依旧呆立在原地青年,不管是杀了,还是拿他当盾,都是可行。

    只是才一动,就露出了破绽,“噗”一声,枪尖直接刺到了肩上,一声惨叫下,一股**的疼痛,从伤口处一直朝里面钻入,犹是烈火钻入了血肉。

    这人的灵气,竟如此霸道,必是炼丹士中的高手!

第一百三十九章 鲤鱼精

    “敢伤我,去死吧!”

    知道今天中了陷阱,难以善了,余先生的眼变得通红,反而悍然直扑,只是长枪毒蛇一样一闪,噗一声,自腰而入,贯穿而去。

    令人惊奇的是,虽有血喷出,腰间也多了个洞,余先生闷哼一声,肌肉收紧,一时拔不出,一只手还砰一声,直接抓住了枪。

    一直呆滞的青年,这时才回过神来,双腿一软,几乎要跪下,不过到底是见过生死,发狠一咬牙,拔腿跑了,不给场中任何一人添麻烦。

    也直到这时,青年才看清救自己的人是谁。

    “是苏公子,没想到苏公子竟然有这样的武技!”青年看得佩服又心热。

    混江湖,虽被野道人命令听从苏子籍,知道这是贵人,可这种听从,与现在的佩服,还是有很大区别。

    江湖人,最服的还是**的力量。

    苏子籍并不知道青年此刻心中所想,就是知道也不会在意。

    “紫清自在赋3级,5/3000!”

    能赶过来救人,是因这妖物爆发前一刻,苏子籍恰念完直接升级,可以说有个脱胎换骨的变化。

    长枪在手,如臂使指。

    更重要的是某种武意。

    在被余先生抓住长枪,只是一抖,一股气劲就一颤,余先生本铁钳一样的手一麻,长枪脱手而出,再次疾刺。

    “炼丹士竟有这等武功?”被逼得连连后退的余先生,此时怒气值达到巅峰,终顾不得这里是人烟密集的地域,直接低吼一声,身体膨胀起来。

    恰刚刚醒转的刘管事,一睁眼,就看到张先生竟和传说中画皮一样,外面的皮囊破碎,里面挤出一只……丑陋凶残的鱼怪?

    刘管事揉揉眼睛,再看过去,没错,原本张先生,真变成了一只巨大的怪物!

    这怪物看着像鱼,有着爪,嘴咧开,牙齿密集而恐怖,足足两人高,居高临下往下看,实在令人腿软。

    “妖、妖怪!”发现对方一爪子格开长枪,刘管事心中道了一声“完了”,直接眼睛一闭,再次昏厥了过去。

    地痞青年看到这一幕,也是瑟瑟发抖。

    妖物不去理会,它眸子充满了仇恨。

    “逼迫我显出原形,使我前功尽弃,你必须死!”

    妖物人形时,力量只有三四成,现在妖力全复,不杀此人还等何时,它发誓,就要将这人抓住,撕成碎片!

    “它变强了,我也变强了。”苏子籍发现它原型一现,就意识到这妖物的实力,比自己猜测的还要更强一些。

    “果然是水妖!”

    想到它来到这水祠时的反应,苏子籍心中猜测着它的身份,但对妖怪了解不多,这原型也不似普通人认识的鱼类,让他一时难以辨别出真身。

    可知道它是水妖,就足了。

    心中原本的猜测有了答案,苏子籍暗想:“这妖物这样强,还得使上诡计才行了。”

    于是,苏子籍对居高临下盯着自己的妖物说:“且慢,大水冲了龙王庙,我们是朋友。”

    “朋友?”妖物一迷糊,就觉得面前的人十分面善,原本的杀气,立刻就慢慢泄了。

    “不对!”但它一怔,很快恢复了清明,再看苏子籍时,更是杀气腾腾。

    “你竟对我用术法,想要迷惑我,去死!”

    不好!这厮疯了!

    发觉面前的妖物黑气四溢,明显是理智崩掉,苏子籍可不想在这地,让妖物的事情传出去,一两个人看到了也就罢了,外人估计不会信,可闹得凶了,声响大了,引来外面的人,事情就不好收场了。

    想到这里,苏子籍连连后退,直退到了神像前,而妖怪知道神并不在内,也毫不害怕,直扑而至,由于身大,轰一声,直接将大门撞坏了一块。

    苏子籍见此,不再犹豫,冲着不远处的神像一躬:“有请龙女。”

    才拜下去,就已是触动了法禁,天空传来了“轰”一声闷雷,随着这一声,苏子籍,包括已追杀到跟前的妖物,都觉得眼前景象一变,落在一处废墟上,而在废墟之上,是淡金色的天穹,隐有雷声,一看就不是人间。

    苏子籍还好些,他本就是始作俑者,有心理准备。

    妖物被震住了。

    “这是……龙宫?”

    水府龙宫,不是早已湮没了么?这个水祠居然供的是龙女?而龙女居然真给了回应?

    这怎么可能?

    它可不信这事是苏子籍搞出来,真有这本事,就不会被自己追杀。

    心中惊疑不定的它,等双爪落在实处,就立刻环顾左右,只是一看,原本侥幸已彻底没了。

    水波荡漾,近处就是宫殿,虽大部分都坏了,但有一座完好,晶莹剔透,奢华非常,也非常眼熟。

    “这是主殿,当年自己曾有幸随着远远朝拜过一次。”

    可这龙宫水府,不是早就毁于一旦,只剩下残垣断壁了?

    妖物心中惊疑不定,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中了炼丹士的幻术,可来自水中的力量,以及血脉里的本能,又时刻提醒着它这里就是水中,就是龙宫!

    转眼它又是狂喜!

    自发生了帝流浆事件,多少妖想着入着龙宫,就连人类也虎视耽耽,可只有自己拔得了头筹。

    这等大大的好处,就算自己不能一口吞下,只要把消息传递出去,说沿途水祠可能就是龙宫入口,自己就建有大功。

    “人类,对我们来说,有水之地,就是大大有利,你是如何想着,莫非还以为龙宫会庇护你们人类?”

    “也许当年会,可龙君已逊,谁也救不了你。”鱼妖大笑,就要扑去一口把这人吞下。

    “不对!”

    正想着这些时,与它一同落入这里的人,突然消失不见,换之是在原地甩着尾巴的一条红色鲤鱼,看到这一幕,妖物只觉得不可思议。

    “你也是妖?鲤鱼精?”

    如果是鲤鱼妖,一切都说的通了。

    可再仔细看时,又觉得虽形似鲤鱼,跟水妖不同,身上那股文气可是丝毫不作假,这也是它刚才并没有察觉到它是妖怪的原因之一。

    妖物仔细打量着,又觉得不对。

    什么时,鲤鱼精竟然能将妖气遮掩得丝毫不漏?要不是现在在水中现了原型,哪里能看出是个妖,分明就是个人!

第一百四十章 心魔劫

    “不,你不是普通的鲤鱼精。”

    一怔下,鱼妖脸色复杂,已有了猜测,越想越觉得这可能性极大:“你身上有文气和官气,莫非,你是鲤鱼修成的科举妖?”

    “我只是去了人间二十年,科举妖就已经到了这种瞒天过海的地步了么?”

    “修到这地步,你怕是快要摆脱心魔劫了吧?”

    龙君开辟万道,其中之一就是科举妖,但科举妖的道路,是去当官,直接侵犯了龙气,却是寸步难行。

    妖可能是万物,当年龙君曾点化一砚成妖,因它本来就是科举之物,心心念念的都是科举,身上的妖气极淡,一些人类炼丹士也发现不了。

    但这种妖物也有弱点,那就是只能靠科举来修行,科举考取了,就能修为大涨,科举若迟迟不能中,修为就只能停在一处,难以寸进。

    就算是当年龙君亲自所点化的砚妖,也仅仅是中了举,不敢参与会试,这种科举妖,余先生也仅仅只是听说过,现在遇到了,看向红色鲤鱼的眼神就有些不太正常了。

    先不说科举妖只在传说中,就说它一出现,就与自己为敌,这怎能不让余先生觉得匪夷所思?

    “余先生,我说过了,我们是朋友。”苏子籍发现自己自然而然化成一尾鲤鱼,这有些好奇,但此刻不是研究时,还要应付眼前的妖物。

    因想要打探一些事,它称呼自己为科举妖,就立刻顺势默认这个身份,并依旧称呼它为余先生。

    并且心中还暗想,心魔劫这又是什么,听起来很重要?

    “朋友?你以为你现在显出原形,我就能将这事一笔勾销?”以余先生身份行走人间的水妖,冷笑着:“我一旦白日显形,这身份就不能再用了,二十年的经营毁于一旦!”

    “这是多大的损失,你一声朋友能抵消么?”

    “而且就算你是科举妖,也是我们水妖,为什么与我为敌?不怕坏了扶持齐王的大事?你可真是胆大妄为!”

    鱼妖此刻大概真没有怀疑苏子籍的身份,直接这样呵斥了起来,越说越是气愤,只是杀气却减了几分。

    苏子籍表面上看不出表情,毕竟仅仅是一尾鲤鱼,可内里已听得心惊。

    “扶持齐王的大事?水妖既是这么说了,莫非是所有水妖都该知道这件事?都在扶持着齐王?”

