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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湖卷 729章 看谁笑到最后

    729章看谁笑到最后

    惜画最终还是被东厂的人带走了,永宁长公主朱尧媖斜斜的倚在门框上,苗条消瘦的身躯里最后一点力量也被抽空,晶莹的泪水从脸庞无声滑落。

    即使身为大明朝的长公主,她依然无法保护身边的人,吕桂花被王皇后和孙怀仁折磨而死的惨痛还没有完全尘封在记忆之中,现在又轮到了可怜的惜画,这个活泼可爱的小宫女,简直就像她的亲妹妹一样,还曾经多次帮助朱尧媖出宫传信,可现在遇到了厄运,长公主却没有力量去保护她。

    朱尧媖甚至放下了公主的尊严,向冯保苦苦哀求,可骄横的冯保一点儿也不理会,语气神态虽然维持着适度的恭谨,却至始至终不曾松口,坚持带走了惜画。

    “没想到,没想到你保护了我,我却保护不了你,”朱尧媖清秀的瓜子脸上,神情异常的凄苦。

    容嬷嬷并没有追随冯保而去,她是个非常“尽职尽责”的教养嬷嬷,到现在还牢牢的守在朱尧媖身边。

    每当看到别人的痛苦,这个老女人的心中就格外快意,她故意装出副关心的样子,喋喋不休的道:“老身是为着长公主好,才禀知冯督公的。惜画这小蹄子不学好,留在长公主身边终究是个祸患。现而今老身总算放了心,被冯督公带走,她回不来啦,长公主您安安心心的等着武清伯病好,就下来大婚之期……”

    永宁只觉心如刀割,在内心软弱之极的时刻,她本能的想到了秦林:“秦姐夫,你在哪儿?快来救惜画,快来救我!”

    正如容嬷嬷所说,宫里凡是被东厂带走的宫女太监,这辈子大概是没机会重见天日了,被几名太监押着跟在冯保身后的惜画,也就哭得梨花带雨,小脸上尽是斑斑点点的泪痕。

    她的确勇敢坚强,甘冒奇险出宫送信,但她毕竟只是个十五岁的小宫女,见传说中心狠手辣的冯保冯督公亲自前来,还阴恻恻的板着张死人脸,她立马就被吓得魂飞魄散。

    天哪,容嬷嬷是怎么回事,对付我这么个小宫女,竟抬出了冯保冯督公?惜画觉得脑瓜子不够用了。

    她并不知道,前面踱着四方步的冯保,吊梢眉已经扬了起来,下弯的嘴角也带着一丝冷笑,显然心情极好。

    正是容嬷嬷把隐隐约约听到的几句话,添油加醋向冯保做了汇报,这才让司礼监掌印、东厂督公亲自出马。

    永宁长公主,居然好像和秦林有私情!

    冯保得到这个消息之后,开始也不怎么相信,毕竟每次朱尧媖溜出宫,都是和徐辛夷在一起的,没机会和秦林单独相处啊,怎么可能!

    但冯保转念一想,徐辛夷大大咧咧的,性子粗疏得很,朱尧媖小心细致,秦林也一肚子坏水,保不准这两位就在徐大小姐眼皮子底下有了私情哩。

    就算查无实据,也非空穴来风,顺着这条线查查,说不定挖出什么有意思的东西呢?

    “秦林啊秦林,咱家和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但这遭你自己撞到网上,将来还能逃出咱家的手掌心?”冯保阴笑着,心头乐开了花,即使查证属实,他也并不准备公布这个有损皇家体面的秘密,而是以此要挟秦林,将这位桀骜不驯的锦衣卫都指挥使收为己用,玩弄于股掌之间!

    徐爵和陈应凤看到自家督公这个样子,就不由自主的心头打了个寒噤,不怕秦林你七十二变,这下也逃不出咱家督公的手掌心啦,哼哼,要是被冯督公捏住把柄,那才生不如死呢……

    东厂衙门就在东华门外,几乎和皇宫只有一墙之隔,冯保带着心腹官校押着惜画回来,衙门口里里外外老远就呼啦啦就跪下一大片的东厂番子:“恭迎冯督公回衙!”

    惜画本已失魂落魄,被这一声喊的威势所震慑,瞧着衙门口东辑事厂四个描金大字,再看看里面阴森森的样子,心中越发彷徨无依。

    冯保心中自鸣得意,深不可测的微微点了点头,众番子这才爬起来,众星捧月般围绕在自家督公身边。

    “今天宫内拿得一名要犯,儿郎们待会儿要着实用心审,”冯保冷森森的说着,迈步朝衙门里走。

    “老冯,老冯,冯保!”

    身后传来的喊声,几乎叫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众番子都觉心惊肉跳,冯督公身兼司礼监和东厂,兼总内外、权倾朝野,谁敢直呼其名?

    “哪儿来的王八蛋,竟敢直呼督公名讳?!”番子们手持利刃,朝对面街边两个头戴斗笠的人逼过去,与此同时,房前屋后不起眼的暗处,还多了几十柄钢弩、火枪、一窝蜂毒箭指着这两人。

    顷刻间东厂门口一片肃杀。

    其中一人把斗笠抬了抬:“喂,冯督公,你就这么招呼老朋友?”

    冯保怔了一怔,等话音刚落,这位东厂督公像是打了鸡血,飞也似的从台阶上跑下来,速度比那八步赶蝉水上漂的轻功也不遑多让。

    众东厂番子看得傻了眼,哎呀妈呀,咱们督公还真是传说中深藏不露的大内高手,暗中控制朝局的大反派幕后黑手啊,瞧这轻功,可真是厉害,难道他老人家要亲自出手,将两个来路不明的家伙拿下?

    冯保一把揪住来人,哑着嗓子笑得极为开心:“秦林,你这次可被咱家抓住了吧?身为钦差大臣,擅离职守,擅自回京,这是什么罪名?咱家也不审那惜画了,单单这条就把你参倒!”

    “喂、喂,你这个老太监阴阳人死变态,能不能把手拿开呀!”徐辛夷掀开斗笠,冲着冯保破口大骂,看到他抓住秦林胸口就心里犯堵,人家晚上还要和秦林亲热的……

    徐爵和陈应凤已认出这是徐大小姐,面上立刻对冯保摆出副忠心护主的脸色,肚子里却是笑得直抽,这位大小姐说咱们督公的几句,还真是入木三分哪。

    秦林微微一笑,挥起巴掌打开冯保的手爪子:“老冯,本官这趟既然回来,就不怕你参劾,要不咱们赌一赌,看看谁先倒霉?”

    冯保见秦林如此笃定,心头就打了个突,暗道这小子从来奸诈狡猾,这次擅离职守回京,还敢公然现身,难道他有什么出奇制胜的机会,所以才有恃无恐?

    别看冯督公威风凛凛,可在秦林跟前是吃了好几场亏,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免不得疑神疑鬼。

    秦林又道:“老冯你也别不信,我秦林什么时候靠装腔作势哄人?只要老冯你跟我走一趟,就什么都明白了,如果督公觉得受骗上当,到时候只管抓了我,认打认罚!”

    “好,不怕你飞上天!”冯保咬了咬牙,觉得怎么着都是自己胜券在握,倒要看看秦林想耍什么花招,毕竟冯督公是真心想收服秦林为己所用嘛。

    秦林又朝东厂衙门里头招手:“老霍,老霍出来一趟。”

    呵,这可够明目张胆的,东厂众官校都暗地里直吐舌头,都知道霍重楼是秦林一伙的,但这么做也太有种了吧!

    霍重楼一个箭步就从后面跨出来了,他最近这段时间呆在东厂,什么活也不干、什么权也不抓,就当个空头管事,整天和大伙儿吃吃喝喝吹牛打屁,像是东厂根本没他这人一样。

    不用说,这是秦林的安排,叫他在东厂暂时隐忍,和众官校番子混个脸熟就行了,只要冯保做着东厂督公,你这号额头刻着秦字的家伙想打钉子进去,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霍重楼心甘情愿的忍耐,因为他知道秦林一定会让自己得到丰厚的回报,这不,机会就来了,霍重楼有种强烈的预感……

    “老冯,咱们去小汤山!”秦林骑上踏雪乌骓,啪的一鞭子抽下,徐辛夷乘照夜玉狮子紧随其后。

    冯保也坐上千里马:“儿郎们跟紧点,别让这厮抽空子溜了!”

    “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秦林回头大笑:“要是想跑,何必专程来找你?”

    一行人疾驰出京,很快来到了小汤山外面,那处埋尸的山坳。

    冯保见这里围着不少村民,中间有座被刨开的坟,就皱了皱眉头,低声问道:“徐爵,这是什么地方,挖的是谁的坟?”

    秦林笑着骗腿下马,凑近了贼眉鼠眼的道:“老冯你就别瞎猜啦,实话告诉你,这儿埋的就是曾经在梁府服侍梁邦端的丫头。”

    啊?冯保身为东厂督公,收受巨额贿赂之前当然要把对方的底儿仔细摸一摸,他也隐约知道点梁府这事儿,这家伙老奸巨猾,略一思忖就猜到了大概,神色变了变,低头问道:“刘三刀,刘三刀来没来?尸体埋在这里,多久能变白骨啊?”

    “启禀督公,这里地气和暖、土地潮湿,最多一年尸体就会化成白骨,”东厂资格最老、技术最硬的刘三刀给出了非常肯定的答案。

    哼哼哼,冯保冷笑着,自觉已经胜券在握。

    你待会儿还能笑出来,我就服你!秦林嘿嘿一笑,挥手下令挖坟起尸。

    !@#

荆湖卷 730章 天不藏奸

    730章天不藏jiān

    本公还就笑得出来!冯保不愧为东厂督公,见秦林到现在还假装从容不迫,他也就笑得更加yīn狠刻毒。e^看

    诚然曾家人都可以证明chūn桃死于肺痨,但冯保总内外的内廷头号大太监,深得李太后信任,联手张居正把持朝纲,连万历皇帝都让他三分,岂能因几个村民的证言就被扳倒?再说了,冯督公还有一千种办法让他们根本开不了口。

    关键的尸体,却已被下葬一年多了,连经验最丰富的刘三刀都断定早已化为白骨,从一堆白骨上,绝对没办法检查出肺痨啊!

    冯保做着东厂督公,有些断案的经验,他自己也觉得这里cháo湿温暖的气候,尸体应该保存不了多久,秦林到现在还故作姿态命人挖坟。

    “哼哼,不到黄河心不死,”冯保瞥了秦林一眼,yīn阳怪气的冷笑。

    秦林浑然没理会冯保的挑衅,只是侧着脑袋低声嘱咐徐辛夷:“老婆,你站远点,最好用熏香手绢把鼻子捂住。”

    切~~徐辛夷很不以为然的吐了吐舌头,咱们徐大小姐才不听秦林的话呢,心说本小姐血案也见过好几场,率众出城围猎时,打到了山羊野猪也曾亲手开膛破肚,你当我是没见过血的千金小姐张紫萱啊?

    曾chūn牛卖力的刨着,额角汗珠子大滴大滴往下掉也不管,他只知道这次事情大了,来的那老太监好像真是东厂冯公公,妈呀,他老人家得比里长大多少圈?

    本来已经往下挖了两尺,再刨了十几下,差不多挖到尸体了,忽然曾chūn牛往后就退,愁眉苦脸的直捂鼻子。

    怎么啦?徐辛夷好奇心比谁都重,往前走了两步,小心的嗅了嗅,顿时蜜sè的脸蛋变成煞白,忙不迭的往后直退,简直像白日里撞到了活鬼。

    天哪,这也太臭了吧,既不是命案现场的那种血腥,也不是陈旧坟墓开启之后的腐朽味道,而是一种带着酸腐的恶臭,连夏天烈日下晒了三天、长满蝇蛆的死鱼烂耗子,都没这股味道来得浓烈!

    “呃~呃呕~”徐大小姐足足退了十来步,还低着头干呕不止,胃里翻江倒海的难受,幸好一只温和有力的手抚着她的脊背,帮她顺气。

    这才是好奇害死猫呢,徐辛夷真是被臭味熏惨了,半晌才心有余悸的道:“好臭,好臭啊,本小姐也见过不少死尸了,怎么会臭成这样?”

    “因为这具尸首与众不同啊,”秦林一副早已料中的样子。

    “啊呀,你、你还真是狡猾!”徐辛夷这下恍然大悟,怪不得最开始秦林不让把尸体挖出来,也不肯像以前那样亲手去解剖呢,原因在这里呀。

    秦林以敏锐的嗅觉,在曾chūn牛挖到两尺深的时候,就闻到了那股可怕的死亡气息,这种臭味也验证了他之前的判断,于是暂停挖坟,径直回京师引来了冯保。

    “有时候,我也会偷偷懒、耍耍滑,”秦林坏坏的笑着,那模样实在很惫懒。

    徐辛夷白了他一眼,谁不知道你最爱偷jiān耍滑?

    秦林偷jiān耍滑,冯保就没他那么轻松了,这位东厂督公捏着鼻子,嗓mén又高又尖:“怎么、怎么臭成这样子?不是变成白骨了吗?刘三刀,你去看看是咋回事儿,呃……老刘?”

    冯保惊讶的发现,刘三刀的神sè变得极为古怪,呆呆的站在原地。

    自从闻到那股特殊的臭味,刘三刀就脸sè大变,作为东厂经验最丰富的老档头,他非常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老刘、老刘,督公叫你呢!”徐爵小声提醒着,心中暗道这老刘头是越老越不成话了,要不是看他经验丰富,早该把他开革回家啃老米饭。

    啊,哦,刘三刀回过神来,赶紧朝冯保跪下请罪,冯督公这时候当然不会和他置气,用袖子掩住脸,挥挥手让老刘上去。

    刘三刀倒也不含糊,撕下块衣襟叠了几层,严严实实的méng住口鼻,这才顶着恶臭走到坟边,仔细一看就摇摇头,大声回禀:“启禀督公,这尸首已变成了蜡尸!”

    蜡尸,什么是蜡尸?冯保茫然不解:“你不是说早变成白骨了吗,这蜡尸又是嘛回事儿?老徐、老陈,你们给本公说说。”

    因刘三刀判断失误,冯保已经有点不信任他了。

    徐爵、陈应凤自从听到蜡尸二字,却是神sè剧变,此时便硬着头皮道:“督公大人,凡féi胖之人埋在湿热之地,便有可能不变白骨,而变作蜡尸……”

    秦林从旁听着就微微一笑,心说这两位做着掌刑千户、理刑百户,果然有点mén道,对尸体蜡化的描述倒也**不离十。

    蜡化是一种相当罕见的尸体现象,某些féi胖的尸体含有较多的脂肪,长期埋在不通风的cháo湿之处,比如河底的淤泥之中,**进展就会相当缓慢,在较高的温度下,尸体脂肪迅速分解成脂肪酸和甘油,然后再和各种无机盐结合,生成灰白sè的蜡状物质,使尸体得以保存下来,就叫做尸体蜡化。

    冯保听说尸体变成蜡尸,就有些惊慌,尖着嗓子叫道:“没有变成白骨吗?那、那尸体的内脏……”

    徐爵和陈应凤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该怎么回答。

    “内脏当然还是完整的啰,”秦林笑嘻嘻的替他们作答。

    实际上人们用动物油脂制造féi皂的过程,和尸体蜡化也差不多的,这样的尸体,就像被密封在了一大块féi皂里面,内脏得以保存下来。

    冯保的脸sè一下子多云转yīn,黑着张死人脸,沉声道:“老刘,把尸首nòng出来检验,仔细点,千万不要nòng坏了。”

    秦林早防着冯督公这手,也道:“老霍,你帮刘老爷子一把,那尸首滑得很,他老胳膊老tuǐ的nòng着也不方便。”

    刘三刀当然知道自家督公说的反话,赶紧趴在坑边,伸手去抓尸首想搞破坏,可那尸首确实滑溜溜的——féi皂能不滑吗?又在三尺深的坑里半埋着,他一抓竟没抓起来。

    不等他抓第二下,霍重楼已施展轻功如苍鹰扑击而下,伸出指甲焦黄的一双大手,也不顾又脏又臭就这么从尸首底下chā进去,豁的一下就把滑溜溜的尸首抬了出来。

    哇、呕!顿时数不清的人发出了干呕,就算是冯保带来的东厂番子,也有不少背转身大吐特吐。

    见过的尸首多了,可没几人有“眼福”见过这号的,它既不是光溜溜的白骨,也不是皮肤惨白的新死之人,而是黄不啦几活像féi皂的那种颜sè,皮ròu都还有,保持着人的基本形状,偏偏皮肤都油浸浸的皱缩起来,好似涂了一层黄油,而且因为被霍重楼翻动,不少地方正浸出粘腻浑浊的黄sè液体……

    老天爷!徐辛夷赶紧捂住眼睛,背转身跺着脚:“秦林,你怎么不早说?本小姐、本小姐几天都吃不下饭啦。”

    秦林苦笑,早说你会信吗?

    好在徐大小姐毕竟是将mén虎nv,喘息几下平静下来,好奇心又上来了,杏核眼咕嘟嘟一转,拉着秦林的胳膊:“喂,你怎么知道会尸体变成这样子?是闻到气味吗?不对,你开始准备走的,后来又突然回去,命令曾chūn牛起坟。”

    “还记得赵和甫说过,梁夫人是为什么才派曾chūn桃去服shì梁邦端的吗?”秦林故意卖个关子。

    徐辛夷眨巴眨巴眼睛,想了想就恍然大悟:“对了,是因为她生得白胖,梁夫人说她模样有福气,才派去服shì病儿子的!”

    就是这里了!

    秦林本来也没把普普通通的这句话放在心上,但到了这处山坳,临走时看到各处的温泉,忽然之间就脑中灵光一闪:这里离小汤山温泉不远,地下有地热活动,埋尸这处藏风聚气的山坳又不怎么通风,地下必定又cháo湿又温热,偏偏死者曾chūn桃体形较胖,还没葬棺材,而是用草席子裹了就埋在泥里……我靠,正好符合尸体蜡化的必要条件啊!

    他立马调转脚步,命令曾chūn牛挖坟起尸,只挖了两尺就闻到那股尸腊化特有的奇臭,犹豫了一下就决定偷个懒,把冯督公和东厂诸位叫来顶缸。

    好东西,要大家分享嘛,嘿嘿嘿……秦林这家伙,心眼真是坏极了!

    这下好了,霍重楼出手把尸体彻底nòng出来,众目睽睽之下,刘三刀也没法趁机luàn搞了,只好站在旁边干瞪眼。

    秦林吩咐道:“一事不劳二主,老霍就多担待,把尸首的肺nòng出来请冯督公瞧瞧吧!对了,先méng上口鼻!”

    霍重楼学刘三刀也méng上了口鼻,他开xiōng验肺的手段与众不同,不用刀不用锯,运起大力鹰爪功,那焦黄锋利的指甲就堪比钢刀,伸出手指一划拉,豁的一下就剖开了xiōng腔,掏出了曾chūn桃的肺脏。

    嘶——众人倒chōu一口凉气,但见那肺脏又肿又烂,不少地方还有灰黄sè的病灶,分明就是得了严重的肺痨!

    曾chūn桃生前因为白胖富态,被派去服shì患病的梁邦端,最后被梁府抛弃而死;哪知她死后同样因为féi胖,被埋在温泉地热流经之处而形成尸体蜡化,将病坏的肺脏保存下来成为证据,时隔一年多之后终于在秦林手上,将真相大白于天下,这恰是天理昭彰、报应不爽!

    或许,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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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湖卷 266章 哭灵断义

    266章哭灵断义

    把秦林拉到旁边,徐文长也没问是不是他下手杀的王本固,直接就道:“张江陵想收王老贼为门下走狗,俗话说打狗还看主人面,长官诛戮罪魁自是替天行道,可怎生过得了当朝辅那一关?”

