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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蓝天白云飘     君子有匪txt下载     君子有匪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九】江阳游3

    思酌一番之后,王奕想了想,尽量的‘生动有趣’的讲起了几年前游学的往事。

    慕容姝看着王奕说了两句,又停下来思考一番后继续讲故事的样子,心底漫上几丝异样的甜蜜。

    “那时我到了江阳游访山川,无意中寻到了这么一处地方,便打算在此处建一座宅子,依山傍水,是世间不二的好地方,闲暇的时候还可以泛舟江上,领略这世间好风景,于是就买下了这块地方,命人修建了这处宅子。”

    王奕正欲继续讲下去,就被慕容姝打断:“兄长,你这里语气不对,讲故事讲究的是抑扬顿挫,你不觉得你这样讲故事太平了吗?一点儿也不有趣。”

    这已经不知道是慕容姝第几次把王奕叫停了,王奕带着点无奈的看着慕容姝,八分的耐心都被慕容姝磨去了两分,怎么感觉慕容姝这丫头自从和自己说清楚之后,就有点‘得寸进尺’的意味了呢!

    即便是如此,王奕还是耐着性子一副虚心模样的向慕容姝‘请教’道:“那阿姝以为,这段话我当如何讲述?”王奕在问的时候大概就已经猜到了慕容姝会为自己讲述这一段话故意作出的语气语调。

    只是未曾想到,慕容姝说得比王奕想象中的还要夸张上几分。只见慕容姝故意提起嗓音,作出戏园子中说书人的语气语调,拿手在桌案上轻轻一拍,朗声说道:“那年那时我到江阳,心想,就不得了了,只见这江阳的水啊,浩荡澄澈,虽比不上江北长江那浩浩荡荡的奔腾之势,可也别有一番风味。我游遍江阳,见此地风水最配得上那浩荡江景,故而,我寻来江阳城中的能工巧匠,精心打造了这处宅院。”

    慕容姝说话的声音抑扬顿挫,有升有降,趣味十足却也是浮夸味十足。可若是让王奕学着慕容姝这样的语调说出这样一番话,心中顿时有些别扭,总感觉这样说话,别扭的不是一星半点。

    故而在慕容姝期待的神色下,王奕静静不语,许久不开口,气氛静静地沉了下去。显然,王奕有些拉不下身段下来。见王奕这样,慕容姝只觉得自己十几年来一直饱受王奕的压迫,以前哪里想过会有这样可以向王奕要求的一天啊。

    见王奕一副不情愿的模样,慕容姝状作无奈的幽幽的说道:“唉,看兄长的样子,是不愿意的样子了,既然兄长不愿,那阿姝也不好强迫兄长做不愿意的事情。”王奕听到慕容姝这样说,心下不由悄悄松了一口气,正觉得自己可以好好和慕容姝谈谈自己中意的棋艺兵法等有意义的东西了。不想接着慕容姝又继续转了语气说道:“真是可惜呢,还记得月前在邺城的时候,我和书意哥哥一起在宫中游园,那时书意哥哥也同我讲了许多他以前在山中求学的事情,讲得可比兄长有趣多了,阿姝那时听了,心中很是欢喜,觉得真的是特别有趣呢。既然现在兄长不愿意讲故事给阿姝听,正好阿姝也记得许多那时书意哥哥讲给阿姝的故事呢,不如阿姝就给兄长讲讲?”

    王奕在听到慕容姝称呼曾书意为书意哥哥时候,就已经变了脸色,不觉把握在手中的杯盏也握紧了几分,心中不禁有些吃味,阿姝称呼曾书意为书意哥哥,想阿姝一直都称呼自己为兄长,还从未称自己一声奕哥哥呢!尤其是说到最后,慕容姝还要生动有趣的和自己讲一讲曾书意的经历,这让王奕心中恨恼啊,自己怎可能忍得住呢。

    “阿,姝!”就在慕容姝准备绘声绘色的还原一番月前宫宴中的对话的时候,王奕打断了慕容姝。在叫慕容姝名字的时候,慕容姝听得出,王奕好像有点儿生气了的样子。

    慕容姝也不怕王奕,纵使听得出现在的王奕很气恼,慕容姝也没有弱了下去,慢慢开口:“怎么,兄长不是不愿给阿姝讲故事吗?莫非现在竟改了主意?”