    “难道妖怪还和齐王勾结上了?真只有水妖,还是别的妖怪也掺和在内,它们又是什么立场和态度?这可真是大事了。”

    苏子籍心中暗想:“大郑虽得了天下,得了天命,但齐王如果有妖族扶持,这天下怕是要大乱了。”

    “胜负先不说,至少又是一个靖难之役。”

    虽对朝廷没有归属感,但说实话,也并无多少恶感,就凭着现在掌权的皇帝,年号承寿,在位十八年,施政清明,此时已是繁华似锦的盛世,就让苏子籍在妖族与朝廷间倾向朝廷了。

    身是人族,虽因修习蟠龙秘法,对水族有着一些天然亲近,可要眼睁睁看着天下大乱,百姓受这本不该受的大难,因私欲而民不聊生,绝对不是苏子籍想看到。

    至于太子的事,治政和太子是两回事。

    贞观之治,也有废太子之事。

    苏子籍试探着说:“这事是有误会,多有得罪了,我并不知道余先生就是你,更不敢坏了大事,还请余先生明鉴。”

    这话一出口,水妖犹豫了一下。

    刚才与苏子籍对战,能感觉到这条鲤鱼很是厉害,武功甚强,灵力霸道,闻不出妖气,不是能轻易杀死的对象,虽余先生自信真付出代价,还是能杀死这条鲤鱼精,可假如是己方的妖,岂不是更好?

    再说,这条鲤鱼精是科举妖,科举妖虽不是非常罕见,但大体上都仅仅是童生之流,眼前这妖,文气与官气结合,怕是举人了吧?

    要是再进一步,说不定这条科举妖,还真能超过前辈,瞒天过海,中进士,入翰林,主一方。

    这样的话,龙君当日所开辟的道路,就有妖成功了。

    哪怕记恨着鲤鱼伤了自己,坏了自己身份,但跟水妖大业比起来,这些事都是小事。

    也因此,余先生沉声说:“你真不是故意与我为敌?”

    真不是,可以吸纳为己方所用。

    面前的红色鲤鱼嘴一张一合:“正如你所说,这乃事关扶持齐王,我虽没有直接参与,但也闻之这是族内大事,我与你并不认识,为何要与你为敌?”

    “你说的也在理。”水妖几乎要信了。

    但它生性多疑,想要再说什么时,又忍不住眯着眼,朝对面的鲤鱼望去。

    不,还是有哪里不对。

    它仔细辨别,苏子籍则暗暗提防着,抬眼更看到了不远处一闪而过的影子,心中多少有了一些底。

    水妖突然之间冷笑一声:“不,你不是妖!”

    “你说我不是妖?那我又是什么?”苏子籍心里咯噔一下,面上还是要故作不解。

    水妖呵呵冷笑:“就算你是科举妖,除了文气和官气外,还必须有些妖气,真的全部能隐藏,你早就证了道果……”

    “你说的是这个?”

    本以为自己看破了苏子籍诡计的水妖,突然之间一怔,再看过去时,对面鲤鱼身上的气又有了变化。

    的确有一丝妖气,虽淡不可闻,但极是纯粹,纯粹到了它望而生畏的地步。

    这可着实让水妖糊涂了。

    到底对面这厮,是妖,还是非妖?

    就在这时,听着对面红色鲤鱼嘴一张一合:“对了,你说的心魔劫是什么?”

    水妖又一阵迷糊,觉得对面是鲤鱼妖,与自己同是水妖,还是科举妖,以后前途广大,得与之交善,当下说着:“这你也不懂?我们妖族蜕化,本是逆天行事,因此受到诅咒。”

    “心魔劫就是万妖之劫,每一个妖族,内心都栖息心魔,夜复一夜,永远饥渴,永远愤怒,不断撕咬着我们妖族的灵魂。”

    “如果不能驯服自己心魔,我们妖族将屈服于诅咒而堕落只知饕餮的怪物,并且还会为了食物而追杀妖族或修士,最终都是死。”

    “龙君为了克制心魔开辟道路,具体是许多不同之路,棋道、医道、琴道,甚至你的科举道,都可通过这个至臻于化境,渡过心魔,获得解脱。”

    “上天真的太不公平了,我们妖族要解脱成道,还必须学会当人!”

第一百四十一章 妖丹

    只是才说完,水妖就一怔,醒悟过来。

    “心魔劫就是万妖之劫,除了野妖,任何一个有传承的妖族都知道,你还来问我?”

    “果然是炼丹士!”

    虽不明白炼丹士什么时有这本事,能化成妖怪外形,但就凭这条,就足以让水妖下定决心。

    “罢了!不管你是什么,总之,今天就必须死!杀错了也不要怨我,只能说是你命该如此!”

    宁杀错一个,不放过一个,否则,走漏风声,可要坏了大事!

    要是炼丹士,更是格杀勿论。

    一念如此,水妖整个身体顷刻暴涨几米,全身流动着黑铁玄光,低头去看,原本还不算小的红色鲤鱼,已是顽童掌下的玩物!

    惊人妖气更是将这一片水域都给惊动,一些挨着水府游着的鱼群,顷刻间四散奔逃,水妖不管这些,一爪就朝小鱼拍了下来。

    爪落下,半空隐隐扩大十倍的黑爪,使鲤鱼精逃无可逃,眼见尸骨无存,变成一滩烂泥。

    “变!”这一刻,本是鲤鱼的苏子籍,金光一闪,恢复人身,手持长枪,一道白光已在枪尖激射,夹着风雷,向上一刺。

    “去死!”水妖这次,毫不迟疑,爪子重重拍下,只听噗一声,闪着白光的长枪,瞬间贯穿巨爪,但巨爪更不停留,重重拍下。

    宁可贯穿受伤,也得打死这个不知道是人是妖的敌人!

    爪还没有落下,荡起水波,连同着翻滚泥沙,使得视野不再清晰。

    但这环境,对水妖来说,并无阻碍,几乎迫不及待的享受敌人变成肉酱的感觉,就在这时,一道金光闪过。

    宫殿处飞来一张绢纸,大概半米宽,三米长,上面有着一些花纹,只是破破烂烂,已损失了三分之一。

    这破绢纸,似乎与水妖有强烈吸引力一样,飞过来就啪一下,盘旋起来,在头顶飞舞,似在警告。

    可苏子籍没有受到丝毫影响,反是水妖,全身一震,举步艰难,本来中了枪,就要愈合的伤口又喷出了大量黑血。

    趁它病要它命!

    苏子籍再不犹豫,一咬牙,大吼一声,长枪平举,带着嗤嗤破空声就袭了上去,只听“铿铿锵锵铿铿锵”七声,矛尖已硬碰硬的连刺七下。

    水妖在变成原型后,全身坚硬,犹披着铠甲,刺向脖子,第一下时火星飞溅,连鳞片都没有刺入,只多个白点。

    第二下时,已凹了下去。

    不仅仅这样,每一下,可怖的气机就透甲而入,使得水妖吐出一口黑血,只是任凭它奋尽全力,也无法从绢纸牢牢锁定的气机中脱身而出,直到第七下,它的铁铸之身,终于抵不住。

    “噗……”

    惨叫声响起,水妖一个爆发,将长枪直接甩开,但脖子不断冒着鲜血,几乎难于愈合。

    但也只是“几乎”,水妖身体极强悍,人形时还能被长枪刺伤,可现在明显撕裂开的身体,又在慢慢蠕动着回长。

    这场景无声又恐怖,苏子籍不傻,怎会给它喘息的机会?

    不仅仅这样,黑铁玄光也随之消失,苏子籍立刻醒悟,鱼妖的某种妖功被破了,现在鱼身不再坚硬。

    “去死吧!”长枪再提,正要最后一击,本来镇压了水妖的绢纸,突然之间落下,贴在了水妖的身上。

    “啊!”

    随着爆出的金光,水妖惨烈的叫声极短暂,刚刚喊出,就又停止,一眨眼,仿佛有无数光在水妖体内透出,瞬间撕扯开水妖的身体。

    “水君,为什么……”水妖根本不看苏子籍,惊骇地望着绢纸,奋力向看了龙宫方向,可才说出这几个字,身体就轰一声炸开了。

    黑气四溢中,一颗鸡蛋大小的珠子,明亮如夜明珠,竟是活的,窜出后,就朝着一个方向扎了下去,这是要跑!

    苏子籍没拦住,顿时扼腕。

    “这珠子莫非是妖丹?”

    “虽然我没打算用妖丹炼器或炼丹,但头一次看到妖丹,就该好好查看一下才好,可惜让它给跑了。”

    谁能想到妖怪的妖丹居也能跟成了精,自己跑了?

    “看来,这次是追不上了。”苏子籍还有着自知之明,妖丹速度极快,他在龙宫虽有能力,可与天生水妖相比还是差了许多。

    更不用说,妖丹对自己来说,并不算重要。

    就在苏子籍这样遗憾时,不远处传来一声龙吟,转身去看,就正好看到一条小小的幼龙拦住了妖丹去路,不由分水,张嘴一吸,妖丹就挣扎着被吞进了小龙的嘴里。

    “啊,真好吃!”小小幼龙落地化成了女童,正是小龙女,她看向苏子籍,只一眼,张了张嘴说着:“真真好吃!”

    她还想说什么,只是轰一声,苏子籍的耳畔再次响起闷雷,睁眼时,人依旧是在水祠神像前,正弯腰往下拜着。

    起身时,发现神像虽不变,可给人一种灵动许多的感觉。

    苏子籍与神像对视片刻,转身看向身后。

    原本狼藉一片空地上,此刻除了自己,就只剩下帮忙的青年,而刘管事居然也不知所踪。

    查看一下附近,恰看到刘管事人出现在了雇佣牛车上,在注意的时候,他慢慢睁开了眼睛。

    “怪哉,我怎么在这里了?”揉了揉头,挑开车帘往外看,在车上打盹的车夫这时忽然惊醒,看看周围,也露出了茫然神情。

    奇怪,他刚才居然拉活到这里了?