    久居相位的江陵帝师张居正绝对不容易糊nong,身处朝堂之上,行事自与常人不同,他要收服王本固,结果秦林走了一趟王本固就上吊自杀了,在张居正眼中这件事根本就不需要证据,辅帝师的怒火将直奔秦林而来。

    秦林皱了皱眉,他虽与张居正所行之道不同,却也无意与其对抗,“先生有何良策?”

    “老头子有上中下三策,不知长官想听哪种?”徐文长眼睛里闪着狡诈的光芒,当年总督幕府里面神机妙算的军师,又回来了。

    “从上策说起吧。”秦林肚子里暗笑,还上中下三策呢,果真有点算无遗策的味道。

    徐文长面带笑容侃侃而谈:“长官与徐大xiao姐jiao情匪浅,这上策就是迎娶国公之女,张江陵虽权倾天下,南京城内外却是魏国公一言九鼎,长官只需脱离锦衣卫调入南京大营,得一正三品指挥使直如探囊取物,积功迁转,以长官之才具于而立之年做到都督佥事,不huo之年加太子太保,应非难事。”

    都督佥事是正二品武职大员,太子太保更是从一品的太子三师,在大明官场中已是金字塔极高处的职位,徐文长说来却分毫也不当回事——秦林如果做了徐家的女婿,有魏国公这个老泰山鼎力相助,从正三品指挥使做起,二十年间做到如此高位并不是天方夜谭。

    但是秦林想了想,心中已否决了这个“上策”。

    作为刑事侦查人员,他在后世只接受过相当简单的军事训练,自问并没有戚继光、俞大猷那样的本事,如果调入朝廷经制大军,就放弃了刑侦的本行,升官主要得靠魏国公的裙带关系,这就没多大意思了。

    徐文长察言观色便知秦林心意,笑了笑又道:“老头子的中策嘛,便是和黄公公、霍司房商议,暗中托庇于冯保冯督公,甚至调入东厂任职。”

    哦?秦林眉头一挑:“冯保不是张居正同党吗?”

    “一个内阁辅、一个司礼监掌印太监,就算亲如兄弟,到头来终究貌合神离,”徐文长拈了拈hua白的山羊胡子,“当初他们携手对付前任辅高拱,所以结成联盟,现在两人的位置都已坐稳,内廷外朝之争必将潜流涌动,明面上自是精诚合作,暗地里还是要互相掰掰手腕的。像招抚五峰海商一事,有长官您去就尽够了,何必再派个霍重楼?分明就是内廷在和外朝争功。”

    徐文长说的很有道理,张居正和冯保自始至终都是盟友,但他们同时也在互相争夺同盟的主导权。

    在万历帝初登基的一段时间里,毫无疑问张居正牢牢占据主导地位,他用一个“高拱有废立之心”的传言,就把李太后和冯保吓得够呛,驱逐高拱、自任辅之后,更是威福日盛,但有军国大事,李太后动辄便叫“听凭张先生处置”。

    但时间日久,李太后、冯保等人逐渐会现大明朝稳固的制度使得外朝文官并不会对他们形成实质性的威胁,对张居正的倚赖便会渐渐减退,争夺同盟主导权的想法就开始占据上风了。

    如果这时候秦林投入冯保麾下,想必对方一定会对他委以重任吧,而且厂卫一体,秦林的刑侦手段仍有用武之地。

    “不好,本官虽与张辅道不同不相为谋,但本官的道和他的道并非水火不容,如非万不得已,不必和他作对。”

    秦林结合后世的经验,认定张居正的新政不能达到理想的效果,最终难免人亡政息;但清量田亩、抑制兼并、追缴官绅积欠、减低百姓负担的政策,促成俺答封贡、调戚继光编练装备大量火器的新式军队、隆庆月港开海等等举措,都是被历史证明的英明决断,卓有成效的促成了万历年间大明朝的中兴之势。

    再者,记忆中冯保似乎下场也不大妙……

    “有没有更好的方法?”秦林挠了挠头,“请先生把下策也说一说吧。”

    徐文长点点头,似乎早已料到了秦林的选择,“下策嘛,也很简单。试问张居正想保住王本固,所为何事?也不过利用王老贼的清流影响力,替他的新政摇旗呐喊,减少来自清流的攻击,假如我们也能做到这点,他又何必非得保住王本固?不过……”

    秦林眼睛一亮,赶紧追问:“不过什么?”

    徐文长似笑非笑的看了看他,颇为促狭的道:“张江陵才干为大明朝历代辅第一,这脾气嘛只怕也得排第一,自丁忧夺情之后越独断专行,将尚书shì郎都如奴仆般呵斥,长官虽能在某些方面做出补救,可忤逆了他的意思,还得有人在张相爷面前代为转圜,才能逢凶化吉。

    唉~~可惜长官叫那位相府千金伤心yù绝,她必不肯替咱们做这件事,所以老头子的这个办法虽好,也只能算下策了。”

    就算秦林脸皮极厚,此时也少不得老脸一红,讪笑道:“那也未必吧……”

    徐文长大笑,一揖到地:“长官果然尽得风流!常因酒醉鞭名马,惟恐情多误美人,长官信乎哉?”——

    距离南京都察院不远的一座府邸,乃是副都御史耿定向的宅子,书房之中,这位正三品大员像热锅上的蚂蚁,不停的转着圈子,时不时的长吁短叹。

    左都御史王本固死了,是上吊自尽的,留下的遗书居然说当年为了沽名卖直、为了升官,上奏冤杀汪直、污蔑胡宗宪,害得东南十年倭1uan,牺牲十万军民!

    “天哪,王兄你好糊涂!”耿定向简直yù哭无泪了,你老人家自己要死就死吧,何必爆出这么大一桩丑闻?岂不是连累大伙儿吗?

    虽然没有参与当年那桩烂事,可清流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

    王本固是他们这群清流言官的扛把子、旗杆子,无论朝堂、士林还是民间提到他名字都竖起大拇指道一声“好个清官”,借着这清官之名,胡1uan上折子参奏别人,只说你是忠心耿耿,犯了什么错儿,也只是一时失察,当真便如护身符似的,无往而不利。

    可现在王本固竟在死前自承其罪,把清流言官沽名卖直的老底子都给翻了出来,这不是把大家伙儿捞取功名的路子都给挖断了吗?

    身为清流旗杆的王本固这一倒下,连带着都察院里头人心惶惶,王本固和耿家兄弟这一派本就和新政有点过不去,张江陵会不会借此机会,伸手给他们狠狠一击?

    耿定向郁闷得不行,暗骂王本固死了都要害人,自己jiao友不慎,摊上这么个傻瓜。

    可怜王本固身死名灭就算了,连往日的盟友都拿他骂个狗血淋头,真叫个遗臭万年。

    监察御史陈可礼、给事中胡静江等门生故吏面面相觑,见老师这幅样子,他们也愁眉不展,平日里大家伙儿互相吹嘘,你是孤高清介,我是社稷之臣,王本固就是他们的核心,没想到现在竟然成了十年倭1uan的元凶罪魁,岂不叫人无地自容?

    “老爷,老爷,”管家从外面xiao跑着过来。

    “什么事?”耿定向大皱眉头,“不是说了这会儿不见外客吗?”

    那管家附到他耳边低低的说了两句,耿定向立刻眼睛睁大:“快、快请!”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王本固一案中的关键人物,锦衣卫副千户秦林。

    秦林昂然直入耿家府邸,这一番耿定向不比以往了,满脸堆笑的迎出来:“秦长官大驾光临,弊草庐真是蓬荜生辉啊——快快快,替秦长官奉茶,泡我书房那盒新到的庐山云雾茶!”

    耿定向也是个假仁假义的清流,但手上还没有王本固那样的血债,前倨后恭只因时势剧变他进退失据,又怕秦林出什么幺蛾子整治他。

    现在的耿老先生已是气焰顿消,可再也经不起折腾了。

    秦林迟疑不言,看了看陈可礼、胡静江等人。

    耿定向立刻挥手叫门生暂且退下。

    秦林哂笑着,从怀中取出几封书信,递到耿定向手中。

    耿老儿一看,立刻全身巨震面色苍白如纸,手不停的抖起来:几封书信尽是他和刘一儒、王本固的文字往来,里面很有些不足为外人道的鬼名堂……

    秦林与他密谈了半个时辰才离开,耿老先生亲自送到了大门口,这位副都御史把腰呵得很低,脸上的笑容异常谄媚。

    第二天,南京城中就生了一件奇事:王本固死后自曝其罪,所以以前的门生故吏都惶惶不可终日,停着棺材的王家,连鬼都不上门。

    偏偏清流言官的第二号人物,副都御史耿定向大张旗鼓的去了王家,他的作为更是稀奇,先在灵前大哭一场、又助了二百两的丧葬银子,最后却chou出宝剑将衣袍一角割下,扔在灵前。

    “王本固,你我本属同僚之谊、朋友之义,但你沽名卖直、欺世盗名,实在天理难容!”耿定向义正词严,雪白的浓眉倒竖、眼睛睁得溜圆,简直就是包龙图灵魂附体,指着灵牌声如洪钟的怒道:“从此咱们割袍断义!”

荆湖卷 577章 灯神穆先生

    府中,青黛、徐辛夷还等着秦林,朱尧媖就已经送回了宫中。

    秦林笑着将这件事说出来,青黛将小舌头一吐“羞、羞,那个塞严真不害臊,好好的贡使是咱座上宾,偏要偷东西。”

    徐辛夷刻是不怎么奇怪,点了点头:“我祖宗中山王留下的文章里头,就脱塞外草原上明偷明抢,各部族之间尔虞我诈,风俗与中原大不相同。”

    说罢,徐辛夷又歪着脑袋想了想“对了,既然蒙古人在这里,黄台吉还是黄金家族的嫡系子孙,秦林你能不能拿‘乌尔温也力’去问问他,看他知不知道这是个什么宝贝。”

    青黛是个老实丫头,嘟着嘴摇了摇脑袋:“徐姐姐,不可能的,黄台吉和春哥哥作对,他就算知道宝贝的来历,也一定不肯告诉秦哥哥。”“这个老实疙瘩,难道你秦哥哥不会诈他一下?”徐辛夷恨铁不成钢的戳了戳青黛腰眼,惹得小丫头咯咯娇笑。

    秦林嘴角一撇,笑容格外奸诈,说别的也许有我不在行的,这诈唬人哪,嘿嘿嘿嘿。

    徐辛夷说着就进了内室,取出盛装乌尔温也力的金匣子递给秦林。

    三人至始至终都没注意到,牵着大黄狗在外面玩的阿沙,听到乌尔温也力这名字就把耳朵竖了起来,专心听着里面的动静,待看见徐辛夷拿出那只浮雕着大猫的金匣,顿时眼睛变得贼亮贼亮,第二天秦林揣上金匣,就去了会同馆。

    上次是直奔蒙古人住处进行搜查,搜了就走,前后不到一刻钟;这次秦林就去见了两位管会同馆的主事老爷。

    兵部车驾司主事协理会同馆陈克志是老熟人了,见了秦林格外恭谨,因为懂得做人留一线,他才没丢了乌纱帽。

    礼部主客司主事提督会同馆的位置则从韩荐换了另一位姓周的,上次秦林、徐辛夷大闹会同馆,痛打东吁王朝大王子莽应里,韩荐偏帮外藩,所作所为有辱国格,礼部尚书潘昆已经把他革了职换了这位同主事。

    周主事晓得自己这官儿是怎么来的,要不是秦林踹翻了韩荐能轮到自己来提督会同馆?因此他的笑容那叫个灿烂呀,鞍前马后的侍候着,把秦林当成自个儿亲大爷。

    秦林这家伙一肚子坏水儿,就寻思怎么叫两位主事配合配合诈唬一下黄台吉,骗他说出乌尔温也力的来历和用途。

    还没等他想出主意就听得远处砰砰砰的响,声音短促有力,与爆竹大相径庭,有经验的人一听就知道是枪声。

    秦林吓了一跳,还以为又要出什么枪击命案,就待领着人冲过去。

    不料陈克志和周主事都只是微微皱了皱眉,两人嘟哝着抱怨:“赵主簿好这些杂学,怪不得科举名落孙山,只能拿书走杂流路子。”“可不是嘛,缠着那鲁密国使臣一会儿就砰砰的放枪真是惹得人心烦!”

    秦林上辈子就是成天玫枪的,听到枪字就来了兴起,倒把乌尔温也力的事情丢在后面,让两位主事带他去看怎么回事。

    路上问起周主事就说了原委。

    那鲁密国出好枪,派来的使臣以及卫队穆有不少鸿胪寺主簿赵士桢是朝廷派来接待,并且教导这些贡使朝礼仪的,哪晓得他放着正事荒废不管,礼仪只是粗粗的糊弄几遍,大略过得去就算了,却成天缠着鲁密国使臣研究枪,鲁密国?秦林纳罕,他知道安南是越南,天方是阿拉伯,撤马尔罕在中亚,吐鲁番在新龘疆,却不知道有鲁密这个国家,就仔细的询问周主事。

    这位周主事在礼部任职,又派来管会同馆,对天下四方的藩属国家刻是很清楚,讲说起来如数家珍。

    听了一会儿该国的地理位置和风土人情,秦林这才恍然大悟,原来鲁密国是罗姆苏丹国的转音,这时候罗姆苏丹国已经被奥斯曼土耳其所灭,但明朝仍以鲁密国称吁土耳其。

    弄明白这点,秦林越发吃惊了,以他不多的历史知识也知道这时候奥斯曼土耳其如日中天,夺了东罗马帝国的君士坦丁堡改作伊斯坦布尔,水陆大军压得欧洲天主教国家喘不过气来,它的统治中心远在小亚细亚,靠近欧洲,和大明并不接壤,怎么会廿心以较低的藩属身份前来大明朝觐?“哈,还不是咱们永乐爷积威犹在,叫四夷不敢正眼觑我大明!”兵部主事陈克志眉飞色舞。

    当年中亚的突厥化蒙古人帖木儿自诩为成吉思汗事业的继承人,建立了庞大的帝国,向西击败了全盛的土耳其,生俘巴寒耶特苏丹,迫使土耳其向他称臣纳贡。

    这时候中原的元朝已经被明朝击败,帖木儿帝国的疆域是元朝四大汗国,他又是蒙古人,明朝就按元朝向四大汗国征收贡赋的旧例,要求西亚的帖木儿帝国进贡。

    帖木儿一开始并没有理会,最终还是遣使进贡,并在官方信件中自称是“臣”奉明朝为宗主。

    但帖木儿想的绝对不是奉中土为宗主,相反,通过使节他在不断了解明朝的情况和国力,在充分准备之后帖木儿撕下脸皮,扣押了中国使节,统帅大军向明朝发动进攻。

    这时候明朝是永乐皇帝朱棣在位,也相应的做好了军枵事部署,准备和来势汹汹的帖木儿决战一明朝的兵将们可不怕他,朱林时代大明的陆军没事儿就去蒙古草原转两圈,水师呢,郑和郑公公七下西洋,在印度尼西亚设立旧港宣慰司,海军都跑到非洲去宣扬国威啦!

    哪晓得帖木儿还没踏上中国的土地,就突然生病,一命呜吁,几个儿子开始争权夺利,这场观模旷古绝今的世纪大战就没能打起来,以虎头蛇尾告终。

    不久之后,帖木儿的一个儿子继承了老爹的大部分实力,又派了使臣以藩属身份到大明来朝贡,朱棣就举行了大规模军枵事演习请他参观,只见兵马雄壮,枪炮如林,那使臣不禁叹息拜服:“幸亏我国帖木儿大帝病死在了进军大明的途中,否则他一生常胜不败的威名,恐怕就睢以保全呢。”

    此事传扬开来,凡是被帖木儿帝国击败的国家,无不对大明敬畏有加。

    帖木儿帝国是大明藩属,奥斯曼土耳其又曾是帖木儿的藩属,所以即使过去了这么多年,强盛的土耳其苏丹仍栓常派使臣前来朝觐,表达他对东方天朝的敬意。

    这些掌故从兵部主事陈克志口中说出,自是意气风发。

    秦林听得心潮澎湃,遥想当年中华国威远布于非洲、小亚细亚,真是辉煌无比!

    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秦林也恨不得随郑和远航西洋,也恨不得随大军逐鹿塞外……

    再次响起的枪枵声,捉醒秦林已经到了地方。

    果然是昨天见过的鸿胪寺主簿赵士桢,他手里拿着一只很长的火绳枪,枪口还冒着袅袅青烟,看到秦林,他有些吃惊。

    赵士桢身旁站着好几名土耳其打扮的人,为首的老者翼黑脸上一昏雪白的大胡子,绿眼珠、鹰钩鼻,头上缠着白布包头,身穿蓝色大团花缎袍子,腰间挂一柄镶满宝石的弯刀,脚踩尖头往上翘的皮靴,看上去就像个住在阿拉丁神灯里的精灵。

    “灯神,灯神,你的油灯在哪里?能不能满足我的三个愿望?”秦林笑着自言自语。

    鲁密国使臣将手放在胸口,弯腰致意:“日安!尊贵的天朝大臣,原来您对阿拉丁神灯的故事如此熟悉,这在我国是妇孺皆知的,但在东方的天枵朝,懂得的人恐怕不多呢。”

    秦林一个趔趄,原来这鲁密国使臣的汉话税得这么好,刚才开玩笑的话被他听去了。

    “是啊,我听说过那个故事。”秦林摸了摸鼻子“呃,老兄这身打扮,还真像灯神。”

    鲁密国使臣笑道:“穆拉德优素福,竭诚为您放劳,不知我有没有福份知道天朝大臣的名字?”秦林今天身穿蝼袍玉带,所以熟悉中国的穆拉德一看就知道是位朝中新贵,起初看他年纪轻轻,还以为是位公公,结果看到他有喉结,才晓得对方身份必定非常尊贵。

    周主事加意讨好,替秦林说道:“

    这位秦将军官讳上秦下林,乃是本朝锦衣卫都指挥使、骠骑将军、上护军、北镇抚司掌印、奉旨提点诏狱,当朝圣眷优隆,并没有第二个人可比”

    “原来是天朝大皇帝的宠臣,幸会幸会!”穆拉德再次把手放在胸前,低低的鞠了个躬。

    周主事、陈克志两位直皱眉头,到底这穆拉德对中国了解还不够,在鲁密国想必宠臣是很好的称谓,但在中国,说某人是宠臣,就与佞幸相距不远了心“

    穆先生,你怎么说的?”周主事大声道:“

    秦将军屡立大,公忠体国,所以朝廷依为泰山之垂,积升到如今的官职,并不是邀宠升官的幸进之徒。”

    穆先生?秦林又是一个趔趄,周主事真是有才啊,下回该童虎或者沙加上场了吧?

荆湖卷 578章 鲁密铳

    穆拉丁从善如流,立刻改过口wěn,笑眯眯的重新向秦林致敬,“原来秦将军立下这么多功劳,积功做到大官,本使者真是失敬得很!也只有伟大的天朝才会有您这样年轻而聪明睿智的官员。”

    “过奖,过奖”秦林和穆拉德寒暄几句,眼睛则望着赵士桢手里拿着的那杆火绳枪。

    这支枪的外观构造,与大明以前用的鸟枪,以及秦林后来制造的掣电枪、迅雷枪大不相同,最突出的特点就是枪管格外细长,差不多有四尺五六寸,加上后面的握把部分,全枪长在六尺多,也就是两米多长,赵士桢拿在手里,枪支长远远超过了他的身高。

    赵士桢见秦林望着自己,顿时脸上一红,讪讪的道:“下官科场失意,偏生喜好摆弄这些奇技yín巧,想是枪声惊扰了秦长官?实在惭愧得很。”

    正如张公鱼所说,八股科举是正途出身,其他都是杂学,赵士桢以书法杂流入官场,这几乎成了他的心病。

    秦林鼻子里哧的一声,接着哈哈大笑。

    赵士桢脸sè立马黯淡下去转而生出jī愤之意,脸上青气一闪,腮帮子鼓鼓的,待要和秦林争辩。

    不料秦林收住笑声,却正sè道:“什么奇技yín巧?这是保家卫国、

    开疆拓土的正道!满朝会写〖道〗德文章的大人先生们成千上万,像赵主簿这样的人却少得可怜,所以本官倒觉得格外可贵呢。”

    礼部周主事和兵部陈主事两位都是两榜进士出身的,听了这话颇不以为然,〖道〗德文章才是以仁德教化四方的根基,这些奇技yín巧算得了什么?