    看着这样有恃无恐的慕容姝,王奕心中气急,无奈抵不过慕容姝要给自己讲述曾书意的故事,想他怎么能够容忍,心悦的姑娘要给自己讲讲另一个男子的生平,更何况那个男子还是京中有名的‘南先生’。纵是王奕,也不得不承认,曾书意对自己来说,还是能构成几分威胁的。

    终于,王奕还是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极不情愿的开口:“是改了主意,我觉得,南先生的生平也只不过是他在山中度过的一些寻常人家的日子罢了,我突然想起,我游学的途中也有一些趣事,不如我现在就给阿姝讲讲。”

    听到王奕这般说话,慕容姝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王奕在心中酝酿了许久的情绪,觉得自己做好准备了,这才学着方才慕容姝说话的语调缓缓开口:“我一看见这江阳城啊,就想,不得了了,人人都说江南好,熟不知啊,这江阳盛景,亦是世间一绝,我看到江阳的水啊,我就想……”

    “哈哈哈……”还未等王奕把故事说话,船舫间就响起慕容姝朗朗的笑声。看着王奕那副故意做作的模样,这还是慕容姝生平第一次见到,笑得慕容姝整个人都快要趴在了桌案上。

    除却慕容姝的笑声之外,慕容姝感觉船头那划桨 船夫似乎也轻笑了一声,笑声虽然轻微,却还是被王奕给听到了。王奕虽然不能拿慕容姝怎么办,却也不代表船头的属下也敢笑话自己了。王奕朝着船头的方向深深看了一眼,心想,回去定要罚他一个月的银子已做惩罚。慕容姝笑话自己也就算了,自己辛辛苦苦培养的暗卫决然也敢笑话自己了,王奕怎能不在意,心想如果自己没记错的话,今日划船的这个应该是暗卫十七,十七平日最喜欢银钱之类的东西,想当年若不是为了银钱,自己也赢不了十七,更不能让他心甘情愿的来给自己当暗卫,既然他这么喜爱银钱,为了让他能深刻的意识到犀利的错误,那这次就罚他一个月的银子好了,十七应该也能好好的反省自身过错了。

    “兄长,我以前从未觉得,你还有这般讲故事的天赋,真的是声动有趣呢!”慕容姝笑声还未停下,看得出她心情极好,断断续续的朝着王奕说道。

    “那接下来,阿姝还要听吗?”王奕听到慕容姝这样明显的违心的夸赞,保持着他惯有的风度,含着几分笑意问道。

    不料慕容却摇了摇头,带着难掩的笑意回道:“不了不了,阿姝觉得今日的故事听也听够,看也看够了,阿姝就不麻烦兄长了。”慕容姝这时候,竟然说自己不想听故事了。

    看着慕容姝的一番表演,王奕感觉自己现在的心情就像是开了一坛美酒正准备痛饮,等倒出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心心念念的美酒被人偷偷换成了醋一样的别扭。

    翩翩慕容姝还不自知,一副能耐我何的神情,纵是王奕风度是如何如何的好,这时候也有点儿绷不住了,沉了沉声开口道:“好啊,好得很,看来阿姝今日心情似乎不错的样子,竟有了那么多的闲情雅致。”

    在说出‘闲情雅致’四个字的时候,王奕故意放缓了语调,把字音发得极重。

    听着王奕这般说话,慕容姝心中暗叹不妙,这一次好像做得有些过火了,总感觉王奕真的生气了。

    慕容姝立刻识趣的用了讨好的语气道:“兄长说笑了,阿姝哪里有那么多的闲情雅致,不过是觉得生活太过平淡,需要点乐趣而已,兄长故事既然讲完了,不如我们还是到船外去看看风景吧!我瞧着这个时候,江中的雾气好像都散了呢!”说着,慕容姝就想要走出船舱。

    此刻正如慕容姝所说,江中的雾气都已经散了大半。在船头细细听着船内动静的暗卫十七知晓自己方才没忍住的那一笑可能已经惹恼了自家主子,无奈十七也是第一次听见自家主子对一个人这么妥协,这般说话,实在是忍不住。

    十七这时候也有要将功折罪的想法,感受到慕容姝要起来了,突然把船桨一拨,船身也跟着晃了一下。慕容姝整个人还没有反应过来,被这一晃,就失去了平衡,重重的往前方一倒。王奕这时候也适当的抓住了时机把慕容姝往身前一揽。

    不过是瞬间的功夫,王奕就已经软玉温香在怀。等慕容姝反应过来,想要挣开,却发现王奕用的手劲极大,自己挣不开,反而搂得自己更紧了一些,船中气氛一度旖旎。

    抱得美人的王奕这下心里才舒坦了不少,对于十七这一番作为心中也甚是满意,心想十七既然这么识趣,他也不好再克扣十七的银钱了。

    王奕又故意向慕容姝凑近了几分,缓缓开口:“阿姝,不知,你这样,可算得上‘投怀送抱’呢?”