    这时感觉到车内的客人朝外看,车夫回头看去,茫然过后,双眸重新恢复清明,记忆告诉他,身后客人是来这处水祠拜拜,此时已拜完了神准备回城。

    “客官坐好!”车夫想起了车费的丰厚,爽快的驾着牛车调转车头,朝着来时的路又回去了。

    “……”苏子籍不由无语,突然之间有种感觉,灵动的神像,帮自己处理了麻烦,可这还是很蛋疼好不好?

    小小幼龙吃妖丹,这还罢了,其实蟠龙心法就是汇集万妖而成真龙,怎么样汇集万妖,肯定是掠夺或剥削人道也是一样,不掠夺,不剥削,哪成真龙?

    现在连神像都能成精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 水灾

    苏子籍也告别青年,坐着牛车回去。

    “还是有雨,不过小了许多!”虽雨大时,在城中也不好找到空车,但现在雨明显小了时,就连城外也有了租借牛车总得讨生活,不能一直避雨。

    不得不说,天气对百姓的影响甚大,关乎生计与生存,哪怕冒着受了古代一旦恶化就很难救治的风寒。

    秋雨凉风隔了大半,车中暖洋洋,一起一落而行,只听牛蹄踏在泥水中扑喳扑喳,苏子籍这才暗松了口气,松懈下来,目光垂下,就看见半片紫檀木钿虚影在视野中漂浮。

    “紫清自在赋3级,625/3000!”

    一场搏杀,多了600点经验,虽增加的数值不算太多,但在锻炼了实战同时,还有着收获,不管是多少,都是意外之喜,都不嫌弃。

    回了城,苏子籍路过点心铺子,犹豫一下,进去买了一些叶不悔爱吃的点心。

    等敲了门被叶不悔让进去,苏子籍发现叶不悔正在揉面,问了才知道,她要做面。

    “对了夫君,你的生辰也快到了吧?”叶不悔突然之间问。

    苏子籍怔了下,才起现在这世的生日,叹着:“是的,在下个月。”

    “到时,可要请同窗同年来家里聚聚?”叶不悔停下手看去,如果是,这就是大工程了,来者不是举人,就是秀才。

    苏子籍想了想,摇摇头:“这事还是不要张扬的好,到时你我二人在家里吃顿长寿面即可。”

    请同窗来?

    身世的事到底该怎么解决还未可知,这时过生日,以后没准会成个麻烦,倒不如低调行事。

    更何况,这雨若一直这么下着,也不是个事,这雨是不是妖族所为,是的话,又和齐王有多少关系?

    到了下月,自己是什么情况,还不好说。

    但这些,不好与叶不悔讲,免得让她徒增烦恼,于是很快就岔开话题:“来,我帮你择菜。”

    “夫君还会择菜?”

    “别小看我,母亲去世后,父亲一直没有再娶,我们父子都是自己作饭。”而且,前世自己也是独立生活很长一段时间。

    而且,他的刀功的确非常好,只听着菜刀和案板发出清脆声,手中的菜变成了一根根均匀的细丝。

    苏子籍很快切完菜,在盆里泡着,笑看着她开始处理,并不一定要帮忙。

    房间内很安心,淅淅沥沥的雨声增加了这点,苏子籍突然之间想起了前世的女友,她哭着说:“你什么都会,大家都尊重你,现在你连家务都会,想连我这点骄傲也要剥夺么?”

    前世恍惚如梦啊,苏子籍的眼神专注起来,看着叶不悔。

    同样城中,一处奢华院落内,几个人正在屋檐下站着,望着不断下着的雨,面色很不好看。

    其中一人,正是在省城赶到了双华府的钦差罗裴。

    罗裴此时穿着便服,没穿着官服,可身材高大,气质出众,举手投足,都带着一种威严。与之相对的是疲惫的神色,以及略带的病容,在这连绵雨季里,还不断咳嗽。

    在身旁站着一个道人,哪怕是被斜风吹拂也不动,身上笼罩着一层光晕,让道袍沾不上一点半点的雨,正是刘谌。

    刘谌身后站着个儒生,是郑应慈。

    这三人凑在一起,是为了治水一事。

    郑应慈自被刘谌所救,拜了师,这段时间除了读书,剩下时间都用来修炼,他天资不错,真有了一些成果。

    虽然与真正有手段的炼丹士相比还过于稚嫩,可看上去与昔日有很大变化。

    一双眸子沉沉,初看时会觉得眼神清亮,可与其对视略久,只会心中生出畏惧来。

    罗裴都忍不住多看两眼,觉得自己之前看走了眼。

    谁能想到,这本来该是继承郑家政治资源和立场的年轻人,会拜刘谌为师,站在这里?

    罗裴微微摇头,说:“……事情就是这样,本官没有继续前行,而是停留在此,就是因为沿海是水妖重区,我直接带官兵前往,也奈何不得它们,反倒受到辖制,进退不得。”

    罗裴身治水名臣,出身世家,并不是毫无根基之人,自然也有着自己的消息渠道。

    这水患来得突然而凶险,就是这连绵的雨也透着一股阴谋,来前,又怎会不派人调查一番?

    朝廷上下,但凡有些人脉跟根基的官员,有谁不知道,这天下并不是只有人类?

    妖族不但存在,还桀骜不逊,更与人类有仇恨,这对人类朝廷来说,是十足隐患。

    罗裴以前治水时,也曾遇到水妖为祸的情况,自然与一些炼丹士有着交情,眼下就是得知了这场水患乃是水妖为祸,且参与者众多,又涉及齐王夺嫡的事,这才托人请高人过来。

    没想到这次来是刘谌。

    对刘谌,罗裴自然是信服他的本事,但又有些警惕,哪怕刘谌的立场同样是蜀王。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就是妖族肆虐,所以才由得这些道人占居庙堂。

    这些想法快速闪过,罗裴看向了刘谌,说:“洪水泛滥,百姓可就要受罪了。”

    “这些水妖,实是可恶!”刘谌看上去仙风道骨,一派悠闲,实际上最是喜欢“不服就是干”,按着武侠来划分,绝对算得上是一个嫉恶如仇的剑客,此刻面现怒容,声音冷冽中透着杀气。

    “连绵大雨,洪水频繁,还有官员勾结妖族为害,实是可恨,一旦发觉,必抓来直接掷入河中,让他真切感受一番洪水之害!”

    刘谌身后的郑应慈嘴角抽了下,不得不出声:“罗大人,我师父素来嫉恶如仇,对妖族痛恨,言语若有不当,还请钦差大人不要见怪。”

    罗裴以拳抵口咳嗽了几声,面现病容,叹:“真人痛心此事,本官怎会见怪?本官又何尝不是为此忧心忡忡?”

    刘谌哼一声:“罗大人既知此事,就该是有着一些证据,为何不直接禀告今上,以免齐王犯下大错?”

    罗裴苦笑一声:“唉,真人,齐王再如何,也是圣上儿子……”

    后面的话就不好说了。

第一百四十三章 凑巧

    因太子薨了,皇帝迟迟不立太子,导致两王夺嫡,各派争斗,朝廷因此混乱,每一次朝会都算得上是一次战斗,说不准二三品的高官,都会在哪天一时不谨而倒霉。

    齐王受着宠信,气焰甚大,就是蜀王也要小心谨慎,免得被皇上厌恶。

    齐王就算与妖怪勾结,屡次兴起水灾,可水灾都不大,比如说这次,真要兴大灾,应该选择在春夏水涨之时,可现在选在秋冬,就算有害,也不伤大郑的元气,不动根基。

    这样不仅仅不使大郑倾力讨伐,而且就算得到些证据,也不足于定罪。

    反可能让蜀王扣上一个陷害兄弟的罪名,这罪在皇上眼中,大概要比勾结妖族严重多。

    罗裴又岂敢轻举妄动?

    刘谌一听,就要冷笑,被郑应慈扯了一下。

    刘谌邪火就压了下去,闭上眼微微沉了一下,这才重新睁开眼睛,看向这钦差罗裴。

    “那依罗大人之言,该如何治水?水族帮扶齐王,这水患就不能按照往日治水的办法,再努力,只需要一个作祟,都会付之东流。”

    普通水患,人类办法自然管用,可涉及妖族,就不是这样容易办到了。

    “所以是冲着我来。”罗裴脸色疲惫,咳嗽着:“这是对我的陷阱。”

    罗裴乃是治水名臣,本身能力,连同人脉,对蜀王来说很重要,算得上是左膀右臂。

    现在水患严重,自然要用自己,只要自己治水有错,就会丢官罢职,势力也会受到打击,本来支持蜀王的人就不多,少了自己,每况愈下。

    只是齐王虽其实也有才能,但性格暴虐,最重要的底线低,与妖族勾结,不能为天下之主!

    就算是情况危急,也必须顶上。

    “现在之计,是请真人镇压水妖,而我治河。双管齐下,或可解这危机。”

    “当然,本官也知道,水妖隐秘,出入江湖,真人也难一一拿下。”

    “但眼前有个机会,本官也听闻,蟠龙湖龙宫似乎已经重启,龙宫在前朝受过诰封,位在王爵,并非一般野神可比。”

    “真人可否通神与龙宫联系,让龙宫节制水妖,使它们不得放肆,这样本官治水,就可顺顺当当了凡是人事范畴内,本官都不含糊。”

    “真人还可给龙宫许诺,要是能成,本官必能争取恢复诰封,广大香火。”

    “本官直奔双华府,就是为了这蟠龙湖。”

    “这是破局的关键,还望真人助我!”

