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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四月双晞     帝业如歌txt下载     帝业如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三十六章 保母还是保子

    冬月对于唐柔的印象并不怎么好,当初唐柔绕着长庆宫一遍一遍地乱窜,她早就看不过眼了,即便是不喜欢那样的安排,怎么说那也是自己的亲生姐姐,俗话也都说了家丑不可外扬,而唐柔丝毫不觉得那是见不得人的丑事,反而拿在皇后面前一副津津乐道的模样。而唐柔自然也知道冬月是不待见自己,从她第一晚跪在皇后面前说那些话的时候,她就感觉到了来自冬月的鄙夷的眼神,好在她不在乎了。

    屋内开始唤人,说是要做好准备了,皇后娘娘真的是要生了。太后在日落的时候步履蹒跚的来了,可是也只能等在院子内,有嫔妃要来的,都被太后的人赶了回去,眼瞧着天就擦黑了,太后静下了心来之后,倒是问秋嬷嬷:“慈儿怎没来见她来,你去春和宫,她不来像什么话,还有,皇上呢?”

    手忙脚乱的一群人终于想起来,皇上还没来。

    勤政殿内很亮,李妙歆还是被王总管给拦了下来,王总管说勤政殿内有林词,和一些番邦来客,说的是朝廷大事儿,容不得打搅。这话,李妙歆一听就恼了火了,抓着王总管的胳膊,瞪着一双眼睛问:“难不成,皇后娘娘生子就不是大事儿了?你们是瞧着宫内已经有皇子,所以不在乎中宫到底生出来什么是吗?”

    王总管脸吓得铁青,忙扯着李妙歆到了一边,祖宗祖宗地叫着:“您可别乱说了,这话若是传出去了,老奴这辈子也就到头了。无论哪个嫔妃生了皇子,哪里能跟皇后娘娘的比呢,只是那番邦的来客进来的时候面色严肃的紧,皇上中途还摔了一个茶盏,这情况下,还怎么进去?惹得皇上不高兴了,掉脑袋就是皇上一句话的事儿。”

    说着话,勤政殿有人出来,李妙歆扯着王总管应是要进去,撞见林词过来,林词眼睛放光地叫她:“妙歆,许久未见了。”

    可是这会儿李妙歆自然顾不上搭理林词的,所以林词略微有些尴尬地站在那里,脸上的笑容也就那么僵住了,他有些不自在地饶了饶头,心中百般滋味格外难捱。自从李妙歆入宫了之后,他虽然也在京城,却是很少能够见到她的,在见不到李妙歆的日子里,他偶尔也会跟着京城内的那些狐朋狗友们去喝过花酒,也搂过姑娘,可是都是不快乐的,酩酊大醉的时候,他半夜醒来见到有姑娘正在解他的衣裳,他当下怒了,推开那姑娘,说她不该动自己,那姑娘裸露着好看的手臂,涂着嫣红的唇,问她:“那是谁该碰的,是公子口中的那位妙歆姑娘吗?能让公子念念不忘,一定是位美人了。”

    林词不愿同她多费口舌,揉着发痛的额头出来,走在街上痛骂那些朋友们不够意思,愣是把他自己一个人扔在这里,想着下次一起出来喝花酒,一定要好好地收拾他们一番,让他们长长记性,却在走到熟悉的街道上的时候,站在那颗巨大的榆树下,哭了出来,他记得每次走到这条街的时候,回头都能看到李妙歆的影子,如今却是空无一人的街道,榆钱飘香,他感觉到内心强大而无法排遣的孤独。

    他也在某个时候会跟母亲说:“娘亲啊,找个媒人去给儿子提亲吧。”

    母亲眉开眼笑地满口答应,却在听到要去宰相府的时候,又连连摇头,称:“别胡闹了,宰相府的姑娘不是咱们能娶的,李家也不是咱们能高攀的气的,更何况,着京城内人人都知道李宰相是要把她的小女儿嫁给苏将军的。”

    林词本想说:儿子哪里比苏隐那个家伙差劲了。

    还想说:如今苏隐那个家伙生死不明,我这是为了妙歆好。

    ……

    可最终,他也只是潦草地笑了笑,再也不在自己母亲面前提这些事儿,继续约了那一帮背叛了他的狐朋狗友,继续去喝花酒。依旧左拥右抱地,喝醉了也不知道会不会再提起来李妙歆的名字,但愿他没有再提及,而那个好看的姑娘也没有再说过他提过那个名字。

    林词想,他应该是忘了李妙歆了的。

    林词想,或许他该随便找个姑娘成亲。

    虽然他的那一帮狐朋狗友一直说他想成亲只是为了忘记李妙歆,可是他确实极力反对的,更是告诉他们:“我何时记住过她?哪里来的忘记?”

    当时,这样的话他倒是想问问李妙歆的,为何她这么快就把自己忘记了。

    勤政殿不能久留,他不得不离开,情急之下,林词从自己的腰间扯出一枚玉佩,塞给李妙歆,匆匆忙忙地离开了。实则今晚来的这些根本不是真正的番邦的使者,这不过是夏睿文用的一招计谋,离间计。这样至少,番邦在短时间不会抱成团来闹事儿,他需要时间,一个可以确定苏染没事,一个可以完美地牵制李家,震慑魏国的时间。

    对于皇后,他的的确确是忘记了的,可他还是跟着李妙歆一起来了,进了长庆宫,李妙慈和太后都已经等在院子内,产婆们一个一个地进进出出,院子内掌了灯,海棠花已经落尽了,长庆宫内只种了海棠花,显得有些光秃秃的。夏睿文瞧见太后脸色不好,先是上前来认了错,太后顾不上挑夏睿文的毛病,道:“皇帝最近日理万机,倒是忙的紧。”

    这话就是不满了,倒是李妙慈在一旁笑道:“皇上这不是来了吗,太后您怎么还生气呢?虽然说女子生孩子是大事儿,可哪里有比国家大事儿更大的事儿的呢。皇上也是没错的啊。”

    如此,太后闷不吭声了。

    时间一点点地流逝,屋内皇后的尖叫声也越来越弱,太后急得忙站起来,秋嬷嬷忙扶住,太后忍不住超前走了两步,探头看一看里头,虽是什么也瞧不见,可还是那样做了,急着伸手环住以为端着满盆子血水才出来的产婆道:“皇后怎么了,这会儿怎的什么动静也听不到了?”

    产婆忙搁下水盆跪在地上,道:“回禀太后娘娘,皇后娘娘疼晕了过去,这一胎难产。”

    “哀家进去瞧瞧。”太后着急忙慌地要进去,却一瞬间头晕了起来,秋嬷嬷和李妙慈稳稳地扶住。

    夏睿文吩咐:“送太后去偏殿歇着,另外熬了安神的汤药来。”

    在一切都乱作一团的情况下,夏睿文镇定的声音令所有人都瞬间安了心了,太后哪里愿意就这么离开,直言:“这是李家的女儿生的第一个孩子,哀家要在这里好好地瞧着才对得起李家的列祖列宗啊。”

    太后一生无子,李家第一个女儿生子这样的话是没错的,可是李妙慈莫名地听了就是不舒服的,她搀着太后,说:“您去偏殿歇着,慈儿进去瞧瞧,让唐姑娘陪着您可好?您不是一向喜欢唐姑娘伺候您的。”

    唐柔愣了愣,不知道为何李妙慈会在这个时候提及自己,可事已至此,她只得上前,从李妙慈的手中接着太后,和秋嬷嬷一同往偏殿去。李妙慈松了手,瞅着夏睿文,心内微微有些纳闷,即便是皇帝,在面对这样的事儿的时候也不该是这么淡定的,故而她是想试一试的,便问夏睿文:“皇上,这女子难产,或者一尸两命,或者可以保全一个,若是一会儿产婆真的问起来这个事儿,您觉得要如何抉择?”

    实则,在方才产婆说难产的时候夏睿文已经开始想这个问题了,据说他就是难产生下来的,不但母亲大伤了元气还导致了日后再也不能生育问题,他觉得自己亏欠自己的母亲,所以格外地努力。而上次唐芷生产也不是这么顺利,他想起来这样的事儿理所当然,这会儿李妙慈问起来,他还未想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便问:“你觉得呢?”

    李妙慈转了转眼珠,道:“保皇子,那毕竟是皇家的血脉的,想来若是姐姐,也一定会保皇子的。”

    夏睿文点了点头,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来回踱了两步,道:“若真是问起来保母还是保子的事儿,朕保皇后。”

    这样的答复让李妙慈有些意外,可转念一想,觉得蹊跷,这份疑虑她没有在夏睿文的面前流露出来,福了福,便往长庆宫正殿内走去。迎面又见产婆端着一盆血水出来,产婆许是没有想到这会儿会有人进来,走的慌了些,那血水有一些洒了出来,溅到了李妙慈的藕荷色的衣裳上,她忍不住蹙眉,嫌弃地甩了甩袖子,盯着产婆骂道:“没长眼睛吗?”

    产婆忙赔不是,屋内却是冬月叫到:“产婆,怎么还是愣在那里,快些端热水来啊,快些端热水。”

    冬月的声音越来越近,瞧见李妙慈进来,脸色一变,竟然那一瞬间忘记了行礼,她有些慌张地看了看里头,才扭过头对李妙慈道:“宁妃娘娘,您怎的进来了?这屋内血腥味大,您还是出去等吧。也免得弄脏了您的衣裳。”

    李妙慈越发地觉得不对劲儿,挥了挥手示意产婆快些走,一边闪过身子进去,把冬月撇在了身后,道:“瞧你这话说的,皇后是我的姐姐,如今姐姐难产,我岂能还在乎这一点血气,岂能在乎脏了我的衣裳,冬月你这般说,可是想让我被旁人唾骂吗?”

第一百三十七章 未来储君

    屋内的血腥味的的确确是很浓的,李妙慈不知道皇后流了多少血,她也是此刻才认识到原来人的身体内能够存储这么多的血液。忙碌的产婆们都在竭尽全力地替皇后做一些她们力所能及的事儿,也是本分的事儿,打水,扯被子,热手巾,个个都是满头大汗,只为救皇后一命,也可能是两命。

    那个躺在黛蓝色绣花枝的背面下的苍白着一张脸的女子,是皇后,也是她的姐姐。

    站在忙忙碌碌的人群中的李妙歆觉得自己是一个局外人,她在穿梭的人群中迈不开步子,她不忍心走进,却也无法让自己合上眼睛。记忆中的皇后姐姐,一向是雍容华贵的,父亲生辰,高高在上的皇后得到万人称赞,那夺目的光芒也曾经刺痛她的眼睛。她羡慕这个姐姐成了皇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一言一词都不必怕得罪了什么人而把那些话在自己心里反反复复地琢磨一遍才敢说出口,也不必为了自己喜欢的一件玩意儿而犯愁,天下之大,珍奇异宝都在皇宫,而皇宫,不就是皇后的家?曾经何时,李妙慈这般想着,皇后是天下最幸福的女人,而她也不明白为何自己不愿成为那样的女人。她恍惚地记得第一次听到旁人说皇后的不是,是在父亲的五十五寿宴之上,她觉得甚是无聊就提前溜了出去,假山后,她听到几个女子在讨论者今日宴席的盛大,她得意地昂起了脖子,感到无比的骄傲。

    而那些话随之而来。

    “皇后娘娘整日板着一张脸,着实是不好看的,可是人家是皇后,谁敢说那些不好听的话给她听的?我坐的近一些,都看到皇后娘娘眼角的细纹了,而且啊,皇后娘娘还用她的右脚去碰她的左腿,大庭广众之下,一点也不注意自己的形象,痒痒都忍不住,怎么当皇后?而之后皇后娘娘还若无其事地对着低下的夫人小姐们露出笑容,想来皇后也是不会想到她做的那样的事儿会有人看到吧。”

    “有一次我也瞧见了皇后用宽大的袖子挡起来,哪里是什么娇羞,就是打哈欠了。”

    ……

    那样的被人指指点点的话,李妙慈听了不舒服,也觉得坐在那高台之上接受万人敬仰着实也不是一件好事儿的,能动的时候不能随意动,还要接受无数人的合理或者不合理的评价,那样的话她没有告诉母亲,也没告诉皇后日后让她注意一些,更没跟皇后说,低下那些个无聊的夫人和丫头小姐们眼睛可是毒着呢。

    好似,自那以后,她就不再羡慕皇后。如今更是如此,她瞧着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的皇后,那残留下来的生命的迹象,令她觉得生死格外的近。产婆们虽然忙乱,可没有弄出一点杂乱的声音,屋内除了有血气,还是安静极了的,李妙慈听到外头院子里李妙歆哀求皇上的声音,李妙歆也是想要进来看一看的,可是一张口就被太后回绝了,理由便是她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

    李妙慈在屋内那个地方站了很久很久,产婆们对她行礼,之后继续忙碌,她看着皇后又一次大出血了,那血液格外的红,她于心不忍地闭上了眼睛。听到后头有人叫了一声:“詹太医。”

    太医院的太医都来了,都站在外头等着待命,李妙慈回身,隔着薄纱屏风看到詹杉的轮廓,笑了。她款款地转身,移步出来,在正厅内站着,瞧着排成一排跪在那里的太医们,视线最终落在詹杉身上,她问:“詹太医向来不是精通妇科的,怎的也把您召来了?”

    詹杉伏地叩首道:“回禀宁妃娘娘,微臣也是略懂一二,能被皇上召来是微臣的福气。”

    外头看不到屋内是何情形,可是李妙慈也不愿在这么多人前放肆,不是她不敢,她想着以后跟詹杉能够长久,故而能够人手一时。而里头传来皇后痛苦的声音,一直照顾皇后胎儿的陈太医慌里慌张地提着药箱跑了进去,李妙慈不便再进去,在外头听得皇后的呢喃声,胡言乱语的话,她听不太清,她这会儿其实是有些困的。

    最终,她们没有能够涉及到之前谈论的是保母还是保子的问题,这一胎虽然生的艰难了些,可最终母子平安。没错的,皇后生了一个儿子,排行第三,人人都称一声三皇子,而更多的人以为在不久之后就要该称呼称为太子殿下的。

    可是三皇子的名字迟迟未定,后宫嫔妃们都以为皇上格外慎重,不敢轻易地就定下未来储君的名字。九死一生的皇后醒过来之后并不在乎这些无所谓的事儿,以前她会觉得这是格外重要的事儿,至少可以看得出夏睿文是重视她和她的儿子的,她想要从这份重视中寻找到心灵的安慰,这个孩子,就是夏睿文的,就是真正的真命天子。

    在皇后生产之后写了一封信寄给了还在江南治水的陈世柏,依旧是以陈太医的家书的名义寄出去的,信件中皇后特意嘱咐陈太医:“不要提起来我生孩子经历的一切,他知道只会徒增担忧,只需告诉他我与孩子一切安好,等他回来。”

    冬月捧着补药进来,陈太医正好要出去了,冬月带来的还有外有穿来穿去的那些风言风语,说的是皇后瞧着不像是早产的,而三皇子也瞧着健硕更不想早产儿,更有人说起来皇帝对中宫皇后生子并不是那么的期待,除却皇后圣旨那晚的惊险之外,这小半个月过去了,也是没有见到夏睿文踏入长庆宫,看一看她,看一看皇子。

    皇后心中忐忑不安极了,她伤了元气如今养在床上动弹不得,不能去勤政殿找夏睿文,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该怎么能够让夏睿文来一趟她的长庆宫,而对于夏睿文不来看她的缘由,她想都不敢想的。对此,冬月倒是说:“实则太后娘娘早就看不惯皇上这么冷着您了,倒不如走走太后那边的路子,皇上也是听太后的话的。”

    “不可,皇上会觉得我仗着李家为难他了,李家这样,迟早不会有好下场的,我不能跟李家牵扯太多。”皇后喝了补药,觉得体内一股暖流从头到脚,她觉得舒坦极了,可是还是觉得冷的,拉了拉被子,叹气道“如今眼瞧着六月中旬了,我的身子若是熬到秋季再好不了,那今天冬天可就要遭罪了。”

    摇篮内孩子睡得香甜,皇后脸上也见了笑意,伸手晃了晃摇篮,又问:“冬月,皇上迟迟不来瞧我,可是听到了什么风声,怀疑了我跟这个孩子?”

    “这个”冬月有些为难“外有说什么闲话的都有,皇上听了难免不会多想。可是陈太医已经跟皇上解释过了,就是早产的。就是怕有些人故意造谣,弄巧成拙可就不好了。咱们还是得想法子让皇上来瞧瞧您,这样那些闲言碎语自然就止住了。”

    “难不成,这段日子前朝没有旁的事儿发生?”皇后把手缩回被子里,倚在那里,眼睛依旧没有离开摇篮内的孩子“皇上不高兴,许是为着前朝的事儿呢,长乐公主呢?是不是跟长乐公主有关呢?”

    可是话音落,皇后摇了摇头:“知道了皇上为了什么事儿不高兴又如何,他还是不会来的。冬月,我去不了,你去一趟勤政殿,替我送碗粥给皇上,无论谁陪在勤政殿,都要交到皇上的手中。”

    那一晚勤政殿果真是有人陪在里头的,可是令人意向不倒的竟然是魏贵妃娘娘。王总管说起来也是唏嘘不已,王总管说魏贵妃娘娘同皇上说起话来像个没有心机的孩子,总是会问一些很是可笑的问题,皇上偶尔也会认真地回答她一二,可是更多的时候,都是魏贵妃一个人在那里喋喋不休地说她以往的事儿,话语之间也丝毫不避讳朝廷上的事儿。

    冬月捧着粥,问:“您倒是听得清楚明白,皇上可知道您偷听了。”

    “老奴哪里是偷听,这么多年了什么事儿老奴也是知道一二的,姑娘这么说老奴,老奴可是不开心的。”王总管还真的拉了脸了。

    冬月倒是讨好地笑:“若真是如此,奴婢还真是不信公公您说的话的,您向来啊是个爱说大话的。公公能否容奴婢考考公公您?”