    可秦林官居二品,执掌锦衣卫北镇抚司,乃是当朝一等一的红人,两位主事就算有什么不同意见,也只好憋在心里面,乖乖做个闷声葫芦。

    赵士桢就不同啦,他以书法杂流入仕,做个八品的鸿胪寺主簿,到处吃正途出身的官员白眼、受一肚子闲气没处,何尝有人对他说个“好”字?

    秦林一番话下来,赵士桢只觉心头热流涌动,饶是他性情偏jī、桀骜不逊,也顿生将秦林引为知己之感,只是地位的巨大差距和累年来遭受的白眼,让他不敢太过相信今天的际遇。

    “这位秦长官究竟是真心话,还是随口敷衍我呢?”赵士桢心头暗暗纳罕,忽然转而叹道:“赵士桢啊赵士桢,你多大官儿?秦将军官居二品、圣眷优隆,何必来敷衍你!”

    秦林见赵士桢神sè变幻不定,就晓得对方心头必定bō澜起伏。

    不管赵士桢性情多么偏jī、桀骜,他毕竟只是个区区八品小官,而且杂流出身,将来并没有多大前途,作为正二品大员的秦林主动示好,他还能不jī动一把。

    果然,赵士桢深深一揖:“秦将军谬赞,卑职愧不敢当。卑职虽在鸿胪寺任职,却喜好摆弄枪炮,若秦将军有所差遣,卑职定当竭诚效命。”

    秦林微微一笑,赵士桢不在官场便罢了,既然在官场,略施小计还怕他不替本官效劳?

    不过这人到底有什么本事,这鲁密国来的枪有什么好处,还得试一试。

    秦林指了指赵士桢手里的鲁密统“这外藩来的枪,与本朝所用的鸟枪有何区别?有劳赵主簿放几枪看看。”

    赵士桢毫不犹豫,抄起火药、弹子装入枪管,用搠杖从枪口伸进去,将弹药压实,火绳本是点燃的,将机括一扳到位,这就瞄准射击。

    大约三十多丈外的围墙上挂了个装满石灰的口袋当靶子,赵士桢觑得真切,将扳机一扣,龙头夹着火绳落下,砰的一声枪响,几乎同时远处那石灰靶子就腾起一片白雾。

    秦林见状颇为吃惊,他的掣电枪是短枪,只能在十丈内有这么高的精,迅雷枪是长枪,也只能在三十丈距离内做精射击,射程最远倒是能达到五六十丈,但那就是排成队列做弹幕射击,能不能打中就看概率了。

    像这个枪,三十多丈外还能保持很高的精,至少在精这一点就超过了原来的掣电枪和迅雷枪。

    也难怪,它的枪管异乎寻常的长,所以精才高嘛。

    这时候枪托、扳机、龙头、药池这些部件,制造起来相对容易,但制造精良的枪管非常困难,秦林的掣电枪之所以造价和制造工时大幅下降,就是考虑到短枪的使用环境,将枪管长减低到了鸟枪的三分之一,于是工时立刻成倍下降到鸟枪的十分之一。

    以此推算,这鲁密统的枪管差不多是掣电枪的六倍、迅雷枪的两倍,它的造价和工时岂不是高得离谱?

    秦林将这番疑huò提了出来。

    赵士桢大为佩服,睁大了眼睛:“原来掣电枪、迅雷枪是秦将军做出来的,下官真正没有想到!用钢片击打燧石火,不必去点火绳,这巧妙之处非常惊人呢!至于枪管制造嘛,下官也不清楚,穆先生有些语焉不详。”

    穆拉德咧着嘴呵呵的笑,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敝国这种枪,别的并无出奇,就是打火也赶不上贵国掣电枪、迅雷枪的机巧灵便,唯独枪管特别长,乃是用专门的机器制造出来,敝国苏丹令上下严守秘密,决不允许外传。”

    赵士桢闻言就神sè一暗,看着手中鲁密锐,却制造不出来,实在郁闷得很,就算找人家买几支,也没法大规模装备呀!

    秦林倒是咧嘴一乐,要是真的不敢外传,穆拉德何必说这么多废话,又如此热情的介绍鲁密镜?这位老兄怕也是和我秦某人一个路子的。

    “来来来,穆先生咱们借一步说话”秦林扯着穆拉德就走到一边。

    只见秦林扯着穆拉德说话,灯神先生时而嘀嘀咕咕,时而摇头做愤然之状,时而拍着xiōng口以安拉之名起誓,到了最后却眉huā眼笑,和秦林笑嘻嘻的拉起手来。!。

荆湖卷 579章 博采众长

    穆拉德不愧为土耳其jiān商,敲竹杠的本事竟和秦林在伯仲之间,这才是王牌对王牌,两人chún枪舌箭、你来我往,几番拉倨战,最后秦林足足沉吟了一炷香的时间,最后将牙关狠狠一咬:“黄金两千五百两换全套技术,成就成,不成拉倒,老子半个铜子也不往上加了!”

    “安拉在上!”穆拉德狡狯的绿眼睛里,终于闪耀出欣喜的光芒,将手放在心口,深深的鞠了一躬:“慷慨的天朝大臣,您会得到您希望中的一切,穆拉德将竭诚为您效劳。,…

    就知道你见钱眼开!秦林脸上笑嘻嘻的敷衍着对方,心头把这穆先生狠狠鄙视一番。

    通过和徐文长的交流,秦林早知道这时候朝贡活动里面,经济成分是很重的明朝可能比较看重万国来朝的政治意义,但各藩属国家则更加重视经济因素。

    像朝鲜这种疆土接壤、深受明朝影响的国家,朝贡使者的官方背景还比较浓厚,而天方、爪哇、鲁密国这些,经常就是由外贸商人充任贡使,朝贡、做买卖两不耽误,政治经济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

    由于到大明来朝甑,从回赐中能够获取不菲的经济利益,有些小国国王甚至出售贡使资格,由出价最高的商人携带国书前往〖中〗国朝觑。

    来的时候听了周、陈两位主事的介绍,秦林心头差不多就有了数,大明威风虽大,帖木儿帝国和奥斯曼土耳其的事情毕竟在永乐年间,当时奥斯曼必定心悦诚服、诚惶诚恐来朝觑,但现在过去了一百多年,土耳其又不和〖中〗国接壤,朝觑的经济因素就比政治意义浓厚得多。

    再看看穆拉德一副jiān商嘴脸,〖中〗国话又说得这么好自然不会是头一次派到〖中〗国来的土耳其官方人士,更像是个常年出海做生意的商客,说不定这家伙的贡使资格都是找苏丹买的呢。

    秦林压低了声音,突然附在穆拉德耳边问道:“老兄,实话实说,你的贡使资格huā了多少钱?”

    “没、没huā钱我是苏丹的宫廷大臣,特遣来〖中〗国朝觑的”穆拉德眼里闪过一丝慌乱。

    正如秦林的猜测,他是常年往来印度洋、〖中〗国沿海的土耳其商人,huā了八百枚第纳尔金币贿略奥斯曼苏丹的阉人弄臣,从而获得了朝甑〖中〗国皇帝的贡使资格。

    秦林敏锐的捕捉到穆拉德眼中的那丝慌乱心头越发笃定,拍了拍他的肩膀皮笑肉不笑的道:“穆先生啊,你放心,本官在福建月港的水师和杭州市舶司各有几位好朋友,要是这次咱们合作愉快,哈哈,………”穆拉德越发吃惊,合作愉快自然不必说,如果合作过程中耍滑头搞得不愉快,将来杭州、月港两处通商口岸,恐怕要永远对自己关上大门了吧?

    秦林本来还要防着穆拉德在技术转让中留一手,既然他要继续在〖中〗国做生意就不怕他蹦到天上去见穆拉德神sè尴尬,秦林又宽慰他:“咱们〖中〗国有句古话叫在商言商,只要你制造鲁密锐的技术好,本官一两金子也不会短了你的而且将来还给你方便。”

    “那是、那是”穆拉德如释重负神情又活泛些了,拍着xiōng脯发誓:“天朝大臣放心,以安拉之名起誓,鲁密锐是世界上最好的枪,无论东方还是西方。”

    先前秦林和穆拉德谈交易,是走到一边嘀嘀咕咕,别人也不晓得他们说什么,最后穆先生这句话声音就矢了些,被赵士桢听到耳中。

    赵士桢科场失利,以杂流入仕途,这些年来受尽了白眼,唯独秦林对他另眼相看,而且在慈寿寺断案过程中,也知道秦将军是位精明强干的新贵,并非邀宠率进的佞臣。

    虽不知秦林和穆拉德详谈的内容,大概猜到是要买鲁密锐的制造技术,这会儿听穆拉德牛皮哄哄,就唯恐秦林被敲了高价,赶紧走上两步,插口道:“穆先生,你这话就未免过头了点,须知咱们大明的……………”话还没说完,秦林却非常武断的摇了摇手,根本不给赵士桢说下去的机会:“赵主簿太过吹毛求疵了,本官已经验看,鲁密统实乃当今一等一的神兵利器,我大明的兵器委实不及他。

    赵士桢好心没好报,憋了一肚子的气,本来以他脾气是当场要和秦林顶起来的,为着先前的好感,终于没有说什么,但脸上的神sè已是极其不以为然。

    穆拉德只是个商人,哪里会想得太深远?听赵士桢说鲁密统也不算尽善尽美,他就担心着前面谈好的二千五百两黄金,以及秦林许诺将来让两处通商海港的朋友照应他的事情。

    等秦林自己反驳了赵士桢,穆拉德笑得眼睛鼻子都看不见了,朝着秦林一竖大拇指:“还是秦将军识货,赵主簿,您的眼光实在不如秦将军。”好嘛,前面穆拉德还一个劲儿和赵士桢展示枪械呢,结果这会儿立马转了。风,真是活脱脱的jiān商嘴脸。

    秦林又敷衍穆拉德几句,谈好过几天派人来谈技术转让的细节问题,这才笑眯眯的和土耳其jiān商告辞。

    周、陈两位主事始终在旁边瞧着,尽管不怎么待见赵士桢,也忍不住道:“秦将军,自古以来是漫天要价就地还钱,买家只有说货不好,好压价的,您刚才要不,咱俩再帮您找穆先生搓磨搓磨?”秦林嘿嘿一乐,谢过两位主事好意,又看了看旁边鼓嘟着嘴巴闷闷不乐的赵士桢:“鲁密铳胜在枪管特长而精度高,造价却相对便宜,是因为它采用了双层枪管叠套技术,以及一种特殊的木制áng。但它是用火绳发火,远不如本官的掣电枪、迅雷枪以钢片击打燧石发火来得方便,口径太细、装药太少,威力上也存在问题”

    着啊,原来秦将军都知道啊,那为什么?赵士桢眨巴眨巴眼睛,一头雾水。

    秦林笑得特别损:“我干嘛要把这些告诉穆拉德?要是鲁密国按照咱们的技术改进了他们的枪支,对咱们大明,对本官来说,又有什么好处?”我倒!赵士桢恍然大悟,心说秦将军真是太jiān诈,哦不,是“深谋远虑”了,鲁密国的先进技术,咱们给他弄过来,咱们大明的先进技术,嘿嘿,不告诉你!

    周、陈两位主事也跌着脚直乐,饶是穆拉德jiān似鬼,也喝了秦将军的洗脚水,真正叫人哭笑不得。

    秦林一开始,就没打算原原本本的复制鲁密锐。

    诚然鲁密锐是很先进的武器,秦林曾经玩过一款叫《帝国时代》

    的游戏,土耳其的苏丹亲兵是相当厉害的兵种,想必他们手中持着的就是鲁密键吧。

    但是,这种来自小亚细亚的武器,真的所向无敌吗?

    十六世纪下半叶,欧洲的大航海时代展开不久,工业〖革〗命还没开始,奥斯曼土耳其攻克君士坦丁堡,从东罗马帝国吸收了古希腊古罗马文明的余烬,东方的大明传承着数千年文明,与西方并驾齐驱。

    这个时代的各个文明中心,还没有真正分出胜负,各自按照自己特点发展,技术上不存在绝对的先进与落后,就拿航海技术来说,欧洲整体上处于相对领先的阶段,但在桐油防腐、水密隔舱、平衡舵等领域,就落后于〖中〗国。

    鲁密铳也是这样,它超级细长的枪管提供了极高的准确度,但子弹重量和装药量偏低,威力就显得稍有不足,击发方式也采用落后的火绳,………,

    “其实本官想要的,只是鲁密锐的双层套叠枪管技术和那种特殊的木制áng”秦林直言不讳的把打算告诉赵士桢,又指了指穆拉德留下来的一支鲁密铳:“你看它的枪托,也很不完善。”

    鲁密铳的枪托很小,不像后世的枪支抵肩射击,而是夹在胳肢窝下面的。

    赵士桢立刻说:“下官想了个办法,就是给枪托后面装上刀刃,这样等敌人冲近了来不及装弹射击,就可以倒转枪身,用枪托上的刀去砍他们。”

    呃,秦林哑然失笑,没想到赵士桢居然会有这种设计,连忙道:“赵主簿看看本官这个办法是不是更好些?枪管底下加个座子”说白了,就是后世的步枪刺刀,在枪身底下加刺刀座,平时可以不装刺刀,等可能肉搏的时候再把刺刀安进座子里。

    明朝之前也有刺刀,不过是将刺刀尾部直接插进枪口的,这样凡是安装了刺刀就不能再打枪了。

    秦林提出的这种模式,兼顾了射击和肉搏,并且能够灵活转换,所以在后世几百年的战争中一直被广泛采用。

    周、陈两位主事倒也罢了,赵士桢是识货的,立马把秦林佩服得五体投地,这样搞的话,将来枪支岂不是可以取代长矛了?兼具肉搏能力的火枪兵,在战场上将会是一场〖革〗命……

    “跟着我干算了,反正老赵你不是正途出身,何苦在文官里面混?”秦林拍了拍赵士桢的肩膀:“技术转让的事情,就靠你帮我搞定穆拉德。”赵士桢连半点犹豫都没有,斩钉截铁的点了点头,!。

荆湖卷 580章 混沌之球

    明朝文贵武贱,那也是相对来说的,比如锦衣卫权力很大,刘守有从世受国恩的文臣子弟,转为武职锦衣都督,那叫个威风凛凛呀。

    赵士桢八品鸿胪寺主簿,又不是进士出身,升迁遥遥无期,秦林既在各方面叫他心悦诚服,又许他个副千户的前程,这下做梦都要笑醒。

    赵士桢还要和秦林谈火枪的事情,周、陈两位主事一直在旁边陪着笑脸,心头已非常不耐了——我俩是陪着秦将军过来的,谁要听你这个杂流小官废话连篇?

    秦林笑着摆摆手:“赵先生,咱们来日方长,有话大可以慢慢说,不急于一时。”

    “哎呀,耽误长官公务了”赵士桢一拍脑门,这下子有了奔头,浑身都是干劲儿,便不像起初在鸿胪寺被神憎鬼厌时那么桀骜偏jī,笑眯眯的和秦林道别,又向两位主事道了失陪,这才自行离开。

    秦林搞定了穆拉德,得了鲁密锐的套叠枪管制造方法,又新收了赵士桢这么个醉心枪械的手下,想必将来他和南京的毕懋康合作,一定能让火器制造水平更上一层楼吧。

    心情格外的好,想事情也快当,眉头一皱计上心来,秦林掏出装乌尔温也力的金盒子,递给周主事:“您二位拿着这玩意儿去找黄台吉,就说这是穆拉德sī下送的礼物,打开给他看里头的东西,要一万两银子卖给他,要是他买,装作无意问究竟是个什么东西:要是他不买,你们就一路往下跌价,看他怎么说。”

    周主事和陈克志互相看看,大概猜到几分,听说在隆福寺和慈寿寺,秦将军先后两次跟黄台吉这伙门g古人闹了冲突明显是卯上了,这不,铁定借这金盒子又来找茬。

    两位稍一迟疑,虽然门g古鼻士又凶悍又蛮横,到底还是执掌北镇抚司的秦将军更厉害,心头掂量掂量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黄台吉最近比较烦。

    出了慈寿寺塞严坠亡的事情在明朝官员面前丢脸倒是其次,更重要的是不少门g古贵族已被秦林饱含深意的话弄得疑神疑鬼,甚至于或多或少的看破了黄台吉的居心。

    幸好,自打俺答汗病重,主战派就渐渐占据了上风这些门g古贵族里头,大部分是本来就想和明朝开战率军到中原劫掠的,就算看出黄台吉的用意,也不会太过动摇他们的好战之心。

    “主人放心”拔合赤捏着拳头重重的往下一捶:“只要措嘉达瓦尔品第抵达京师,请他老人家以佛法护持,各部贵族就会重新变得坚定。”

    黄台吉深以为然,门g古贵族都很mí信,措嘉达瓦尔品第是莲huā生再世、八思巴复生,不仅让乌斯藏数十位大德高僧顶礼膜拜,连父亲俺答汗都被他折服有他发一句话比别人说十句、百句都管用。

    正在这主子和奴才两个商议yīn谋的时候,门外响起两声咳嗽,周主事的声音传进来:“黄台吉王子在吗?下官有事求见。”

    会同馆招待各国各地藩属使者,和这些贡使是天天打交道的黄台吉也不疑有他,吩咐拔合赤把门打开。

    周主事手掌托着只金灿灿的盒子陈主事也陪在旁边,两位一起走进来。

    “这是外国贡使送给咱俩的东西,听说是故元宫中之物,不知王子您认不认得?”周主事问道。

    “如果王子用得着,我俩就忍痛割爱”陈克志笑着搓搓手。

    周主事掀开金盒的盖子,里头是个乌溜溜的圆球。

    孰料黄台吉脸上没有任何惊喜的表情,反而一脸的míhuò不解:“故元宫中之物?本王子不认识啊!奇怪,装这东西的金盒,不像咱们大草原上的风格嘛,两位主事莫不是被人哄了?”

    门g古装饰喜欢用牛、羊、马、飞鹰之类的图案,这个盒子上却是猫,在门g古工艺品里头极少见到。

    拔合赤也好奇的mō了mō黑sè圆球,觉得并无什么特别,自言自语道:“看起来倒像是件法器,说不定措嘉达瓦尔品第用得着。”

    黄台吉眼睛一亮,越看越觉得这玩意儿像件什么法器,如果买下来送给威灵法王,想必能得他老人家的欢心。

    “这个东西,两位要多少钱?”黄台吉问道。

    周主事和陈主事互相看看,尽管觉得太匪夷所思,为着秦林的吩咐,硬着头皮道:“纹银一万两。”

    正拿着金盒端详的拔合赤手一抖,差点没捧住,手忙脚乱的将金盒放在桌子上,后背已是冷汗津津。

    黄台吉更是怒道:“两位主事敢是来消遣本王子的?这东西连盒子在内,就算全是赤金也不到二百两,换两千银子已是顶天,你们开口就是一万,本王子不敢领教,请回!”

    周主事没奈何,试探道:“八千银子,如何?”

    黄台吉脑袋直甩。

    “六千?”陈主事又问道。

    黄台吉气得脸sè通红,直接指了指门口。

    周主事拿起金盒就往门口走,玩了手yù擒故纵。

    可惜这次毫无效果,黄台吉嘴里冷笑连连,根本不甩他。

    周主事无可奈何,只好停下脚步,把盒子往黄台吉怀里一塞:“罢罢罢,就两千纹银,卖给你吧!”