    册封鬼神一般是敕封,用到诰封就是厚典,要争取一个新神获得诰封,罗裴的能量不足,但是由于历朝同是天子,一般是承认前朝册封,因此前朝有了诰封,现在重封,难度就不大了。

    “朝廷消息果然灵通,连龙宫的事也知道不少!”罗裴的话,让刘谌一惊,犹豫了起来,此次过来,其实自己本就是龙宫而来,现在钦差的想法,和自己有些背道而驰。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妖怪就该清除。

    龙气还罢了,真龙难道不是妖怪?哪能安抚,还赠给王爵?

    可放弃不管,许多事都可能被打乱节奏,这样想着,刘谌斟酌说:“你我现在就在知府衙门暂住,黄知府虽态度恭敬,但他是齐王的人,我们任何实质举动,怕都不会配合。”

    罗裴听了,不由蹙眉。

    的确是这样,要在蟠龙湖举行任何典礼,都绕不开双华郡知府,而这知府是齐王的人,肯定不会配合。

    只是话音才落,才沉思,突然之间连声闷鼓,院外传来骚乱声,罗裴一皱眉,这时有一个八品随官奔入,高喊:“大人,有撞鼓喊冤的人!”

    屋檐下观雨说话的两人就是一怔。

    罗裴有些无语:“这事与我说什么?不见!我虽是钦差,领的差事是治河,不是巡查,这等事,该去找本地父母官!”

    随官听了,就要说话,刘谌听了若有所思,突然之间插话:“且慢!”

    又对着罗裴说:“大人不妨一见。”

    罗裴微微蹙眉,虽心中不愿,但不好在这时驳了面子,说:“那且将状纸递上来。”

    既有人撞鼓喊冤,必有状纸递上。

    他既不好驳了刘真人的面子,总要看一看状告的是谁,若是无关小事,再打发了也来得及。

    禀报的随官立刻将状纸递上。

    罗裴展开,只看两行,就怔住:“竟是状告本地知府?”

    “哦?”

    这下连刘谌也怔住了,虽刚才心血来潮,觉得应该看下,但也没有想到会正巧是状告本地知府。

    罗裴与刘谌面面相觑,这样巧?

    “不知可否让学生一观?”郑应慈抬起眼,说着。

    “你且看看。”罗裴摆了摆手,郑应慈将状纸接在手中,展开一看,顿时明白了罗裴愕然的原因。

    状告知府的人是一个海商,状告知府在多年前为夺取风水,活活烧死一家三口,其中还包括孕妇,算是三尸四命。

    这状子讲得明明白白不说,毫无一点含糊,真事的话,知府不仅要被下狱,怕是连命都要丢掉了。

    恰逢担心知府不配合,有人送上这样一份“厚礼”,怎能不让人觉得太过凑巧呢?

    可这样的事,明显对自己有利,若是放过,又太过可惜。

    将状纸还给钦差,郑应慈退了几步,不说话。

    自己能看看,已经是占了家族和师长的光,却没有自己说话的余地。

    罗裴也没有想着问郑应慈,心中犹豫,沉吟片刻,说:“既是撞鼓鸣冤,状纸又送到本官手上,怎能不管?无论是否诬告,涉及朝廷命官,都要好好问清楚,这既是对百姓负责,亦是对朝廷负责,对皇上负责。”

    这话是官话,也是实话,意思就是这案子接了。

    刘谌抬起眼皮看了钦差一眼,点头:“大人,此事无论是不是真有其事,都是好事,水患拖不得。”

    正是这个道理!

    罗裴默默点首,不管心中有怎么样的担忧,面对这事,也不可能放过,哪怕是假,调查期间,知府就得停职待勘,这样的话,就无法钳制自己了。

    他本是决断,立刻吩咐:“容我去换官服!”

    同时吩咐,将状告之人带到公堂上。

    望着换好官服就奔去的罗裴,郑应慈对刘谌说:“师父,这事诡异,我觉得最好还是不要介入太多,免得卷入夺嫡之争。”

    刘谌刚才在钦差面前,一副率性,现在却一笑,颌首:“你有此想,我就放心了。”

第一百四十四章 蹬鼻子上脸

    府衙外面,雨声淅淅沥沥,行人匆匆而过,这一片区域,晴日都少有人敢往前凑,此时就更空空没有几人了。

    距离衙门百米的酒楼,苏子籍与野道人说话,不时向府衙看去。

    雨还在下着,不过不大,丝丝落下,野道人与苏子籍并行,落后小半步。

    苏子籍有所察觉,但野道人这样,很是符合这时代门客与主公关系,就没有说什么话。

    野道人说着:“公子,贾源很会做生意,这几年在海上贸易,将大批绸缎卖给别国,又将香料等运回来卖,很是赚了些家财。”

    “虽因各种倒霉事,散去大半,但剩下的也不算小了,您说,虽我们把证据都交给了他,此人敢申诉么?”

    苏子籍瞥他一眼,哪不知道这是故意说这些,笑了笑:“你倒考起我来了。”

    不去听野道人连声“不敢”,说:“贾源现在是骑虎难下,杀父杀母杀妻杀子,不揭穿就罢了,揭穿了就是不共戴天,要是不报此仇,谁还看得起他?”

    “他的关系,生意,船队,立刻就垮了,就不能在这世上活了。”说着,苏子籍瞥向野道人:“你要的不就是这效果么?”

    野道人嘿嘿一笑:“公子慧眼如炬。”

    听着周围雨声,心情有几分兴奋,沉寂多年,一直混着日子,对自己来说,可是憋屈极了。

    现在终于有一点盼头,跟着主公又是明白人,前些日子,论本心,还有着恐惧和退缩,而此时翻云覆雨,举手之间,就将一郡主官打落尘土,这种滋味一品尝到,他就立刻明白这才是学了屠龙术的我,要过的日子。

    难怪历代英雄豪杰,都不惧生死,实是这滋味太过难忘。

    野道人微笑说着:“公子,其实这事,他未必就没有听到过风声,不过是不敢揭穿,现在揭穿了,他就不得不干。”

    苏子籍点头,认同野道人所说,目光一凝,看到贾源抱个油包匆匆朝过去,二人对视一眼,才算松了口气。

    “你倒没有看错。”苏子籍目视着贾源拿起鼓槌,敲响了衙门的牛皮大鼓,轻声说。

    野道人也看着,同样轻声:“黄良平行事太过狠毒,杀人父母,断人子嗣,一旦揭破,结果就注定了。”

    贾源决绝,源于绝望。

    雨声中,鼓声依旧能传出二三里,不光苏子籍跟野道人此刻望向衙门,就连对衙门这一片区域避之不及的行人,都忍不住驻足望了过来。

    “现在贾源到位了,你说钦差接不接?”苏子籍反问的说着。

    “钦差接不接,我不敢妄论,不过我已经指点了贾源,重金贿赂了钦差的随行官员,至少状纸能送到钦差手中,不会被知府的人拦截。”

    “而且,还有两件有实锤的罪状,我也让人搜取证据。”

    “不过不能一下抛出去,得在关键时落井下石才能有更好的效果。”

    “钦差能接是最好,但是不接,也有别的人选。”

    “你做的对。”苏子籍点首,事实上,这次的事,野道人办得颇漂亮,就连自己也有点惊讶这厮的本事。

    野道人说自己学的乃是屠龙术,苏子籍还有些半信半疑,现在也不得不承认,还真有点厉害。

    “走吧,我们赌赢了,钦差接了!”见衙门大门此时大开,有衙役出来,带贾源进去,而附近百姓也都陆陆续续走到衙门口,你挤我,我挤你,往里面看,苏子籍对着野道人说了一声,迈步过去。

    他们跟着人群,混迹其中,看起来毫不起眼,透过不断交头接耳的人群,衙门内的景象,一览无余。

    就见贾源被带到了衙门一侧,等着官员到来。

    衙役还算训练有素,在两侧站好。

    一个身穿三品官服的精瘦男子走到正中落座,随后出来一个道人,也跟着在左侧坐下。

    “此地竟然还有他的事?”对道人能在这种场合坐在钦差旁,与知府平起平坐,人群中苏子籍也有些惊讶。

    这么看,他倒低估了道士对朝廷官员的影响。

    “公子,这个道人很有名,有五品官衔。”野道人立刻说着。

    这就可以理解了,才想着,双华府知府黄良平在右面坐下,脸上板着,与别人没有不同,但苏子籍远远一看,也能看出此人心情不悦。

    “迎接钦差时,黄良平态度恭敬,将府衙暂时让出,本以为是二三天的事,偏偏钦差在路过双华府,就暂住下来,到现在已经有一周了。”

    “黄良平因此告病缺席,显是心情不快。”

    “现在更是不满钦差插手双华府的事,毕竟钦差只是路过,差事又是治水而不是巡查。”

    看来就算是能吏,也少有不陷于派系之争,不过虽同样争斗,罗钦差好歹人品尚可,不会随意谋害无辜。

    “有道是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偏偏,此人和道士为友……”

    “这姑且不论,真想知道,黄良平知道下面告的是他自己,是啥表情。”

    苏子籍正暗想着,里面已升堂。

    “威武”两侧的衙役齐声喊着,外面的嘈杂声也都一下子停下来,大家都盯着里面。

    “带上击鼓喊冤之人!”一拍惊堂木,坐在正中的罗裴沉声说着,而坐着的知府嘴角微微扯了下,越发显得不悦。

    这可是知府的府衙,罗裴现在坐的位置本是自己的位置,此刻坐在正中,敲着自己的惊堂木,真是好大威风!

    大郑官场,三品之内揖礼,超过三品才跪拜,但属官正式见主官,必须跪拜。

    罗裴本官不过三品,又仅仅是治河钦差,自己看在钦差身份上给予尊敬,也不该蹬鼻子上脸。

    接什么案子?显摆钦差的官威,还是暗示自己这里有冤案,官官相护?这分明就是在打自己的颜面!