    王总管拍着胸脯保证自己一定不会被难道的。冬月趁机便问:“那公公您说说,三皇子如今也快满月了,为何皇上也不去瞧一瞧,更不说赐个名字?”

    那一刻王总管的脸色是难看的,只是一瞬间的事儿,可是还是没有逃得过冬月的眼睛的,王总管随后用尴尬地笑容来表达了自己认输了的意思,他说,他不清楚。冬月知道这是违心的话,她点了点头,便捧着汤盅上了台阶,勤政殿的门大开,冬月走近些能够听得到魏贵妃的笑声,清脆的果真是像个孩子的,她在门前停留了片刻,想着把心内想好的词儿再过一遍,省得一会儿被夏睿文看出来破绽来,这个皇帝的心思可不像外人想象的那么简单的。由此,她听到魏贵妃的声音:“皇上,您觉得女子不能说喜欢吃肉吗?我小时候在尼姑庵吃素长大的,从来没吃过肉,后来回宫了,格外喜欢,可是她们不允许我说出来。现在在咱们这,也能时常吃到肉的,不过,我觉得还是我们那边的肉好吃一些,草原上的肉都好吃,越城的也是。听说皇上是去过越城的,您觉得呢?”

第一百三十八章 肃清朝廷的机会

    那之后,有一瞬间的沉默,这份沉默来自夏睿文,熟悉夏睿文的都知道,这个时候还是保持沉默的好的,毕竟,人们都知道,这个时候的他是不高兴的。魏贵妃许是因着是新来的,初来驾到,一切都是可以原谅的。冬月端着粥站在那里,热风吹来,她出了一层薄汗,听得在夏睿文沉默的时候,魏贵妃又说:“皇上,在来之前,我听说,他们都说长乐公主是没有死的,就连长乐公主的弟弟都是没有死的,对于长乐公主,他们不信您会不保长乐公主一条命,因为她是长乐公主。而对于前越国的太子殿下,民间流传,在战场上根本没有找到他的尸首,定然也是有生存的可能的。”

    这样的话,说出来,冬月着实无法理解这个魏贵妃是真的头脑简单不懂得这样的话说出口之后的后果,还是她其实是真正的有胆量敢在夏睿文的面前说起这些事儿的人,恐怕就连李宰相都是不能这么明目张胆地直白地跟夏睿文讨论国家大事儿的,虽然朝廷内一半力量都是控制在李志的手中,表面上他还是要敬重皇帝的。至于李志什么时候会动手推翻他夏睿文的统制,夏睿文无法预知,或许连李志都没有做好这样的准备,又或许是他做好了那样的准备,只是缺少一个名正言顺的契机。如今夏睿文允许皇后把那个孩子生下来,就是给了李志一个机会,一个开始动手的机会,也是夏睿文肃清朝廷的机会。

    所以他不会不理皇后,那只是一个过渡的手段。

    对于魏贵妃,夏睿文阅人无数,的的确确是无法从魏国的这个七公主的眼睛里看到一些可怕的阴谋和轨迹,纯粹到极致的眼睛,像极了碎裂了的琉璃珠子,沁了水的,美极了。口无遮拦这样的字眼着实是跟魏贵妃的容貌是相称的,从她的脸上,夏睿文只能瞧出来两个字,无辜。据他所知魏国的这个公主自小体弱,生下来就送去了尼姑庵抚养,也是在成年之后再回宫的,夏睿文觉得在那里长大的姑娘,自然不会有公主的骄纵跋扈,也不会有深宫内长大的孩子们身上会有的心计。他大概可以算得到魏国国君为什么执意要把他们魏国的人嫁过来一个,可他不懂为什么非要挑七公主。

    短暂的沉默之后,是夏睿文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哀乐:“这话,朕也听说过。”而之后,夏睿文并没有在同魏贵妃说些什么,然后冬月就听到了的声音,她想应该是魏贵妃起身了,便退到了一旁,她垂着头感觉到魏贵妃的衣裳带出来的风,清爽的不知道是什么味道,她不知道魏贵妃看没看到她,也不知会不会多想,总之,她顾不上这些了。皇后以为是自己的那一晚带着少年的味道的汤换来的夏睿文来长庆宫一趟,那样的想法,直到李家全族被灭,她才清楚一切都是算计。夏睿文的到来,带来了皇后所生的儿子的名字,叫夏珏,这个名字太后,皇后都格外地喜欢,自然也招来了的后宫嫔妃们的嫉妒,好在夏睿文没有立太子的旨意,否则那些后宫中活着的女人们真的就没有什么可以支撑着她们过日后的生活了的。对于立太子一说,李志没有提,最先提起来的是太后。

    夏睿文会按时去向太后请安,特别是在最近太后身子不好的时候,更是会一日来两次的请个早安,请个晚安。太后的意思是赶在三皇子满月的时候一起公布这个好消息。夏睿文依旧喝了茶,问了太后这些日子是否觉得闷热,要不要挪去上饶院,那里凉爽,等到入秋了再回来。只字不提太后所提及的那些事儿的,夏睿文不松口,太后更不好再说,只是旁敲侧击地道:“皇帝这些日子也不知在忙些什么,你虽时常来瞧我,可是长庆宫那里确是不常去的,皇后经历了怎样的磨难才生下来的珏儿皇帝你也是亲眼看到的,你不但不对皇后嘘寒问暖,还冷了皇后大半个月不去看她,皇帝,哀家真是不明白你是怎么想的?”

    不过太后也只是抱怨一下而已,并没有强制要求夏睿文这么做。那个时候唐柔也是在的,太后虽然妥协,心中也是不痛快,便嘱咐唐柔去送一送夏睿文。唐柔实则这会儿有些揣摩不透太后的意思,她不知太后是不是想让自己借此机会跟夏睿文在提一提立太子的事儿,可若真是如此,明双月会是比她更好的选择。不过这样的想法她走出来居安宫的正殿,迎面一阵热气吹过来,她竟然明白了,明双月那里可是还有一个皇长子的。

    她紧跟在夏睿文的身后,却还是不能跟上夏睿文的步伐,而夏睿文也没有要等她的意思,就这样她紧赶慢赶地走到了居安宫外,看到的却也是夏睿文陌生的背影。她对夏睿文的的确确是陌生的,以往她的脑中与夏睿文重合的是林毅,也一心是想气气自己的姐姐,如今她的目的达到了,越发觉得林毅与夏睿文格外不同,那个会抱着她一遍一遍地对她说别怕的林毅哥哥根本就是不在了的,再也没有人能够跟林毅哥哥相提并论,夏睿文更不可能了。女子的心思都是瞬息万变的,唐柔觉得,自己以前倒是糊涂了,若是林毅哥哥知道了,恐怕是要伤心了的。她只此一生只是林毅哥哥一个人的女人,她无比感谢夏睿文没有给她任何的名分,却给了她可以为林毅哥哥报仇的机会,唐芷,她不会就这么轻易放过。

    可是前不久父亲来信了,悄悄地寄给了她,她不知道其实这封信唐启山也一个字都没更改地寄给了唐芷,内容简单明了,说番邦要谋生路了。她不知道父亲信中提起来的谋生路是指什么,也没有回信去问,更没有去一趟华福宫去问一下唐芷,至今为止她们从未碰过面,去长庆宫请安,唐芷从来不照着规定的时辰去的,那个时候是不好与皇后说话的,自然也是怕遇见唐芷。

    她回居安宫领罪,太后倒是没有怪罪她,不过那一整日太后都没多大的性质,唐柔也不必伺候在一旁,早早地就回去了。马钰冬倒是坐在窗前掉泪,见到唐柔进门很快就别过脸去了,唐柔不明所以,还思虑再三还是走了进去,瞧见低下是碎了一地的刺绣和丝线,其中一块绢丝上还有未绣完的蝴蝶,唐柔见得这般惨烈的场景,问怎么了。还是丫头说:“许美人来了,说了几句话就发脾气,硬是拿起剪刀剪了我家宝林的刺绣,这些刺绣可是我们宝林熬夜绣出来预备着等三皇子满月进献给皇后娘娘的,这下可好了,眼瞧着三皇子的满月在即,我们可拿什么送才好。”

    唐柔再问马钰冬为何许素雅会突然生了气,马钰冬只是摇头不语的,唐柔觉得自己不该再问,便先走了。等到日后凉快的时候拿着匣子进来,马钰冬刚饮了已被酸梅汤,脸色也比上午的时候好多了的,见到唐柔来反而有些不还意思地红了脸,她起身行了礼,倒是弄得唐柔不自在了,拉着她的胳膊道:“论起来你是皇上的宝林,而我也不过是个无名无分的,你用不着跟我行礼。”

    马钰冬腼腆地点头,坐下来之后又亲自到了一被酸梅汤给唐柔,还是没说话的。唐柔喜欢这样极其安静的女子,她想若不是小时候的那场变故,她或许就是马钰冬现在的样子,这样的姑娘是她想成为的样子,也是林毅喜欢的样子。唐柔把匣子打开,给马钰冬,说:“这是我来的时候带的,你就当贺礼送给皇后娘娘,如若不然,空着手被人诟病也是不好的。”

    那是金镶玉的项圈,来之前父亲交代要送给唐芷肚子里的孩子的,可是她没有拿出来,这么好的东西,她不会给唐芷。马钰冬却是没要的,一来她觉得贵重,二来她说:“还有三日的时间,我试着能不能赶出来一个小玩意儿给三皇子,如若实在不能,我再想旁的法子。”

    实则,唐柔觉得马钰冬已经说出来那样的话了必然已经胸有成竹了,三日里她瞧着马钰冬的房间都是亮灯直到半夜,她一边担心一边又期待,她不知道马钰冬究竟能做出来什么来。终于在第三日的黄昏时分,马钰冬捧着东西亲自来上门了。依旧是一件绣品,一双小孩子的绣鞋,虽然时间紧了些,可是却不见粗糙,针脚细密可见用心。唐柔伸手摸了摸,鞋底分外地软,说起来为何预备这个,马钰冬道:“三皇子不久也该学走路了,这东西,皇后娘娘用的上的。”

    说话间她的眉宇之间神采飞扬,这样的马钰冬惊艳到了唐柔了。不过她并不想问那些深宫内女人为了拉宠经常会问的那句你愿不愿意成为皇帝的女人的那样的话,她不愿打扰马钰冬。她用在许素雅身上的手段,不愿意用在马钰冬身上。

    三皇子的满月宴席格外盛大而隆重,据说是明双月一手操办的,私底下人人都议论如今皇后得了一个皇子,那么夏祁算什么之类的话。更有人伸长了脖子满怀期待地等着看明双月和皇后之间翻脸的。对此皇后倒是笑着问明双月:“如今你还心甘情愿地为我好吗?如今我有自己的儿子了,对夏祁也不会像之前那般亲热了,你会怨我吗?”

第一百三十九章 清清静静地等王爷回府

    明双月倒是同皇后说,如今生完孩子的皇后比以前矫情了不少,以往也不见皇后这样的时候。这话皇后爱听,而关于孩子的话题皇后也没有同明双月继续交谈下去,她身边有乳母,有陈太医,就不必跟明双月说什么孩子的事儿了,皇后也更是觉得不该跟明双月说的。夏祁,如今是个优秀的孩子,她有些担心。

    满月宴席就设在皇后的长庆宫,来的也都是宗亲内有头有脸的夫人和小姐,李妙歆只觉得热闹,时不时地逗一逗夏珏,俩人呵呵呵地对着傻笑。皇后拍着她的脑袋说她没正行,她倒是不在乎,笑道:“姐姐,我喜欢我这小侄儿,您瞧,他也稀罕我,一直对我笑。”

    皇后笑了:“那是你在逗她。”

    李妙歆摇头:“姐姐强词夺理。”

    外头时不时地有人进来,皇后换了红色的礼服,梳了高高的发髻,首饰也都换了鎏金的,出现在人前的时候浑身光彩夺目。阿谀奉承地说好听话的人不在其数,更有已经有孙女或者刚有女儿的人更是殷勤的紧,后宫嫔妃们围在一起,说着口不对心的话,脸上虚浮的笑意看不出来几分真心。按照满月酒的习俗,一切都进行的有条不紊,夏珏被抱出来的时候,不知道是怎的了,笑声格外地嘹亮,在场的妇人们面面相觑,头回见这样的场景,相似一笑掩去了心内的各种各样的疑问,夏珏不怕生,睁着圆滚滚的眼睛盯着围上来瞧的人,最后像是相中了唐芷头上的那个晶莹剔透的蝴蝶,一直盯着不松眼,可是唐芷不知道为何夏珏一直盯着自己,有些尴尬地偏了偏头,她这一动,夏珏伸手捂着自己的眼睛,嘴巴蠕动着,着实可爱的。

    魏贵妃在一旁观摩,情不自禁地说:“三皇子真有灵性,容貌也是真是像极了皇上。”

    这话说完之后,四周一片寂静,场面倒是有些尴尬的,远点的嫔妃们有掩嘴轻笑的,这笑自然是嘲笑魏贵妃形单影只地在皇宫的。就在此时,皇后接话道:“魏贵妃若是喜欢,可以时常来长庆宫。”

    魏贵妃笑了笑,不久却提前告辞离开了。太后被秋嬷嬷搀扶着来到长庆宫的时候,所有的嫔妃和夫人小姐们都自动地退至两旁屈膝问安,皇后欠了欠身子,被太后制止,太后此次前来并未久留,只是当着所有人的面给了夏珏一个礼物,金镶玉的项圈,羡煞了旁人。可是谁都知道,太后亲自前来已经是无人能比的了的。明双月本是要扶着太后落座的,却被太后婉言拒绝,道:“你们热闹热闹,哀家身子不好,怕扫了你们的兴。”后又嘱咐皇后“差不多了就散了吧,孩子还小,你的身子也要好好将养着才能好。”

    太后都说了这样的话,在座诸人也都明白了什么意思,宴席不久之后就散了。可是姚舒然并不想就这么离开,她在前段日子接到了来自夏睿华的家书,内容简单,只是提及让她入宫多瞧瞧他们的母亲,别的再无其他,这封信她反反复复地读了很久,也拿不准要不要回封信给夏睿华,也想去问问贤太妃。待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姚舒然才让人传话,说是有事儿要跟皇后禀告的。

    皇后进屋方才坐下,夏珏也睡着了,李妙歆趴在摇篮边瞅着夏珏,目不转睛的。冬月来禀告的时候,皇后刚刚取下了头上的鎏金凤凰簪子,身体疲倦极了一点也不愿意动,可透过窗子看到姚舒然站在院内,也知道起身往正厅来,她坐在上首,见到姚舒然拾级而上,有些困倦地伸出手,胳膊抵在桌上撑着自己的脑袋,见到姚舒然跨脚进门站定之后要行礼问安,直截了当地道:“免了吧,你有何事?”

    姚舒然愣了愣,皇后这语气丝毫不和善,她有些害怕,可定了定心思还是行了礼之后才说:“贤太妃身子一直不大好,今日入宫,妾身想去看看太妃再行离宫,恳请皇后娘娘恩准。”

    “齐王走了多久了?”皇后半眯着眼睛,并未看姚舒然。

    而姚舒然心中盘算着齐王离开的具体的时间,就要张口回复皇后的问话的时候,皇后却继续道:“去吧,齐王不在京城,你时常去瞧瞧太妃,也算是替齐王尽尽孝道。”

    姚舒然谢恩离开,从长庆宫出来觉得舒了口气,她本来也是不喜欢这样热闹的场合的,同桌的夫人她也都是不认识的,自从进来长庆宫送了贺礼之后,她坐在那里也是一句话都没说的。这会儿出来,真正地觉得身心通泰,同燕儿抱怨了一些宴席漫长而繁琐,夫人们说话嗓门太大,谈论的话题太过露骨之类的,也就到了,饶曦见到姚舒然来很是高兴,说是贤太妃念叨着她,她恰巧就来了。如今不是深闺中的姑娘,姚舒然知道这样的话多得是场面话,不是什么真心的话,这世间哪就这么多巧合呢。

    进屋内,贤太妃依然坐在临窗的位置上翻看经书,墨香扑鼻。姚舒然曾经听王府内的人嚼舌根说过,现如今贤太妃每日都抄写经书是为了先帝,她打心眼里敬佩贤太妃。端端正正地行了礼,唤了声母亲,甜甜地笑了,贤太妃是真的疼她的,她知道。俩人对坐,贤太妃问起来三皇子的满月酒,见到姚舒然的兴致萎靡,就了解了也不再继续,只是劝她日后无事可以多多走动,免得一个人寂寞。说起来,姚舒然叹了口气,并没有指责齐王一去这么久,而家书中也不提何时归来的事儿,那封家书她揣在怀里,拿给贤太妃看了看,末了还问:“母亲,您瞧着,我该如何回信才好。我想着还是母亲您回封信给王爷吧,王爷看了您写的字,定然在外安心。”

    “傻孩子。”贤太妃把信折好搁在桌上,拍了拍姚舒然的手,道“这是你们的家书,回信也该是你回才好,至于写些什么,你想写什么就写什么,夫妻之间哪有那么多讲究,可不就是图一个真?不过,你答应母亲,红棉的事儿先不要告诉华儿,一切等孩子生下来再做定夺。”

    故而会到王府,当管家又来告诉她红棉大吵大闹又要绝食非要一个名分的时候,她只说:“管家,你告诉红棉,她想怎么样,随她自己心意,孩子折腾没了,我还省了那份心了。最好让她连她自己的命都折腾没,我就能清清静静地等王爷回府。”

    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底气说这样的话,可是话已经说出口,就无法收回,姚舒然披着褂子,她的屋内也有了墨香,中午正热的时候,燕儿一边摇着蒲扇,一边盯着那空空如也的纸发呆。最终,一炷香的功夫过去了,眼瞧着日头都要落山了,姚舒然也只写了一句话:“你何时能回来?”