    黄台吉却又迟疑起来,径仔细细将盒子检视一遍,最后终于拿银票把这怪东西买了下来。

    “为什么我总有种上了当的感觉?”两位主事走后,黄台吉看着盒子里装的黑sè石球,暗自纳罕。

    周、陈两位主事走出去,秦林就笑盈盈的等在不远处,周主事正要解说刚才的事情,他就摆摆手:“不必,我已经知道了。”

    合着刚才这家伙在外面偷窥呢。

    周主事将两千银票递过去:“幸不辱命,将军的宝货,足足换了两千银子。”

    秦林微微一笑,接过那叠银票,然后抽了两张一百两的,分别递给两位主事:“替两位代酒。”

    “这怎么使得?”两位主事大人心头直痒痒却一起把手往前推,假客气。

    开玩笑,北镇抚司掌印官的银子,就这么拿着,不怕烫手吗?

    秦林开个玩笑:“劳烦两位主事替我做了回牙人,这个面子真不小,要再不收代酒钱,恐怕坏了京师牙行的规矩。

    见秦林执意要给周主事和陈克志也就接在手上,心中暗道侥幸之余,仍不免有几分忐忑一要知道北镇抚司掌印官的银子,叫你拿你也不敢不拿呀!

    “叫乌斯藏的人认认,也好他们和印度那边隔得近,说不定是那边的东西呢?”秦林这么想着。

    有北镇抚司精锐盯着,还怕乌尔温也力长翅膀飞走?不管是黄台吉,还是那什么措嘉达瓦尔品第,都只能过过手罢了,最终还得姓秦呀,桀桀桀桀……

    秦林去会同馆的同时,阿沙也看到天空中飞起了莲台形状的风筝。

    啊,是师傅召见吗?

    阿沙的小嘴一下子瘪了起来,饶是她机灵古怪这时候也觉得心头发慌。

    毫无疑问师傅是想杀死秦大叔的,阿沙知道她那一掌的分量,但最后师傅留了手,必然是为了自己的缘故。

    秦大叔是圣教的强仇大敌在薪州、在江南、在京师,屡次破坏圣教推翻伪朝的大业整个白莲教上下,从教主师傅直到普通教众,全都想杀了他……

    “唉,秦大叔你咋就这么招人恨呢?”阿沙郁闷的吧嗒吧嗒嘴巴,情知这一次恐怕讨不了好。

    但是,必须去呀,要是不去的话,怎么对得起师傅?阿沙心目中的白莲教主,既像姐姐,又像母亲,她是宁愿死也不会背叛师傅的。

    可另一方面,如果去的话,又怎么解释替秦大叔挡那一掌?

    “就说我吃错药了,脑子发昏?”阿沙郁闷的摇了摇头,觉得这个理由不够充分。

    “或者,就算是还秦大叔请吃mì伐的恩情,然后两不亏欠?”阿沙苦着脸,觉得这个理由更牵强了。

    “也许带点师傅喜欢吃的酸酸的乌梅,她会饶了我这次吧?”阿沙走进去,准备找那种黑黑的圆圆的东西。

    咦,好像有件很重要的事情,黑黑的、圆圆的忽然想到刚才秦林拿出来的“乌尔温也力”阿沙眼睛一亮:有子!

    这个机灵鬼偷偷mōmō的溜出去,东走走西穿穿,看似漫无目的乱走,最终走到了上次和应劫右使艾苦禅会面的地方。

    白莲教主静静的坐在椅子上,一袭洁白的长裙纤尘不染,如瀑的青丝垂在脑后,只见她剪水双眸深不可测,柳叶眉锋芒毕lù,鹅蛋脸肌肤如同凝脂般白皙莹润,隐隐神光湛然,越发显得圣洁无暇。

    自唐赛儿以来,历代白莲教主纵横天下、所向无敌,本代教主更是出尘绝世,将九品白莲朝日神功练到了第八品莲台,仅次于当年的唐赛儿,威名震动四海,却极少有人知道银面具背后隐藏着的,竟是这样一位青丝红颜。

    她一双手骨髅匀称,手指修长美丽,静静的放在大tuǐ上,然而谁又知道就是这双手,施展九霄神雷掌法时有神鬼莫测之威?

    应劫右使艾苦禅、青阳堂主紫寒烟、白阳堂主萧云天、红阳堂主练辟尘,四位高手shì立左右,众位长老、舵主、香主又在更次一等的位置,全都神sè肃穆。

    阿沙却对这种刻意营造的气氛熟视无睹,拿着两串糖葫芦蹦蹦跳跳的走进来,还不等白莲教主开口,先嘻嘻笑道:“教主师傅,好久没看到您了,阿沙好想您呢!喏,这是酸酸的糖葫芦,记得你喜欢吃酸的东西,阿沙特意给你买的。”

    白莲教主一怔,继而心头苦笑。

    她聪明睿智、武功高强,所以才能做统帅白莲教这天下第一魔教的神功盛德光明至大圣教主,平时行事不可谓不杀伐果断,不心狠手辣,当日在石佛口连毙五名大内高手,尚且谈笑自若,便可见一斑。

    但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阿沙是她收养的孤儿,两人明虽师徒,情若母女、姐妹,当阿沙笑嘻嘻的举起糖葫芦的时候,便触动了她内心的柔软处。

    堂堂白莲教主,本来准备良久的斥责就顿在了嘴边,一时间不知说什么才好。

    教主真是太溺爱阿沙了呀!”白莲教众位高手尽皆皱眉,觉得教主平时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何等雷厉风行,偏偏在阿沙这里变得婆婆妈妈,真是叫人无可奈何。

    应劫右使艾苦禅见状就眉头大皱,踏前一步,朝着白莲教主行礼:“神功盛德光明至大圣教主在上,白莲圣女白灵沙敌友不分,竟替本教的强仇大敌挡下教主必杀之一击,实在罪无可赦,请教主革去白灵沙圣女职分,再以教规处置。”

    艾苦禅为人古板,行事则以公正严厉著称,教中诸人全都知道,这会儿便有大部分人支持他,虽然没当着教主说出来,脸上的神sè已说明一切。

    白莲教主只觉心头烦闷,当初掌下留情就是顾念情分饶了阿沙,这会儿要是再严格按照教规处置,在石佛口又年必留情?

    但教规森严,身为一教之主,她也必须秉公决断,只好冲着白灵沙问道:“阿沙,你为什么要替秦魔头挡下为师的一掌?须知秦魔头是本教的大仇人,为师和全教上下无不yù寝其皮、食其肉、饮其血!”

    秦大叔的皮很香、血很甜、肉很好吃么?阿沙肚子里好笑,不慌不忙的道:“师傅啊,你徒弟是那种认贼作父的叛徒吗?只因为有更重要的事情,所以才不得不饶了秦林一命,可原因不能当着太多人说,您看……”

    白莲教主想了想,挥挥手命长老及以下的教众通通退下。

    白莲教香主已是一方豪强,长老更是江湖上头等高手,任何一位的名字都足可叫寻常江湖人如雷贯耳,可在白莲教主面前却是呼之即来、

    挥之即去,一声令下便尽皆施礼退走。

    只剩下了教主、艾苦禅和三位堂主。

    “其实是我发现了本教失落几百年的珍宝,门g古人用bō斯语转音叫它乌尔温也力”阿沙看到师傅古井不bō的面庞lù出极为惊讶之sè,笑容就越发的甜了:“或者叫它,混沌之球。”!。

荆湖卷 581章 两位圣贤

    白莲教教义驳杂,儒释道各家都含,而主要传承则是佛教白苏军

    宗与明教的合流,其中明教的影响最大,教主世系和教中组织方式、基本教义都由明教而来。

    只是明朝立国以来,因朱元璋按明教教义自称“大明王”国号也称明,遂严厉打击明教,使其不得不改称白莲教。

    明教又叫摩尼教,传自波斯,基本教义为光明与黑暗的斗争,认为光明必将战胜黑暗。

    白莲教有句传承多年的秘密诀“污泥源自混沌启,白莲一现盛世举”就是体现了黑暗与光明斗争的基本教义。

    同时这句诀也有两件作为具现的圣物,其一是代表“原初黑暗

    的混沌之球,其二就是代表“末世光明”的白玉莲hua,两件宝贝合起来有着极其广大的效用,具体是什么,只有历代教主本人知道。

    本来,混沌之球留在波斯摩尼教总教,意味着总教乃传承源流,白玉莲hua则由中土明教保存,意味着明教将在中土发扬光大。

    中土明教的确发扬光大了,元朝末年的红巾军如火如荼,并且韩林儿、刘福通建立了龙凤政权,几乎夺取了整个天下,其后虽然被朱元璋夺了江山,毕竟民间影响极大,数百年间传承不断,白玉莲hua也一直流传下来。

    而波斯总教就很不率了,被蒙元西征的旭烈兀大军屠戮一空,连混沌之球也被抢走,从此下落不明。

    白玉莲hua要和混沌之球合起来才有效用,既然混沌之球失落,白玉、

    莲hua便只具有象征意义,地位有所下降,逐渐由教主信物变成了侍奉无生老母的供物,由奉圣王使掌管。

    如果能够夺回混沌之球,就意味着白莲教重新扌接续了波斯总教的传承,将两大圣物同时掌控在手!

    白莲教主顿时喜上眉梢,心头大石也终于落了地,连声道:‘好,阿沙做得好!秦魔头一条命算得了什么?如果能夺回混沌之球,本教必定重振声威!”

    艾苦禅也道:“恭喜圣教主!若两件圣物合并,正应了“污泥源自混沌启,白莲一现盛世举,的诀,恐怕推翻伪明伪朝,重建龙凤朝廷,也是指日可待呢!”

    “既然夺回混沌之球有望,那就通知高左使交出白玉莲hua吧”白莲教主忍不住抿着嘴笑,怜爱的抚摸着阿沙的头顶:“阿沙呀阿沙,怪不得数年前师傅推算星相,伪明朝的气运要坏在你手上,这次找到混沌之球,就是绝好的例证啊。”艾苦禅、紫寒烟等人心头齐齐一凛,知道这是教主在敲打自己,便齐齐俯首道:“圣女大人一身系本教重担,属下必定尽心竭力辅佐,叫圣教早日发扬光大,龙凤旌旗重现世间!”这就对了嘛,白莲教主微笑着点点头,美丽的眸子里燃烧着熊熊的斗志,仿佛看到了红巾义旗再次席卷天下的那一天..“..

    “给,味道很好,师傅还是尝尝吧”阿沙将一串糖葫芦递到白莲教主手中。

    呃?白莲教主下意识的接过糖葫芦,思维突然从杀伐征战的场面转到这串红艳艳的糖葫芦,饶是她智谋决断过于常人,一时间也有点转不过弯。

    阿沙冲着她甜甜的一笑,转身蹦蹦跳跳的走了:“师傅,我回秦林府上卧底去了哦,你们放心吧,等着好消息!”

    “这个阿沙,真是”艾苦禅习惯性的苦笑着,看了看威严端庄的教主手里被塞了串糖葫芦,不禁摇了摇头。

    “其实我还真有点想吃糖葫芦了”白莲教主温和的笑笑,顷刻间恍如冰山初融、雪峰解冻,轻启檀口将糖葫芦咬了一只慢慢咀嚼,更不知红唇与红艳艳的糖葫芦,哪个加更鲜艳夺目?

    阿沙高高兴兴的回到府中,兴高采烈的把击着尾巴迎上来的大黄狗踢了个跟头,那大黄狗却越发谄媚,把尾巴摇得更欢了。

    路过的女兵、亻o亲兵校尉都觉得奇怪,这只大黄狗又凶又狠,对陆远志这些人从来都很恶,偏偏遇到阿沙就老实的不得了,真正奇哉怪也。

    秦林也回来了,正在厅上和徐辛夷、青黛说话。

    阿沙看看四下没人注意,假装遛狗,鬼头鬼脑的靠过去,偷听他们说什么。

    “..看那个黄台吉,只怕是个杂zhong,如果真是黄金家族的后裔,怎么不晓得乌尔温也力的来历?”

    秦林非常不屑的说着,惹得徐辛夷一阵大笑,青黛则抿着#嘴儿嘻嘻直乐:“秦哥哥真是太坏了呀,要是被黄台吉听见,他一定会气个半死吧。”原来秦大叔拿着混沌之球去找过黄台吉了,哼哼,他怎么不来问我?阿沙这么想着,愀了愀大黄的耳朵。

    却听得秦林又说:“不过黄台吉和拔合赤瞎猜,说这东西也许是乌斯藏密宗认得的,我觉得倒是有可能,就暂时留在他们那里,让乌斯藏那位措嘉达瓦尔品第帮咱们瞧瞧。”

    这还骗了两千银子呢,到时候要把乌尔温也力弄回来,对执掌北镇抚司的秦林来说,简直太容易了。

    什么?窗外的阿沙急得直抓头发,她知道混沌之球对秦林来说其实没有什么用,所以偷了交给师傅也算是有个交代吧。

    哪晓得秦林把混沌之球给了蒙龘古人,又要给扎论金顶寺那位大高手,要是到了王手里,怎么好偷的回来?

    扎论金顶寺威德王与白莲教主齐名,数十年威震雪域高原,乃是当今世上的绝顶高手,且佛、武、经论三绝,他的师弟恐怕也是非同一般的大高手,阿沙自付恐怕不是对手。

    难道还得师傅亲自出马?惹到密宗还是不好啊,咱们白莲教和扎论金顶寺一向井水不犯河水”阿沙郁闷的嘟起了小嘴。

    没多久,阿沙又借故溜出了府邸,重新来到那座院落。

    可这里一个人都没有,空空荡荡的好像从来都没有人来过。

    阿沙无计可施,留下自己来过的暗记,悻悻回府。

    第二天,圣识一切德无量措嘉达瓦尔品第,扎论金顶寺威德1!王的师弟,雪域高原上折服数十位大德高僧,尊贵无比的威灵王,驾来到了京师。

    隆福寺众位喇嘛,京师笃信藏密佛教的部分官民百姓,朝廷派遣的礼部、鸿胪寺、会同馆官员,加上土默特部黄台吉率领的众位蒙古贵族,尽数前往迎接。

    城外十里,锣鼓喧天,铜长号发出低沉雄浑的声音,仿佛西天的浑厚佛音,那隆福寺的众位喇嘛全都盛装出迎,拿着杵、转经筒、金刚锥、加持宝铿诸般器,排得齐齐整整。

    百姓挤得人山人海,大部分人不懂藏密和内地禅宗的区别,只知道来的是位转世菩萨,大德高僧,全都涌来围观。

    黄台吉为首的众位蒙古贵族则全副披挂,穿着华丽的蒙古袍,脖子上都挂着猫儿眼、珍珠、玛瑙做的佛珠,虔心等候。

    信仰儒家的几位朝廷官员们,尽管心底告诉自己子不语怪力舌神,但此时此刻也禁不住心旌摇动。

    这等威势,王驾还没有到,已是先声夺人。

    来了来了!有小喇嘛兴高采烈跑过来,一路喊叫着。

    从通州方向,一大队人马遥遥行来,只见当先的是两头毛色纯白的牦牛,迈着沉稳的步子,全身装饰着金钅艮珠宝,显得高贵华丽。

    接着是十八名红衣番僧,一个个生得奇形怪状,手里拿着大铜锣

    宝杖、金杵等各色怪异武器,京师练武的识货,低声道:“扎论金顶寺十八护罗汉到了!”

    再然后是一群身穿彩衣的年轻女子,尽皆穿着乌斯藏的衣服,脸上带着两团高原红,手里提着水罐、hua篮,一路抛洒净水和hua瓣。

    一队队人行来,真不知有多大的排场,只叫官民百姓看得眼hua缭乱,末了才是一乘极大的步辇,白色琉璃顶,四面批下来绛红色的纱帐,上面金线绣着许许多多的梵文,远望灿若云霞。

    “威灵王到了!”迎接的人群中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欢呼,以黄台吉为首的蒙古贵族们如痴如醉,全都翻身拜倒,望着步辇顶礼膜拜,口中念念有词:“威灵王,驾中原,传弘佛,德无量!

    我晕,怎么不是星宿老仙驾中原?和官校们站在大路旁边的秦林,只觉心头有些好笑。

    他是职责所在,特地来看看这位威灵王究竟是什么来头,到底有几斤几两,会对蒙古贵族起到什么样的作用。

    成国公朱应桢、司礼监张诚,这两位则是朝廷特地派来的,朝廷欲借笼络扎论金顶寺一系来影响乌斯藏人和蒙龘古人,所以特示以荣宠,不仅封威灵王为“灌顶大国师”还派遣一位国公、一位秉笔太监出迎。

    朱应桢胆小怕事,张诚则有太监都有的毛病迷信,两人见了威灵王这等气派,原本不信也信了三分,心头只觉惴惴。

    “这位灌顶大国师,果真佛高强啊,单看这万众顶礼的架势,啧啧..“.“.“.“.朱应桢虔心赞叹着。

    张诚更是灵机一动:“咦,慈圣李娘娘笃信佛,咱家回宫去说说,倒也结段善缘,秦将军,你说呢?“可不是嘛,李太后是整个皇宫里面最迷信的,成天拜佛,甚至专门建一座慈寿寺,按自己相貌做了九莲菩萨像。

    张诚的算盘打得劈啪直响,向太后介绍威灵王,一定能够得到李太后的宠信吧!

    秦林听了却十分不乐意,威灵王明显和蒙古势力勾勾搭搭扎论金顶寺一系有和俺答汗政教合流的倾向,要是威灵王借李太后的迷信搞风扌雨,那就麻烦了。

    “这个,恐怕不合规矩吧,王毕竟是番邦外臣”秦林斟酌着说道,自知说服力比较小,多半没有打消张诚的念头。

    果不其然,张诚虽然没有和秦林争辩,眼睛里的热切却是越来越浓烈。

    秦林心头暗叹不妙,李太后那里有没有张诚引荐都不重要,单单是今天这排场就很盅惑人心,威灵王以弘西来的光辉形象出现于京师,正可谓先声夺人,无形中营造了有利于他的局势啊。

    正没得头脑,却见人群后面有些骚乱了,不远处运河两边着许许多多的人,不知道在干些什么。

    秦林纳闷,这些天主要关注黄台吉、威灵王这两边的事情,就连穆拉德的鲁密统制造技术都甩给了赵士桢,就没关心别的,所以竟不知道运河边上又是怎么回事。

    好在带了华得官在身边,问这地里鬼,立马唾沫星子直飞:‘,长字问道小的,着实问对了人。这些人都是南方客居京师的,有浙江人、福建人、广东人,还有不少南洋来的贡使,说是要迎妈祖娘娘一长官,南方沿海信妈祖的人,竟有这么多哩。”

    只见运河上远远驶来三艘极大、极华丽的漕船,那船雕粱画栋,四周装饰着珍珠、宝石、翡翠、美玉,船帆俱绣着金色山峰图案,在阳光映照之下宛如火烧云一般绚烂夺目。

    船上水手全都穿黑色劲装,一个个收拾得干净利落,格外的精神

    头前一艘船的甲板上,矗立着一尊羊脂白玉雕成的妈祖娘娘,远远的看不清楚,渐渐船开得近了,才看见那妈祖玉雕像和人差不多高矮,玉质十分的温润细腻,看上去格外漂亮。

    妈祖,又称天妃、天后、天上圣母、娘妈,是历代船工、海员、旅客、商人和渔民共同信奉的神被。古代在海上航行经常受到风浪的袭击而船沉人亡,船员的安全成航海者的主要问题,他们把希望寄托于神灵的保估。在船舶启航前要先祭天妃,祈求保估顺风和安全,在船舶上还立天妃礻神位供奉。

    怎么会在京师看到妈祖圣像呢,还有那么多迎接的人,又是怎么回事?

    叫秦林更加纳闷的是,那座玉雕像的容貌,远处看不分明,近了之后才发觉,格外像他的一位老熟人!