    这样出格,自己定要写信给王爷,趁机在皇上面前参一本!

    心里想着,黄知府眼睛往下扫了一眼。

    可等看清被带上来的击鼓喊冤之人是谁,黄良平就是心里大惊,用了几十年的养气功夫,才使面色不至于大变。

第一百四十五章 我是秀才

    怎会是他?

    贾源,自己的表弟,击鼓喊冤之人,竟是贾源?

    此人跟自己是嫡表亲,但实际上早些年,自己可着实看着贾源不顺眼,两家的家境差不多,但贾源一脉单传,日子比自己过得好多了。

    自己好不容易考取了秀才,偏偏贾源明明用功不如自己,比自己考的名次还要靠前!

    幸自己有贵人相助,才铲除了这眼中钉,逼的这人失意经商。

    要不是因贾家在三十年内最好不能彻底断绝血脉,二十年前,自己本该让这个表弟一起下黄泉!

    偏偏贾源作贾家的独苗,起码不能在自己用完了气运前,又把反噬黑锅扣到贾源身上就死!

    贾源死了,自己夺的地就成了一块死地,不仅仅气运无法再获取,还会立刻受到反噬。

    “贾源跑来击鼓喊冤?莫非他知道了当年的事?”

    “不,若知道,早该知道了,这都过去二十年,肯定不会知道……”

    “可不是这件事,又为了什么事向钦差告状?我这些年,可是表面关照不少,他有事,应该找我!”

    后背一下就被冷汗打湿,黄良平眯着眼,呵斥下面的人:“表弟,你实在是胡闹,这里是知府府衙,不是我的府邸,更不是你的家,你安敢这样放肆,打搅钦差?”

    “来人,拉下去!”

    “是!”衙役本是知府衙役,怔了下,因着黄知府积威颇重,哪怕正中坐着的是钦差,可命令一出,就有衙役应声而起,就要押下去。

    贾源虽不说话,忙看向坐在正中的官员,要是这么被拉下去,焉有再告状的机会,怕连小命都要没了!

    人群中,苏子籍跟野道人表情平静,纹丝不动。

    耳畔响起百姓们的窃窃私语声,两人心里都明白,既钦差接了案子,就不可能让贾源被真拉下去。

    果然,伴随惊堂木啪一响,罗裴断喝一声:“住手!”

    只见罗裴铁青着脸,看都没看黄良平,直接冷声呵斥:“现在是本钦差在审案,还不退下!”

    这一声立刻吓住了两个衙役,再怕知府,也不敢去得罪钦差,忍不住看向黄知府,见没有说话,都默默退了下去。

    罗裴表情略和缓一些,问着:“堂下何人?”

    贾源深深揖礼:“学生贾源。”

    “所告何人?”

    “学生要告的就是双华府的知府黄良平,学生要告他烧杀我满门!”

    “荒唐,实在是荒唐!”黄良平终于坐不住了,脸色难看冷声说着:“我何时烧杀了你满门?你莫不是攀附谋好处不成,就要害我?”

    “钦差大人!”黄良平站起来,冲着罗裴揖礼:“这实是污蔑!”

    事到现在,黄良平哪里还看不出,罗裴突然插手治案,根本就不是为了打脸,而是为了办他?

    可罗裴区区一个治河钦差,凭什么?

    这和朝廷规矩不合,想到这里,黄良平转过头,恶狠狠看向贾源:“贾源,我平日待你不薄,你究竟是受了何人指使,竟来害我?”

    受此威压,贾源噗通一声跪倒,他虽有着功名,平时可以见官不跪,此刻却顾不得这些了。

    “钦差大人,学生这里有证据,可以证明学生所言不虚!”

    “哦?”这次连罗裴都有些惊讶了,他本以为,状纸上写的就已仔细了,没想到贾源还能再给他一个惊喜。

    “来人,将他证据呈递上来。”罗裴说着。

    知府脸上的肌肉一跳,自己都这样说了,堂上的钦差跟堂下的贾源,都不为所动,莫非真有什么确凿的证据?

    早就串通好了?

    不成!不能让这样继续下去了,想着目光一转,落在了一侧的府知事身上。

    “钦差大人!”府知事与知府目光一碰,就站了出来:“以民告官,应该先杖三十!”

    府知事虽仅仅是正九品,可也是朝廷命官,说着,就命令:“来人,拉下去,杖三十!”

    说着,就对班头使了个眼色。

    班头身材魁梧,跟着黄良平长久做事,此时应声站了出来:“是!”

    一挥手,就要将贾源拖下去,两个衙役大声应是,眸里已经带了杀气。

    刚刚贾源要将证据交到罗裴手里,黄良平就将了一军。

    不得不说,黄良平虽明显为了害人,可说的理由又占着律法。

    按本朝的规定,以民告官,应该先杖三十。

    人群中一阵阵骚动。

    这些围观的百姓,对堂上知府秉性心里有数,却不敢反抗。

    眼看状告黄知府的人就要被拖下去了,杖三十能不能活下来,那真是不好说。

    “唉!看吧,估计用不了三十,人就要没命了。”

    “是啊,民不与官斗,这不是白白牺牲了一条命?”

    苏子籍想到野道人给自己的关于贾源的资料,心中已是有数,并不担心。

    野道人甚至微微一笑,继续往里看去。

    “放开我!我有着功名!”

    衙役就要拉下去时,贾源突然之间喝着,脸上带着一股文人傲气:“我不是百姓,我是正经通过府试的秀才!”

    “你是秀才?”堂上罗裴忙喝止衙役,重新将目光落在贾源的身上。

    “他说的可是实情?”这问的就是黄良平了。

    知府刚才可是喊过贾源是表弟,难道表弟是不是有功名,黄良平都不清楚?

    还别说,此时黄良平心中一惊,坏了!

    还真把这茬给忘了!

    本来自己跟贾源都通过了府试,成了秀才,但秀才要去县学府学学习,贾源后来从事着商贾之事,虽在本朝,商人地位不算低,可在一些人眼中,这仍是贱籍。

    秀才去经商,这就是自甘堕落,完全可以革了这功名。

    可是在早期生意小,无人知道,以后生意大了,有人知道了,自己又当了官,看在自己面子上,无人为了这小小秀才功名计较,理论上说,贾源现在还是秀才!

    事情经过了二十年,贾源都当了十几年商人,连自己都忘记了,但忘记了,却不代表着不存在。

    只要一查档案,就知道是否实话。

    也因此,黄良平直接哑了口,贾源难怪刚才自称“学生”,这是读书人专门的自称啊!

    见此,罗裴还有什么不明白,他本是治河钦差,接案有些名不正言不顺,黄良平占着律法还真不好反对,现在这贾源却给自己带来惊喜,顿时心情大好,低头翻阅起贾源上交的证据。

    这一看,就立刻眯了眼睛。

第一百四十六章 移步避嫌

    “唔,这状子,写得不错。”罗裴的脸微微扬起,沉吟着。

    被呈递上来的证据,实际上依旧是状子,只是附了几页的证据,而罗裴是进士出身,出身的秉性和习惯其实很难改,就算在这时,也没有立刻去看证据,而又将状子仔细看了一遍。

    不得不说,这状子写得极好。

    字里行间满是血泪,用词质朴,读给不识字的百姓听,怕都能让人起共鸣,这并不代表着粗鄙,相反质朴中透着一种雅致。

    “文真理老啊,有此水平,就少不了一个举人!”罗裴是过来人,暗暗感慨:“如果此状是贾源所作,去经商就可惜了。”

    大家的诗词,雅俗共赏朗朗上口,这状子同理,可以说,罗裴会同意接下这案子,未必没有状词的功劳。

    “要是中了举,谅这黄良平也不能一手遮天,瞒了二十年!”感慨完,打开了附着的几页,展开观看,钦差的心情就更复杂了。

    前面是文人的感慨,现在是官员的感慨。

    “这格式非常有趣,简洁明了,别具一格,难道是贾源所创?”

    “不,能想出这样格式,必是讲规矩又不泛创新的人,贾源虽是秀才,可真是这样才干,焉能蒙冤受屈二十年?”