    “我……,我没有。”慕容姝弱弱的想否决。可王奕说话的语气飘飘然的,还带着几分旖旎的情意,轻轻地气息缭绕在耳畔,若有若无的,撩拨得慕容姝心里莫名的有些心痒,故而否决的语气也是有些底气不足。

    “哦,是吗?”王奕竟又凑近了几分,慕容姝耳根越发的红了,急切的想要从王奕怀中挣开。无奈慕容姝气力太小,挣不开,这一挣扎,反而也勾起了王奕心间的一从小火苗。

【十】江山为底

    慕容姝能够感受得到两人微妙的气氛,在感觉自己耳畔的呼吸声变得有些炽热的时候,慕容姝不敢再随便动了。

    慕容姝这才感觉身后的呼吸声渐渐趋于平稳,许久,才试探的问了句:“兄长,现在可以放开了吗?”

    “让我再抱一会儿!”王奕没有松开,也没有再说什么撩拨慕容姝的话语。

    王奕口中的再抱一会儿,竟是过了小半个时辰,慕容姝觉得这样的姿势实在是有些暧昧。心中纠结了一会儿,还是壮起胆子催促道:“兄长,不知你现在抱够了吗?”

    “不够。”王奕心想,抱一辈子,自己也尤嫌不够。

    “可是,我腿麻了!”维持着一个姿势近半个时辰,慕容姝真的觉得自己腿有些麻了,连腰,都有些酸了。

    王奕沉默了一会儿,这才放开了慕容姝,开口道:“那就去看看阿姝所说的江景吧!”

    王奕一放开,慕容姝就立即起身朝着船外走,走的时候也小心了许多,只怕再来一下如方才那般猝不及防的一晃,让旧事重演。

    走到船头,江中的雾气皆已经散了,阳光从云层中破开,散下一两缕照落在慕容姝面庞。慕容姝只觉得周身暖洋洋的,驱走了早晨寒江的几丝冷气。

    远远地,阳光落在水面上,折射出耀眼的光芒,正看着那光照处,似水中明镜,耀眼得让人睁不开眼。轻吸一口气,空气中似乎还带着点水露的清新,慕容姝心想,果然,风景好了,心情也会跟着好起来。

    在船头站了一会儿,慕容姝小腿处的酸麻才稍稍好些,感觉到王奕还在船舱里待着,慕容姝不禁走回去了两步想看看王奕在做些什么。

    只见王奕这时候正在专心的整理桌案,看样子是想要把桌案搬到船头去的样子。慕容姝很满意王奕的这种自觉性,正准备上前帮忙搭一把手,转念一想,王奕方才那么过分,东西也应该让他一个人搬才行,又转身走回了船头继续看风景。

    划船的十七看着慕容姝这一来一回,心想,看来自己主子的追妻之路,还有一段漫漫长路要走呢!也不知今后还有没有如今日这般的荣幸,看自家主子为情所困的模样。十七心里想着,手中拨桨的速度不知不觉也加快了许多,看得出他心情很好的样子。

    慕容姝又在船头站了一会儿,王奕才拿着桌案姗姗来迟,慕容姝转头一看,差点笑出声来。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可以分两次搬的东西王奕却一次就搬了出来。只见桌案,杯盏还有桃花酿挤作了一堆,王奕这副模样,虽然神情不变,却依然感觉烟火气十足。见慕容姝还站在船头像是要笑话自己的模样,王奕看了眼慕容姝,有让她上前帮忙的意思。

    这一次慕容姝倒是没有敢再继续看笑话,忙上前帮王奕把杯盏和桃花酿接了过来帮忙布置。

    临江饮酒的滋味让慕容姝觉得似乎与天地融在了一起,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与江海相比,这船舫虽小,却焉知他们这时没有成为江海山川的一部分,她变了,那这江河也跟着变了。慕容姝觉得自己这样的想法虽然荒谬,却也不是没有可取之处的。于天地之间,慕容姝或许称不上是什么可牵动山川的大人,可情随时变,谁又能晓得她不能变了这世间格局呢!