荆湖卷 582章 妈祖的惩戒

    天妃娘娘的雕像乃是上好羊脂白玉雕琢而成,质地莹润无暇,雕工更是栩栩如生:瓜子脸容sè清丽,樱桃小口宜嗔宜喜,淡扫蛾眉如烟似集,柳腰只盈盈一握,身上宫装衣带飘飞显得飘逸灵动,再加上那似颦非颦、楚楚可怜的神情,或可理解为天妃娘娘悲悯人世间的疾患苦痛,但为什么与金樱姬如此相似呢?

    秦林见状心头就突的一动,隐隐有些期待:该不会是迎威灵法王的人多,迎妈祖圣像的排场也不小。

    嘉靖、隆庆年间闽浙一带文风很盛,jiān相严嵩就是浙江分宜人,许多原籍闽浙两广的人在京师做官,经商、游学的也很多。

    闻听天妃娘娘圣像北上,南方沿海各省旅居京师的官商百姓阖家出迎,秦林眼尖,一眼就看见赵士桢也带着老婆儿子站在队伍里头。

    赵士桢是浙江乐清人,家乡的妈祖信仰很兴盛,今天穆拉德跑去办别的事情了,他就带着家人过来迎圣。

    除了赵士桢,还有许多秦林认识不认识的官员。

    又有许多穿着各自国家服饰的外国人,朝鲜、安南、琉球的都有,衣服五颜六sè装扮华丽。

    安南使者阮松、柬埔寨国朝贡使摩珂罗、暹罗国朝贡使猜瓦立,琉球国贡使粱灿、卫荣,这些都是秦林认识的,甚至队伍里面还有几个高鼻粱蓝眼睛的西洋人。

    秦林诧异得很,挤过去和他们打招呼:“老阮、老摩、老猜,还有两位琉球国的朋友,你们这是?”

    “咦,秦将军还不知道吗?”阮松显得非常吃惊。

    粱灿连忙道:“我们也是昨晚接到的通知……”

    谈话被一片惊讶的呼声打断了。

    船舱中轻摇缓步走出位长官,只见她头戴乌纱帽,身穿青纱袍,腰系乌角带,xiōng口飞彪补服,作六品武官打扮,却生得chún红齿白,略显清瘦的瓜子脸,一双烟bō灵动的眼睛仿佛含着东海碧bō,正是瀛洲长官司的金樱姬金长官。

    金樱姬生得楚楚可怜,偏穿着男装、做武官打扮,更有一种独特的风情,liáo人心魄。

    陆远志、牛大力等人全都张口结舌,看看秦林:咱们长官明显被涮了……………,不过,这算是意外的惊喜?

    秦林起初怔了一怔,接着就卯着劲儿坏笑,哼哼,居然把我瞒在鼓里,这种行为一定要严惩不贷啊,嘿嘿嘿嘿……

    运河两边来迎天后圣像的官民百姓是人山人海,不过秦林这种拉风的男人就像黑夜中的萤火虫一样显眼,金樱姬秋bō扫过,一下子就看见了这家伙。

    “已经有好长时间没有见面,瞒着他北上京师,他会不会生气?应该不会吧?”金樱姬左思右想,正在惴惴不安的时候,突然发现了秦林脸上那种sèsè的坏笑。

    “这家伙铁定没安好心”金长官洁白的牙齿轻轻咬了咬嘴chún,瓜子脸一下子就浮起了红晕,芳心宛如鹿撞。

    龟板武夫、权正银等五峰船主属下各穿本族服装而出,甲板上站得人头济济,既有汉人,也有暹罗人、高丽人、〖日〗本人,甚至还有西洋人,大家一起扯着喉咙叫道:“瀛洲长官司金长官,恭送天妃娘娘圣像入京!”琉球等国在京师的使者,也齐齐鞠躬,轰然响应:“各国使者恭迎天妃娘娘圣像!”

    声如雷震,远远传开,混着各国人士,喊声未免怪腔怪调,在京师诸位官员中却引起一解轰动。

    本来是迎威灵法王的成国公朱应桢,自打天妃圣像出现之后就目不转睛的看着这边,闻声就把舌头一吐:“啊呀,原来瀛洲长官司这般势大,压服海外许多蛮夷,朝廷只授个区区六品长官司职衔,未免大材小

    用。”张诚也深以为然,他文化不高,便随口附和道:“国公爷说的是,咦,这位金长官可美貌得很哪,只可惜纵横海上、杀人无算,不是寻常人降服得了的。”可不是嘛,朱应桢起初也有点儿动心,可见了各族海寇尽皆臣服金樱姬,如群山之朝北斗的架势,立马就打消了这个念头,他做个安乐国公多舒服啊,何苦去惹是生非?

    有心人都知道,海外各国贡使并不是迎妈祖圣像,而是来迎这位金长官的。

    二十年前的汪直时代,五峰海商就威震海疆,东洋三十六岛尽受其指使,〖日〗本各地大名对汪直巴结讨好,连强大的葡萄牙、西班牙殖民军都被迫上交“保护费”像琉球这样的小国更是把他当成太上皇。

    由于明朝的军事打击,五峰海商失了沿海根基,便如漂泊无根的浮萍,寄身〖日〗本平户港,势力转衰。

    自从秦林出海达成招抚协议,金樱姬以台湾为基地,以舟山群岛为门户,以杭州为对陆贸易中心,击败权贵走sī集团的代言人海鲨会,重振旗鼓,声势大振。

    琉球、暹罗这些小国,当年汪直就和他们国王平辈论交,现在五峰船主卷土重来,搅动东海bō涛,又有秦林这层关系,各国王对金长官都是待以国宾之礼,她既然到了京师,各国贡使自当出迎。

    运河这边欢声雷动,官道上迎威灵法王的队伍就是一阵sāo动。

    虽然并没有直接对上,但法王法驾入京的时候,天妃圣像也入京,这不是打擂台吗?

    “什么狗屁天妃,呸、呸!”拔合赤愤愤然,朝地上吐着口水。

    黄台吉却是sè授hún与,盯着大漕船甲板上的金樱姬,嘴巴张得老大:“南朝huāhuā江山,才有这等美女,哼哼,将来咱们打破长城、饮马黄河……………,不行,既然她敢来搅局,咱就去会会她!”说罢,黄台吉朝着步辇之上、端坐绡金帐里的威灵法王禀道:“措嘉达瓦尔品第在上,南蛮子的邪神也敢来搅局,分明是看不起您老,咱去和她讲讲道理。”帐中传来一个威严无比的声音:“竭帝竭帝,bō罗竭帝,bō罗僧竭帝,菩提僧莎呵我佛见邪门歪道,亦作狮子吼,黄台吉既有护法卫道之心,贫僧甚喜。”

    一众门g古贵族和喇嘛听到这番话,便如打了鸡血似的,纷纷抖起精神。

    黄台吉更是洋洋得意,将肚子提了提、腰带紧了紧,大步流星的朝运河走去。

    运河边上的南方人见这群门g古人、乌斯藏人凶神恶煞的走过来,纷纷往两边让开。

    “兀那小娘子,你搞什么鬼?”黄台吉指手画脚,冲着船上唾沫横飞:“明明是灌顶大国师入京的日子,你倒好,又弄什么天妃娘娘来,切~看你交滴滴的,信什么天妃?不如随了本王子,咱们练练欢喜禅,哈哈哈哈!”一众门g古贵族和喇嘛全都狂笑,恰似群魔乱舞。

    金樱姬眉头皱了皱,抿着嘴儿直瞅秦林。

    秦林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顿时把金长官气得不轻,黄台吉的屁话只当狗叫,可秦林你为什么不……

    倒是龟板武夫、权正银火冒三丈,朝着黄台吉使出国骂,什么“啪录”(韩语笨蛋),什么“巴嘎押路”总之不是什么好话。

    黄台吉一伙人虽然听不懂,也晓得对方是在乱骂,便操着门g古语、乌斯藏话朝上狂喷。

    好笑的是两边互相都听不懂,骂的牛头不对马嘴,京师的官民百姓全都看起了热闹,反正知道是在骂就行了。

    金樱姬神sè黯然,两只纤纤玉手搓着衣角,牙齿轻轻咬着嘴chún,盈盈秋bō只看着秦林一个人:小冤家,就这么恨我?只是把你瞒了几天,哼,小没良心的!

    秦林哈哈一笑,就知道金樱姬会装,要我出手也容易两位都是不简单的,这眉来眼去,不知道交流了多少道道,反正最终金樱姬脸蛋红得快要滴下水来。

    黄台吉口沫横飞,正骂得痛快,忽然不晓得怎么回事,身后一股大力传来。

    他站在运河边上骂架,哪里防备身后?登时立脚不住,一个倒栽葱往前跌倒。

    平地倒也罢了,这是通惠河边上,只听得扑通一声,水huā四溅,黄台吉竟然跌进了河里。

    门g古人不会游泳,黄台吉双手在水里乱抓,身子却像秤砣似的往下沉,眼看就要没顶。

    一众门g古贵族和乌斯藏喇嘛全都惊呆了,可门g古人不游泳,乌斯藏人连下河洗澡都不允许,都没人会水呀!

    京师百姓自然是不会去救他的,谁待见这些凶巴巴的鞋虏?

    倒是有几个南方人,跃跃yù试的准备下水救人。

    秦林就在旁边,忽然失惊打怪的叫起来:“啊呀不好,这门g古人刚才污言秽语得罪了妈祖娘娘,所以跌进水里去,怕是妈祖要收他小

    命!”好嘛,本来想下水救人的,立马就停住脚,人人都听见他张嘴乱骂,现在妈祖娘娘要收他,你敢去救?

    张诚、朱应桢登时慌了手脚,这门g古王子要是被淹死了,怎么交待?

    秦林故意装出十分为难的样子:“没办法,妈祖要收的人,哪个敢救?除非他虔心求得妈祖原谅,否则只怕性命难保。,!。

荆湖卷 583章 秦林快跑

    黄台吉竭力挣扎着,扑腾得水huā四溅,没几下就筋疲力尽。浑浊的运河水从嘴巴鼻孔灌进去,呛得他头晕眼huā呼吸困难,眼看就要改名叫做“陈到底”。

    朱应桢和张诚两个大眼瞪小眼,土默特部的王子要是淹死了,怎么向朝廷交待?指挥兵丁去救吧,个个说怕妈祖降罪,加上又有秦林拦在前头,兵丁们正好乐得偷懒。

    见主子性命堪忧,拔合赤急得手忙脚乱,顾不得自己也是个旱鸭子,招呼几个忠心的门g古武士,就要一块儿往水里跳。

    这运河水不深,搞不好人多了还真能把黄台吉捞起来。

    既然秦林秦长官在这里,不使点坏那才怪了呢!

    秦林朝弟兄们使个眼sè,装得惊慌失措:“啊呀不好,快拦住他们,这不会水的跳下去,淹死的就更多了!”

    “使不得、使不得,各位老兄千万别想不开呀!”陆远志装模作样的冲上去,拦腰抱住了拔合赤。

    别的亲兵校尉也一拥而上,将准备下水的几名土默特部亲随武士全都抱住。

    门g古贵族们反而松了口气,黄台责虽是首领,他们也是各部的贵族,岂肯轻易搭上自己性命去救黄台吉?秦林和陆远志唱这出戏,倒是给了他们一个台阶下。

    门g古和乌斯藏这些从来不会游泳的人,对水有着天生的畏惧,他们也不知道这运河水深水浅啊,谁敢轻易下去?以己度人,万万不会想到秦林别有用心。

    可不是嘛,咱们秦长官看着黄台吉在水里扑通扑通瞎折腾,假装出惶恐的样子,好像手脚都没地方摆似的,其实心里早就乐开了huā。

    船头上的金樱姬瞧着秦林那副坏样儿,顿时忍俊不禁樱桃小口微微张开,眼角眉梢仿佛春风吹过,待看见秦林投来一个得意洋洋的眼神,她赶紧转开目光,笑着鼻子微微一皱:哼,就你能!

    完全不会游泳的人跌进水里挣扎不过片刻而已,眼看着黄台吉被河水淹没头顶浑浊的水面上冒出骨碌碌一串水泡,转瞬就恢复了平静。

    拔合赤顿时傻了眼,起初看见主子在水里挣扎,还只是着慌而已这下子见他彻底沉没,就真正近乎绝望了。

    陆远志把他放开拔合赤一下子瘫在了地上。

    “唉~报应啊,污言秽语亵渎妈祖,所以有此劫难”秦林摇头晃脑的嗟叹着。

    运河边上迎妈祖的闽浙两广籍官商百姓,全都说门g古人得罪天妃娘娘,这不就是现世报来了?

    拔合赤突然一怔,接着就像发疯似的冲着金樱姬船上的妈祖玉雕像磕头,声泪俱下:“救命,妈祖娘娘救命!咱们从草原来,不晓得您老人家神通广大言语冲撞还求您老饶恕

    …”

    早服软,你主子岂不少喝两口水?秦林坏坏的笑着,朝船上的金樱姬微微点了点头。

    猛然河底轰的一阵水响,似乎有条巨鲸在下面游动腾起大片水huā气泡,河水也变得极度浑浊。

    众人正在惊疑不定却见水面有什么东西浮起来。

    “黄台吉,是黄台吉!”门g古贵族们惊叫起来。

    却见黄台吉竟被一股无影无形的力量托举到了水面,飞快的接近岸边,又是哗啦啦水声大响,就像是空中有只无形的巨手把他扇了一巴掌,叉手叉脚的扔到了岸上。

    “哇呀呀,妈祖显圣了!”秦林张大嘴巴,瞪圆了眼睛,一副惊诧莫名的样子。

    河边的官民百姓亲眼目睹这一幕,还有谁不信?呼啦啦拜倒一大片。就是朱应桢、张诚也赶紧望空祝祷:“天妃娘娘护估大明万万年…

    秦林笑容灿烂,偷眼看了看官道上的步辇,心头冷笑不迭:这下威灵法王的威风可被压下一大截,妈祖显圣,你能显圣么?

    不料那贴满梵文的绡金帐忽然无风自动,连串织金梵文流光溢彩,帐中人长宣一声佛号,大片碧幽幽的云霞自步辇望空升起。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般若bō罗mì!”帐中佛号声音宽宏正大,气势不凡:“诸位弟子,速速送东方持国天王法驾!”

    哇,这一手厉害,官道上迎法驾的百姓,全都看得瞠目结舌。

    众喇嘛僧全都拜伏于地,个个喜形于sè:“原来是措嘉达瓦尔品第请动了护法金刚下降,救了黄台吉王子。”

    秦林斜着眼睛看了看步辇那边,撇撇嘴:丫够无耻的啊这做派似曾相识啊?

    金樱姬粉面微红,剪水双眸稍含嗔,朝着步辇深深的盯了一眼。

    将河水搅浑,又把黄台吉扔到岸上的,既不是妈祖娘娘,也不是护法金刚。

    龟板武夫和好几个水鬼,正浑身**的悄悄从后稍爬上船。

    黄台吉躺在岸边,脸sè苍白得娄青,肚子鼓得像个癞蛤蟆,双眼紧闭,牙关紧咬,两只手紧紧的握着拳头,完全不省人事。

    在河面挣扎时就罢了,呛水也有限,后来是彻底沉没之后才捞起来的,虽然龟板武夫和水鬼们捞得快,这家伙也喝下去满满一肚子的浑水。

    一众喇嘛僧和门g古武士全都束手无策,拔合赤去摁主子的肚皮想让他把水吐出来,怎么都不得要领,涨得像个皮球的肚子,装着水dàng来dàng去,倒也叫京师百姓看了个西洋景。

    “既是妈祖显圣把他放回来了,想来娘娘是饶过他了”秦林一本正经的说。

    这时候人都还古道热肠,就有好些南方沿海过来的人走上去,动手提起黄台吉,倒放在膝盖上控水,又替他揉太阳xué、按人中、掐虎口,又叫拔合赤替他全身揉搓。

    舞弄了半晌,黄台吉才缓缓睁开眼睛,一脸茫然的四下看看。又过了半晌飘走的hún儿才飞回来,气急败坏的想说话,张开嘴却先吐了。脏水。

    “哇~刚才是谁~哇~背后踢了我一脚~哇”

    说不了几个字,黄台吉就吐出一口脏水浑身上下湿透,活像条倒了大霉的落水狗。

    还能是谁踢得?秦林悄悄把大脚丫子往后缩了缩,立马施展顾左右而言他的神功:“哎呀,黄台吉刚才跌进水里去,莫不是水里有什么精怪,这会子附在他身上?”

    那可不是,刚才水里陈势不小,说有精怪微对呀。

    陆远志会意,接口道:“难怪呀,说话前言不对,究竟是什么精怪?”

    秦林挠了挠头皮“肚子鼓得像水盆,说话就哇哇的直管吐水,这有点…”

    “蛤蟆精?”陆远志脸上肥肉一抖,赶紧忍住笑。

    船头上听他们说话的权正银、龟板武夫等人,强忍住笑声,憋得肚子痛,金樱姬更是转过身,肩膀一抽一抽的。

    不知内情的官民百姓倒是信了**分,就是嘛,刚才河底闹出那副动静,谁要是说没有古怪,反倒不肯相信呢。

    如果真是被精怪附体,该怎么办呢,这里有妈祖圣像,又有法王法驾,朝哪尊大神烧香?

    拔合赤还在犹豫,别的门g古贵族都说刚才是法王请了护法金刚下凡,还是叫法王瞧瞧比较好。

    一群门g古武士抬手抬脚,扛着黄台吉往威灵法王那边跑去。

    “切,过河拆桥,翻脸不认人,什么玩意儿嘛!”运河边上迎妈祖的官兵百姓,坚决鄙视这些鞋虏。

    可怜的黄台吉心虚气短,急得跟什么似的,吐着水直嚷嚷:“哇~刚才真有人踢了我~哇、哇~把他找出来……”

    拔合赤哪里见过主子这副模样?他非常憨厚的回答:“1小主人,您就消停消停吧,快些找威灵法王做法驱邪,否则精怪附体久了,性命不保呢!”

    我真没被精怪附体呀!黄台吉只觉得嘴里发苦。

    威灵法王所乘步辇,绛红sè绡金帐微微掀起,里头一点星火朝着黄台吉飞出,沾身即灭。

    佛法无边!喇嘛们齐声高颂法诀,锣鼓又响成一片。

    运河两边迎妈祖的,继续迎妈祖,官道上迎法驾的,仍旧迎法驾。

    只是喇嘛们敲的铜锣、吹的长号,好像都没起初那么响亮了。

    尽管措嘉达瓦尔品第也施展了惊人的神通,但是无形之中那种唯我独尊的气势,已经被破坏殆尽。

    朱应桢和张诚小心翼翼的迎上去,同时拱手道:“奉大明天子差遣,成国公朱、司礼监秉笔张,特来迎候灌顶大国师!”

    步辇之上,金帐之中,传来威严肃穆的声音:“贫僧何德何能,劳两位贵人来迎?只是今天正逢二月十五佛灭日,实在不好相见,恕贫僧不能现身。”

    二月十五确实是佛陀圆寂之日,威灵法王说的倒也不假。

    朱应桢、张诚齐齐一怔,心头有些不痛快,但一则朝廷要借扎论金顶寺佛法来笼络门g藏各部,二来他俩也亲眼见到法王神通广大,便也不敢坚持,寒暄两句,便接了法驾入城。

    “藏头lù尾,故弄玄虚!”船头上的金樱姬,十分不屑的撇撇嘴。

    “喂,某个藏头lù尾的家伙,是在说自己吗?”秦林登上了船,故意做出不悦之sè。

    金樱姬眼若春水,眉梢含情,一把掐着秦林胳膊:“1小冤家,你丢了奴奴一去不回,到京师又不晓得骗了多少姐姐妹妹!哼,奴奴想你想得昏天黑地,只不晓得你又抱了哪位美女在怀里?”

    两位长官又要斗法了!