    “不知道能不能将这人找出来,王爷极是缺人,此人可以一用。”

    官场极讲究,虽罗裴很是惊讶,但也不会说“若得此人相助,如虎添翼矣”,而是“可以一用”,其实这已经是极高评价了。

    这样想着,细细观看,越看就越是觉得这格式,简明扼要。

    这是苏子籍根据野道人交上来证据重新润笔总结,状子是野道人所写,他又润笔一遍,证据不仅有着文字,还特意附有了表格。

    表格里对应的是时间、地点、人物,标明了二十年前出事时贾家和黄家关系图,事件发展图,都标得明明白白。

    对应文字证据,二十年前惨事前后几日,贾家跟黄家发生了什么,各自家庭成员见过哪些人,都有谁可以作证,而这些又代表着什么,真是一目了然,再清楚不过了。

    “这贾源倒有心了,这些事过了许久,竟然还一一记住,看来这二十年来,未必是不知道灭家的仇人是谁,只是不敢声张罢了。”以为这些事都是贾源记住了的,罗裴忍不住感慨。

    “我奉皇上之命路过此地治水患,贾源应是受人指点,知道我与黄良平有着冲突,所以才击鼓喊冤……背后的人,实在是能人呐。”

    钦差罗裴不禁起了爱才之心,但此时并不是询问这事时,只能暂时按下,继续往下看。

    “时间过去二十年,一般来说,证据大多都已被毁,要是平民,也难对一郡知府提供证词。”

    “现在所列的人都是活着,还是乡绅或县学的人,最巧妙的是,每个人都未必知道全部,但凑起来,几乎无法反驳。”

    “列的每一条,去县学、去陈氏当铺、去县主薄,这都是有着记录,自然可以证明黄良平当日是否真去了这些地点。”

    “几月后附近山贼就被围剿,而在山贼处获得的财物,被充入了当地的县衙封存。”

    “这里面就有印有陈氏当铺标记的银子,恰与黄良平几年前去陈氏当铺当了东西所得的银两相等……”

    “哦?后面居还有着陈氏当铺老板的证词,表示当年其父当家时,曾出过被污蔑店铺银子少给的事,这是同行的故意泼脏水,自此自家铺子留了个心眼,都会在银子上做标记……看来,此事为真。”

    “真是没想到,竟然连当年负责赃物入库的小吏都找到了,还拿到了有关的证词,就算是衙门,也得调查几个月,这得花费多少功夫……”

    “贾源背后的高人,莫非是当地的势力?这可不是普通商人能做到的事。”

    “真是这样,也不急在一时。”

    这些心思,不过是片刻间,看完这些,钦差罗裴再看堂下的贾源时,目光带上了几分审视。

    “贾源,你状子上所写可是真的?要知你虽是秀才,可若诬告朝廷官员,被查实了,也是大罪。”

    贾源虽经过这二十年,早不复当年的意气风发,甚至相貌趋于平庸,但此刻目视着钦差,眼神坚定,面容坚毅,还真有了几分风骨。

    “学生愿以性命担保。”

    “好!”罗裴点点头,随口称赞:“能写出这样简明扼要的状子,不愧是读书人。”

    听了这话,贾源心里一松,知道自己这次赌对了,钦差的的确确与黄良平不是一路人。

    那人交给自己的证据,自己看了都不得不佩服,哪怕自己这当事人去收集,都不可能收集这样全。

    希望这次能告倒黄良平,以报自己家破人亡子嗣断绝之仇!

    而下面苏子籍也是一笑,罗裴说这话,倾向性就很明显了,古代判案,证据当然重要,法官倾向性也至少有一半。

    不枉费自己一场辛苦。

    想到这里,苏子籍看了野道人一眼,其实不算辛苦,正常调查,单是打破戒心就耗费巨大,但有文心雕龙,每次问话,都无话不谈,很快就收集到了证据。

    在苏子籍看来,这比任何武功秘籍都厉害。

    这时,堂上钦差看向了阴沉着脸的黄知府。

    “黄大人。”罗裴阴笑着说着:“此案事关黄大人你,还请黄大人移步避嫌才是。”

    这话听着是让黄良平离开,实际上不止。

    这处是黄良平的知府衙门,下面站着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是黄良平的班底,让黄良平继续摆官威逞威风,有些事就不好办了。

    而且罗裴本就在治水一事上,对黄良平有警惕。

    齐王与妖族勾结,这人投靠了齐王,几乎是必然,会在治水时使绊子,趁着现在先将其按下去,闭门避嫌,什么时候出来,还不是自己说了算?

    就算事后证明了黄良平无罪,起码也为治水赢得了时间。

    话犹未毕,天空一阵风带着雨腥味扑入,黄良平打了个寒颤,他怎么不清楚这里面的利害关系。

    就算是治河钦差,还是钦差,让自己停职待勘是钦差的职权,要是平时,自己只得乖乖受了。

    否则就有违抗皇权的嫌疑!

    可王爷吩咐,却是暗里使这钦差的绊子,要是停职待勘,自己怎么完成王爷的喻令?

第一百四十七章 忠臣

    黄良平沉吟下,看了看天,冰凉的雨点继续洒落,见罗裴阴笑看着自己,站起身,一甩袖子,沉声说:“我是知府,管一府之事,光明正大,没有不能说的事,无需回避,还请钦差大人明查到底!”

    罗裴“好心”安慰:“本钦差也愿意相信黄大人,贾源呈上来的证据,到时一查就知真假,这案子必不会拖太久。”

    “黄大人也无需担心郡内的事,本钦差在案子结前,必会督促双华府官吏,让他们认真办差,黄大人也可趁这个机会,好好休息几日,毕竟,你最近身体似乎不是很好?”

    说得好听,不过是想要趁机夺自己的权罢了!

    其实要是光明正大,夺权也没有大关系,罗裴说到底,不过是治河钦差,双华府的大权,他名不正言不顺,夺不了多久。

    只是黄良平心中有鬼,自然不肯就范。

    “最近水患多,钦差大人你到时忙于治河,哪还会有时间处理双华府的事?这里也是水患区,水患可是大事,治河更是重中之重!”

    “眼下没有一日放晴,人心惶惶不说,堤坝更需要着时刻注意,若出了事,下官就算闭门也躲不过!”

    “到时出了事,是谁的责任?”

    “这事就算到了皇上的面前,下官也会这样申辨,在这特殊时期,只为了这等小事让下官闭门避嫌?”

    “钦差大人,请恕下官万难从命!”

    “这么说,黄大人是不肯避嫌了?”罗裴的笑容慢慢收敛,冷冷问着。

    黄良平梗着脖子回答:“请恕下官难以从命!”

    “好好好,看来不请王命,认不得我这个钦差!”罗裴点点头,突转身对自己的随官厉声:“来人,请王命旗牌,升旗!”

    “王命旗牌?这仅次于尚方宝剑,虽没有先斩后奏的权利,却同样可以罢免官员。”

    “罗裴做事果断。”

    人群中,苏子籍精神微震,气氛骤然紧张起来,随官带亲兵进来,把一面黑底金龙令旗供在当案,罗裴恭行三跪九叩大礼。

    见罗裴请出了王命旗牌,黄良平也不得不跪下,心里一惊:“钦差大人,你这是何意?”

    罗裴叩拜完,双手捧着令旗,起身,面向黄良平:“黄大人,这是王命旗牌,是本钦差临行前皇上所赐!既黄大人你不肯闭门避嫌,那本钦差就只好用这王命旗牌暂停了你的职权!”

    “这么说,钦差大人一定要罢了我的官?”黄良平冷冷看着罗裴问。

    罗裴淡淡说道:“本钦差只是想让黄大人避嫌而已,黄大人一定要这样认为,本钦差也没办法。”

    “现在,你是奉命,还是不奉命?”

    中央集权制度下,死刑由朝廷掌握,未经皇帝的谕旨而执行死刑的属擅杀,是重罪,王命旗牌其实没有杀人权,不请旨就地正法范围只限于逆伦重犯、杀一家三命以上、兵将逃亡、劫狱杀官等。

    拿这个杀官,本身也属擅杀。

    但知府要是不肯从命,就是抗旨,就是轻慢皇上,强杀也说的过去。

    苏子籍在门口看得清清楚楚,面对着罗裴的逼迫,黄良平一下子握紧了拳。

    “黄良平可敢当众反抗钦差?”

    “不,他不敢,没有王命旗牌也罢了,有这王命旗牌,罗裴停了黄良平的知府职权,还在权限内,连总督也不好阻止。”

    “黄良平只要不傻,必会暂时忍下。”

    这样想着的时候,堂上黄良平果在脸色变幻后,咬牙应着:“既然钦差大人拿出了王命旗牌,下官虽不愿,却不敢反抗,这双华府,就暂时交给钦差大人……可要是出了什么事,钦差大人,这可全部是你之过!”

    对放着狠话的黄良平,苏子籍也懒得再看。

    他看了野道人一眼,野道人立刻明白了苏子籍意思,二人一前一后从人群中挤了出去。

    直到走远了些,二人才重新撑起伞。

    雨丝啪嗒啪嗒地落在伞面上,伞下,野道人声音低沉,带着一点遗憾。

    “没想到他居然就这么任由钦差处置,倒便宜了他。”

    当堂反抗的话,想必立刻就能被治罪,而黄良平现在认了怂,就只能暂时将其看押。

    野道人叹着:“这不是革职,只是停职待劾吧?”

    虽黄良平是个狠角色,他们早就料到了,甚至也知道想要彻底扳倒黄良平,只靠着贾源估计不成,也准备了后计,但眼下还是多少有些遗憾。

    “的确仅仅只是停职待劾吧。”苏子籍望着远处雨雾,声音低沉:“而且,钦差此举,名不正言不顺,黄良平的后台必会迅速救援。”

    与妖族勾结,黄良平这个知府已参与其中,久被扣押,罗裴未必不能从黄良平里问出秘密。

    黄良平背后的人,不可能不救。

    整死黄良平,对钦差罗裴来说,是个难事,毕竟罗裴手无搏鸡之力,带的人不过十余亲兵,能一句话就使黄良平束手就擒,无非是靠着体制的力量。

    要是罗裴自己坏了规矩,怎么死都可能。

    但对苏子籍跟野道人来说,并非无计可施,当下就示意野道人边走边说。

    身后不断有路人匆匆走过,野道人一面与苏子籍说话,暗中观察着四周,声音压得很低,任谁也想不到,主导衙门这事,竟然就是他们。

    “黄良平心狠手辣,年轻时与同族黄元空交好,称黄元空族叔,但发迹,黄元空反过来自称侄子,黄良平才勉强放过。”

    “黄良平有一同年,叫崔巡,崔巡其仆与冲撞了他的车架,就以袭官为名,将这仆人处以极刑,还派人把崔巡抓来,问他为什么不来拜会自己,绑着打了二十杖才罢休。”

    “可见此人刻薄寡恩,连同年、同族都不放过。”

    “但黄良平当官,又最擅长揣摩上意,执行起来雷厉风行,上官说一,他就加三,务必使上官满意,因此苛暴过甚,百姓多有逃亡。”

    “黄良平尚不以为意,比喻说,此是手捧麦子,走的都是秕糠,留下的才是饱满的种麦。”

    “我为朝廷(上官)计,岂惜毁谤(小民)哉?”