    自那之后就是绵长的等待。

    李夫人没去参加寿宴,她更是不满太后想要说服夏睿文立一个襁褓内的孩子为太子,晚上她跟李志背靠着背躺在床上,思来想去李夫人还说对李志说:“还好皇上没有答应立三皇子为太子,若是皇上点头了,咱们妙慈将来生的孩子要如何?可皇上这次不答应,并不代表下次他就不答应了,真不知太后是怎么想的。”

    李志没有回应,外头有蝉鸣蛙叫声,李夫人翻了个身,瞧着李志佝偻的后背,伸手捅了一下说:“你不要想着皇后是李家的女儿就会向着我们,搁下别的不说,就说之前咱们那么逼迫她让妙慈入宫,她就记恨在心了的。”

    夏季夜晚,息了烛火屋内还是很亮的,李志朝外挪了挪身子,声音还是清醒的:“你想怎样?”

    李夫人有些兴奋地坐起来,一只手伸过去想要把李志的身体搬过来面对着她,可无奈她一只手力量有限,李志也并没有要翻身的意思,李夫人只得作罢,道:“你是不是觉得我在诋毁你的长女?你若是不信,咱们可试一试皇后,她若是真的向着李家,一眼就能看出来了。”

    “行了!”李志的声音有明显的的不耐烦的意思,他伸手推开李夫人撑在自己身上的那只手,微微还有些怒气“你少给我惹事了,最近朝廷事儿多,我早已经分身乏术。”

    是什么事儿,李夫人自然要问一问的,往常李志也会偶尔跟她提两句,今夜却是只字不提的。李夫人心情不好,李志对她的态度让她有些无法理解,心中还想是否李志还想着那个女人,故而对那个女人的女儿还是疼爱的,看看李妙歆如今生活的自在,李夫人更加笃定了心内的想法,盘算着怎么才能让李志看清了皇后的面目,而她要确保皇后会做出那样的反映,此次一定要做到万无一失,不要像上一次,她压根就塞不进去人到长庆宫,她真真惊叹皇后如今的能力,她何时变得这样的有心计有手段,而那长庆宫又何时成了铜墙铁壁了?

第一百四十章 苏隐就是越国的太子

    第二日早膳时候,李夫人提及了要入宫去瞧瞧妙慈的话,说是怕妙慈心里不舒服了,李志并没有抬头去看李夫人的那一张脸,只是自顾自地喝了粥,穿了朝服要去上朝。李夫人送他出来,李志握住李夫人为他整理衣衫的手,特意嘱咐:“这段日子别乱来,否则会坏了老夫的大事儿。”

    李夫人起初是愣了一愣的,李志这样严肃的表情她其实是有些害怕的,当时当刻点了点头,李志前脚走,她犹豫了会儿还是叫了轿子往宫内去,一路上李夫人都在沉思李志这是不是在吓唬她。入宫首先去居安宫向太后请安,对李夫人的到来,太后微微有些不满,睨了一眼端坐在下首的李夫人道:“昨儿个你没来?得了什么病?难不成是比哀家的还要严重?”

    事到如今,太后倒是字字句句想着皇后了的,李夫人心中不耐烦也不平衡,便毫不走心地说:“病了就是病了,年纪大了,谁没个有病有灾的时候?太后这是在怪罪妾身没来了?实则妾身也是为皇后着想,大喜的日子,皇后未必想要见到妾身。”

    “你倒是句句在理了。”太后嗔怒,还是无奈的。她知道李夫人这次来并非是来看自己,不过是来走个过场罢了,而太后也不远把李妙慈召来居安宫,不久之后便让李夫人离了。

    李妙慈正在和贺敏坐在屋内,贺敏在写字,李妙慈摇着团扇坐在一边看着,身上揣着碧水色的衣裳,发髻上擦着山茶花,清清爽爽的。李夫人进门见到贺敏在,脸色微微有些不悦,李妙慈瞧见母亲来了,起身欠了欠身子,问:“母亲来了,一路可还好,外头日头这大,我让喜娘煮一碗绿豆汤给您。”

    喜娘得了眼色要走,却有感觉李夫人在盯着她,转了转眼珠,立马明了,叫贺敏道:“贺姑娘,写了半天字也该累了,您不是想瞧瞧怎么煮绿豆汤的嘛,跟奴婢一起去吧。”

    贺敏捏着笔站在那里,有些恍惚,她不知是自己记性不好了,还是喜娘记错了人了,总之她是没有跟喜娘说过她要学着煮绿豆汤的,可是这会儿也不好当着旁人的面辩驳,只是点了点头,搁下笔,朝着李夫人行礼,跟着喜娘出去。迎面热风扑面,贺敏有些不快,想要打个扇扇一扇,却发现手中空空如也,她停下来,对喜娘道:“喜娘,我回去取个团扇来。”

    话音落,胳膊被喜娘死死地拽着,喜娘笑着对她说:“姑娘这会儿拿团扇做什么,一会儿要去煮绿豆汤,姑娘拿了也是碍事。”

    这话贺敏听了有些不舒服,可是碍于喜娘力气太大她挣脱不了,只得随了喜娘往厨房去,可是还是抱怨道:“喜娘,我何时跟你说要学煮绿豆汤了?你非要拽上我作甚?难不成是怕我偷听不成?”

    喜娘的笑声格外嘹亮:“姑娘明知顾问啊。”

    原来,喜娘也是懂一些文墨的人。

    李夫人喘了口气,倒是埋怨:“你整个贺敏在你这宫里做什么,这样皇上来的时候哪里方便?皇后的孩子已经生下来了,你怎么还没动静?我跟你父亲可都是指望着你的呢,趁着如今我跟你父亲还有精力,可以帮你谋划,你若再拖下去,我跟你父亲都老了,那可都是皇后的天下了。你别小瞧了皇后,她如今的手腕可是厉害着呢。”李夫人本想把上次想要往长庆宫塞产婆的事儿告诉李妙慈来增加自己所说之事的可信度,可想了想还是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心中燥热不已,额头上的汗水也随之落下来,她抽出娟子擦了擦,盯着正在拨弄着自己的指甲的李妙慈,道“我跟你说的,你可听到了。”

    “无论贺敏在与不在,皇上该来就会来,不该来就不回来。”李妙慈抬眸,冲着李夫人乖巧地笑了“母亲何必心急呢,皇上最近忙的顾不上后宫,母亲可有听父亲说过,皇上最近在忙些什么呢?我即便是想要让皇上来,也要瞅准机会不是,若是去的不是时候惹了皇上厌弃我,那不就得不偿失了。”

    “你说的在理。”李夫人点头,欣慰地笑了,她今儿个收拾的匆忙,眼角的细纹不知是比以往更深了,还是李夫人没有处理好的缘故,眼下更是因为昨夜没睡好,乌青一片,这会儿听了李妙慈这样说,她稍稍安慰,便打了哈欠觉得困了,可是还是强撑着精神说“这些日子我总是见的一波又一波的陌生人来咱们家,问你父亲你父亲也不说,我也不知道朝廷怎么了。不过倒是有一次我偶尔路过你父亲的书房,听你父亲跟屋内的陌生人谈论事情,说起来关于苏隐。”

    李妙慈好奇,问:“母亲,苏隐的身世?”自打她见到苏隐在她的家里进进出出,李妙慈就觉得这个带着半面面具的男子是不寻常的,不是因为他带了常人未带的面具,而是某个角度会让李妙慈想起来一个人,至今为止她还是无法想起来那个某个角度跟苏辰很像的人是谁,她也曾瞧瞧问过喜娘,为何父亲会这般信任地把苏隐收为门生,可是她似乎想错了,这样的事儿喜娘哪里会知道的。

    “说起来谁也是不会信的。”李夫人唏嘘,脸上却也雀跃“苏隐就是越国的太子,也就是长乐公主的弟弟。”

    李妙慈听后心内一惊,想起唐柔对自己说过的那些话,以及詹杉一直以来的举动,不觉得后背收紧,笑容也不自在。正巧绿豆汤来了,俩人都止住了这个话题,末了李妙慈送李夫人出来,站在春和宫内的雕梁画栋的红门前,李妙慈的影子小小的一团,她用蒲扇遮着头顶的太阳,有些担忧地问母亲:“若是如此,那父亲该如何跟皇上交代?这事儿,母亲你还是劝劝父亲跟皇上说清楚的好,若是将来扣上了不该有的罪名,咱们也是无法辩驳的。再说了,那个人也没做什么对不起朝廷的事儿,不是一向安稳吗?”

    太阳炙烤着大地,脚下都好似一团火在燃烧着,李夫人应着与李妙慈告别,转身就去了长庆宫。皇后并不欢迎,可是也没有阻拦李夫人的进入,俩人在屋内对坐,凉爽的殿阁内幽幽地有花香,冬月正在抱着夏珏,小孩子黑溜溜的眼睛盯着李夫人,一脸好奇。皇后吩咐人去煮绿豆汤来,李夫人笑称:“都喝饱了,再喝都要吐出来了。”

    皇后颔首,问:“病好了?倒是好得快。”

    李夫人这会儿也不与皇后计较,只是说:“病倒是没好,可是没好也是要来的。有一事儿啊,只能说给你拿主意了,太后如今身子虚弱,我也是不好去求太后的,再者说太后如今也没你在皇上面前说起话来管用。”李夫人的眼睛朝着夏珏的方向看了看,示意道“皇上怎么也要顾及三皇子的。”

    皇后觉得格外地不安,李夫人一直不怀好意的,她听陈太医转述过,李夫人想要安排产婆混进来,李夫人早已经动了那样的心思,没能成事,岂会这样善罢甘休?皇后朝着冬月使了眼色,冬月心领神会地抱着夏珏去找乳母,皇后也懒得跟李夫人说那句‘孩子饿了’的场面话,她与李夫人早就没了必要去顾全面子了。而方才在春和宫同李妙慈说起来的那些话李夫人照样说给了皇后听,而且是朝严重了那一方说的,皇后听完之后的面色果真是不好的。而就那时候李夫人站起来,不知为何脸上还会有笑容:“皇后,如今李家就靠你了,这可得你去皇上跟前求求情了,若是皇上真的怪罪了你的父亲,那么这个罪名李家可是担不起了的。你好好想想,这便是我此次前来的目的。你也不用推脱让我去找妙慈,妙慈一个妃子哪能跟你一个皇后比呢。此事趁早不赶晚,若是苏隐真有造反的打算,必然也有准备,等事发便更是一发不可收拾了。即便是你不为李家,也别忘了李家还有你的一个亲妹妹呢。”

    实则今早李志亲自前来勤政殿请罪,为的就是苏隐的身世,他向夏睿文认错,称自己老眼昏花糊涂了。

    夏睿文听得格外认真,一字都没落下,抬手扶起李志,道:“宰相大人也是被蒙在鼓里,论起错来,还是朕亲自指派的他为大将军的,朕也是有错的。”

    李志有些揣摩不透夏睿文的意思,抱拳道:“错在微臣,如今传言苏辰在越城遭遇不测,此等言论沸沸扬扬地传开,如今在越城一带一发不可收拾,越城百姓恨不能每家每户青年壮丁入军营来加入到苏辰的麾下为越国复辟出一份力。皇上看,此事该当何解?”

    “这事儿是谁传出去的?”夏睿文略有耳闻,他的人已经许久没有来信,而他写给夏睿华的信也没有得到回复,他这段日子心神不宁,终觉得一些事儿在渐渐脱离他的控制。

    李志面上带着自责和虔诚:“老夫听闻,当初,苏辰是齐王故意从战场上放走的,为了长乐公主。”

第一百四十一章 妇人之仁

    夏睿文面上依然是平和的笑意,内心却在挣扎,他不知道该如何才能处理好后宫,更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好前朝,他喜欢的女子留不在自己的身边,他看重的兄弟却也杳无音讯,他从未恐惧,即使独自一个人半夜坐在大殿之上,他也不觉得恐惧,现如今,他身边有很多人,有很多帮手,他却觉得无比的孤独。

    “他有妇人之仁。”这话是先帝曾经对太后说的,因着什么事儿太后跟先帝说起来他们兄弟二人,夏睿文不得而知也或许太后在某个瞬间告诉过他,可他忘了。

    夏睿文坐下来,他的手握住椅子的把手,手心有些冰凉,他静默地看着面前堆积如山的奏折,想着这些年来他一直都在竭尽全力地平衡各方的势力,却没有那种狠劲儿去彻底地推翻如今朝廷的格局,他甚至会在深夜失眠的时候觉得李志可怜,便想着李志如今年岁已高,他或许可以试着放他一条生路,他也想过要厚葬太后,以亲生儿子的身份,他还想着若是皇后不愿留在皇宫内,他可以放他们母子走,他想李家不会继续再辉煌下去,他想着就如同万物生长的规律,让李家自然消亡。

    他想着好好厚待夏睿华,兄弟二人之间没有什么解不开的结,若是夏睿华真的有造反的心理,他也做了最坏的打算,可也没想过要取了夏睿华的性命。

    削弱下来的番邦的部落,他定然会格外地厚待,丰美的草原依然是他们的家乡,他不会掠夺他们身上的任何东西。

    对于魏国,他想,在一切内患都处理好了之后,他还是要试着完成自己的梦想,一统天下。

    现如今,他觉得父亲说的是对的,他果真是有妇人之仁的,否则如今朝廷绝对不是如今这种模样。难怪当初李志会推举他成为一代帝王,或许并不是他那个时候太会伪装自己,而是他最致命的弱点暴露在了人前。

    “你觉得该如何?”夏睿文昂了昂首,尽力地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自若,他的眼神坚定地看着李志,没有犹豫不决和飘忽不定“宰相是否还有什么话没告诉朕?”

    李志跪在地上,叩首三次:“皇上,苏辰没死,齐王也在越城,他们都是有谋略有胆识的人,若是联起手来,天下非他们莫属。”

    夏睿文失笑,道:“宰相这消息都是哪里来的?”

    今年的夏天似乎并不太炎热,难怪前几日他说让太后去上饶院避避暑气,可是太后却不愿意去的,可不是嘛,如今太阳当空,炙热地知了都忍受不了,可勤政殿内却无比的冷,夏睿文想着是不是王总管真的老糊涂了,往他的屋内放了比平日里多了两倍的冰。

    李志没有再说话,他从自己的袖子里取出来一封信递过去,夏睿文拆开,是唐启山的字迹,信的内容大概就是他们准备联合苏辰一起先占领越城,之后联合魏国和西罗国一起围攻夏国,而得到之后的对于夏国的瓜分也已经清楚明了。夏睿文看完之后,连说了三个好字,然后就打发了李志出来,那之后没人敢再进来勤政殿。

    回府的路上,李志瞧见了一直等在马路边的哪家小酒楼的青衫男子,他命令轿子停下来,走进了酒楼,二楼的包厢内,青衫男子正饮着酒,见到李志,也是挑眉举杯。李志坐下来,自己给自己斟酒,说:“该做的我都做了,至于皇上会如何做,那就只有等了。”

    青衫男子点头,满意地笑着:“您怎么就这么自信,皇上不会动你?”

    李志仰头喝了杯中的酒,冷哼:“皇上,妇人之仁。”

    当李志回家的时候,日头已经隐去了,李夫人送了凉茶进来李志的书房,与李志说起来李妙慈想要探听一下如今朝廷的局势,也是为着早已与皇上拉近关系才如此的,可话说出口,却被李志喝到:“胡闹。”

    李夫人着实委屈,甩着袖子就走了,回到自己屋内抹了抹眼泪,夜晚也没睡好。而同样夜不能眠的还有皇后,她不知该如何跟夏睿文去说这件事儿,也不知道李夫人告诉她真正的目的是什么,她想要请陈太医去一封家书给陈世柏问一问,可是信刚写完,还未来得及装在信封内,她抬头竟然看到站在门前的男子是夏睿文。皇后吓得一身冷汗,一双手颤抖着,手中的信封和信纸掉落下来,冬月忙眼疾手快地收起来,折好了搁在信封内,道:“皇后娘娘,昨儿个夫人来,您让夫人转交就行了,何必非要自己写字再让人带出宫去那么麻烦。三小姐也是一向不爱看书的,信也是没有耐心读下去的,您啊,倒不如等下回三小姐入宫亲自说给她听。”

    皇后扯了扯嘴角,她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是什么模样的,总之她觉得身体都是僵硬的,如同一根柱子,动弹不得,她听到艰涩的声音从自己的喉咙里发出来:“妙歆到了出嫁的年纪,这样的事儿我当面说她定然是不愿的,还是写信的好。”

    之后,她看到夏睿文朝她笑了笑,皇后悬着的心落下,迈出步子行了礼之后,陪着夏睿文坐下来喝茶,长庆宫内寂静无声,皇后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好,可这样的寂静让她越发地惴惴不安,她不愿再饱受这样的摧残,就说:“皇上,珏儿睡了。”

    小孩子都是爱哭闹的,屋内这么静,皇后想该给夏睿文一个合理的说法才好。夏睿文嗯了一声,没有抬眼看皇后,却问:“跟妙歆说什么事儿?可是找好夫家了?”