    只听得哧溜一下,什么龟板武夫、什么权正银,通通闪得不见了人影子,不一会儿后舱底下就响起了无法压抑的狂笑,群魔乱舞。

    饶是咱们秦长官脸皮厚比城墙、坚逾精钢,也少不得老脸发红,只好涎着脸将金樱姬拉入官舱。

    “又要做什么?”金樱姬咬着嘴chún,水汪汪的眼睛忽闪忽闪,却越发引动男人侵犯的yù望,真是mí死人不赔命。

    秦林贼忒兮兮的坏笑,毫不客气的揽住了这妖精的水蛇腰,一只手从官服的领口探进去:“让我揉揉,看看那丰xiōng的方剂有没有作用?嗯嗯,好像效果不错哦……”

    这家伙一脸的jiān笑,典型的sè狼医生啊!

    金樱姬雪白的瓜子脸腾起绯红,水蛇腰轻轻一摇躲了开去,掩口吃吃的笑:“长官要强抢民女?救命,厂卫鹰犬强抢民女啦”

    “我就是要强抢民女,我还要干点更坏的事情呢”秦林的笑容变得非常邪恶,tiǎn了tiǎn嘴chún,装出一副huāhuā太岁的样子。

    在他心目中,有过一夕之欢,大家都是过来人,似乎不必太矜持吧?哇咔咔咔~~

    “糟糕,越玩越过火呀!”金樱姬心头发慌,好久不见对秦林牵肠挂肚,可一见面吧他就毛手毛脚,真是叫人心乱如麻呢。

    眼珠一转,金樱姬忽然吃吃的笑起来,烟视媚行的扫了秦林一眼:“嘻嘻,小冤家要玩强抢民女呢,奴奴自然不敢推却,只不知奴奴突然上京,你那位紫萱妹妹是不是要大喝干醋?今天和威灵法王闹这一出,怕是很快就要传得满城风雨吧。”

    岂止满城风雨?秦林自己就是这出戏的最佳男配角呀!

    要问谁是最佳男主角?当然是用后现代主义的表现手法,完美塑造了一个二笔青年形象的黄台吉罗!

    男主角喝了一肚子脏水,丢了半条命,秦林这男配角也不好当,漩涡中心的他岂止面临醋海兴bō的局面?要知道金樱姬不仅是位烟视媚行的海上妖女,还是当代五峰船主,朝廷正式册封的瀛洲长官司正六品土司长官。

    “好吧,看来我得去相府解释解释了”秦林有点小郁闷的mō了mō鼻子,顺手又在金樱姬戴着飞彪补服的xiōng口抓了一爪子:“也许这飞彪补服,该换换了。”

    “讨厌!”金樱姬横了秦林一眼,哼,趁机吃豆腐,真是个坏家伙。

    船到码头,漕帮和各国使节等在外面,黑压压的一片人,锣鼓喧天。

    秦林这就告辞准备离开。

    这家伙毛手毛脚的吧,金樱姬躲躲闪闪,可见他真要走了,又斜斜的倚着舱门,慵懒的道:“替我给张姐姐道声好,还有什么时候替我引荐引荐,也去见见你家里那两位?”

    秦林跑得比兔子都快。

    小王八蛋!”金樱姬愤愤的骂着,突然又嫣然一笑,微微眯起的眼睛变得柔柔的。!。

荆湖卷 584章 好大几坛醋

    灯市口外纱帽胡同,首辅帝师张居正府邸。

    秦林做贼心虚,到门房里头等到管家游七出来,便讪笑着问道:“张老先生在不在府上?”游七笑盈盈的摇了摇头。

    “呃,那么两位张公子呢?”秦林又问。

    游七的笑容越发饱含深意,又摇了摇头。

    张居正上朝还没回来,张敬修、张懋修两个老熟人也在登庚辰科之后分别授了官职,这会儿全都不在府中。

    秦林犹豫起来,想想前些天张紫萱酸不溜丢的问起,自己还说金樱姬留在南方开拓市场,突然她又来到京师,岂不成了自己和金樱姬合伙骗人?

    游七似乎知道了什么,看看秦林神sè,就笑呵呵的问道:“1小姐在府中,要不然秦将军就哈哈,老奴冒昧了。”

    此时礼法严谨,1小姐还待嫁闺中,张居正和张紫萱守不守礼法是一回事,作为下人的游七正常是不应该这么问的,平时秦林都是自己厚着脸皮混进去找张紫萱,游七、姚八等人只当没看见。

    这次游七居然问了出来,摆明了将秦林一军嘛。

    这老小子!秦林心头把游七骂了句,没奈何,这件事非止儿女情长,亦涉及朝堂之上,拖延越久越不主动,倒是快些说开了比较好。

    相府huā园,春风吹拂百huā盛开,张紫萱如瀑青丝挽成松松的髻儿,斜斜的插着根金步摇,素面朝天不施脂粉,却是天生的国sè无双,交躯贴身裹着件湖蓝sè的袄裙,越发显得身段玲珑有致。

    秦林沿着huā径走来时,这位千金小姐正在躺椅上闭着眼睛假寐,鹅蛋脸被春日暖阳晒得嫣红可爱。

    轻手轻脚的走过去秦林俯身低头,嘴chún在她带着馨香的面颊上轻轻一触,只觉心旌摇动。

    睡美人惊醒,平时深邃不可测的眼睛带着小睡方醒的mí门g,怔怔的瞧了瞧近在咫尺的秦林,芳心毕录一跳故作惊讶之sè:“呀,是秦兄!还记得来看小妹真是难得难得。、,

    秦林本来还有些不好意思,见张紫萱装模做样反而笑起来,抓着躺椅旁边矮几上的茶碗,料想是她喝过的将剩下的半碗茶一股脑儿喝干了。

    见秦林举止亲密,相府千金原本有的醋意总算消了三分,待要从躺椅上坐起来,秦林却双手撑着扶手,俯身下来。

    四目相对,张紫萱只觉心如鹿撞,硬着头皮道:“秦林,你可别动什么歪心思,小妹可不是那些莺莺燕燕,任凭你随便欺负的!”

    哈哈,还在口硬吗可眼神已经出卖了你呢!

    秦林嘻嘻的笑低头在张紫萱惊讶而微微张开的chún瓣上吮吸一口,接着侧过头去tiǎn了tiǎn她的耳垂“本来是正儿八经的朝堂大事,可某些人非得掺杂儿女sī情要是夹缠不清,误了正事岂不是因sī废公?”好哇,这是说我么?张紫萱粉面含嗔,伸手把秦林推开“怎么叫因sī废公?秦兄,你这个大帽子,1小妹可不敢胡乱顶起来!”

    好了,jī将法有用,秦林心头暗喜,脸上却依旧正颜厉sè:“愚兄嘛,从来都是公sī分明,可小妹就做不得准了,唉~~说起来,于sī,的确是愚兄对不起小妹呀!”

    张紫萱抿着嘴儿,恨恨的看着秦林,忽然扑哧一笑,粉拳捶了他两下:“呆瓜!小妹是那种不懂大事的人吗?告诉你,金长官所求,1小妹刚才假寐之前,就已经想好对策啦。”

    金樱姬大举北来,其实主要的用意只有一个,那就是要求朝廷对瀛洲长官司升格。

    明朝对〖中〗央王朝周边半独立的地方政权,实行羁縻制度,也即是册井土司。

    土司的品级有高有低,最高是从子品宣慰使,次之从四品宣抚使,再次从五品的安抚使、招讨使,最低则是正六品长字司长官。

    这些品级,基本上是按照土司的实力大小进行册封的,地盘大、

    兵力多,官职就封得高,地盘小兵力少,就封得低当然,官职往往代代继承,而实力此消彼长,并不严格对应,但大体上是差不多的。

    还有像越南莫朝,实际上是国王,而明朝为着他是篡位登基的,只封给都统使一职,这个都统使就相当于国王了,不在普通土司序列当中。

    起初招抚五峰海商,为着避免显眼、避免无谓的朝堂争议,张居正只给金樱姬一个六品长官,乃是暂时从权的意思,西南地区一个六品长官往往地不过数十里、兵不过千百人,五峰海商的实力哪只这点?

    但现在,秦林联络安南、柬埔寨、暹罗等国,五峰海商把生意越做越大,金樱姬在各国去都被国王待若上宾,如果还只有个六品长官职衔,就显得头大帽子小,种种不便。

    想当年,汪直自称徽王,像什么琉球国王之类的,见了面可客气呢!

    “秦兄,金樱姬很会展示实力,她在京师城外来的这一出,必定轰传朝野,咱们朝廷也不是不讲道理的,所以给瀛洲长官司升格一事,可谓水到渠成,而且大明朝羁縻制度以入乡随俗为本,历年所封的女土司,也不是一个两个”张紫萱扳着手指头慢慢盘算,最后忽然话锋一转“不过,金长官这么做,容易惹来物议……幸好家父执掌朝局,将

    …”

    大明朝局变幻不定,幸好张居正身体强健、春秋鼎盛,都认为他至少还能担任十年的首辅。

    但张紫萱深谋远略,倒是真心替秦林和金樱姬着想,这么大张旗鼓的亮明底牌,要是将来朝局有变,岂不是首先拿她开刀?

    秦林嘿嘿笑着,点头道:“1小妹真不愧女中诸葛,不过此事愚兄和金樱姬早已未雨绸缪,就在福建海外有一大岛名为台湾,本有土人居住,陆续又有福建沿海百姓登岛生活,五峰海商的母港其实不在杭州、不在舟山,而在台湾。”

    张紫萱眼中异sè一闪,深邃如星空的眸子变得华彩异常,和秦林四目相对,轻轻把手指按在他chún上:“你这个傻瓜!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这么重要的机密你怎么和小妹说呢?”

    秦林嘿嘿的笑,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要是连张紫萱都信不过,那这做人也太那啥了。

    “我不和别人说,告诉你又有什么关系?”秦林附到她耳边,喃喃的低语。

    若是大大咧咧的徐辛夷、心如水晶的责黛听了这句倒也罢了,偏偏是深知政治黑暗、官场上尔虞我诈的张紫萱听秦林这么说,只觉心头有如mì甜,眼角眉梢都是甜丝丝的笑意。

    “别,被人看见了不好”相府千金轻轻将秦林推开,又道:“既然如此,1小妹料定家父将推动瀛洲长官司升格,其中并无障碍。”

    “那可好了!”秦林右手拳头在左手掌狠狠砸了一下。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可不是嘛,刚才还像喝了mì糖的张紫萱见秦林这个兴高采烈的动作又不免酸酸的道:“哼,秦兄啊秦兄,你就这么帮着金姑娘?”

    秦林愕然,继而哈哈大笑:“怎么着我的相府千金也官兴发作?

    照说啊,你做官怕比金樱姬还要厉害得多。”

    “好啦好啦”张紫萱把秦林轻轻一推“再不回去,你家里那两位怕要等急了,青黛妹妹好说话,徐大小姐可不像小妹这么被你欺负呢!”

    谁说的?秦林坚决反对这个说法,我“欺负”徐辛夷可比欺负你更过分呢,嘿嘿……

    呃,话说回来,是得回去一趟了。

    秦林赶紧告辞出门,他并不知道,就在这时候,母老虎已经发威了。

    徐辛夷骑照夜玉狮子,全副戎装,腰佩宝剑,手中提着丈二huā枪,带着一群女兵风风火火的从府中冲出来。

    六小姐,1小姐使不得啊!”shì剑苦苦的劝着。

    出阁之后该称呼太太或者夫人,不过这时候规矩,凡是陪嫁丫头,哪怕女主人八十岁了,仍称她为小姐。

    徐辛夷圆睁杏核眼,倒竖柳叶眉,怒道:“哼,秦林这家伙,就知道他瞒着我,还和那金妖精勾勾搭搭!哇呀呀,是可忍孰不可忍,本小

    姐要和她单挑!”

    这才是新仇旧恨涌上心头呢,想起当初在南京天香阁的一码子旧事,被金樱姬算计,虽是促成她和秦林的好事,唯独金妖精实在可恶。

    这次她又大张旗鼓的跑到京师来,偏偏秦林还出现在欢迎现场,听说还很发生了一些事情。

    徐辛夷得到消息,登时妒火中烧,这就带着女兵们冲出府邸,要去找金樱姬算账。

    哼哼,咱们新账旧账一起算。

    唯一可能阻止她、至少拖延时间的青黛,正好在女医馆坐堂行医,于是

    “唉,长官有难!”徐文长看着大小姐一行人远去的背影,捋了捋huā白的胡须,一副悲天悯人的表情。

    徐辛夷率众冲到灯市口往东,挨着隆福寺的位置,正巧就堵上了金樱姬的队伍。

    各国使臣加上漕帮和五峰海商的属下,一大堆人簇拥着轿子远远行来,徐辛夷则堵在路当中。

    道路两边的百姓们不明所以,全都莫名其妙的看着这一幕,有认得徐辛夷的就奇怪:怎么徐大小姐怒毛冲冲的,像是要打人一样?

    岂止打人,我要、我要把金妖精抓起来,狠狠打她屁股!徐辛夷恨恨的咬着嘴chún,把丰润的chún瓣咬出了白白的牙印。

    “金妖精,给我滚出来!”徐辛夷冲着轿子喊道,横刀立马,气势汹汹。

    凡是没去城外迎接法驾和天妃玉雕像的百姓,见状就格外吃惊,更有不少京师的混混满嘴胡柴:“咦,这燥辣娘们干嘛这么生气?莫不是轿子里的官儿把她那个了,哈哈哈“……旁人吓得心尖尖都在打颤,赶紧把这人嘴巴捂住:“别胡说,这位是锦衣卫北镇抚司秦将军的二夫人!”

    说话的混混脸sè刷的一下变得煞白,差点没吓尿了kù子。

    开玩笑,北镇抚司是做什么的?弄掉你这条小命,就跟玩似的呀!

    就在众人惊讶的目光里,蓝呢轿子的门帘高高掀起里面一位身穿六品武官官服的人款款走出。

    不是须眉男儿,却是红粉佳人,这位长官生得婀娜娉婷,乌角带束着的水蛇腰只盈盈一握,眉宇间隐隐含着几许风情。

    啊呀一片低呼,尽皆惊讶于这位长官的容貌不知内情的更吃惊她怎么身穿六品官服?

    “1小妹见过姐姐”金樱姬满面春风,朝着徐辛夷福了一福。

    她、她怎么叫我姐姐,难道是?徐辛夷平时大大咧咧,这时候却格外机灵,乌溜溜的杏核眼咕噜一转,立刻发觉形势不妙。

    “金妖精,你不要胡乱喊,什么姐姐妹妹的,本小姐和你可不熟!”徐辛夷气鼓鼓的说着,突然有了那么点儿心虚。

    shì剑等女见金樱姬那副有恃无恐的样子,也暗暗思付,心说莫不是秦长官……………,

    金樱姬笑得像只刚刚偷了鸡蛋的小狐狸,故作哀怨之状:“徐姐姐,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将来、将来咱们都是一家人啦!”

    龟板武夫、权正银是熟悉的,晓得自家五峰船主每次lù出这种表情,就是在骗人。

    可安南使者阮松、柬埔寨国朝贡使摩河罗、暹罗国朝贡使猜瓦立、琉球使者粱灿、卫荣,这些人不知道啊,一个个恍然大悟:哦,怪不得秦将军一再替他这位朋友铺路呢,原来他们俩有jiān情啊有jiān情,嘿嘿嘿…不过今后对五峰船主和秦长官都得加倍尊敬,这两个一在朝中一在海上,力量互为稗益,加起来又何止增加了一倍?

    “胡说八道,本小姐绝不相信!”徐辛夷咬着牙关不松口,无论如何也不承认金樱姬这个“妹妹”。

    两边就在大街上锣对锣鼓对鼓的吵起来,还好徐辛夷思前想后,纠结于秦林是不是把金樱姬变成了自己的“妹妹”毕竟没有打起来。

    殊不知此时此刻,有双犀利无比,隐隐蕴含着雷霆闪电的眼睛,从不远处的茶楼雅间盯着她们。

    那是一位带着银面具的人,素称天下无敌的现任白莲教主。

    阿沙就坐在她的对面,把脚翘到椅子上,很没个正行。

    “师傅啊,混沌之球怕是已经到了威灵法王手里,唉~~我来找你的时候,你们都跑哪儿去了?真是的,浪费表情!”阿沙嘟着嘴,一边说,一边把mì樱桃一颗接一颗的抛进嘴里。

    白莲教主脸上戴着银面具,看不出什么表情:“哼,西藏密宗也掺合进来,咱们白莲教和扎论金顶寺一系从来井水不犯河水,威灵法王要是乖乖交出混沌之球,倒也罢了,要是他不肯交出来,难道为师就不能杀上大雪峰,踏平金顶寺?”好威风,好煞气!

    阿沙却不以为然的撇撇嘴“师傅啊,威德法王成名几十年,当初和师祖比武三个时辰,也就输了一招而已,您要是把白莲朝日神功练到第九重,那就真是天下无敌的境界,踏平大雪峰倒也不难,可现在嘛,嘻

    ,…”

    白莲教主难得吹牛,就被阿沙驳了回来,她怔了一怔,伸手就把阿沙脑瓜子拍了拍:“就你知道得多,那威德法王有什么了不起?练他的密宗功夫,六十来岁了才有现在的境界,为师我白莲朝日神功练了二十年,就能纵横江湖无敌手,你说,哪个境界更高?”

    “哎呀呀,师傅真讨厌,怎么和秦、秦魔头一样,喜欢拍人家脑袋?”阿沙差点说出秦大叔来,悄悄吐了吐舌头,又挨过去撤交:“好啦好啦,就知道师傅三岁练武,二十年间练到天下无敌,阿沙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白莲教主杀伐果决,江湖中闻者伤心见者流泪,号称杀人不用第二招,又统御阖教上下数十万教众,不能不称智谋深远。

    在教众面前,她永远都是一座寒冷的、高不可攀的冰山,一位高高在上的神祗。

    然而可笑得紧,唯独和又像女儿又像妹妹的阿沙独处时,这位教主大人才lù出了坚冰之下隐藏的另一面,有喜有愁、争强好胜、偶尔还会在小女孩面前吹吹牛……

    “喂,我说,那秦魔头有什么本事啊,骗得这些个女子上他的当,在大街上就吵起来?”白莲教主银面具之下藏着的双眸,lù出不解之sè,又道:“这人好sè无厌,又不会武功,真不知这些女子为什么会甘心从他!”

    如果秦林是拐了堆庸脂俗粉吧,白莲教主也没这么好奇,偏偏什么女医仙、国公之女、相府千金、五峰船主,都是很了不起的女中豪杰,白莲教主同为女儿身,既为她们觉得不值,又谗异个中原委。

    “笨蛋师傅,和你说子你也不懂”阿沙像个小大人似的,非常有自信的说着。

    白莲教主默然,比起机灵古怪的阿沙,她性子更加高傲、冰冷,从小跟着师傅也就是上代教主练武,不问世事,所以才年纪轻轻就练成了白莲朝日神功的第八品莲台。

    要说起男女感情之类的东西,那真正是一窍不通。

    “好了”白莲教主转过话头:“反正你注意,看看这些女子被男人骗得团团转,将来就不要重蹈覆辙。”我?阿沙指着鼻尖一副快要笑喷的表情,撇撇嘴:“是笨笨的师傅,比较容易被骗走吧!”“绝不可能!”白莲教主很有自信的一切手掌,顿时杀气横空:“谁敢骗我,我就杀了他。”!。

荆湖卷 585章 三个女人一台戏

    阿沙笑得眼睛弯成了一道缝儿,拍着巴掌道:“师傅威武,师傅强大!天下第一高手,就是与众不同!”

    这小鬼头,话里分明就是戏*。

    白莲教主正待伸手去敲阿沙的脑袋,小鬼头连忙往后一仰躲了开去,稍微停了会儿,又身子向前趴在桌上,眨了眨眼睛:“如果,也许,或者,我是说万一师傅看上了哪个男人,想给阿沙找个师叔了,难道他甜言mì语哄你两句,也算骗你吗?”