    说到这里,苏子籍不由感慨万千,这就是忠了,只要忠了,作风粗暴些,又有何妨?

    谁不欣赏这种部下?要是不欣赏,或是没有当官的人,或是矫情清高!

第一百四十八章 满腔忠义

    “此等种种,虽合了齐王之意,视为有力鹰犬,却屡次受过刺杀。”

    这世界可是有武功在,虽不能一身转战千里,但也可作博浪一击,苏子籍就说着:“因此黄良平养了些死士,此人虽狠毒,但对有用之人并不吝啬,也收了些人心,上次叫你查的,敢为黄良平死的人,名单齐了没有?”

    “齐了。”野道人说着,就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递了过去。

    苏子籍接在手里,展开一看,不由点了点头。

    野道人混迹江湖这么多年,三教九流认识不少人,可以说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油子。

    莫说是混帮派的地痞,就是有团体的黑白两道,以及所谓的丐帮,野道人也结交了一二。

    这丐帮当然不是大统一的帮会,而分成四处流窜的成千上万小团体,这些团体,在任何封建朝代,都是不可小觑的力量。

    他们行走在大街小巷、城里城外,地位卑微到普通人都可以轻蔑的程度,但也正因为如此,很多人都不设防。

    哪些人家仁善,哪些人家刻薄,哪片区域住着富人,哪片区域多有事端,哪天哪地发生了哪些事,可以说,为了生计,这些人都摸得清清楚楚。

    有些高门大户的秘闻,官府都未必能探查得到的事,往往都能打听出一二来。

    野道人就是利用这股力量,在短短时间内,查出很多当事人都可能不知道的秘事。

    而这些团体的掌权头目,未必是乞丐,有可能有妻有妾,有房有地,衣装整洁,甚至与一些官宦人家的仆人管事有着交情。

    知府黄良平的府邸,在本地算得上是轻易进不得的地方,但里面小厮仆人却总要出去。

    甚至为了能办差顺利,免不了跟地头蛇熟悉,喝一喝酒。

    野道人就提醒:“这名单上的人,都是我从郝兄弟那里得来,他是本地丐帮长老,经常跟几个兄弟与知府府邸的小厮管事喝酒,消息保真,但哪个能用,还需要公子您过目。”

    苏子籍走到路侧,这里比较偏僻,路人行过时,也能看得清楚,不必担心有人偷听。

    仔细看了名单,叹着:“世人总以为,大奸之人,必是残暴。”

    “其实要是不能收拢人心,有一帮铁了心的人的拥戴,凭什么成事?”

    “对百姓来说,也许黄良平残暴胜似豺狼,但对有些人来说,黄良平就是自己的生身父母,再造恩人。”

    “黄良平府内的规矩,非施恩不用,这些年,不知道收拢了多少人杰。”苏子籍虽这样感慨,用手点指着上面的一人,摇头:“这人不行。”

    “公子,这人是黄良平的族人,当年救了黄良平的命,身受七刀,黄良平也不含糊,让他当了管家,每月月例银子比妾室还多十两,年节赏赐从来都是第一,还得了300亩地。”

    “要说受黄良平的恩,这个最多!”野道人平平的说。

    “就是因这人受黄良平的恩最多,所以才不会拼命。”苏子籍冷冷的说着:“此一时,彼一时,最重要的是,此人老奸巨滑,怕不会上我们的当。”

    野道人点点头,其实他也是这么想的。

    这黄管家,别看黄良平对其最好,默许仗着黄府管家的身份得了不少好处,霸占了不少农田,自己家都起了豪宅,在黄府隔壁更有着黄良平赏赐的院落,但金玉满堂,奴仆众多,娇妻美妾,这样日子过久了,未必舍得豁出去为替黄良平报仇。

    再说了,管家年纪也不小了,年纪大了的人,就很少再冲动,欠缺热血,也不好忽悠。

    苏子籍直接就毙掉了这个人选,又看下一个:“黄良平的族侄黄兴茂?这人虽年纪不大,二十出头,看起来与黄良平关系也不错,但身为黄良平的族侄,只做了黄府一个小管事,受同为族人的管家驱使,二人也有着龌龊,心中未必就真的感激黄良平。用他也有些冒险。”

    这个人选也算是毙掉了。

    再看下一个:“张管事张德三?这人是黄良平的小舅子……也不算,只是小妾的哥哥,此人虽算得上黄良平的一条疯狗,但是个忘恩负义之辈,能将原本订了亲的妹妹送给黄良平做妾,作践曾经帮扶过自家的妹婿家,这人我觉得并不会为了黄良平拼命。”

    又依次毙掉了两个人选。

    落到一个人选上时,苏子籍目光落在几行资料上,忍不住轻笑一声,瞥向野道人:“将此人放到这卷的最后一个,可见你也觉得此人最可用,对吧?”

    野道人嘿嘿一笑。

    苏子籍手指敲着这张纸,沉吟道:“这人可以,才堪堪二十岁,很是年轻,受过黄良平恩惠,曾是流浪孤儿,被黄良平带回来,可以说,如果不是黄良平的恩惠,十几岁时就在冬日冻饿而死了。”

    “此人性情阴郁,在府里没有多少朋友,还曾经与人打过架,性情冲动易怒……哦,府里的人都传,他曾为黄良平沉过人?有这传言,此事可能是真的,这样的人最是好用。”

    简单总结,就是受过黄良平恩惠,孤僻,冲动,出手狠辣,又年轻好忽悠。

    野道人也跟着笑了:“公子说的是,我也觉得此人最可用。”

    见府衙依旧有人围着,猜测这事短时间内解决不完,他提议:“公子,这人我知道在哪里能遇到,不如我现在就领你过去?”

    “还喜欢总泡在酒肆里?”苏子籍想到这人还有这毛病,就是心情不好时喜欢喝酒,越发觉得这个人选选的好。

    野道人见前面奔来一辆牛车,忙将苏子籍挡在里面,任由着一些泥点子溅到了自己身上。

    对这雨季里走在路上的麻烦,也都是没辙,嘴上则笑呵呵说:“正是,今日的事很是轰动,怕现在就已经传了回去。”

    “主辱臣死,这人必定忍不住去喝酒,黄府后门附近就有一家酒肆,是常去的地方,我们直接去堵人就好。”

    说到这里,野道人不由呵呵笑了:“谁叫这人满腔忠义呢?活该为我们所用!”

第一百四十九章 仗义每多屠狗辈

    苏子籍也笑了,其实受恩并不是关键,关键的是,此人孤僻。

    就算黄良平欣赏,可姚平孤僻的话,就会被府里的人排挤,而越是被排挤,姚平就越是依靠黄良平,这样循环,别人都可以脱离,就姚平不可以。

    所以,决定了姚平必会满腔忠义。

    一句话,观看历史,忠臣是不是都是孤臣,长袖善舞的人,有几个殉死?

    只是虽有七八分把握,苏子籍想到这次的计划,稍有闪失就可能出了人命,又问了一句:“贾源方面,可准备好了么?”

    野道人回答:“已经通知了,他愿意配合。”

    至于贾源会不会因此而死,野道人也不敢打包票,但既贾源自己都同意了,野道人自然更不会在意了。

    左右,只要能达成目的即可。

    到时,就算是贾源因此而死,陪贾源一起去死的,必会有凶手跟黄良平这个知府。

    贾源自己想必心里也有一杆秤,知道这么做,对自己来说,无论结果如何,都是赚了。

    要是只受伤,更是赚翻了,立刻就能把此案打成铁案。

    公子别的都好,看的也透彻,就是有点过于心软,要自己来处理,不通知贾源才只好,演的最真,效果最佳!

    苏子籍听了,就不再多问,只是暗里摇首。

    野道人天性聪明,学的是屠龙术,可却太看轻了人心的价值人在作,天在看,这天可不是虚无的天!

    二人步子不大,走得很快。

    有人在后面尾随着,很快就被甩开。

    对有人跟在苏子籍身边监视着这种事,时间一长,哪怕是苏子籍不凭异能,也可以凭借敏锐的五感跟丰富的经验,发觉并且甩人。

    当然,这也是跟的人善意为多,平时有人暗中盯着,又不干预自己做事,离得也不是很近,只远远跟着,反是个保护。

    黄府

    黄良平被贾源状告杀人一事,此时已传了回来,府里的人,无论主子,还是仆人,听到这事,担心钦差真拿大人开刀,心中不安者占了多数。

    黄良平妻子姜氏就是其中一个,此时正在房内唉声叹气。

    她并不是原配,而是继室,比黄良平小了二十多岁,是小官之女,相貌美艳,却并不受宠。

    在后宅,虽空有着相貌,但由于没有儿女,又为人木讷,被一群妾侍欺负,过得并不算好。

    也因此对这个丈夫,姜氏并不怎么上心,可骤然听到了噩耗,依旧苍白了一张脸,毕竟黄良平获罪,自己是家眷,很可能被牵连。

    这时奶嬷嬷走进来,她见了立刻上前,捉住奶嬷嬷的手,美目含泪:“刘妈妈,老爷被告杀人,若有个三长两短,该怎么办才好?”

    奶嬷嬷也心里着急,还要安抚她:“夫人,老爷上个月刚夺了您的管家权,让您闭门思过,这事您急也没用不是?倒不如请管家过来问一问。”

    “您说的是,秋玲,你速去前院,请管家过来一趟!”