    皇后心内一沉,脸上却先沉静地笑了出来,端庄地颔首:“歆儿一想喜欢林词。”

    “好,那便由朕做主,指了这门婚事。”夏睿文依旧没有看皇后。

    皇后愣住,可事已至此她也只能点头。这样的夏睿文越发地令皇后有些不安稳,她心内七上八下地,不明白为何夏睿文会突然来看自己,更不明白为何夏睿文会突然指婚,她只能让自己的疑惑掩盖在自己的面皮之下,端着感激温和的笑容,问夏睿文:“今日午膳,皇上是否要留下一同用。”

    破天荒地,夏睿文答应了。而之后,夏睿文却也没再提什么,问了一些宫内的琐碎的事儿,一顿饭也就这么吃完了。皇后伺候夏睿文漱口,又问他是否要在长庆宫午睡,夏睿文还是点了头了的,皇后只得硬着头皮伺候着。等夏睿文传来均匀的鼾声,皇后才关门出来,到隔壁的夏珏的房间,抱着自己的儿子,愣愣地出神儿,而眼泪稍纵即逝,皇后忍了下去。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却也总觉得这会儿是该哭的。

    她不知道自己改如何跟妙歆解释这件事儿,而那之后,夏睿文离开,皇后临走前求夏睿文能够在旨意宣布之前让她跟妙歆见上一面。夏睿文背手站在门前,背对着皇后,仰着头,眯着眼睛看着重重叠叠的宫殿,唇边有冷笑:“皇后的那封家书岂不是白写了?”

    可妙歆终究是来了的,皇后带着微笑劝她,至少林词是她一直以来的心上人,如今皇上做主,她能嫁给自己的心上人也是称心如意了。妙歆没有同意也没有反驳,她瞧着听着格外地认真,却也像是根本什么都没有听到心里去。直到天黑了,她得离宫了,才跪在地上朝着皇后行大礼。

    那样的举动着实是把皇后吓着了的,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妙歆,忍不出哭出来,抱着妙歆道:“歆儿,你别这样,别这样,姐姐看了难受。”

    妙歆伸手一下一下地拍着皇后颤抖的后背,道:“姐姐,放心,妙歆会好好地听话,妙歆会嫁给林词。”

    在这桩指婚的旨意发布之后不久,勤政殿就传出话来,皇帝身染重病,卧床不能起,急召宰相入宫监理朝政。在六宫之外的一座空置的殿阁内,为李志准备好了一切,李志觉得不对劲儿,可也不觉得害怕,他心中始终坚信如今的皇帝翅膀还没长好,更何况在处理完番邦和苏辰的事儿之前,不会动他。所以在他看到夏睿文深夜穿着黑色的衣衫站在自己的面前的时候没有格外地震惊。

    夏睿文道:“宰相暂且在这里委屈一些时日,这是朕使得障眼法,一是为了让他们以为朕真的命不久矣,快些行动,二来也是为了探一探齐王的忠心。宰相当初既然选定了朕作为这一国之君,也请宰相坚定自己的选择一直如初,只要有朕在,李家的地位就无人能及,林词将来定然是朕的左膀右臂,妙歆嫁给她不会委屈。”

    李志当时是不觉得夏睿文是真心想要如此的,直到他接到宫外他的亲信递过来的消息,才知道宫外一切太平,而夏睿文的的确确地让这个消息很快地传到了番邦月越城以及魏国,城内的军队也都整装待发,刘家二兄弟也接到皇帝的密函做好随时出征的准备。

    此消息传到苏染的耳中的时候已经是七月末了,她被苏辰强行摁在床上静养身子,呆了一个多月身子已经酸痛乏力了,听到这消息也是在苏辰和魏成轩不注意的情况下,偷听来的。苏辰和魏成轩转眼看到她站在外头,面面相觑,苏辰急着喊道:“姐,你都听到了?”

    苏染面色平静,伸手扶着自己的平坦的小腹,声音也静静地如同晨起叶子上落下来的露水:“小辰,你们在谋算什么?”

第一百四十二章 到底谁先死

    苏辰和魏成轩并不知道苏染是什么时候来的,更不知道苏染知道了多少他们的秘密,苏辰还是极力地想要隐瞒的,他急于解释,却被魏成轩拍了拍肩膀,魏成轩站起来,扶着苏染在院子内的紫藤花架下的椅子上坐下来,告诉她:“苏染,我跟苏辰之前觉得还是瞒着你的好,那会儿你身上还有伤,而且肚子里还有孩子,我们是为了你的身子着想故而才隐瞒下来,可现在你跟孩子都很好,这事儿你迟早也会知道的,不妨由我来告诉你。”

    “我旁的事儿不想知道。”苏染摇了摇头,倚在椅子上,脸颊因着如今怀有身孕圆润了些,可也比往常多了人世间的烟火气息“你们谋划什么我大概可以猜得到,我若是说让你们把手头的事儿停下来,你们会听我的吗?成轩,皇位就那么重要吗?在你眼中版图也是那么重要吗?这些都比那些黎民百姓的性命都重要?五年征战,还不够吗?非要生灵涂炭才可善罢甘休?”

    远处的苏辰倚在门边,眉头皱的格外地紧,他心中是不痛快的,可走到了这一步就不能够再回头,他瞅着地上变换的万物的影子,说:“姐,父亲拼死也要守护的地方,就这么在世上消失,这是你愿意看到的吗?”

    如今姐弟两个人相依为命,苏染真切地感受到什么叫血浓于水,她曾经跟苏辰的想法是一样的,故而会在新婚之夜想要杀了夏睿文。只是事情怎么变成了最后这个样子了呢,似乎一切都不在她的想象范围之内,若是她孑然一身无牵无挂多好,若是夏睿文也是一个暴虐的君主多好,那样她就会下定决心站在苏辰这边。她是为难的,不知道该如何反驳苏辰的话,就如她不知道怎么反驳之前的自己。

    “小辰,你怨姐姐吗?”苏染的眼睛望着天空中漂浮的云朵,“可是小辰,他明明早就知道你的身份却没有采取任何行动,就证明他早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心里和兵力上的准备,你能有几分胜算?”实则苏染还想说她如今怀着的是夏睿文的孩子,她想问小辰这么做有没有考虑过自己和自己的孩子的感受,毕竟将来孩子要唤他一声舅父,可是这话在嘴边溜了一圈还是被苏染咽了下去,她只是垂了眼,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说出了另外一番自己也很想说的话“小辰,若是你出了事儿,你要姐姐一个人怎么活?你如今是姐姐唯一的亲人。”

    魏成轩坐在一旁似乎插不上嘴,而苏辰也是良久的沉默,他们三个人的第一次关于未来的谈话是在这样冷静的争执中结束的。晚上的时候魏成轩来看苏染,屋内点了灯,屋子很亮,苏染倚在床头,翻着书,地上只有魏成轩一个人的影子。

    “夜晚别看了,伤眼睛。”魏成轩的开场白是这样的,有人搬来了凳子,他坐在苏染的床边,不远处桌上放着苏辰送给她的贺礼,其中还有补的今年的贺礼,魏成轩看了一眼,眼睛深处有复杂的神色“苏辰也很纠结,可是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走这一条路,是男儿都会这么选择的。苏染,希望你理解。而对于我,大哥残暴手段更是狠厉,那样的国家交到他的手里不会有好的发展,我姓魏,我要为魏国的将来负责。”

    魏成轩又说:“无论将来如何,若是我们胜了,我答应你,绝对不会伤害夏睿文一丝一毫,我会把他安全地带到你的面前来。”

    轻微的叹息声打破了夜色的寂静,苏染合上书,透过四棱窗看到了天空外的月亮,月亮一点点地在变圆,这里的月亮似乎是比夏国的皇宫看到的月亮要大一些。她没有同魏成轩继续讨论这个话题,而是淡淡地一笑,道了句:“那便多谢了。”

    他们三个人都心知肚明,夏睿文还好好的,可是魏国的国君不是这般认为的,魏国的国君是怀疑的,他在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去了一封信给魏贵妃,快马加鞭的五日也就到了魏贵妃的手中。信件的内容就是为了求证如今夏国朝廷内的真实的情况,末了有鲜血淋淋的手指印摁在那里,魏国国君亲笔所写的是,那是她的母亲的手印,若是魏贵妃传来的消息有丝毫的差错,他会取了她母亲的这根手指。

    魏贵妃瞅着这封信就哭了出来,忍着心内的悲痛和憎恨,她不得不收拾好了自己跨出义和宫,想要探听夏睿文是否真的一夜之间病倒了的嫔妃大有人在,去时的路上魏贵妃倒是看到了不少的嫔妃往回走,脸色不好看应该也是无功而返的。直到她在甬道口遇到了许素雅,许素雅乘着轿子归来,伸手摇着手中的蒲扇脸色格外地难看,她瞧见了魏贵妃愣了愣,随即就勾了勾唇冷笑道:“贵妃娘娘您还是回去吧,勤政殿啊里三层外三层的,去了也是白去的,这大热天的您就别跟着折腾了,您一个贵妃后宫中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您跟着凑什么热闹,您有那么雄厚的娘家,怎么都不会吃亏的。”

    现如今魏贵妃的心情格外地不好,听得许素雅阴阳怪气地跟自己说这样的话,更是无法忍受的,便喝令许素雅下来向自己行礼问安,谁知许素雅再三推脱,说是如今暑热天气她是中暑了犯晕才坐轿子回来的,若是她本人好好的,就不会坐轿子了。可是这样的说法魏贵妃更是听不进去的,便对自己身后跟着的太监道:“你们去把她拉下来,本宫倒要瞧瞧她能不能站得稳,是不是真的中了暑气。”

    许素雅有些害怕,她胆怯地看着魏贵妃,真的有太监来把她从轿撵上拉扯下来,动作粗鲁地拽的她的胳膊格外地疼,她的胆怯便变成了怨恨,她被太监摁着跪在地上,魏贵妃垂着眼皮瞧着许素雅的脸,倒是说:“你这不是好好的,瞧着是胭脂扑多了,也不是什么中暑了。你倒是蒙本宫的,没把本宫放在眼里?许美人,你还以为你的父亲是宰相大人手下的得意门生呢?”

    提及落败的家族,许素雅咬着牙也是忍不住眼里的泪水的,她在她的人生的前十几年是大家闺秀,过得日子也都是大家闺秀的日子,现如今她是皇帝的美人,可父亲母亲却不知身在何处生死未卜。她恨,她怨,她觉得上天不公。

    “你又比我好到哪里?”许素雅咬着牙不愿认输,她昂着脖子,冲着魏贵妃冷笑“宫里人人都说,你不过是魏国国君的一个棋子也是一个弃子,等魏国和夏国交战的那一天,头一个皇上要杀的就是你。谁又知道你如今有没有私下里往魏国传递过消息,你这样的通敌卖国,我告到太后那里去,现在你就要死。”

    “那你就看看,我们俩到底谁先死。”魏贵妃冷笑,昂首挺行地后退了两步拉远了与许素雅之间的距离,吩咐道“本宫这就送你去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放心,本宫不会让你死,要留着你的眼睛看看日后到底是谁的天下。”

    随后,她听到的是许素雅越来越难听的谩骂还有那歇斯底里的尖叫声,她看着许素雅被人扯着拖走,看着许素雅身边的人战战兢兢地站在那里一言也不敢发,她心里却是不痛快的。她没有在继续朝前走去勤政殿,她知道即便是自己去了也发觉不出来什么的,若是夏睿文并不是真的病了,那就是之前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怎会就这么轻易地被人找出来蛛丝马迹来。她在回义和宫的路上反反复复地想着旁的法子,她派人去太医院,去膳房打听,从那里得到的消息确实是正是夏睿文是病了的,一来用药颇多,而膳食却是用的极少的,这的的确确是病人的特征。当天晚上来请她的人是长庆宫冬月,魏贵妃知道定然是因着今日早上与许素雅之间的事儿,便也大大方方地跟去了,她需要这样做,这样她才能看出一些事情。对于勤政殿,对于夏睿文,她想若是夏睿文忍无可忍,或许会宣她去勤政殿。

    皇后已经拆了头发,穿着水红色的寝衣坐在那里,看着面带微笑的魏贵妃,有些头疼,她一直不懂这个来自遥远的而且还是敌国的公主,而且如今她烦心事格外地多,也没有心思去揣摩这个魏贵妃是个怎样的人。皇后也不好问魏贵妃为何责罚许素雅,毕竟据她了解,是许素雅有错在先的,于是只是说:“夏***气躁的,魏贵妃是不是责罚重了些。许美人她或许日后都难站起来了。”

    魏贵妃哦了一声,倚在那里,张扬地笑着:“这不是省了皇后娘娘的事儿吗?难不成皇后娘娘希望皇上身边有一个样貌端正的人整日整夜地晃悠?”

    “可……”皇后一时语塞,瞧着贵妃在她面前自在的样子,还是不甚舒服的,自己端正了坐姿,严肃地道“皇上毕竟宠爱许美人,等皇上病好了追究起来,你真的不怕皇上怪罪?”

    “难道皇后娘娘怕皇上吗?”魏贵妃歪着脑袋,笑着天真浪漫“皇后娘娘背后有李家做后盾,不是应该更有底气的?皇后娘娘,那个许美人处处都在学着当初的长乐公主,可惜啊,她是穿上龙袍也不想太子,就是东施效颦罢了。我瞧着皇上早已经厌倦她了,娘娘也就不用担心了,皇上若是真的怪罪下来,我一人担着就好了。”

    说着她站起来,似乎是突然想起来的一件事儿,盯着皇后的眼睛问:“皇后娘娘,皇上是真的病了吗?”

第一百四十三章 别逼朕杀你

    说实在的皇后也是觉得蹊跷的,她应该算是后宫嫔妃中最后一个与夏睿文相见的人,那日她除了觉得夏睿文的行为举止有些摸不透之外,并未觉得夏睿文的身体上有什么的不适。即便她心里是这么想的,也不可能告诉魏贵妃,不只是皇后,这后宫中这么多女人,都是把她当做外人来看待的。

    皇后说:“自然是病了的。”

    魏贵妃离开了,冬月关紧了门,先是告诉皇后夏珏睡下了,之后才说起来魏贵妃的事儿,皇后累极了,没有明双月帮衬她的日子里,她真真感觉到了沉重的压力,如今没有外人在,皇后歪在床上,也不顾什么音容举止了,同冬月说起:“宰相府那边可有消息,陈太医怎么说?”

    冬月摇头:“李夫人还在沾沾自喜李宰相得了皇帝的器重,并无不妥之处,不过陈太医说往日里进进出出宰相府的人都不见了踪迹,这倒是有些不寻常的。”

    “宰相在宫内,那些个人还怎么会去宰相府内找他?陈太医也太过谨慎了些,如此看来一切都是平安了的,那妙歆呢?”皇后心中还是不安的。

    冬月倒是欣慰:“三小姐在府内好好的,哪里都没去,没乱跑。”

    “陈家去提亲了吗?”皇后的声音沉沉的,有些困倦“的提点着他们,该有的礼数还是不能少。”

    之后,皇后累的睡着了,长庆宫也熄了灯。

    义和宫内魏贵妃一直彻夜无眠,她提笔书写,却不知道写些什么,她想要向哥哥哭诉这些日子以来的种种不快也委屈,却也不知道该往哪里寄,那写给哥哥的信她也不敢留,自己递到蜡烛上瞬间就烧了起来,伺候她的宫人们都被她打发走了,偌大的宫殿只剩下魏贵妃一个人,手中握着毛笔,眼睛盯着某个方向愣愣地出神儿。

    直到半夜里义和宫的方向火光冲天,宫人们七手八脚地把晕过去的魏贵妃从火场里救出来,魏贵妃的衣裳上还有未扑灭的火苗。

    皇后得知宫内出了这档子事儿的时候实在是倦怠极了,不愿起身,夏珏半夜啼哭,皇后从乳母手中接过孩子,看着那冒着黑烟的义和宫,格外地厌烦地道:“她到底要折腾什么?这会儿,谁有工夫陪着她折腾?”

    冬月取了褂子给皇后披上,问:“娘娘您去瞧瞧吗?”

    夏珏哭的厉害,许是被吓着了,皇后心疼不已。正巧门前有灯光照进来,是明双月。她穿着水蓝色的褂子,半夜起来,来不及盘发,只是简单地用一根簪子束发,却惊艳了皇后。明双月给皇后行礼问安,皇后站在烛光里,打量着明双月的脸,说:“也把你惊醒了,既然你来了,那你就去义和宫瞧瞧吧,夏珏闹得厉害,我恐怕是去不了的。”

    明双月应声道:“是。”

    本来李妙慈也是不愿意去的,喜娘说今夜是詹太医当值,义和宫出了这么大的事儿,詹太医必然要亲自前往的,李妙慈毫不犹豫地就从床上爬了起来,梳妆描眉,挑了件胭脂色的衣裳,撑着灯笼就出了门。贺敏睡眼惺忪地走到前院来,见李妙慈出了去,跟廊下站着的宫女闲话:“怎么了?吵吵嚷嚷的。”

    “义和宫失火了。”

    贺敏瞧了瞧远处果然有火光和浓烟,又问:“怎么回事?大半夜的也能失火?”

    那人撇嘴道:“就是半夜才会失火。”

    贺敏想了想也是这个道理,一时间对这个人刮目相看了,不过她不愿意搅和这后宫中的事儿,问明白了就又回去接着睡觉了。

    果然如同喜娘所说,詹太医果然来了。义和宫的正殿的火虽然已经受到了控制,可正殿却是不能住人了,宫人们临时收拾出了偏殿来安置魏贵妃。李妙慈来的时候,明双月正在屋内的椅子上坐着,詹杉跪在下首禀告魏贵妃的伤情,李妙慈进门就听詹杉说:“贵妃娘娘伤了胳膊,处理不当恐怕是要留下疤痕的。”

    应是明双月瞧见李妙慈进来了,忙站起来行了了,詹杉也转身来跪在地上同她行礼,李妙慈颔首,却是不看明双月的,只是问詹杉:“詹太医向来医术高明,应该也是有法子医治的。这女人啊,就靠着这身皮囊的,若是没了皮囊,可不是什么都没了?”