    “人小鬼大!”白莲教主哼了一声,又道:“我才不听什么甜言mì语呢!”

    “那你们怎么谈情说爱啊?就算师傅是大美人儿,但也不可能不和别人说话?”阿沙眨巴眨巴眼睛,好像什么都懂的样子。

    白莲教主低着头足足想了一盏茶的时间,这才非常肯定的摇了摇头:“如果我喜欢谁的话,就让他划下道来,不管比掌法、比暗器、

    还是比内功都可以的,才不要什么谈情说爱呢。”

    噗的一声,阿沙直接喷了,师傅真是彪悍啊,以前只听说比武招亲,合着她老人家是比武抢亲?这下得了,将来谁要是被天下第一高手看上,就自求多福!

    阿嚏、阿嚏秦林一边骑着踏雪乌雅走,一边不停的打着喷嚏,心说怎么连打起喷嚏来了?这京师的春天,柳絮啊huā粉啊沙尘什么的,还真恼火。

    从相府出来,就接到陆胖子报告:后院起火,大事不妙。

    好在灯市口相府离隆福寺实在很近,都在东华门外头,只隔着两条街,秦林骑着马过来,就遥遥看见了前头堵着的人群。

    一头是徐辛夷带领的娘子军,一头是金樱姬属下的五峰海商,以及海上各国的贡使,双方吵吵嚷嚷,这边莺声燕语,那边怪腔怪调,倒也相映成趣。

    就算秦林天不怕地不怕,见了这阵势也心头虚,赶紧抓着头皮想坏点子。

    还没等他想好,徐辛夷已经看见他了,大小姐立马双手叉着小蛮腰,乌黑的杏核眼瞪得溜圆,指着金樱姬大声道:“秦林,你过来说清楚!她、她为什么叫我姐姐?”

    金樱姬并不争辩,如烟似雾的秋bō往秦林身上一扫,接着就臻低垂,雪玉般粉nèn的瓜子脸变作苍白一片,那副模样别提多么楚楚可怕了。

    简直就是外室被大老婆当街抓住的标准动作啊!

    不消说,徐辛夷更加咬牙切齿,大小姐性子一上来,哪里管什么夫为妻纲?拍马上去,一把揪住秦林腰间软肉狠狠拧着:“哼哼,秦林你tǐng能的啊?不错,实在是不错,把金妖精都勾搭上啦”

    秦林一脸苦笑,偷偷冲金樱姬一竖大拇指:你、好、毒!

    金樱姬低着头,香肩微微抽搐似乎盈盈yù泣,其实是笑不可抑:谁让你老对人家动手动脚?嘻嘻,这下吃到苦头了,看你以后还敢不敢?

    阮松、摩河罗、猜瓦立这些外藩使者,见状暗暗吃惊,没想到威风凛凛的秦将军,竟有些夫纲不振。

    龟板武夫、权正银等人大略知道内情,要竭尽全力才能忍住狂笑的冲动,看起来咱们金长官,终归要把秦长官整得团团转呀!

    “如今世道变了,是雄的怕雌的”龟板武夫咧着满嘴大黄牙呵呵傻乐。

    徐辛夷、秦林、金樱姬正在纠缠不清之时,远处响起了呜呜的铜长号声,韵律宏大而沉雄。

    是措嘉达瓦尔品第威灵法王回寺庙了!

    隆福寺是威灵法王驻地,他这是去慈寿寺替李太后祈祷福寿之后,又回到自己驻地。

    黄台吉当先开路,穿大红sè绡金质孙门g古袍,腰挎宝刀,骑着高头大马,显得威风凛凛。

    但是叫人惊讶的是,这位强壮魁梧的门g古王子,怎么会脸sè白里泛青,骑在马背上偏偏倒倒,好像一阵风都能翻下来?

    被淹在河里灌了一肚子脏水,肺里也咳进去不少,就算黄台吉是大草原上严酷环境锻炼出来的,身体素来强健,也觉得吃不消啊!要不是陪着措嘉达瓦尔品第东奔西走,他可真想躺在chuáng上好好睡个三天三夜。

    一行人正要回隆福寺,却见前头路被堵住了,不禁吃惊起来,威灵法王被朝廷册封为灌顶大国师,乃是当朝圣上的贵客,什么人敢在这里堵路?

    黄台吉强打起精神、睁开有些huā的眼睛一看,顿时清醒了七八分一前头这三位都是认识的,那个身高tuǐ长身材极其惹火的蛮婆是中山王徐达后裔,水蛇腰的美人儿是瀛洲长官司的金长官,正一脸苦相被揪住腰肋的,不就是老对头秦林?

    听隆福寺门口的小喇嘛说了前因后果,黄白吉喜出望外!秦林啊秦林,你也有今天!

    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黄台吉本来被水淹得半死不活,到现在也没完全恢复,可见到这一幕,就好像打了鸡血,精神头儿一下子提了起来。

    突然跌进运河这件事,想想就有蹊跷,不过,一则没有真凭实据,二则黄台吉跌进运河差点儿淹死,脑子里前前后后的记忆有些错乱,众位门g古贵族一致认定他是被蛤蟆精附体,求威灵法王驱了邪,这记忆越模糊,也就不敢完全肯定。

    但他隐约记得是被谁从背后,朝自己屁股上踢了一脚,不消说,干这坏事儿的除了秦林还能有谁?

    “哈哈哈,秦将军竟是个惧内的好汉”黄台吉拍马上去,嬉皮笑脸的道:“只说秦将军多了不起,原来怕老婆,真真叫本王看轻了,啧啧,你们汉人有句“见面不如闻名”没错呀!”

    说完,黄台吉哈哈大笑,自以为把秦林鄙视得无以复加了。

    拔合赤等门g古贵族也凑趣的笑起来:“王子说的对,咱们草原上英雄,可不会像他这么婆婆妈妈,哼,怕老婆的将军,丢人!”

    徐辛夷一怔,心头惴惴不安,觉得似乎在外人面前让秦林丢了脸,赶紧将掐着秦林腰间软肉的五指松开了。

    “多谢”秦林附到徐辛夷耳边低声道了谢,又转过头瞅了瞅黄台吉:“怕老婆是因为爱老婆,所谓因爱生惧,无情未必真豪杰嘛!听说贵处草原上还在流行抢婚,几年前成吉思汗的老妈就是他爹抢来的,老婆又曾被蔑儿乞人抢走,到现在还有爷爷抢孙媳fù、侄女做舅舅的后妈这样事情,自然视女子如草芥,更不必怕老婆了。”

    啊呀一声,街上的京师姓尽皆张口结舌,秦林说的这些简直让一般人匪夷所思啊。

    “如此行为,真乃禽兽也!”一个秀才模样的斯文人朝地上吐了泡浓痰,瞧着黄台吉的眼神充满了鄙夷。

    黄台吉愕然,偏偏秦林说的每句都是实话,半点也驳斥不得,憋得他面红耳赤。

    好在门g古风俗如此,一众门g古贵族倒是不太在乎。

    黄台吉想了想,只好转移话题,毕竟sè心未死,又sèmímí的瞧着金樱姬:“金长官,秦林给不了你名分,你不如从了本王子,便封你做王妃,咱们一块学措嘉达瓦尔品第的双修法子,同登极乐,岂不是好?”

    “王子说笑了”步辇的绛红sè大帐里头,传来威严无比的声音:“双修法须得心甘情愿、方能达到合体大欢喜境界,这位金姑娘恐怕不能做你的明妃。”

    明妃是双修法里头对女方的称呼,就好比道家讲炉鼎一个意思。

    法王的声音传到不远处茶楼上,白莲教主伸手敲了敲桌子,面具后面的眼睛里多了几分茫然。

    “怎么师傅?”阿沙着急的问道:“他功力到底如何?”

    白莲教主迟疑片刻:“听不出来。“啊?!阿沙惊讶的睁大了眼睛,以师傅的功力都听不出来,要么此人根本没有武功,要么对方的功力就还在师傅之上……

    金樱姬听黄台吉和法王公然讨论什么双修、什么明妃,心下十分愠怒,待要反chún相讥,却见秦林与徐辛夷并骑,心下又未免有点黯然,故意咯咯交笑道:“王子说什么胡话?难道你真以为奴家嫁不出去啦?嘻嘻,就算天底下的男人死光,也轮不到你呀!”

    话里话外把黄台吉损得狗血淋头,偏偏金樱姬媚态liáo人,黄台吉身子sū了半边,白愣看眼睛,竟不晓得反驳。

    “人家逼宫啦!”徐辛夷伸出手指,捅了捅秦林,又抱着双手,一脸的冷笑。

    金樱姬也不是省油的灯,幽怨无比的瞧着秦林,那盈盈yù泣的眼bō足叫铁石人断肠。

    秦林喉咙口咯的一声,对这两位实在无话可说,金妖精一有机会就搞风搞雨,徐大小姐偏偏又格外认真……

    正在无可奈何之际,一乘香藤小轿从西边过来,四名青衣小帽的仆人,四名年轻漂亮的丫环,再看看小心翼翼扶着轿杠的人,竟是相府大管家游七。

    不消说,这是张紫萱到了。

    轿帘掀开,lù出相府千金千交媚的容颜,声音动听犹如天籁:“听说金长官和徐夫人在此相会,小妹也忍不住来凑个手帕会呢,不知两位有没有时间……”

    没有没有!徐辛夷把头摇得像拨浪鼓,忽然就挽起秦林手臂:“夫君,咱们好像还有别的事情?”!。

荆湖卷 586章 为渊驱鱼

    这下好了,自从张紫萱突然出现,气氛就变得格外诡异。

    刚才还朝着秦林吵吵嚷嚷的徐辛夷,立马从河东狮吼变成了小鸟依人,跳下马背,亲亲热热挽着秦林的臂弯,mìsè的脸蛋上挂着甜笑,瞧着张紫萱的眼神则带着几分示威之意。

    “没吃错药吧?”秦林还有点儿莫名其妙,伸手mō了mō徐大小姐的额头:“不烫啊,要不,让青黛替你把把脉?”

    “你才有”徐辛夷说到一半又赶紧把“病”字吞了回去,温温柔柔的道:“但凭夫君作主~~”

    秦林隐约猜到了什么,但是不得不说这种感觉还是tǐng爽的,徐大小

    姐一年到头也难得温柔一次呀!

    更何况她身材劲爆火辣,挽着胳膊的时候,丰硕的xiōng部就挤在秦林身侧,真真切切的触感实在叫人想入非非非但徐大小姐,金长官也变了许多。

    在相府千金出现的那一刻,金樱姬不由自主的tǐng直了腰背,收起了烟视媚行的笑容,霎那间粉面含霜威不lù,乌纱帽、乌角带、圆领衫、

    飞彪补服,官威轩昂,真不愧大明朝的瀛洲长官司,纵横海上的五峰船主!

    黄台吉和一众门g古贵族则完全呆住了,仅仅是香藤小轿窗帘lù出的一抹剪影,就已让他们惊为天人。

    半晌,囊哈代部的古尔革台吉才使劲儿拍着大tuǐ:“俺的娘呃,原来以为三娘子就是世上最漂亮的了,可没想到世上还有这等美人儿!”

    可不是吗,三娘子钟金哈屯号称草原第一美女,可和这位天仙也似的相府千金一比,顿时相形见绌。

    “原来是张居正的女儿…”黄台吉口水滴答的动起了歪主意。

    张紫萱没有察觉到黄台吉yín邪的目光,她眼睛里只有秦林和徐辛夷、金樱姬三人而已,其余的人根本不入法眼。

    也难怪黄台吉心旌摇动,徐辛夷和金樱姬何尝不是感觉到了巨大的压力?相府千金的家世、才学和容貌,都是顶儿尖儿的,便是从来自信满满的徐大小姐和当代五峰船主,当着她都免不得隐隐有那么点儿自卑呢。

    “要是我生得像她那么漂亮唉!”徐辛夷咬了咬嘴chún。

    “可恨!她父亲当朝帝师首辅,我父亲却是海上巨寇,出身相比未免太低,可不能再烟视媚行,免得被她看低了”金樱姬这样想着。

    面对这位各方面都可称完美的相府千金,金樱姬和徐辛夷只觉压力山大。

    轿中传出两声好听至极的浅笑,张紫萱悠悠的道:“金小姐,刚才好像小妹听到你和徐夫人有些姐梧啊?不如小妹做个中人,替你们说和说和?”

    秦林差点一头栽倒,心说这两个已经够我头疼的了,再加上你来“说和”只怕我要一个头两个大!

    想着,秦林就悄悄把手指屈起朝下点,意思是向张紫萱告饶。

    笨蛋秦兄!张紫萱皱了皱鼻子,哼,你以为小妹也是徐辛夷那样拈酸吃醋的?这是来帮你呢。

    “真正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张紫萱撇了撇嘴巴。

    果然,金樱姬和徐辛夷齐齐怔了一怔,四目相对,眼神互相一交流,有相府千金在这里,她两个反而生了同仇敌忾之心。

    金樱姬笑得比任何时候都灿烂:“嘻嘻,张小姐说哪里话?妾身和徐夫人一见如故,相谈甚欢,哪里有什么粗梧?”

    一边说,一边走,金樱姬走到徐辛夷身边,做出亲热的样子。

    “是啊是啊,我们一见如故”徐辛夷也很配合的挽起了金樱姬的胳膊,还傻笑着摇了两下。

    什么一见如故,哄鬼呢!这两位在天香阁闹的那出真假美猴王的大戏,互相心头明镜似的,唯独瞒着秦林而已。

    可秦长官总归是知道这两位不对付的呀,看到她俩现在的样子,真正以为是在做梦。

    使劲儿掐了把大tuǐ“我草,好痛”秦林呲牙咧嘴。

    张紫萱似信非信的在徐辛夷和金樱姬脸上来回看了看,手指轻轻支着太阳xué,说不尽的万种风情,轻启朱chún,浅浅一笑:“真的吗?两位好

    凵”

    “真的真的,咱们是好姐妹,咱俩的事情你就不要胡乱掺合了”

    徐辛夷一叠声的说着,接着就非常热情的抱着金樱姬摇了摇。

    真的这么热情?杏核眼里凶巴巴的眼神却仿佛在说:“狐狸精,

    现在只是哄哄张紫萱,你可别当真!”

    金樱姬掩口而笑,心头并不生气,只觉徐辛夷傻乎乎的倒也不难对付,便朝着张紫萱道:“是啊,张小姐自己还忙得很,妾身的事情就不劳张小姐了,多谢多谢!”

    这话里带着刺啊,明明是说张紫萱自己还没搞定和秦林的一摊事儿,就急着乱掺合别人的事,未免太着急了。

    三个女人一台戏,chún枪舌剑实在了得,便是咱们秦长官生了七八个心眼,也只能像根木头似的,傻乎乎的戳在旁边。

    开玩笑,这种时候不装傻,什么时候装傻?能屈能伸,谓之大丈夫是也!

    君不见三国演义魏蜀吴,最终天下尽归司马氏?脸皮厚,会装傻,总是有好处的。

    那可不是嘛,张紫萱终于点点头:“看来徐夫人和金长官姐妹情深,秦兄,你可不要辜负别人一番美意哦。”

    这话说得有点酸溜溜的,秦林瀑布汗,冲着香藤轿子连连拱手,我的紫萱妹妹啊,你就少说两句成不成?愚兄承你的情。

    金樱姬心头明镜似的,这姐妹情深四字,里头可以理解的内容就多了,谁不知道徐大小姐是怎么出嫁的?

    换了别人,早已面红耳赤,五峰船主是何等人物?只是温温柔柔的朝张紫萱福了一福:“多谢小姐吉言。“张紫萱倒被弄得无话可说了,金樱姬〖自〗由自在,放得下身段,反倒是她自己……

    “哼,秦兄,这次小妹倒是替你为渊驱鱼了!”张紫萱轻轻咬了咬嘴chún,瞧着秦林的眼bō流转,一时间顾盼生辉。

    懒懒的道声别,轿帘一放,香藤轿子抬得远了。

    徐辛夷始终和金樱姬手挽手,本来张紫萱离开,她就可以抽回来,但那样做的话好像又太那啥了,她生性豁达爽朗、英风锐气,这种事情却有点做不出来。

    “多谢徐姐姐”金樱姬嫣然一笑。

    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刚才还做出姐妹情深的样子?徐大小姐无可奈何,情知这声姐姐一叫,事情就有些麻烦了。

    秦林脸上装得傻乎乎的,心头实在乐开了huā,这样发展下去的话,也许将来,嘿嘿嘿看看金樱姬liáo人的水蛇腰,再瞅瞅徐辛夷丰硕的xiōng脯,这厮开始打某些坏主意了。

    虽然他没说什么话,但毫无疑问是整场好戏的焦点。

    三女争夫这种事情,京师百姓可没见过几次,那相府张小姐到底是个什么意思,或许还猜不透,但金长官和徐夫人这两位,不是明明白白的吗?瞧,姐姐妹妹都叫上了呀。

    锦衣卫秦长官,果真是咱们大明朝的好男儿,连女土司都搞得定,扬我国威、长我志气,真真是了不起啊了不起!

    龟板武夫、权正银等人则大眼瞪小眼,一直以为金船主是和秦长官虚与委蛇,可现在看起来,似乎要弄假成真了呢。

    瞧着踏bō蹈海、纵横东海三十六岛的五峰船主,小鸟依人般贴着徐辛夷,一汪秋水只瞧着秦林,龟板武夫把木屐踩得踏踏响,跌着脚道:“还说世道变了哩,原来中土的世道根本没变,终究是雌的怕雄的!”

    权正银只是嘿嘿干笑,这个心怀机谋的朝鲜人打得好算盘:金长官虽有手段、有权谋,主要还是靠老爹汪直余威和毛海峰这拨儿当年留下来的老弟兄,不过余威终究有限,老弟兄也日渐凋零,几年尚且过得去,再过十年呢,二十年呢,那就难说了。

    现在好了,有秦长官这个靠山,金船主的地位越发不可动摇,锦衣卫北镇抚司掌印官的名头,绝对能吓退一大片挑战者。

    而且海陆一体,借秦长官在朝中的势力,五峰海商可以背靠大陆、面朝海洋,进退自如、牢牢的掌握主导权,对将来的发展大大有利呀!

    “什么雌的雄的?龟板武夫,你不要胡说八道!”权正银虎着脸把〖日〗本佬训了两句,又jiān笑起来:“为着咱们五峰海商的前程,一定要想力法替金船主和秦长官……啊哈哈哈。”

    龟板武夫恶寒,只觉这个高丽朋友大饼脸、1小眼睛,笑起来实在猥琐到子极点。

    “谁说雌的不如雄?”不远处茶馆二楼,白莲教主哼了两声,将桌子重重一拍,飞身而起。

    她一袭白衣越发显得身姿妙曼,踏着屋脊施展轻功,宛如洛神凌bō,又好似天外飞仙。

    可她脸上带着的银面具,两个窟窿lù出的眼睛,神光湛然中蕴藏着雷霆闪电,凌空疾飞的身影如同白虹贯日!

    我靠,又来了!秦林情急之下顾不得许多,将徐辛夷和金樱姬拦腰一抱,往地上就倒。!。

荆湖卷 587章 嫁祸于人

    白罗裙、银面具,凡是这道窈窕身影出现,无不叫人闻风丧胆,因为她是天下无敌的白莲教主!