    秋玲忙应了一声,出了院门,朝着前院走去。

    一路走来,看见的是乱哄哄的景象,府里上百个伙计和丫鬟,人心惶惶下,很多差事都不干了,只聚在一起说话,个个心神不定,欲找管家也并不容易,让秋玲越发心中着急。

    “你问管家啊?他老人家现在正忙着,我们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夫人可是有什么事吩咐?”

    回秋玲这句话,是管家跟着的心腹,面对不得宠的继室夫人身边的大丫鬟,态度算不上好。

    秋玲急得直冒汗:“大人到底是什么情况,夫人心里着急,想找管家过去商量一二,这等紧要的时候,怎么就找不到了呢?”

    “大人出事,管家他老人家难道不比夫人更着急?你且回去,告诉夫人,就说若有了消息,自会让她知晓。”

    轻松地打发掉了这丫鬟,这管事立刻就急行到了库房,见十几个仆人正流着汗搬着木箱子,立刻催着:“快点搬,不要停!”

    目送着几个大箱子从暗门搬去隔壁,这才松了口气,抹了抹汗,又叫上几个人,去了又一个库房,口中还喊着:“快快,天暗前,必须搬了,这可是老爷自己的吩咐。”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这群狼心狗肺的家伙!竟打的这主意!”树后一个青年看到这一幕,脸色阴沉,咬牙切齿,却是完全不信,这是老爷的未雨绸缪。

    这青年就是姚平,看着穿着也是府里的仆人,穿戴比一般仆人好,身材高大,五官带着几分凶相,右眉毛还有一道刀痕,看着就带着煞气。

    此刻面对着管家偷运府里的银子到隔壁一事,在府内并无权利的姚平,除了愤怒,别无他法。

    只因前段时间因酗酒斗殴,打断了一个管事肋骨,让这个管事到现在都不得不卧床休养,因此姚平的管事之职,就被撸了。

    但姚平并不记恨黄良平,毕竟觉得大人对他极好,就算是惩罚,也是高高举起,轻轻落下。

    “大人对管家这样好,可以说是府内一等一,别说是几个姨太太都不及,论起待遇,连夫人都未必压过。”

    “要是真的是老爷吩咐还罢了,要是谁敢趁乱昧了老爷的银子,这样的狼心狗肺,看我怎么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收拾这些狗贼!”

    “前阵子听说书,有句话说的好,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

    “这府内,只有我姚平,才对老爷一片忠心呐!”由于平时受了排挤,吃了不少气,这时姚平也没有多事,朝地上狠狠啐了一口,转身就走。

    除了愤怒,黄良平这次犯事被扣,也让他感到了惶恐。

    由于没有多少朋友和倾谈,心情不好时,他下意识就会想去喝酒。

    摸了摸口袋里银子,别的不说,府内对他,实权很少给,但银子却不吝啬,就算是处罚了,月例都一分不少,去喝几场花酒是绰绰有余,姚平因此从后门走出去,冒雨去了附近的酒肆。

    这雨,虽没有变大,却越来越阴冷了。

第一百五十章 悲凄狼狈

    “此人就是姚平,看来是常客。”

    酒馆的门面不大,由于下雨,点着豆油灯,稀稀落落只有几位客人,伙计一见姚平,捡了个元宝一样迎去,说:“哎呀,姚爷,您可是有些日子不来我这个小店了,老板还嘀咕,没有怠慢您呀,怎么不再来了呢?”

    “上两壶酒,照我的口味上点菜。”姚平呆着脸点点头,坐到了角落处的一桌,伙计一哈腰答应,转眼端来了一盘五香花生米,稍等又上了几样菜。

    在酒肆外面,撑着伞,故意穿的破旧些的野道人,对苏子籍介绍着。

    看着阴沉着脸在酒肆里喝闷酒的青年,苏子籍转了下伞,笑的说:“和以前一样,等喝的差不多了,你再去。”

    文心雕龙不止用了一次,现在苏子籍对文心雕龙使用已熟练许多,对醉酒的人特别好用。

    反正姚平要喝酒,何不等等?

    眼见着姚平几杯酒下肚,脸上都泛上血色来,野道人就起身入了酒肆,姚平很是警惕,拿酒杯的手微顿,目光落在了野道人身上。

    明明周围也有只坐了一二人的空桌,野道人却径直略过,朝姚平这桌而来。

    “这位兄台,可否拼个桌?”野道人问着姚平。

    “哎呀,这位客官,您请到这里来!”伙计连忙上前。

    姚平是这家店的常客,给的钱又大方,又是知府家的人,性喜独斟,店里就默认他占了一桌,有人想拼桌,多半是劝离。

    只是这次,姚平只觉得这人虽相貌不起眼,可乍一看就处处顺眼,而且还有点眼熟,一摆手:“这有什么,你坐就是!”

    野道人坐下了,看了一眼:“哎呀,原来是姚兄,闻名许久了,不如这顿酒,我请客,就当交了你这个朋友!”

    说着,不等姚平反应,就对着不远处的伙计喊了一声:“伙计,再上一壶老酒!”

    看了一眼桌上小菜,又说:“再上几道好菜!”

    这自来熟,让姚平生出了一丝怀疑,皱眉朝野道人看去:“无功不受禄,我与这人素不相识,这么热情,莫非有什么事要求自己?”

    但目光落在这人脸上,又觉得有些眼熟,姚平生不出一丝警惕,只觉得这人看着就面善,说话也中听。

    “我是黑巾会的路逢云,有幸在前年见过姚兄一次,当时郝兄弟也在场。”野道人解释。

    这一说,姚平立刻想起来了,是有这个人,一个县里小帮会的白扇子。

    “哎,我是想得多了,或只是偶遇,与我一见投缘,想与我结交罢了,往常外出喝酒,不也会遇到这种人么,何必多疑?”原本的警惕之色从脸上慢慢淡去,留下的只有遇到了知己的感慨。

    姚平摆了摆手:“这怎么可以,你是客,我是这附近的人,经常来这里,这顿酒,该我请才是!”

    “张老大,可还好?”这其实就是随口的问候。

    野道人也没跟姚平争这个请客,听了这话,咕的一声,把酒喝了,叹的说着:“张老大,已经去了。”

    “什么?”姚平对张大措还是很有些印象,是个“大哥”!

    “是桐山观的沈诚下的手,唉,老大一死,黑巾会就散了,地盘被筏帮和增财社分了,许多老兄弟死的死,逃的逃。”

    “就算想留下洗手养老,还得交三十两的洗手费。”

    “这不,我在临化县呆不下去了,只得出来讨生活,这次遇到了姚兄,厚颜打搅了。”

    “筏帮和增财社这样过分,居然还要洗手费?”这也太不讲江湖规矩了,姚平不由皱眉。

    “树倒猢狲散,原本张老大收的分成不小,不少兄弟还有些怨言,可没了张老大,我们兄弟连日子都没法过了。”

    野道人咕一声,又一口喝了闷酒,整个人愁眉苦脸,配合着旧衣服,真的让人忍不住流下了鳄鱼的泪。

    “你还记得老庄么,上次一起来和你见过面的,他被筏帮打断了腿,变成了拐子,家里婆娘卷了钱走了,现在在讨饭。”

    这话说的平平淡淡,但将失了“树”的猢狲悲凄狼狈描述的清清楚楚,姚平蓦然心一颤,一阵慌乱不能自持。

    野道人其实说的大半是真话,见姚平的表情,就知道有机会,转口说着:“你在知府里当差,应该好多了。”

    姚平才挤出一丝笑,就听着野道人叹着:“这些年你应该有不少积蓄,就算知府垮了,也应该不会殃及你,换个地方就是了。”

    “可怜我身无分文,就过的有些苦了。”

    姚平脸皮一跳,把酒杯重重在桌上一顿:“你胡说,知府大人怎么会倒?就凭一个商人?”

    作黄良平的忠犬,姚平自然觉得黄良平是上等人,是贵人,贾源一个商贾居然敢状告自家大人,在他看来,是对黄良平一种羞辱,更是不知死活。

    野道人叹着:“要是平时,当然不会,可有人挺,就不一样了,这叫过了河的卒,横冲直撞。”

    “黄大人真是可惜了,本来知府做得好好的,偏偏一个治河钦差路过,硬是接管了知府衙门。”

    “那个贾源是知府的表亲,也为了前途害了黄大人,甘心当过河卒,横冲直撞……哎,朝廷官员之间斗争,还真是可怕。”

    这话什么意思?

    姚平皱眉要说话,这时伙计又将一壶酒送了过来。

    野道人为姚平倒了一杯,推到了姚平面前。“姚兄,请。”

    姚平只得举着酒杯,一饮而尽。

    放下后,一股**的感觉从喉咙直冲下去,也让原本胸口憋着的火越发的浓烈了。

    “路老弟,你刚才的话什么意思?”姚平文化水平不高,虽知道黄良平被贾源所告,但并不了解这其中蹊跷,听的似懂非懂,有些茫然。

    野道人又给姚平倒了一杯,说:“这事其实明眼人一看就知,哪是贾源状告黄大人,你想想,真打算告,何必等到二十年后?何必等到钦差到了才告?”

    见姚平又一口闷了酒,野道人才冷冷的说:“这必是贾源受了钦差指使,才去告黄大人,欲致黄大人于死地。”

    “这个应该死的狗贼!”姚平听到这里,酒意上冲,怒火几乎炸开了天灵盖,手已在桌上重重一拍!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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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檀木钿,指狐为妻,六大预言,谁是太子一个现代狸猫换太子的故事赝太子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赝太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赝太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