    詹杉应声称是,说:“容微臣回去研究个方子出来,好及时给魏贵妃娘娘用上。”

    “太医不妨留下来吧。”李妙慈平和地笑“这魏贵妃谁知道接下来会怎样,咱们都是不懂得医理的,一来怕耽误了魏贵妃的病情,二来太医也要来回折腾,也是不好的。”

    詹杉还未反驳,倒是明双月说:“宁妃娘娘,此事恐怕不妥,詹太医一个男子深夜留在嫔妃的宫殿是不合体统的。魏贵妃的病情方才詹太医已经说过,并无大碍,只是手臂上有烧灼的痕迹,还是请娘娘容詹太医回去拟方子吧!”

    明双月说着已经跪了下来,而李妙慈笑打量着明双月,道:“原来是明昭容,本宫当是谁呢?怎的是你来了?是皇后让你来的,她自己呢?这宫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她自己不来,倒是放心的。”

    “三皇子不大好。”明双月解释。

    “皇后不想做的事儿,总能找到各种合理的理由。”李妙慈叹了口气“明昭容也回去吧,你的宫里不还有个刘婕妤需要人照顾呢,这里本宫看着就是了。”

    如此一来,明双月也不能多说话,只能带着自己的人先行离开,而喜娘很是领会地支开了其余伺候的宫人。屋内只余下李妙慈和詹杉二人,李妙慈自己在椅子上坐下来,对詹杉道:“你起来吧,我看不惯你在我面前跪着。”

    詹杉同李妙慈打交道多了,也算了解了李妙慈的脾性,并不与她争辩,顺着她的意思站起来,李妙慈很是满意,笑了笑:“你这些日子可是一直回避着我的春和宫的,怎的,我的春和宫里有鬼怪?”

    “宁妃娘娘。”詹杉抬眸看着李妙慈,一双眼睛毫无波澜,令李妙慈觉得挫败。

    李妙慈不快地打断詹杉的话:“你也不允许叫我宁妃娘娘。”李妙慈倚在那里,眼底里有深深的不满和征服欲“詹太医,我的母亲逼着我生孩子呢,你说这可有什么方子能帮一帮我?”

    詹杉道:“如今皇上病重,娘娘还是得需等一等才好。”

    “等什么?”李妙慈忍不住觉得好笑“詹太医让我等什么?你是皇上的贴身太医,皇上到底怎么样,你告诉我,皇上还能活多久?”

    詹杉摇头:“微臣不知。”

    “你怎会不知?”李妙慈哼了声“你只不过不愿告诉我罢了。詹杉,我叫你詹杉,你觉得亲切吗?还是我叫你詹哥哥才可以?你为何还待在着皇宫里,长乐公主已经走了,你为何还要留下来?皇上真的信任你?你真的不怕皇上一刀杀了你?”

    “不怕。”詹杉眼睛灼灼地,眼底有火焰燃烧。

    李妙慈喜欢这样的詹杉,她忍不住落泪了,情绪来的突然:“可我怕,我怕你死。你走吧,我安排你出宫,你以后也别再回来,我只要知道你活着就好。”

    詹杉有些意外,看着李妙慈的眼睛问:“我能带贺敏一起走吗?”

    “不可以。”李妙慈哭着哭着就笑了“我得留她在我的身边,这样我会觉得活的有盼头,这样我会觉得我可能还有机会能够看到你。”

    夜深露重,詹杉不能久留,告辞之后离开。而李妙慈抹干净了自己的眼泪,还是那副冷若冰霜的模样,她连看都未看那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魏贵妃,就又走了。

    宫里头的人说魏贵妃是怕了,是怕皇上好了以后责怪她,故而先做了一出苦肉计来的。可许素雅却咬着牙,咒骂道:“她怎么还不死?她怎么还不死?”

    如同疯魔了的人,见到珠儿就拽着她的手死死地不送开,一遍又一遍地跟珠儿说:“珠儿,你帮我去杀了她,去杀了她。”

    许素雅并不是说说而已。

    珠儿捧着细长的簪子跪在赵美人的面前求她救一救许素雅的时候,赵美人恍若看到了曾经的梁宝林,无奈地叹息,扶起珠儿,自己亲自去看望了许素雅。该说的话都说尽了,许素雅却是一点都没听进去的,还对赵美人道:“你放心,我等着,我等着看她是怎么死的。五年,十年我都要等下去,我可以等,谁知道他们魏国等不等得了呢?”

    赵美人也不知道该如何再劝,只能祈祷许素雅不要重蹈梁宝林的覆辙。

    而当束斌把詹杉带到勤政殿的时候,已经是几天之后的事儿了,夏睿文依旧穿着那件绛紫色的衣裳,头上是玉色簪子,面色一点也不差。夏睿文并不拐弯儿抹角,对詹杉说:“别再有什么小动作,朕不想杀你,可也别逼朕杀你。”

    詹杉在笑,笑容肆意张扬,这让夏睿文想起了苏染。

    “您觉得您的计划万无一失?”詹杉问夏睿文,带着极大的质疑的语气“您不觉得你这一步棋走错了?或许,您该先拉拢李宰相来帮您一起对付那些番邦和魏国,不……”詹杉的笑容带着轻蔑“还有齐王和西罗国。您觉得您有多大的胜算呢?”

第一百四十四章 群雄逐鹿,胜者为王

    夏睿文冷笑,眼睛闪亮,狠厉绝绝:“朕不做没有把握的事儿。”

    秋末的时候,苏染已经显露了身形,苏辰和魏成轩也整日整夜地不能回来,苏染身边出了几个贴身的保镖,外加两个丫头伺候着,再无旁人。那夜大雨,苏染半夜做了噩梦,外头电闪雷鸣,她吓得出了一身的冷汗,而伺候她的丫头睡得太沉了竟然没有被雷声惊醒,苏染也不好叫她起来,自己一个人便拉着被子盯着床幔,看着一明一暗的光,想起了夏睿文。她格外地想念他。

    她想给他写信,她想让丫头们替她预备笔墨纸砚,可是第二日她却腹痛难忍,根本就坐不起来。当保镖领着老大夫进门的时候,外头的雨还是那么的大,老太医把了脉,开了方子,丫头们去照着方子抓了药,等药煎出来已经是午后了。苏染浑浑噩噩地睡着了,醒来喝了粥,硬着头皮喝了那苦不堪言的药,问丫头:“他们多久未回来了?”

    丫头说:“有七日了。”

    苏染躺下,又问:“可有给我的信件?”

    丫头摇头说:“没有信件,您好好歇着吧,大夫说不能胡思乱想,要好好静养这一胎才能保住的。”

    苏染点了点头,忍不住又问:“最近外头可有什么事儿发生?”

    丫头只是说不知道,苏染也不再问,之后又迷迷糊糊是睡着了,许是汤药的关系,她没有再做那些可怕的噩梦,不过一觉醒来又是半夜,今夜没有雷声,她睁开眼睛,听到有的脚步声,夹杂在雨声里,她听得格外地清楚。她忙闭上了眼睛,伸手摸到了枕头下的那把匕首,另一只手死死地护着自己的肚子。

    “这几日大雨,番邦们的将士们吃也吃不好,魏国的粮食又因为着大雨运不来,看来番邦的行动可是要推迟了。”

    是苏辰的声音,苏染慢慢地松开了握着匕首的手,重重地舒了口气,继续集中精神恻然倾听。

    “是啊,可是大哥好像不想等了,我想应该是锦儿递出了皇上病重的消息,他不愿浪费这大好的时机的。我觉得很有可能,大哥会先出手,第一个攻占的就是越城,齐王隐匿在魏国境内,却一直迟迟不现身,不知道打的什么算盘。”

    魏成轩!

    他们的脚步声停了下来。

    “这会儿苏染应该已经睡了,我听丫头说她身子不大好,等明儿一早再来瞧瞧她。”魏成轩拍了拍苏辰的肩膀。

    苏辰嗯了声,俩人继续走起来:“总之,不要指望着齐王能够造反,他绝对不会做出那种事儿。即便是齐王真有自立为王的决心,也不会甘心对旁人俯首称臣。”

    他们都是出自帝王世家,都明白,那领土是一个帝王之家的最后的一丝的尊严,这份尊严,无可撼动。对于苏辰而言,或许这也就是为何他要复辟的理由,这份情怀,或许女人不懂,例如苏染。

    第二日魏成轩和苏辰一起来看苏染的时候,雨预警由滂沱大雨转为绵绵细雨,可是秋风萧瑟,天气一下转凉了。屋内已经烧起了炭盆,苏染披着厚厚的衣裳坐在倚在床上,手中捧着书,小巧的下巴微微地昂起来,唇边淡然地笑,像是雨夜里开起来的一朵花,洁净而美好。见到魏成轩和苏辰一起进来,苏染转过脸来,侧过来半边来,歪着脑袋,笑容拉大,对他们说:“回来了。”

    本来苏辰还在担忧若是苏染问起来他们这些日子去做什么了该怎么跟苏染解释,难不成他要实话实说,他跟魏成轩在谋划着怎么让魏国的国君迅速占领越城,怎么放松警惕把魏国国内全部的兵力调集出来,而魏成轩好趁势占领魏国,成为魏国新的帝王?他不愿意跟自己的姐姐说这些事儿,当初战乱,他侥幸活下来,就已经发过誓,不会再让自己的姐姐饱受战争之苦。

    魏成轩见苏辰沉默,倒是很会调节气氛,说:“本来就出去看看外头的那条河水漫没,可却因着大雨在路途上耽搁了,回来晚了些。不过也不是一无所获的,你瞧。”魏成轩的手中是几颗漂亮的石头,各种纹理镶嵌其中,石头却是光洁的。魏成轩把石头递给苏染,“知道你这些日子闷得慌,再等等,等天气好了,我跟苏辰陪你一起出去走走。”

    苏染伸出手,重重的石头落在自己的掌心,有些凉,她伸手抚摸着石头的光滑,有些怀念赤脚淌过溪流的感觉,那种无拘无束的自在和自由,一直令她念念不忘。中午他们坐在一起用了午膳,安宁平和的紧,魏成轩有事儿先走了,屋内只留下苏染和苏辰,窗外雨水又密又急,苏辰站在窗前,衣裳已经被扑进来的雨水打湿了,苏染远远地坐在火盆旁边,伸出手,暖融融的,她并未抬头,对苏辰道:“小辰,当心着凉了。”

    苏辰这才关了窗,却还在站在离苏染很远的地方,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直到外头一阵惊雷响起来,苏染的身体颤抖了一下,苏辰慌里慌张地跑过来,跪在苏染脚边的地摊上,一双手抓住苏染的手,声音哀切:“姐。”

    苏染笑了,她的眼睛充满了柔和的光,注视着苏辰疲倦不堪的面容,对他说:“回去歇歇吧,姐姐不会怪你。你做的是对的,是你该做的事儿,姐姐不愿拦着你。可小辰,你如今已经长成大人,你是男子汉,你是姐姐心中的英雄,无论结果如何,无论谁胜,谁负,谁生,谁死,姐姐都不会怪责任何人,也不会抱怨任何人,群雄逐鹿,胜者为王。”

    这的的确确是苏染心中的想法,不愿意是维护谁,也维护不了谁,她知道自己弟弟心中不舒服,若是让苏辰揣着这份不舒服去做这件事儿,她身为苏辰的姐姐也是看不过眼的。苏辰感激与姐姐这般深明大义,他还是于心不忍,只能从旁的地方想着法子来弥补苏染独自一个人的落寞个孤单,他如同小时候一样,拽着苏染的袖子,对她说:“姐姐,你等着,我把息妹给你带过来。”

    屋内光线明灭,苏染没有多想,点了点头,那越城的皇宫,对她对小辰来说都是最熟悉不过,她们都是闭着眼睛都知道哪个门朝哪开,哪条路有几个弯的,苏染是放心的。苏辰临走之前,苏染叫住他:“小辰,你拿笔墨纸砚,我写一封信给皇上。”

    苏辰有些担心:“姐,你要写什么?”

    因着阴天下雨,气氛沉闷,今年的八月十五宫内过得也相当的潦草,魏贵妃昏睡了几日醒来之后一直居住在偏殿,无人来看望她,她自己似乎也乐得清闲自在。只是换药的太医很早就换了,魏贵妃问起来詹太医去哪了,新来的太医说:“詹太医病了,皇上特许在家里养病呢。”

    这话哄哄魏贵妃也就罢了,李妙慈固然是不信的。不过这功夫李妙歆和林词的婚事倒是定了下来,李夫人选的媒人送礼去宰相府,刘夫人纵然不愿意管李妙歆的事儿,可这是皇帝下的旨意,谁也不能违背,如此只得笑脸相迎又笑脸相送的。李妙歆在后院,听得前头热热闹闹的,自己个儿坐在那里发呆发愣。皇后从李夫人那里得到的消息,李妙歆自然也偷听到了,她喜欢听父亲说话,每次都能很好地隐藏自己,她知道他是越国的太子,他是苏染的弟弟。她的手边有已经收拾好的包裹,那里是她准备好的要离家出走的需要的东西,要带着去见苏辰,她从来没有意念这么坚定地要去见一个人,要去求一个结果。可是事到如今,当她知道苏辰的真实的身份的时候,她却没有了再去的勇气,她知道自己的一个举动可能会给自己的家族带来杀身之祸,她可以不考虑自己,可不能不考虑自己的姐姐,还有那个曾经也很用心地栽培自己的父亲。

    晚膳李妙歆破天荒地被李夫人的人请去了正殿,李夫人不是要训话,也不是要找李妙歆的麻烦,桌上还摆着膳食,李妙慈你粗略地扫视了一眼,看到了自己喜欢吃的一些菜肴,她觉得格外地吃惊。

    李夫人冲她笑,她觉得毛骨悚然。

    有人帮她盛汤,有人帮她布菜,李夫人殷勤地要她尝尝合不合胃口,这让李妙歆愈发地不舒服,她推开李夫人递过来的碗筷,问她:“你有何事?有事便直说。”

    李夫人虽然有些尴尬,可还是保持着微笑,对李妙歆说:“怎的请你来用个晚膳就是有事儿了?”

    “你以前可也不这样。”李妙歆依旧不领情,已经站了起来,预备就要走了,“你当真不说,不说我可真走了。你也别再叫人去找我过来,我忙着呢。”

    李夫人哼了声,撂了碗筷,等着李妙歆说:“你忙什么?”

    “出嫁!”李妙歆瞥了一眼李夫人,勾了勾唇,转身,一只脚跨出去,听得李夫人在她身后发牢骚。

    “一个姑娘家,说出这样的话可真不害臊啊!”李夫人终于暴漏出了本性,她翘着腿坐在那里,盯着李妙歆的背影说“你出嫁,你姐姐可来送送你?皇后,皇后不来送你吗?你们姐妹那么情深。”

第一百四十五章 你想让你的儿子做皇帝

    对于自己的出嫁,李妙歆并没有把它想象的多么的隆重,她觉得自己不需要那繁琐的礼节,以免日后想起来会觉得心烦意乱,更主要的是,她怕那一整套的繁琐的礼节下来,她早已动摇了自己要嫁给林词的决心。

    曾经那么喜欢的人,想要心心念念地嫁给他,却是什么时候说忘记就忘记了呢?

    李妙歆对李夫人说:“不用那么费事,我向来不愿意给李家找麻烦。”

    这话,李夫人笑的合不拢嘴,眼泪都流出来了,说:“不愿给李家找麻烦?哎呦喂,你找的麻烦可还少?”

    “你全当我以前不懂事就好了。”李妙歆没有在李夫人那里多做停留,她沿着回廊往后院去,干枯的桃花林里,她的裙子被挂住,李妙歆扯了扯,发现是玉佩被桃花枝缠住,她伸手去拨开,冰凉的玉佩沉沉地落下来,月光下,李妙歆看到了那玉佩上的纹样,想起了在勤政殿的门前林词匆匆把玉佩塞给她的样子。

    她没见过林词佩戴过这块玉佩,她十分肯定。至于这个玉佩是从哪里来的,林词为什么要在那样的情况之下塞给她,李妙歆觉得疑惑不解。

    后院她的贴身丫头来找她回去,有些慌张。

    李妙歆叫她慢些,摔了碰了可是要自己疼的。

    丫头笑了,说:“有人在后头等您呢。”

    李妙歆邹了邹眉,眼睛突然一亮,提着裙子快步就往后院去,跨门进来,看着空荡荡的院子,没有人影,她昂起头,看了看屋檐,忍不住喊:“苏隐,是你回来了吗?”

    没有人回应,而从阴影里走出来的人是林词,他的表情有李妙歆说不出来的复杂,不是不高兴,更不是高兴,总之,她看不懂。

    “你还想着他呢!”林词站在李妙歆一步远的地方,漆黑的眸子,戏谑的唇,“妙歆,你为何答应这门婚事,你根本不爱我。”

    李妙歆觉得心内沉沉的,她避开林词的眼睛,看着他背后的红灯笼,说:“这是皇上的旨意,我不能违背。”

    “妙歆,何时我们之间也需要这么冠冕堂皇的话来缓解尴尬了?”林词眼睛眯起来,他仰头看着月亮,负手而立,下巴尖尖地挑起来落下来的一束月光,晚风习习,“妙歆,我到底哪里让你失望了?”