    自唐赛儿以来一百多年间的若干代白莲教主,从来都是江湖上不败的神话,多少武林豪杰、大内高手、厂卫鹰犬死在她们手上,却从来没有哪位教主在谁手底下输过一招半式,当真是威名赫赫。

    再看这位宛如天外飞仙踏云而来的白莲教主,单单看她足尖轻点屋脊便速度惊人、二十余丈距离电射而至,轻功之凌厉迅猛、内息之强劲,便已达到震古烁今的境界。

    “保护长官,保护夫人!”shì剑领着的一群女兵纷纷利剑出鞘,龟板武夫拔出倭刀哇哇怪叫,安南、暹罗等国使臣的shì卫也慌忙抽出武器,一时间呼喊声此起彼伏,彼此不相同属的几拨人乱成一团。

    白莲教主一现身,秦林就知道铁定是卑着自己来的,赶紧抱着徐辛夷和金樱姬跌做了滚地葫芦——咱们秦长官脸皮厚得很,赖驴打滚这保命绝招使出来,是绝对不会不好意思的。

    “米粒之珠,也放光华?”威灵法王所乘的步辇中,突然传出一声干哑的冷笑。

    但见绣满梵文金字的绛红sè帷帐翻滚卷扬,如同东海怒潮,似乎里面隐藏着一股极其强横的力量,四周又喷出许多粉红sè烟雾,真叫个祥云缭绕、瑞气千条。

    喇嘛僧们顿时惊喜交加:“措嘉达瓦尔品第施展神通了!”“大国师快快降妖伏魔,白莲小丑不是对手!”门g古贵族全都拜伏,对灌顶大国师的无上神通,真真佩服得五体投地,为首的黄台吉更是〖兴〗奋得手舞足蹈。

    白莲教主银面具之下藏着的眼睛,爆发出犀利如刀锋的寒芒,白莲教和扎论金顶寺一系井水不犯河水,但这些一心想进兵中原的门g古贵族,却是从宋末开始就被白莲教教义定为累世仇敌,甚至还排在“朱明伪朝”前面。

    本来就是突袭威灵法王,试图夺回混沌之球,对方主动迎战倒是正中下怀,白莲教主一声清叱,双掌交错,迅捷无论的扑向步辇:“装神弄鬼,本教主就称一称你的斤两!”

    正当众人全都以为威灵法王将破辇而出,与白莲教主决战京师之时,一名黑胖红衣番僧却将手中两只铙钹狠狠一击,顿时轰然大响,厉声叫道:“不劳法王出手,吾等护法降魔!”

    说话这人正是扎论金顶寺十八护法罗汉之首,他一声令下,十八罗汉持着五宝轮、锡杖、绕镂、金刚铿、降魔杵等诸般外门兵器纷纷迎上。

    白莲教主冷笑一声,双掌一分,步法迅捷无伦,持着金刚铿的番僧还没来得及递招就被她欺近,登时亡hún大冒,只得伸左掌与她比拼内力。

    当今这位教主已将白莲朝日神功练到第八品莲台,见状眼中精光大盛,将掌力催动到八成,满拟一掌将这番僧毙于掌下。

    哇呀呀!番僧只觉排山倒海的掌力瞬间将自己吞没,怪叫着往后便倒。

    这时身后两名持锡杖、五宝轮的番僧赶紧各出一掌,抵在持金刚铿番僧的后心,三人仍旧身形不稳往后跌去。

    又有四名番僧齐齐出掌,分别抵在锡杖和五宝轮番僧背心,这才立住脚。

    最前面直接承受白莲教主一掌的番僧,起初脸上红潮一片如同喝得烂醉,等两名师兄弟抵住他后心,红潮便消退几分,又多四名师兄弟接力承受,那红潮便立时消退,脚步平稳、行动自如,竟是不曾受伤。

    白莲教主一怔,想起上代教主曾说扎论金顶寺有种“多吉群佩”的护法神功,可以将修习者的内力串联传递用以御敌,想必十八罗汉就是使的这种功夫,才以七人合力接下了她这势不可挡的一掌。

    “好,再接本教主一掌!”白莲教主好胜心发作,双掌交抵运起十二成内力,狠狠拍每为首的黑胖番僧。

    那番僧不敢怠慢,铙钹一横硬接这招,只听得轰然巨响,金石之音震得人耳朵发疼,他脸sè红得像要滴血。

    又是一传二、二传四,七人联功仍抵受不住,最后十八罗汉一起伸掌,功力互相传递,终于将排山倒海而来的巨力尽数消去,黑胖番僧脸上的血红也瞬间消散。

    白莲教主只觉自己掌力恍如泥牛入海全无消息,心中暗暗纳罕,暗赞这“多吉群佩”不愧为密宗护法神功,不仅有众人联功之法,还能暂且压制袭来的内力,等待师兄弟联手消解,想必直接承受掌力之人脸sè赤红,便是征兆了。

    殊不知十八罗汉也个个骇然,为首的黑胖番僧手中那副赤铜铙钹,深深陷下去两只清晰可辨的掌印,更加可怕的是,几乎要用到十八人联功之力,才能与白莲教主抗衡。

    “她一人的功力足足相当于咱们十二三个人,如果我战斗力八千,她至少有十万!”黑胖番僧悄悄揉着发麻的双手,觉得白莲教主的武功与雪域高原上近乎神祗的威德法王,互在伯仲之间。

    “再来!”白莲教主不再使蛮力,身影飘飞四下游走宛如穿huā蝴蝶,白皙的双掌击出漫天掌影,与十八护法罗汉斗在一处。

    不愧为扎论金顶寺密宗护法罗汉,这十八名番僧每人也就江湖上一流好手的境界,与当日白莲教主在石佛口杀死的五名大内高手相差无几,但他们练有联功御敌的“多吉群佩”又以锐镂、五宝轮、金刚铿等外门兵刃形成特殊的阵势,竟与素称无敌的白莲教主斗了个旗鼓相当。

    只见十八名红衣番僧你来我往,掀起赤浪滚滚,白莲教主一朵白莲大放光明,每招每式都击得涛分浪裂……

    秦林抬起头,看得那叫个乐呀:“我靠,密宗和白莲教打起来了,哈哈,打得好,斗个两败俱伤才好呢,哇咔咔咔!”

    “喂,1小冤家,你还要把咱们压多久?”这是金樱姬又柔又媚的声音:“奴奴是不介意,可有的人哪……”

    徐辛夷立刻叫起来:“秦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

    哈,原来秦长官抱着两位美人儿跌做滚地葫芦,这会儿还把她俩压在身下呢!软玉温香紧紧相贴,似乎这厮的手还放在某些不该放的地方……………,

    “哈哈,不好意思”秦林才讪讪的从地上爬起来,看看白莲教主和扎论金顶寺的人打起来,他挠了挠头皮…这,应该是误会了吧?

    徐辛夷mìsè的脸蛋早已嫣红,晓得秦林是为了保护自己和金樱姬,鼓嘟着嘴不好说什么。

    金樱姬就朝秦林抛了个媚眼儿,秋bō是柔柔的、水水的,又贴到他耳边,呵气如兰:“小冤家,算你有良心,危急关头还晓得把奴奴护在身下,嘻嘻~~”

    秦林嘿嘿一笑,并不回答,目不转睛的盯着白莲教主和番僧大战。

    这种高手过招,护法罗汉又有十八名之多,龟板武夫、shì剑等人根本插不进去手,就算拿枪打也没用,白莲教主身形快得像鬼魅,根本瞄都瞄不准。

    “死样!”金樱姬把秦林额角轻轻点了一下,又酸酸的道:“1小冤家呀,见一个爱一个,又看上人家教主了?嘻嘻,你眼光倒是不错,她身段真叫个漂亮,连奴奴都爱死了呢。“徐辛夷杏核眼一睁,顾不得和金樱姬拈酸吃醋,惊道:“不会吧,姓秦的傻瓜,白莲妖女要的是你的命!”

    秦林mō着鼻子苦笑,看看人都盯着白莲教主与十八罗汉大打出手,没人注意自己,便朝金樱姬翘翘的小屁股拍了一巴掌:“胡说八道,我看谁就是喜欢谁?切,谁知道她揭了银面具,是不是丑得像个老妖婆啊!要不她咋随时戴着面具,不叫别人瞧见她脸呢?铁定是个丑八怪。”

    被秦林朝女儿家的隐秘部位拍了一掌,金樱姬浑身一震,只觉小屁股上火辣辣的,饶是她烟视媚行,毕竟处子之身,顿时就面红耳赤,变得媚眼如丝。

    落在秦林眼中却变了味儿,丫的嘿嘿坏笑,寻思金长官是不是天香阁一夕之欢就食髓知味,这么久没有那啥,有些春潮涌动了?嘿哈嘿哈……………

    哪晓得这话说得声音大了些,白莲教主虽与十八罗汉jī战,她神功臻于化境,耳力自非寻常,便一字不落的全都听见了。

    “哼,什么老妖婆、丑八怪?”白莲教主虽然身居高位,毕竟是个青年女子,听见秦林这么说自己,越发把他恨之入骨。

    黄台吉也听见这话了,起初他见徐辛夷是秦林妻子,张紫萱、金樱姬都也和秦林暧昧不清,只觉心头妒火中烧,这会儿便忍不住道:“以本王子看,这位教主定是个大大的美人儿,而且还胜过秦将军的红颜知己。”

    白莲教主闻言暗喜,虽与门g古人是仇敌,毕竟这话还好听。

    秦林眼珠一转,瞧着黄台吉那副嘴脸就来气,故意讶然道:“咦,难道黄台吉……哈哈哈,你做梦吧?白莲教主可不是赵全那等汉jiān。”

    正在jī斗的白莲教主倒是觉得这话不错,转头瞧了秦林一眼,心说秦魔头倒也晓得本教主的立场。

    黄台吉骄横自大惯了,哪里肯收。?秦林一liáo拨,他越发得意,大声道:“兀那教主,你家赵全以前投降我父汗,做下好大事业,不如你也归了本王子,咱们合体双修欢喜禅法,万里塞外尽你逍遥,如何?”

    不提还好,黄台吉一提赵全白莲教主真是火不打一处来,忽然转身闪过番僧的攻击,伸脚朝地上重重踢去,不知什么东西黑糊糊的,就朝着黄台吉飞去。

    啪!

    正好砸了他满脸huā,原来是京师晴天掏阳沟,堆在路边的一团烂泥。

    黄台吉满嘴满脸都是臭烘烘的烂泥,狼狈得无以复加,指着白莲教主的手直抖,简直连哭都哭不出来了:秦林说你丑你不发火,我一说你就发毛,这人和人咋就不一样呢?

    小样儿,秦林撇撇嘴,就知道你要倒霉。

    白莲教主哈哈大笑,瞧了瞧始终神秘莫测的步辇,又意味深长的看了看秦林,挥掌逼开诸位番僧,双足轻点身形便如白莲huā般冉冉升起,踏着屋脊远远飞去。!。

荆湖卷 588章 两番密谋

    白莲教主一身神功力战扎论金顶寺十八护法罗汉,讲出强敌群中如入无人之境,便是在场的厂卫高手也忍不住把舌头一吐,暗暗赞一句:“好个魔教妖女!”

    严格说来扎论金顶寺这方是屈居下风的,十八个打人家一个,白莲教主还有闲工夫踢烂泥砸黄台吉,越发显得游刃有余。

    奇怪的是,神通广大的措嘉达瓦尔品第,堂堂密宗第二号人物,大明朝册封为灌顶大国师的威灵法王,一直端坐步辇之上、法帐之中,除了开始蓄势待发时声势骇人的一幕,后头十八罗汉动手护法之后,他竟始终不曾有所举动,似乎根本没把白莲教主放在眼中。

    护法罗汉为首的黑胖喇嘛双手托着铙钹,到步辇前跪下:“启禀法王,咱们没能擒下那魔教教主,实在玷辱我佛,这就听凭法王责罚。”帐中传出的声音云淡风轻:“魔高一尺,道高一丈,终究是佛法无边,你们虽有护法之力,然而神通未曾大成,下次还是老衲亲自出手罢。”黑胖喇嘛唯唯诺诺,对法王格外恭谨谦卑。

    权正银心怀戒惧的看了看那绣满金sè梵文的绛红sè帷帐,:“真人不lù相,lù相非真人,白莲教主夹天风海雨而来势不可挡,这位法王兀自端坐帐中,实在是深不可测啊!”龟板武夫、shì剑、各国贡使也心有戚戚焉,这十八罗汉也算江湖上的一流高手了,却对法王执礼甚恭,想必这位法王武功极高。

    再者,威德法王是雪域高原第一高手,向来与白莲教主、武当真人齐名,威灵法王是他师弟,能差到哪儿去?

    步辇之上又是长宣一声佛号:“南无,司得里牙,提维嘎难……………”语音古奥不可解,料想乃是梵文经咒,只觉声音洪亮正大,仿佛蕴含着某种特殊的力量。

    十八罗汉走向隆福寺,大群喇嘛抬起步辇,上百名喇嘛紧随其后,全都进了隆福寺。

    秦林揉了揉鼻子:“这老小子,大模大样的,连声招呼都不打,比我还拽啊!”“那么,奴家还是给秦郎道个别吧”金樱姬掩着小嘴吃吃的笑,媚眼瞟了瞟徐辛夷:“免得某些人哪,说咱海上妖女,不懂礼貌呢。”秦林睁大了眼睛,接着就笑起来:“怎么,不来都姐姐妹妹了,不来家里住,多生分哪,徐大小姐你说是不是?”“不生分,不生分,本来家里也不方便,金妹妹还是住在外面〖自〗由自在”徐辛夷mìsè的脸蛋上虽然堆着笑容,却是咬牙切齿说出这句话的,手呢,早已悄悄mō到秦林腰间一我掐呀掐,我掐呀掐,掐不死你个姓秦的王八蛋!这就想把小妖精领回家?我且不说,青黛妹妹那关都还没过呢。

    可怜的秦林,被两位大美人夹在中间,是人都羡慕他艳福无边,哪知道他老人家额角汗水在哗啦哗啦往下淌,嘴角都快抽了,这艳福也不是寻常人能受得了的呀!

    金樱姬明明看到徐辛夷在掐秦林,兀自巧笑嫣然,伸出纤纤玉手mō了mō秦林的脸,亲昵无比的道:“小冤家,不是奴奴不来哦,是你家里不方便呢哎呀徐姐姐,你说秦郎家里有什么不方便啊,是养了崭鱼呢,还是喂了老虎?”好哇,这不拐着弯儿骂我母老虎?徐辛夷恨得牙痒痒,真想把金樱姬一口平吞了,偏偏嘴上不能认输,甜笑着挽起秦林胳膊,笑得lù出两颗小虎牙:“老虎虽然没有,就怕狐狸精进来捣乱,所以有些不方便嘛。”铮、铮、铮!

    五峰船主和将门虎女的目光有如实质,在空气中碰撞,隐隐似有金铁交鸣之声,身处其间的秦林秦长官顿觉遍体生机被两道充塞天地的杀气锁定,风云为之变sè,草木因而含悲……

    嘶~~龟板武夫、shì剑等人齐齐倒抽一口凉气,只觉得自家主人这时候的表情,好可怕呀好可怕。

    “那么,情郎和徐姐姐,奴家就先走了哦”金樱姬笑眯眯的,临走还给秦林抛了个媚眼儿:“小冤家,记得来看奴奴。”

    秦林在徐辛夷伸出魔爪之前赶紧躲开,气愤的问:“徐大小姐,住手!动不动就掐人,你属螃蟹的?”

    “我不掐啊”徐率夷搓着双手,小嘴一歪,虎牙一咬“我踩!”我靠!秦林只觉得脚好像被思忘忧那头大象踩到了,好不容易才强行忍住没叫起来。

    这么众目睽睽的,叫起痛来多丢脸?

    “长官,您的脚好像扁了?”亲兵校尉忍住笑,正儿八经的问道。

    我扁你!秦林给他敲了个爆栗子。

    徐辛夷嘴一咧,哼,要不是看在刚才你把本小姐抱着躲白洋教主的份上,

    还要踩得重呢!

    当然,要不是秦林多抱了一个金樱姬,这一脚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踩下来的。

    黄台吉刚刚清洗了脸上的污泥,但鼻孔、嘴巴里进去了不少,总觉着闻到一股腥臭味儿,实在是难受的很。

    被水淹,被烂泥砸,可怜的黄台吉怎么也想不到,中原之行会这么命运多舛。

    如果说他恨白莲教主有三分,那恨秦林足足有十分,直觉告诉他两次倒霉都和秦林脱不开干系。

    被徐辛夷捉住,只好悻悻回府的秦林并不知道,有两场和他有关的密谋正在进行。

    会同馆,黄台吉所住的房间。

    黄台吉亲近的门g古贵族们济济一堂,拔合赤手舞足蹈的煽动着:“威灵法王传下法旨,以无量神通作为护持,咱们必定能够战胜明朝!”“对”囊哈代部的古尔革台吉伸手重重往下一切“明朝文恬武嬉,主少国疑,那张居正独掌朝纲,和无能小皇帝越来越不痛快,咱们可以………”

    古尔革台吉素以智谋著称,只听化哇啦哇啦说出一番计谋,众位门g古贵族先是睁大了眼睛,接着就哈哈大笑。

    黄台吉更是yīn笑着轻抚领下短须,神情格外的猥琐:“到时候要是张老儿不答应,咱们正好借势兴兵,要是张老儿答应了,咱们就奏请秦林做使者,看他不气炸了肺?哼哼,到了草原上再慢慢摆布他!”想着怎么泡制仇敌秦林,黄台吉就乐不可支。

    城西靠近什刹海的一处富丽堂皇的宅院,属于漕帮的财产,现在则是瀛洲长官司金长官下榻之处。

    夜晚,偏房之中烛影摇曳,映照着几个鬼鬼祟祟的家伙。

    权正银、龟板武夫,还有另外几个金樱姬的汉人亲信,都在这里。

    “看起来,咱们船主和秦长官的唯一障碍,就是那徐大小姐了”

    权正银yīn沉着脸,心头盘算着计策。

    龟板武夫牙齿一咬,凶神恶煞的道:“我去杀了她!”“杀你个头!”权正银气急败坏,忍不住打了龟板武夫一耳光“咱们是要结好秦长官,并不是要和秦长官做仇敌,别看他对咱们金长官不错,可你要是动了徐夫人一指头,看看他要怎地?!”

    龟板武夫晓得自己脑筋和地位都赶不上这个高丽人,便把头重重一点:“哈依!”

    权正银、龟板武夫这伙人,要么是当年汪直的老部下,要么是毛海峰提拔起来的铁杆,和金樱姬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不管五峰海商这块牌子怎么变换、最后扛在谁肩上,他们是必须帮着金樱姬的。

    万一出了什么内乱,他们这一派是铁定要被新五峰船主扔进海里喂鲨鱼的。

    别看金樱姬现在对五峰海商掌握很牢,那是占着老船主汪直的余威和一众老弟兄的扶持,以及秦林招安时的恩威并施,要不然她年纪轻轻的女孩子,就算再聪明机变,想将风里来浪里去的几万海商握在掌心,又谈何容易?

    现在五峰海商的势头越来越好,人都是有野心的,看着金樱姬这交滴滴的女孩子做五峰船主发号施令,谁知道将来会不会冒出争夺权力的挑战者?

    前年,汪直时代就是主心骨,忠心耿耿扶保金樱姬的毛海峰已经死了,老弟兄日渐凋零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要是和秦林结亲,这种可能性就会大大降低了,北镇抚司掌印官的威名,加上他背后的诸多朝廷大佬,谁要挑衅金樱姬的权威,整个五峰海商就得冒被赶出大陆,重新回到平户港时代的危险。

    大家是倒过霉的,还会去吃二遍苦、受二遍罪?任谁都不会肯嘛。

    这样一来,金樱姬的权位就稳固了,权正银、龟板武夫放心了,整个五峰海商靠陆而面海,只会越来越鼎盛,

    “所以,无论如何咱们都得让船主和秦将军”权正银嘿嘿jiān笑。

    龟板武夫有些呆滞的脸上,lù出一副了然的样子。

    权正银没好气的道:“你晓得什么?”龟板武夫怔了怔,好像什么都懂了,又好像什么都没懂啊。

    “来来来”权正银招招手,待众人聚得更拢了些,他如此如彼的说了一大通。

    妙计,妙计呀!龟板武夫和几位朋友,把脑袋点得像发羊癫疯。

    只不知,自作聪明的高丽人和他的朋友们,真的能如愿以偿吗?!。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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