    李妙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摇头,把玉佩从身上扯下来,伸出手去,依旧沉默。林词看着李妙歆手上拖着的那个玉佩,笑容竟然有几分苦涩,他伸手从李妙歆的手上接过来,捏在手心里,玉佩咯得他的手心疼痛。

    “林词,如果你不想,我们一起去找皇上,求他收回成命。”李妙歆的视线落在林词的眼睛里,她说的一本正经,不像是开玩笑。

    “不,妙歆,我林词要娶你。”他捏着玉佩转身,背影融入黑夜,直到李妙歆看不到。

    李妙歆出嫁那日是初雪,皇后头一日来了宰相府,李夫人带着全府上下的女眷们冒着雪候着皇后的到来,说是礼节,不能让旁人说三道四。对于李夫人这颠倒的态度,大家都见怪不怪,皇后瞧见这阵仗倒是愣了愣,叫她们起来之后,便说要去后院看看,让她们每个人都回去,外头着实是冷的。

    不过,李夫人硬是说,后头忙的一团糟,让皇后去她的正殿坐一会儿。

    冬月隐隐觉得不安,皇后倒是想要看一看李夫人到底玩的什么把戏,便跟随李夫人一同去了正殿。掀开帘子,浓重的脂粉香气,李夫人自己率先坐下,朝着旁边的地方使了使眼色,示意皇后去那里做。皇后不计较,坐下之后,便问:“你有何话要对我说?”

    “皇上突然病了,可是你的功劳?”李夫人笑的诡异,一双眼睛阴森的可怕。

    皇后惊了一下,心口跳动:“你可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

    “我当然知道。”李夫人胸有成竹,好似拥有一双洞穿世事的眼睛,一下看到人的心里去,她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皇后,如同黑洞,深不见底,匿藏这恐惧,要把皇后吸进去。

    “你想让你的儿子做皇帝!”李夫人好不避讳也毫不收敛“你知道我们李家无望了,所以想要另辟蹊径?如今你倒是盘算错了,你父亲监国,一切都是你父亲说了算的,即便此刻废了你这个皇后又如何!”

    皇后渐渐平静下来,冷笑:“父亲岂会在这个时候这么做?那不是要天下人诟病。”顿了顿,皇后觉得可笑“你到现在还不死心,还想着让李妙慈做皇后?那就看你本事啊,有本事你就让父亲这会儿以皇上的名义下一道圣旨,废了我。”

    她与李夫人,一直没能好好地谈话,皇后愤然站起来,不明白李夫人为何要对自己说这些话,可她心中不免还是有些惧怕,难道只有李夫人如此想,那旁人呢,又会如何看她,毕竟她可是后宫内在皇上病倒之前唯一一个见到皇上的人。

    李夫人一改来时的殷勤,一副自大地样子,斜睨着皇后的身影,慢慢悠悠地说:“你们姐妹俩有多少秘密?前些日子,我支开了李妙歆和她身边的丫头,搜了她的房间,没曾想还真是收获不小。”

    皇后的腿迈不开,她咬牙切齿地回眸,锋利的眼睛划过李夫人的脸。

    李夫人得意洋洋地笑:“如今我们李家断绝了跟那个逆贼的一切联系,可只有你的妹妹,李妙歆还在不停地跟他写信,这是死罪,她自己不想活了。”

    “逆贼?”皇后瞬间就明白了,她把身子转过来,看着李夫人,屋外白雪飘扬又是一年冬季,皇后被外头白茫茫的雪花晃了眼睛,她不知道李夫人在干什么,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一个胡言乱语的疯妇在这里说话,皇后居高临下地瞥过来,带着淡淡的一抹笑“逆贼又是谁招来的?你以为你就能脱得了干系?”

    皇后走进,一步步地毕竟,在李夫人面前,半步远的地方停下来:“我看你是疯了,你应该待着这间华贵到令人窒息的屋子里,闻着你这上好的胭脂香气死去,你应该安安心心地在这里祈祷,祈祷你下辈子能如愿成为最尊贵的女人,而不是把这份自己达不成的愿望,附加在你的女儿的身上。”

    李夫人一双眼睛如同要掉出来,她万万没想到皇后会这么跟自己说话,她着实想不到皇后会嚣张自此,李夫人挥手出去,那一巴掌没有落在皇后的脸上,皇后的手死死地抓住了李夫人的手腕,然后重重地把她甩到了一边:“母亲任你打,任你骂,这府里的妾室们任你打任你骂,你倒是打习惯了,认为谁都该任你打任你骂,你本不是这世间最尊贵的女人却妄想着做世间最尊贵的女人才能有资格做的事儿,岂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不自在。”

    憋了十多年的话终于说出口,皇后离开李夫人的房间,觉得格外地轻松,她不信李夫人真的敢拿着李妙歆写的书信去告到勤政殿去,至少,李志是不会愿意这样的事儿发生,而至于把她废了,那更是无稽之谈了。

    见到李妙歆,皇后的笑容才是真心地高兴的,身着红妆的李妙歆今儿格外地漂亮,皇后不愿把方才同李夫人之间的事儿告诉李妙歆,从自己的手上褪下来一直玉镯,推到了李妙歆的手腕上:“母亲生前留了一对儿,一只我自己留着,这只给你,妙歆,安安稳稳地过完你的下半生。”

    李妙歆咬着牙不让眼泪落下,后来忍不住,哽咽道:“姐姐,怎么安稳?”

    新婚之夜,林词掀开她的盖头,却发现李妙歆的眼睛是红肿的,一天繁琐的礼节下来之后,谁也不觉得开心。对于李宰相的缺席,诸人都给了众多的理解和包容,而随之踏入林家妄想跟林家结交的人乐意不绝。林词的父亲向来是刚正不阿的,可林词是子弟圈里出了名的浪子,结交的狐朋酒友数不胜数,今日喜宴之上,免不了要热闹一番,可林词的父亲就是看不过眼,拽了林词到一旁骂他:“糊涂!”

    他是真的糊涂了,就连他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在李妙歆那么喜欢他的时候,他没有下定决心要娶了她,却在她哭肿了眼睛的时候掀开她的红盖头。

    那一夜,他们俩人并肩躺在床上,谁都没有脱下那一身吉祥喜庆的衣裳,红烛染成了泪。

    次日清晨,林词和李妙歆去跟父母请安,之后,俩人一起回来,屋内的陈设还是昨日成亲时候的模样,林词换下了那一身红色的衣裳,跟李妙歆说:“我有事儿要入宫,你记得自己用早膳。”

    李妙歆甚感疲倦,嗯了声,随口问:“皇上让去的?”

    此刻的她大脑混沌一片,方才的那句话也是随口说出来的,可是林词却答应了。

    “是皇上的旨意。”林词没有避讳如今传出来的皇帝病重的话,他换好了外裳从屏风后走出来,看到李妙歆还是愣愣的,劝道“歇着吧,你昨晚一晚上都没睡,我知道。”

第一百四十六章 一触即发

    李妙歆是大大咧咧,可是不傻,她能够在知道苏辰的身份之后做出决定已经足以说明她是一个头脑聪明的人,她在极短的时间的内已经想象到了诸多无法解释的可能,即便是父亲监国怎会连家都不回一趟,怎会连她成亲这么大的事儿,都没有露面,可偏偏那么多人把这当成了独一无二的荣耀来。

    这会儿听得林词这般说,她更加地笃定,这是一盘棋,而下棋的人就是那个民间传言的已经命不久矣的皇帝,李妙歆隐隐约约地有些担忧,所以那句“你会回来吗?”脱口而出。

    林词疲倦的身体这会儿稍稍宽慰,道:“我也不知道,如今国家需要人手。”

    李妙歆没有继续追问,从自己的脖子里扯出一个平安符,那是她与苏辰一起去庙里求来的,可是这个平安符的来历李妙歆并没有打算要告诉林词,她身披红妆,伸出手,手心是系着红绳的平安符,她对林词说:“送给你。”

    林词垂头瞧了瞧,唇边浮起笑,他并没有去接李妙歆手里的平安符,他给自己系好了披风,对李妙歆说:“你留着,这京城内指不定将来是什么模样。”

    谁曾想,林词一语成。

    夏睿文深知这是一个机会,今年的冬天并不算冷,如此落差之下,魏国的将士们必然会不适应。林词入宫后,勤政殿已经有,刘元广和刘元峰在候命,束斌神情严肃地站在勤政殿的门前等林词,那一刻林词就觉得是有大事情要发生的。

    没有茶,没有酒,屋内有炭火噼啪燃裂的声音,夏睿文站在那里,身形萧索,精神却格外地抖擞。有风从缝隙中吹进来,他的桌案上没有堆积如山的奏折,砚台压着的是一封信,只有四个字,胜者为王。

    在那之前,夏睿文并未见过苏染的字迹,他知道苏染不是一个爱舞文弄墨的姑娘,可是在接到那一封信的时候,他的脑中没有想过会有第二个人会对自己说这样的话。他派驻在越城一路跟随苏染的那一队人马悻悻而归,他们称没有找到苏染的尸首,也没有发现任何痕迹,那一片悬崖,草木繁盛,不像是有人坠落过的迹象。

    夏睿文并没有责罚他们,他需要人手。更可况,他知道苏染无事。

    他吩咐刘元峰去东北,带兵七万。他吩咐刘元广和束斌去西部边陲兵力,看紧了番邦几个部落,至于林词,夏睿文安排他留守京城。

    刘元峰是诸多人中最为惊异的一个,他从未带过这么多的兵,更没有独自一个人带过这么多的兵,对于他的疑问,夏睿文只说:“朕相信你。”

    作为一名将帅,刘元峰除了叩拜之外,别无旁的可以表达自己的激动的心情的法子。虽然对于夏睿文这样用兵有些疑问,刘元峰向来相信夏睿文的眼光和胆略,就如同小时候他跟随夏睿文一起潜入一片荒无人烟的森林,夏睿文恻耳倾听,指了一个方向说朝着边走就是出口一样,没有怀疑,他们那一次平安走出森林,这次他也相信。

    束斌还是担心夏睿文的安危的,毕竟,他一直都是夏睿文的贴身护卫,若是他离开,在这样动乱不安的节骨眼上,他无法安心。

    可是无论谁说什么,这就是夏睿文的谋略,没有更改的可能。

    他们几个人即刻就要出发,夏睿文倒是拍着刘元广的肩膀说:“你妻子还在孕中,怕是要委屈她了。”

    刘元广抱拳道:“兰语深明大义,定然会全力支持微臣。”

    夏睿文欣慰地笑,可是笑容却一瞬间停止了,他想起了那个夜晚,他的手托起苏染的身体,他怕弄疼她的身体,更怕触碰到了她的脚上的伤口。他记得苏染咬牙切齿地瞪着他,他记得他亲吻她的眼角的时候她眼角落出来的苦涩的眼泪。

    红罗帐,伊人香。

    一颗一颗的眼泪落在他的手心里,他捧起来苏染的脸,听到苏染说:“你为什么不来?”

    她想他,他知道的有些晚。

    他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他知道怎样的解释都无法更改他已经在无形之中伤害了苏染的事实,他的指尖藏匿在她的黑发里,她的发丝间没有温度。

    他抱紧她的身体,问她:“冷吗?”

    她在他的怀里摇头,眼泪落在他的肩头。

    他们没有再说话,谁也没有说话,不是无话可说,而是觉得这会儿不应该说话,苏染凌乱飞舞的发缠绕在他的手臂上,他拥抱着她睡去,在天还未亮的时候离开。夏睿文突然想起来那次,他想,他跟苏染会不会有属于他们俩的孩子。

    刘家兄弟回家之后,路上自然要讨论这次夏睿文的决策,可是领兵打仗,对他们而言就是最兴奋的事儿,战场才是他们真正的主场。杨兰语的身体格外地疲倦,刘元广回来的时候她已经睡熟了,刘元广不忍心叫醒她,可是天不亮他就要离开,只好吩咐杨兰语跟前的人儿,好好伺候她,换上戎装,骑上战马,束斌已经在城门口等着他。

    刘元峰没有什么好交代的,也是回来匆匆收拾了一番就走了,他身边的那个从半路捡来的神志不清的丫头应是要跟在他身边,刘元峰揉了揉她的脑袋,对她说:“这里,至少比东北安全。”

    那个丫头喜欢穿男装,一双眼睛漆黑明亮,她不说话,只是盯着刘元峰,没有任何的表情。刘元峰走一步,她跟一步,刘元峰停下来,她也停下来。

    刘元峰没有时间来好好劝她,只好吓唬她说:“你要是不听话,会碰到鬼怪的。”

    这样的吓唬根本不管用,她还是硬跟着。外有牵马的小厮已经在催促,刘元峰不得已,说:“不许再跟,否则你会永远看不到我。”

    她没有再跟着,只是站在一片竹林前掉了泪,在那之前,刘元峰从未见过她有任何的表情变化。

    刘元峰也走了,而她还站在竹林前,一直等到杨兰语那里的人找到她,她的身上落满了雪,脸颊冻得发紫,丫头们拽着她请她进屋里去,可是三五个丫头来也弄不动她。大雪没过了她的小腿,杨兰语远远地站在亭子内瞧着,忍不住说:“这可如何是好。”

    姑娘昏倒了,身体都发硬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救回来。

    林词没有走,李妙歆见她回来,林词倒是责怪她为何不休息,因着他们在皇宫内商讨了一整天的事儿,李妙歆有足够的时间来休息,却还是满脸疲惫的。林词还想再教训李妙歆一番,却忽然觉得自己没有资格再这么对李妙歆说话,尽管她如今是自己的妻子,他本可以大大方方地训斥她的不听话,可是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之前他所有的底气应该是来自于李妙歆的喜欢吧,如今没有了,他觉得失去了那份理直气壮。

    黎明将至的时候,李妙歆又问起来是谁要去越城的方向,林词依旧实话实说:“越城本来是齐王在守护,虽然齐王最近行踪不定,可皇上也没有再派人去越城。”

    “皇上不会就这么放弃那里。”李妙歆撑着下巴,看着一点点从厚厚的云层后慢慢地漂移出来的发白的太阳,一会儿太阳就又被云层掩埋,而天空也下起了雪。

    林词问:“为何?”

    “因为苏染姐姐在乎那里。”李妙歆收起来了手,眼睛疲倦地睁不开,终于人也趴在桌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皇宫内的女人们还在算计着皇帝的病情什么时候能好的时候,太后却撑不住了,只是居安宫内也不允许嫔妃前去探望,只有太医们一个个地进进出出。明双月本来带着夏祁要来给太后请安,却也被挡在了门外,回来摘月楼,刘元琦披着厚重的衣裳,在院子内堆雪人,身上落满了雪,明双月嗔怪她不注意自己的身体,一边打发了夏祁去温习书本,一边吩咐云舒熬了姜汤给刘元琦。

    刘元琦脸颊通红地盯着明双月,笑:“我倒是觉得太后和皇上都好好的。”

    “你怎的就这么确定?”明双月蹙眉,一边拍打着肩头的细碎的雪花,一边搓着手,“不过如今这么乱,你之前说的那些事儿也可不用操心了,至少你二哥不会考虑成亲的事儿,那跟那个丫头自然也是不可能的了,是你嫂子想多了。”

    刘元琦摇头:“早晚都是要操心的事儿,嫂子她也是为我们家考虑。”

    明双月有些尴尬地收回了手:“一会儿喝了姜汤回去歇着吧,这么冷,又这么乱,还是别出来了。”

    “你气我了?还是烦我了?”刘元琦撇了撇嘴“我这样病病歪歪的人,你指定是照顾烦了的。我们家的事儿也是不该找你过问的,你不是我们家的人,自然无法理解我跟嫂子的心情。总之,二哥身边的那个疯女人是留不得的。”

    刘元琦没有喝姜汤就走了,云舒端着熬好的姜汤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明双月有些难过,叹了口气说:“给她送去吧。”

    之后皇后又派人来请,明双月又匆匆地出门。皇后也是问起来居安宫内是何情形,明双月自然无法回答。夏珏已经会叫母妃,扯着皇后的衣襟叫的一个起劲儿,明双月笑着,可是因着方才刘元琦说的那些话,这笑容自然是有些勉强的,皇后不知道摘月楼里的事儿,也顾不上打听,她只是觉得明双月在她面前不如之前尽心尽力了,就连这笑容都是硬扯出来的,她想着,是不是真的如同外头人说的那样,是明双月嫉妒她生了儿子?

第一百四十七章 以退为进

    这样的念头让皇后觉得坐立不安,她没办法静下心来平心静气地跟明双月说话,只好找个了借口把明双月快些打发走了。而长庆宫内还是一如往初地有孩子的欢笑声,皇后从一开始初为人母的喜悦中渐渐地变得理智而清醒,她问冬月:“旁人是不是最讨厌听见我这长庆宫内的声音。”

    冬月从皇后手中接过夏珏,对皇后说:“皇后娘娘您多想了。”

    皇后知道冬月有许多话是哄自己开心的,她以往不计较,渐渐地就能释怀,管他旁的什么事儿,总之与她无关,她也不必为那些事儿伤神费力的。可现如今,她真正地成了局内人,不能再置身事外,对冬月的话只觉得听了不舒服,摇头道:“哪个女人不善妒?”

    冬月不敢问皇后是什么打算。

    皇后在陈太医来的时候问起居安宫内太后的身体怎么了,陈太医摇头称不知,这事儿愈发地奇怪了,宰相府内的李夫人要来宫内探视的,却被自家老爷的一个旨意给赶了回来,李夫人面子上面挂不住,在那些夫人面前遭到了嗤笑,愤愤不平地宣称:“你等那个老不死的回来的,看我怎么收拾他。”

    回门的李妙歆听到了这句话,和林词面面相觑,推开门来,见到他们一双人站在前头,丫头进去禀告李夫人,李夫人烦躁不已,嚷嚷道:“回来也不提前吱一声,当我整日没事,就等着她回门呢?”

    李妙歆也不等叫进来,就抬脚迈了进去:“回门是传下来的规矩,难道你不知,还需要有人提前提醒你?”

    “谁让你进来的,没规矩。”李夫人怒不可歇,就要指着李妙歆破口大骂,却看到站在门口冲她友善地微笑的林词,李夫人终究是吧口中的那股子气咽了回去,转而咬牙切齿地低声对李妙歆说“你就仗着你有一个夫家,就不把娘家人放在眼里了?”

    李妙歆不愿跟李夫人争辩,搁下带来的东西,拽着林词的胳膊就走了,李家,没有了姐姐,没有了父亲,她真的不愿意待在这里。可是走远了,李妙歆却忍不住回头,回家的马车上,闷闷不乐,问:”若是事成,皇上打算怎么处置父亲?会杀了父亲吗?”

    林词想要伸手搂过来李妙歆,这样的动作他在喝花酒的时候常做,也很熟练,得心应手的,可是却在李妙歆的面前抬不起来胳膊,他在李妙歆的面前褪去了所有的荒唐不羁,却也无法换回曾经无忧无虑的那个小姑娘。

    寒风瑟瑟,林词的心尖上,也堆满了雪,沉重而悲凉。他想要避开这个不开心的话题,却发现避开了,也不知道要跟李妙歆说什么。实则也不是他不知道要说什么,而是他在乎了,怕说了哪一句流氓混蛋话,惹了李妙歆伤心。

    路途上的沉默一直延续到家里,母亲问怎么这般早就回了,林词并没有多做解释。可是这份沉默并没有抵消李妙歆心中的疑问,红烛点燃,挑起黑暗一角,林词坐在书桌前,手执毛笔要作画,李妙歆与他隔着很远很远的距离,问:“林词,你告诉我,皇上他到底会不会杀了我的父亲。”

    她不是喜新厌旧的人,她一件衣裳穿了很多年,一个发饰用了好多年,她是一个善良的姑娘,林词想,他应该也是在她的心里,不过是挪了挪位置的。

    “我也不知道。”林词挥毫泼墨,一幅红梅图已经有了骨架。

    李妙歆怔怔地,说:“那姐姐呢?李家其他人呢?”

    林词听出来她声音里的颤抖,他以为是火盆里的炭火不够了,冻着了李妙歆,抬头看了一眼,炭火燃烧的正旺,他恍然明白,心疼不已,手上的动作迟疑了片刻,豆大的墨汁滴落在了画卷上,一幅画就这么毁了。

    他丢下毛笔走过去,对李妙歆说:“别这样,妙歆”

    “那苏”她顿了顿,一双手摁在自己的膝盖上,心脏有些疼痛“苏辰呢,苏染姐姐呢?苏染姐姐那么喜欢皇上”

    林词饱读诗书,江山美人不能两全的故事数不胜数,他觉得那些故事巧合的可笑,荒唐的可笑,如今真的看到了,却怎么也扯不动自己的嘴角。他几经犹豫,抬起手,拍了拍李妙歆的肩膀,对她说:“妙歆,战争向来都是残酷的。”

    魏国国君雄赳赳气昂昂地跨国两国之间的国境线,边防的士兵们如此不堪一击,百姓一边裹着衣裳带着干粮逃亡,一边咒骂着当今圣上实在是无能,被人打到家门口了都不知道增派援兵来救援一下。而越城很快就驻扎了魏国的士兵,挂起来了的魏国的旗帜,越城的百姓们短短两年之内遭遇到的变故实在是令人唏嘘。他们比起来夏国城内的一些原著居民更加的淡然而从容,街市上依旧是要和叫卖的小贩,百姓们的生活没有受到丝毫的影响。倒是魏国国君听闻越城内是这种情景,哈哈大笑,自大道:“看来越城的百姓还是欢迎我们的。”

    他当即下令,军军队稍做修整,以后要长驱直下,直攻夏国腹地。

    刘元广和束斌书距离越城最近的一支部队,他们看此情景,一直连连上书请求增加兵力,却一直未得到回应。唐启山沾沾自喜地看着两虎相争,私下里也告诉其余部落,好好等机会才是,不必急于一时。如此一来,刘元广和束斌倒是闲得发慌,可是没有皇令,他们谁也不敢擅自调动兵力。

    “是不是李志反击了?”这是刘元广能揣测出来的唯一一个夏睿文不给于任何回复的原因。

    束斌也担心不已,便向刘元广提出:“不然我亲自回去看看?”

    刘元广忙喝住:“皇上早已下令,让我们无论如何也要死守在这里,你回去做什么?若是你有去无回,我可如何是好。”

    如此一来,俩人只好作罢,等着上头发令。

    转眼到了除夕,魏国的军队在越城内安安稳稳地养了数日,他们占领了越国内的皇宫。苏染见到孔意息的时候,只觉得眼前这个小姑娘越发地水灵灵的,孔意息下了马车就要往苏染的怀里扑过去,在看到苏染鼓起来的肚子的时候,愣了愣,旋即笑了,深处手抚摸着苏染的肚子,问:“姐姐,是弟弟吗?”

    苏染摇头,牵着她的手走进屋里来,暖和和的屋子里,有栗子的香气,孔意息一副小馋猫的阵势,苏染揉了揉她的脑袋,把一盘子栗子推给她说:“吃吧,都是给你预备着的。”

    孔意息笑起来有一双弯弯的眼睛,她低下头去闻栗子的香气,那脖子里露出了红绳挂起来的小白兔,苏染恍惚想起来她嫁给夏睿文的第一年,夏睿文带她去越城,之前都没放在心上的事儿,如今想起来却是历历在目的。

    她看着院子里积的厚厚的的一层雪,看到苏辰和魏成轩一身戎装地走进她的院子,她知道一切都已经不远了。

    除夕夜,她与孔意息一起守夜,外头是风声,听不到刀剑声,看不到血流成河的模样。明年,又该是一个怎样的呢?她这里,与世隔绝,她接收不到外头的任何消息,她不知道仗打的如何了,她的弟弟怎么样了,夏睿文又怎么样了。

    苏辰临走之前告诉她,没有消息,就是一切顺利,她不知道该不该庆幸,若是他们一切顺利,那夏睿文一定是不好过的。

    苏染想,他是否还记得自己。

    遥远的夏国的皇宫内,除夕夜宴都免了,李志越发地觉得不对劲儿,尽管他每日都能得到外头传来的消息,却暗暗地觉得不安心,这份不安心,强烈到让他无法控制。来送饭的太监,今日又来递给了他一个消息,说是魏国的军队要在除夕后就开始动身,长驱直入,可是皇上却没有丝毫的反击的打算。

    李志想,夏睿文到底想要做什么。即便他贪恋权势,也绝对不会把夏国大片大片的领土拱手让给他人。于是乎,李志回信,告诉宫外的他的线人,去找一个青衣男子。而彼时,居安宫内,太后闭目诵经,门打开,看到夏睿文走进来,太后眉心一跳,缓缓睁开了眼睛,她觉得今儿个晚上的光线有些刺目,眼前的夏睿文有些陌生。

    夏睿文给她请安,恭贺新年。十几年来一直如初。

    太后没有叫起,打量着夏睿文,格外仔细,她一夜之间不认识这个自己一直养大的孩子,她的眼前夏睿文的影子也渐渐的模糊了起来,她看到的是夏睿文的母亲,那个漂亮却又不服输的女人,妄图挑战先帝的底线的女人,骨子里的高傲,延续到了她的儿子身上。

    良久,太后张口,声音沙哑,格外难听:“你能否答应哀家一件事儿。”

    夏睿文应声道:“您说。”

    “无论如何”太后眉头蹙的愈发地紧了,她感觉全身的血液都是冰冷的,彻骨的冷,她眼前的一切都是模糊的,却在一瞬间又清醒“无论如何,留李家的人一条命。看在,看在皇后给你生了一个儿子的份上。”

第一百四十八章 最好控制的人

    太后时抱着极大的希望同夏睿文说出来这句话来的,俗话说虎毒不食子,她相信夏睿文不是那么冷血的孩子。可是太后她并没有从夏睿文的脸上看到自己所想要看到的肯定的模样,她一下慌张了,又急忙说:“再不济,你看在哀家养了你十几年的份上。皇帝。”

    末了的皇帝二字,太后时嘶喊着说出口的,鲜血弥漫,太后花白的发松松垮垮地耷拉在她的肩上,她的眸子浑浊地灌满了绝望的晶莹,她嘴角蠕动,却又牵扯出有一股鲜红,她伸出手,却是够不到夏睿文的。她的身子从床榻上跌下来,扑倒在夏睿文的面前,原来松松的发髻散开,白色的发凌乱地散在太后深褐色的衣裳上,还有那浓稠的血腥味。

    “还有,百修国”

    那是太后昏迷之前说的最后一句话,也是她此生说的最后一句话。夏睿文把太后抱起来搁在床上,唤了秋嬷嬷进来。

    太后瘫痪了,不能走路,不能说话。可是太医说太后是可以说话的,可是谁也没有听到她再说一句话。

    居安宫自那以后就封了,没有人能够进来,里头的人也没有人出去。

    皇后惴惴不安,她一年未见陈世柏,格外地想念。她求陈太医帮她一帮,皇后做的最勇敢的事儿都是与陈世柏有关的,在如今动荡不安的形势之下,谁也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而皇后身处在旋涡之中,这样的不安让她越发地渴望看到陈世柏,只有见到陈世柏她才会安心,这一点皇后自己无比确定。

    她在深宫这么多年,自然有自己的生存之道,皇后动用了自己这些年来积攒下来的所有的人脉,依然无法打听出来勤政殿内的确切的消息,就连父亲的消息她都无法得知。无知而带来的恐惧一点一点地蔓延扩大,可皇后等不来陈世柏。一圈折腾之后,陈太医带来的口讯竟然是:“转告皇后娘娘,让她在宫内好好的,安安生生的就好。”

    这话,皇后听了之后格外地不舒服,不自在,分明就是陈世柏想要与她撇清关系,她觉得是这样。至于缘由,皇后想是不是陈世柏在外头有了喜欢的女子,故而忘记了她的存在。皇后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一切,想要知道陈世柏离京的这大半年的一切事情,可是宫外,她无人可托付。思来想去地,着实觉得不能把这样的事儿告诉妙歆,至少,皇后不想让自己的形象遭到破坏,特别是在自己的妹妹面前。

    睡不着的夜晚,皇后会问冬月:“宫外可还有可靠的人吗?”

    对于勤政殿,皇后也渐渐地淡忘了。倒是李志的话被原封不动地传到了夏睿文的耳中,对于李志口中的那一名青衣男子,夏睿文也是头一次听到,他监视李志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却是没有这个男子丝毫的蛛丝马迹。这样突然来历不明却又隐藏极深的人,定然不是寻常之辈。

    夏睿文顺水推舟,派了可靠的亲信去照着李志提供的线索去找一名青衣男子。王总管这些日子以来也都是寸步不离地陪在夏睿文的身边,眼瞧着夏睿文瘦削下来的身体,王总管忧心如焚,便劝了一劝:“皇上不必太过优思,一切都在咱们的计划之内,不会出大事儿的。”

    “再会算计又能怎样?”夏睿文站在桌边,伸手拂过桌上的那把琴,“就看上天给不给朕一条活路。”

    王总管忙道:“您可万万不可这样说。”

    夏睿文收手,大拇指上的翠玉扳指莹润光洁,他勾唇,笑容沉重而潮湿:“人算啊,不如天算。等魏国的军队启程,但愿能照着朕预定好的路线一路往东去。”

    外头有王甫的声音,说是唐柔应是要见一见皇上,有大事儿要商量的。

    王总管骂道:“这个小兔崽子,忘了当初怎么交代给他的话了,皇上莫气,老奴这就打发了去。”

    “不必!”夏睿文抬了抬手,坐在炕上,道“让她进来。”

    唐柔对于能进入勤政殿没有做进不来的打算,她就知道夏睿文一定会见她。果然如此,唐柔解下披风递给站在一旁的卫琳,嘴角挂着微笑,唐柔很有规矩地唤了一声:“卫琳姑姑好。”一如她还是住在华福宫的那个二小姐,虽然如今她也是那个二小姐。夏睿文并没有打算给她任何的身份,她也不怎么期待了。

    “父亲或许已经不信任我了。”唐柔福了福身子,站在夏睿文的身边,“自从上次收到父亲要起势的信件之后,我便再也没有收到过父亲的信件。姐姐那里呢?”

    夏睿文抬了抬手,示意唐柔坐下:“你父亲的确是不信任你的,可今晚你走进勤政殿,就会有唐芷把这个事儿告诉给你父亲,而你写一封信给唐启山,至于信件中的内容他信与不信,全靠他自己。”

    唐柔坐定之后蹙眉,问:“这封信至关重要?”

    “关系到你们西部整个部落的生死存亡。”夏睿文说话向来简洁,其中缘由他没有细说,只是补充道“怎么让你的父亲相信你的话,就看你的了。”

    “你真的相信我?”唐柔有些不可置信,她与夏睿文达成同盟,已经有了一段时日了,那是源自于唐柔自己内心的变化,或者说是她的人生目标的变化,起因是她在苏染离宫后不久得到了一个消息,那是唐芷跟清灵逛园子的时候,她自己不小心在假山后听到的,说的是林家还有存活着的人,不过背负着那样的罪名的人生活处处都是不顺的,唐柔知道,林毅有个妹妹,至于叫什么,长什么模样,她是不清楚的,得知那一刻消息的时候,唐柔便下定了决心,要替林家恢复名誉的,这是她能报答给林毅的唯一的办法。这样的想法她从未告诉给过任何人,夏睿文不知道,可是却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自己的提议,这让唐柔一直百思不得其解。

    夏睿文扯了扯唇,一双眼睛看着窗户外头,那松柏上的雪已经被风吹散了,有些已经化成了水,在寒冷的夜晚又结成了冰。这一切也都抵不过夏睿文眼底深处的寒意,他说:“你的眼睛里写满了**,有**的人是最好控制的。”

    他们的谈话到此终结,临走的时候卫琳递给唐柔衣裳,唐柔自己个儿披上,想起什么似得,问:“皇上,如今,长乐公主身边的阿春去哪了?”

    没有人回应她,唐柔自知不该提起来,便也不再等夏睿文的答复,自己披着衣裳出了门。勤政殿外,后宫之内的女人们都炸开了锅,唐柔,一个无名又无份的女人竟然走进了勤政殿!皇后次日听闻的时候也是觉得荒唐,接连问了冬月三遍:“可是弄错了。”

    不过,唐柔并不来长庆宫请安,诸位嫔妃们想要问一问她也是不能的,于是只能围着马钰冬问东问西的。马钰冬向来是寡言的人,被这么多人你一言我一语地不停歇地问着,一下憋红了脸。皇后正在烦心,喝住就打发了那些女人们离开,如今太后闭宫不出,皇帝在勤政殿养病,皇宫内就是皇后的天下,这些女人们自然识趣儿地离开,她们出了长庆宫的门也不敢围着唐芷问东问西的,便三五成群是散开了。

    清灵扶着唐芷本事要回华福宫的,半路上,清灵问:“娘娘,咱们要不要去问问二小姐,毕竟,老爷那边还等着听确切的消息的。这皇上到底病没病,还是不在宫里?”

    如今提起来唐柔,唐芷的眼睛里还是深深的怒火,她几乎是咬着牙从牙缝中挤出来的这句话:“我万万不会去求她。”

    可没走几步,唐芷还是转了方向,又说:“谁说我是去求她,她见我,要向我请安,下跪,我的话,她只有老老实实的回答的份。”

    而这边长庆宫内,马钰冬被皇后留了下来,皇后自然也是想知道勤政殿内的情况的,这样她才好做打算。可是马钰冬在她的面前依旧是涨红着一张脸,只是摇头说:“嫔妾不知。”

    皇后觉得有些憋闷,语气也不好:“那日三皇子满月,你送的礼物本宫格外地喜欢,三皇子也一直在用,本宫是记着你的好的。”

    马钰冬忙跪下磕头谢恩,她明白皇后的意思,跪地不起,埋头道:“可是皇后娘娘,嫔妾的确是不知道。”

    瞧着她一副要哭的模样,皇后也于心不忍,试想这么多年以来,她在后宫之内何时逼哭过一个女人?如此一来让马钰冬起来,好生宽慰了一番送她出宫,出门的时候正巧看到夏祁披着黑色的披风匆匆地从长庆宫门前走过去,冬月瞧见了,来不及唤他一声,就看不见了身影,回去之后跟皇后提起来这事儿,皇后倒是说:“往常多么听话的孩子,如今从我门前路过都不知道要进来请个安。冬月,你说说,是他自己长大了明白事儿了,还是他那个聪明绝顶的母亲教的?”

第一百四十九章 一发不可收拾

    冬月着实不愿看到皇后变成如今这般模样,可是她又不能说旁的话来,毕竟事到如今,一切都是她们走的路,不管如何,都要走到底才是。有的时候,冬月甚至想,这样做到底值不值得,毕竟一切都还没有改变,李妙慈还是入了宫,而皇后即便生了儿子又如何,皇上还是病了。对于皇上病情的真假,冬月不去做判断,可她至少比皇后明白一点,不管皇上病与没病,李家都是逃不了这一劫的。

    夏祁还是听到唐柔见到了皇帝,迫不及待地就冲了出来,明双月是拦也拦不住的,如今夏祁已经长成了大男孩儿,她甚至没有他的力气大的。宫女太监们在后头跟着,一路跑到了勤政殿,夏祁见到王甫,就嚷嚷着自己也要去见一见父亲,可是王甫昨夜刚被王总管训斥了一顿,不好再自作主张,就连长庆宫的人递来那么丰厚的银票他都没敢收下的,这会儿只好陪着笑脸说:“大皇子,您还是回去吧,皇上啊这会儿正病着呢,屋内都是药味。”

    “他是我父皇,病了应该我来照料,这是一个儿臣应该做的。”夏祁说的有模有样的,转身就想要绕开王甫进去。

    好在王总管出来了,而摘月楼的宫女太监们也追了上来,夏祁最后还是无奈地妥协,不过临走的时候自然是不情不愿的。最后,从怀里掏出来自己的临摹的字,塞给王总管道:“这是给父皇的,劳烦总管您转交给父皇,就说我这些日子都有好好地念书写字,让父皇不必担心我的功课。骑射我也没有忘记练习,等父皇痊愈了,我给他展示一番。”

    王总管一字不落地把夏祁的话带给了夏睿文,夏睿文倒是感慨万分的,如今能让他稍稍欣慰的也只有夏祁了。

    而唐芷去找唐柔的事儿,在女人们中间一直是值得期待的,她们姐妹俩不会和睦,谁都想等着看热闹的。这后宫之中的女人们啊,鲜少有几个能够关心起来国家存亡的,她们沉迷太久,心机都用在了怎么比身边的其他的嫔妃身上,甚至连皇帝都忘记了的。事实也没有让他们失望,她们姐妹俩见面就是争吵,唐柔坐在那里,正在预备着给唐启山写信,刚写了“请父亲安”这几个字,就见到唐芷风风火火地推门进来了。

    唐柔搁下毛笔,并不遮掩自己写过的这几个字,站起来,欠了欠身子,面上带着薄如桃花的笑意。如今已经是正月末,二月里,应该是能看到花苞了。而今已经是天健七年了。

    “你跟皇上说了什么?”唐芷的语气不怎好,她在唐柔面前,也无法好声好气地说话。倒是如今她一想起来那个面容和善,一直带着微笑,恭顺又听话地唐柔都是装出来,她的胃里就一阵翻滚。

    唐柔歪着脑袋,道:“说了什么,自然不能跟你说。这是私房话,哪能谁都知道?”

    唐芷气的瞪大了眼睛,声音有些尖锐:“难不成你跟皇上还……皇上不是病了吗?”

    自打唐芷生了夏淙以来,身体一直不见好,各种各样的药调理着,身体渐渐恢复了之前的丰腴,如今越来越好了,却也是见不到夏睿文的面了,那么如今,她调养好的身体又要给谁看,她又要如何给夏淙生一个弟弟?她以为没了那个长乐公主,后宫中的女人们在夏睿文的心中都是一样的,可偏偏有来了唐柔,还是她的亲妹妹。唐芷哭笑不得,一双手握紧了,咬着牙盯着唐柔。

    清灵在一旁忙握住了唐芷的手,温暖的手心覆盖在唐芷冰凉的手上,唐芷让自己愤然的心平静下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唐柔:“你最好安生一点,父亲对你有诸多不满,更是嘱咐我让我盯好你,就是我真的对你做了什么,也是为西部部落着想,父亲不会怪罪我。”

    而这样的话唐芷真的不是说说而已的,当天晚上,唐芷就光明正大地派人送来了一碗汤给唐柔,汤搁在桌上,冒着热气,唐柔盯着那晚红色的汤竟然笑了出来。唐芷啊如今都懒得做小动作了,也是,如今形势危急,做什么事儿都要快一些,否则,明天若是天下大乱了呢?好在她的信件已经送了出去,想来再过个三日便可抵达父亲的手中。

    对于那碗汤,唐柔懂得一些药理,一看就知道是干什么用的。她并没有喝,而是自己端着那碗汤,走到院子里倒掉了。华福宫的奴才看着她,露出了为难的样子,唐柔把碗递过去,说:“回去告诉芸贵妃,就说这药我不喝。”

    唐芷并没有就此罢休,她做过最坚持的一件事,应该就是给唐柔送药了。每天一碗,风雨无阻。

    有的时候,马钰冬会来唐柔这里坐一坐,话不多,时间也不长,可是还是碰到过几次华福宫的人来送药,马钰冬也会在华福宫的人走了之后问唐柔:“那是什么药?”

    唐柔笑:“自然不是什么好药,吃了不会死人,可是女人会一辈子生不出来孩子。”

    而之后,马钰冬就不再问了。唐柔也不知道这样的事儿吓没吓着马钰冬,毕竟马钰冬是如同梨花一样纯净的女子,她不愿马钰冬被污染。

    唐启山是一同收到唐芷和唐柔的信的,俩人信件的内容大相径庭,唐芷说皇帝还是老样子,在勤政殿养着病。而唐芷说皇帝在谋划一件大事儿,李志都被皇帝控制了,将来这天下还得姓夏。

    对于两份同时到达却内容截然相反的信件,唐启山不知道哪一个是可信的。而唐芷的信件中自然不会提起来唐柔在勤政殿见到夏睿文和与夏睿文一起发生的那些事儿,她的夏淙是残疾的,若是唐柔有喜,生个皇子,父亲扶持的绝对不会是她,所以她自然不会说。就是因为唐芷的不会说,跟唐柔话才形成了巨大的区别,至于怎么辨别,全靠唐启山自己。

    魏成轩在从魏国逃亡的路途上,受到了唐启山的恩惠,再说俩人之前也是有交情在的,这样的事儿唐启山倒是一五一十地跟魏成轩说了出来。他指出如今形式扑朔迷离,表面上瞧着是魏国占尽先机的,夏睿文的排兵布阵也是毫无章法可寻的,若是此刻就开始表明他的态度,万一赌错了,那势必会造成一发不可收拾的残局。

    这一点上,唐启山还是聪明的,他实则也没有那么大的野心,不过是想替部落谋求更好的利益。说直白一点,他是想要证明自己的实力,向夏睿文展示一下自己也是不可撼动的。就如同老虎不发威一样,唐启山想证明的是自己不是一只病猫。所以在跟魏成轩的交往之上,唐启山还是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和尺度,他给自己留足了后路,真是聪明。

    魏成轩说:“来你这里一趟也是难上加难,要避开刘元广和束斌,真不是一件易事。”

    “三殿下有这个能力。”唐启山倒了酒递过来“三殿下预备何时动手?”

    魏成轩道:“这要看你们夏国皇帝是怎么盘算的。”

    而与此同时,驻扎在越城内的魏国部队已经开始一路往夏国的腹地去,只留守了少量的人在越城,魏国的旗帜在天空中飘扬,证明这已经是魏国的领土。越城城门前不远处是山峦,苏辰的人安营扎寨就隐匿在这里,瞧着飘扬的魏国旗帜,有人咒骂道:“终有一天要给他拔下来。”

    更有按捺不住的人跑来问苏辰:“殿下,您真的相信魏国的三皇子?咱们真的要依附魏国才可以复辟?”

    这话,有些动摇军心。

    他手下的将士们,可以以一敌百,朝着一个目标一起奋力前进,对他苏辰来说,这是不是他一个人的使命,这已经融入了他的血液里,是他觉得必须要完成的一件事儿,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他的存活,只为这一个目标。

    “没有永远的敌人,更没有永远的朋友。”苏辰告诉他的兄弟们,“魏成轩是现在的盟友,也有可能是将来的敌军。”

    或许那一天很远,或许一辈子也不会发生。可是他不得不防。

    魏国打前锋的是一万骑兵,可是走着走着却领错了方向,领头的将帅发觉路线偏离了预计好的战线,已经为时已晚。当即下令原地修整,可是夏睿文不给他们这个机会,一波几千人的部队搞了一次偷袭,没有损伤一兵一卒,却给魏国的军队带来了巨大的影响,他们的粮草供应不足,在连片的山峦之间,只能一路被推着往东走。而在东边,等候他们的是刘元峰的十万精兵。

    或许一切都在夏睿文的计划范围之内,可魏国还有一个精明的二殿下,他虽然腿上有疾,行动不便,却谋略过人,骑兵往东不可抑制,那是马儿一路闻着异香而去的。紧随其后的数十万步兵,随即转换路线,一路往南,直逼夏国皇宫。

第一百五十章 弃城而逃

    一切都来的太快,快到连同着一路往夏国都城的魏国士兵都不知道事前有这样的安排,可是想到就要到达夏国的都城,他们倒是一个比一个兴奋地。夏国地大物博,要想从东一直往南,还需时日。

    可是听到消息的大臣和后宫的女人们倒是都乱了套的。大殿之上,大臣们往日都站在那里不敢发出任何声音,如今却也按捺不住焦躁的心情交头接耳地商讨着这个国家的走向。

    实则没有旨意让他们来上朝,自从夏睿文病了的消息传出来之后,名义上管理着这个国家的李宰相也被囚禁在皇宫内,这大殿已经许久未有人来进来了。好在打扫的小太监们还算听话也不偷懒,大殿之内还是纤尘不染。隔着厚厚的明黄色的帘子,大臣们看到有人被抬了上去,可是他们站的远,又有帘子隔着,他们谁都看不清楚后头是什么。隐隐约约地像是两个人。

    说话的声音时夏睿文,而身边那个身形看着像是宰相李志的身形,大臣们理由应当地这样想着,没有丝毫的疑虑。

    “如今咱们就要面临兵临城下的境况,朕手下的兵都派了出去,这皇宫这么大,本来加派的守卫都是不够的,故而,朕打算一路再往南,退居到上饶院去,也好空出来时间好好思虑一番怎么对付魏国。”

    此语一出,全场哗然,低下站着的大臣们面面相觑,脸上的表情都是如出一辙的惊恐,他们每个人的眼睛里都写着,这个国家要亡国了。大敌当前,皇帝都弃城而逃,那他们这些做臣子可不就得听天由命了?

    自然,后宫中的女人们也都听到了这个消息,她们似乎比那些大臣们更能感受得到这样的话的严重性,比起那些大臣们,她们更是无路可走的人。有家里作支撑的还算好一些,没有庞大的家族的人,只能留守在这皇宫内等死。许素雅听到后应是要撑着还未好全的身体去面前圣上,她不能死,她绝对绝对不能死在魏贵妃的前面。可是双腿使不上力气的她只是从床榻上跌了下来,然后再也挪不动一步。赵美人来的时候,见她倒在地上,唤她的丫头也叫不来,只好自己上前要把许素雅抱上去,令赵美人没想到的许素雅如同疯魔了一样,双手拔开赵美人的袖子,在她的光洁的胳膊上用尽全力地咬了一口。赵美人吃痛,却没有松开手,也没有叫出来,端着汤药进来的珠儿见到此情境,倒吸了一口凉气,上来和赵美人一同把许素雅抬到了床上,珠儿又匆忙拿来了药膏给赵美人涂上,道:“美人,您坐在一旁歇息一会儿,都是奴婢不好,奴婢不该离开的。”

    赵美人摇头,却听到许素雅嚎啕大哭了起来。赵美人和珠儿面面相觑,都知道许素雅是为何突然这样精神失常,珠儿朝着赵美人摇了摇头,示意这会儿她还是不要说话的好。照顾了梁宝林那么久,赵美人知道该如何跟她们相处,等许素雅哭够了,哭累了,才自己断断续续地说:“皇上定然不会带着我去上饶院,我只能留在皇宫内等死,连逃都是逃不走的。我连走路都不能。”

    珠儿忙道:“美人,您别这样伤心,若是皇上真的不带着您走,奴婢就是背着您,也绝对不会然您在这皇宫内等死的。”

    许素雅似乎是没有听到珠儿这番话的,她好像是一瞬间突然想起来赵美人再这里,眼神就变得再次狠厉了起来。她瞪着赵美人,胸口起伏的厉害,可见是生了大气了,不过并没有说出更难听的话来。倒是赵美人,一向平和温柔,这次说起话格外地认真坚定:“我之前答应过你要求求芸贵妃娘娘帮你换个宫殿的,赶上那事儿,这事儿虽然搁置了下来,可是也算是我没有履行自己的诺言。你且放心,无论这次皇上走带不带我,我都会留下来陪着你,即便是逃出皇宫,或者留在皇宫内等着被魏国的将士们一刀杀死,我都会跟你一起。”

    “不用假惺惺的。”许素雅并不领情,也并不觉得这样的话都什么值得感动的,漂亮的话谁都会说,她已经麻木了,对于人与人之前的感情,她信任不起来,也不想信任。

    赵美人没有解释,临走之前留了一句话:“你不要再闹情绪,这些日子你安安静静地吃药吃饭,等真有那一日,我们谁也不能等着被别人割下脑袋来,都是要想着逃命的,逃命就要有体力。你留好体力,即便双腿动不了,也要做好爬出去的准备。”

    而夏睿文真的不是说说而已,太后他已经派人秘密地往上饶院移去了。话是王总管传道长庆宫来的,即便唐柔每天晚上还是回去勤政殿呆个一两个时辰,即便女人们还是人为皇帝的病没有外头传说的那般严重,不然唐柔怎么还会去。可是夏睿文还是没来长庆宫看一眼皇后和夏珏,而夏珏已经学会走路了。王总管传达的夏睿文的意思便是,让皇后拟个名单出来,列出来去上饶院所需带的女人们,当然是越少越好的。

    皇后应着,心内存着疑虑,便问:“王总管,依你看来,咱们去上饶院还能回来吗?”

    王总管抿着嘴不说话。而皇后也知道她不该这么问话的,便尴尬地垂下了自己的头,又问:“是我糊涂了,那依着王总管您瞧着,这名单列好了是我亲自送去勤政殿还是”

    “皇上交代了。”王总管欠了欠身子“等娘娘您的名单列好了,老奴亲自来取,娘娘您放心,您列出来的名单老奴一定会亲自交给皇上。”

    等王总管走了以后,皇后倒是让冬月预备了笔墨纸砚,魏贵妃和芸贵妃还有李妙慈自然要写在名单上的,接下来要写明双月的时候皇后犹豫了。一个明字写了一半,剩下的另一半一个豆大的墨汁在一旁已经风干了。冬月拿着剪子剪了灯芯见到皇后在发愣,便从皇后的手中抽出来毛笔,端了茶水来。

    “冬月,你说若是我趁乱跑丢了,皇上会不会去找我?”皇后说的格外地认真,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

    冬月慌了,忙往外头看了看,警惕格外地高,之后才低声问皇后:“娘娘,您想什么呢?”

    皇后苦笑道:“我想,若是我放弃了皇后这个身份,带着夏珏趁乱逃走,跟陈世柏浪迹天涯也挺好,我们什么也不用管,什么也不用操心,只需一家三口过好我们自己的日子多好。”

    “娘娘!”冬月喝住,她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

    皇后摇头:“冬月,你何必那么紧张,我也就是随口一说罢了,即便我想如此,那陈世柏岂会同意?”说到此,皇后眼前一亮,抓住冬月的手“冬月,我就试一试,我不是真的要逃走,我就试一试陈世柏他的心里到底有没有我。可好?”

    瞧着皇后满眼都是渴望,冬月不忍,便问:“娘娘,您要怎么试?”冬月虽然这般说,可她真是的担心皇后是估计她的感受才这么说的,若真的她就这么跟着陈世柏走了,那她家夫人的血海深仇又要等到何时让谁去报?

    所以皇后的那封书信,冬月直接搁在蜡烛上烧成了灰烬。

    青衣男子的消息传到李宰相的耳中的时候,李志这才安心了一些,毕竟那与他的心内所想是相同的。只有他自己不知道,实则那些话都是夏睿文编撰好的,而青衣男子的话自然是被他截了下来。对于青衣男子的身份,夏睿文一时间还真是没有摸到头脑,他派去调查青衣男子的身份也都是在半途中断了线索,由此可见青衣男子的谋略是极高的,这倒是让夏睿文想起了那个早早就夭折的兄弟。据说他并不是夭折,而是被父皇遗弃,具体缘由谁也不得而知。

    夏睿文与他一起长大,他五岁,那个人七岁,他对那个所谓的大皇子的印象格外地深,就是因为他经常会想出来新奇的点子来把那些监视他们的太监们耍的团团转,而且之后那些太监们还不敢去父皇面前告状,夏睿文真真是羡慕极了。

    据说,不到三年就有消息说那个所谓的不被承认的大皇子就得了病死了。夏睿文还为此惋惜过。

    而不久,皇后那边传来话来,问要不要带着贤太妃一起走,这自然是顾及到了还有一个齐王。贤太妃自然是要带走的,这一点毫无疑问。倒是王总管思虑周全,问是否要带齐王妃一起离开。

    夏睿文摇头轻笑:“不必了,齐王应该自有安排。”

    在齐王府,也是人心惶惶,挺着五六个月大的肚子的红棉虽然安稳了下来,一听说皇帝要弃城而逃,一下就忍受不了,闹到了姚舒然面前,问姚舒然要一辆马车,要二百两黄金,称自己要去安全的地方躲一躲。姚舒然说没有那么多银子,红棉就在她的屋内又哭又闹,折腾了半天才被人搀扶着离开。

    姚舒然重重地舒了口气,坐在那里生了会儿闷气,就落泪了。燕儿过来劝一劝她,姚舒然哽咽着说:“我实在是撑不住了,王爷也不来信,是不要我们了吗?我该如何是好?”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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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业如歌介绍:
那年,她一身素色白衣入宫,嫁妆是她的国家。 新婚之夜皇帝握住她欲要拔剑的手,道:“早前听闻越国公主文武双全,只是大喜之夜,良辰吉日,我们自有旁的事儿要做。” 她未看皇帝,只说了四个字:“恕不奉陪” 大臣说她嚣张,后妃说她跋扈,宫人说她冷漠…… 乱世动荡,皇帝御驾亲征。 宫廷深深,她一身红衣,仰望回宫之路,等君回。帝业如歌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帝业如歌,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帝业如歌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