    心里想着,慕容姝又饮下了一杯酒。

    “在想什么呢?”王奕见慕容姝一副想事情想得出神的样子,开口问道。

    “没什么,只是觉得江阳真好看,以后若有机会,定要再来看看。”慕容姝把视线从江中转过来,看着王奕回道。

    “会的,只要阿姝想来,等大周平定之后,自然可以再来。”王奕安慰道。慕容姝听的出,王奕也是相信终有一天,他们心心念念的大周会平定下来。

    “兄长也相信大周会好起来吗?”慕容姝看着王奕,似乎在他眼中看出了眸中势在必得。

    “自然,终有一日,我大周定会恢复昔年太祖皇帝治下的四海升平之景,夺回那被北狄蛮人掠夺而去的山川故土,天下一统。”

    王奕说这话时,眸中的坚定之色让慕容姝也跟着相信起来。不禁斟了杯酒,向王奕敬道:“既是如此,那我也敬兄长达成所愿。”

    王奕回敬之后,慕容姝想了想,才问道:“兄长,你来江阳,应是有所布置了吧,不知这其中,可以阿姝能够帮得上忙的地方?”慕容姝向王奕问道。

    这次两人一起到江阳来,行程赶得那么紧,慕容姝不信王奕这几天只是单纯的为了要遍访江阳的风土人情。她笃信,王奕这几天是在为五天之后朝廷所派的人马到达江阳布局。

    也正是因为心中的笃信,所以这也是在赶路的时候,知道王奕是故意放缓了节奏等自己时,慕容姝反而故意加快了行程的原因。可是到了江阳,从昨天到现在,慕容姝却一点儿也发现不了王奕的安排,猜到王奕此举,大概又是像自家兄长一样,嘴上应着要带着她一起为大周奔波,然而事道关头又觉得瞒着自己可以让她不会置身于危险之中,最后自作主张的替她安排好了一切,什么也不告诉她。

    不得不说,在慕容姝发现这一点的时候,心中真的是有气的。

    “阿姝,我答应过阿湛要保护好你,所以......”王奕知道慕容姝感觉到什么了,语重心长的想要劝慕容姝。

    “兄长,我知道我想要什么,我想要去做什么,我也知道你们这样瞒着我是不想要让我置身在危险当中,可你们有没有想过,怎样才是我想要的结果。更何况早在我和你一起到江阳的那天起,或者早在三年前我慕容家与宁家决裂的那一天起,我就已经在危险中,逃不开了。”

    慕容姝言辞真切的回道,她有着自己的想法,她希望王奕能够尊重自己的想法,而不是打着一切都是为了自己好的名义,把一切安排的明明白白,却把自己一个人隔在了门外。

    “可是阿姝,你要知道,现在的江阳城有太多的不可知,如果这些事情让你沾手,你被邺城中人知道行踪的几率就会更大,倒时连我,也无法时时确保你的安全。”对于这些不可知,王奕心中未尝没有恼恨。

    王奕说这话时,慕容姝从其中听出了几分无奈,可慕容姝并不想就此放弃。

    “可是兄长,我想要追上你们的脚步,我想要真正的和你们并肩而行,我不想一个人被你们拉在后面,永远只能看着你们的背影。”王奕说的这些,慕容姝都想过,可慕容姝想,正如当年太史令所说的一样:“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慕容姝不愿意只去做那根鸿毛,哪怕平庸可以让她安稳的活着。她也一点儿都不期待那种如凌霄花一样,一身攀附于别人而活,哪怕凌霄花最后可以靠着依附活得很好,她也不屑于这种攀附。

    王奕还要开口再劝,却见慕容姝一副定了决心的模样,一时也不知道要从何劝起。同时慕容姝所说的一字一言,也深深的印在了他的心上。阿姝说,她想要的,是和自己并肩而行,她不想走在后面,那么她可知,哪怕她一直走在他身后,他也会未她保持一个距离,保持一个只需要慕容姝伸一伸手,就可以够到的距离。

    “阿姝,你不会被落下,不论你在哪儿,只要你够一够手,我就在那处等着你。”

    “可兄长,我想要的,是你不必停下继续前行的步伐,不用刻意的去等我,我想要证明,我自己,也可以跟上你们,不会拖了你与阿兄的进程。”

    语罢,慕容姝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这些话,她早就想要说与王奕听了,今日说出来,慕容姝想好了,不论之后王奕愿与不愿,她都会尽自己所能的去为大周奔忙,哪怕是上阵杀敌,也在所不惜。

    慕容姝本就是一个活得极为骄傲的人,否则,三年之前,也不会与宁远闹成这样,骄傲的她,自然不允许自己是一个拖后腿的存在,何况这些年,她也并不是全无作为。

    “好。”终于,王奕还是点了点头,然后补充道:“阿姝,你要知道,我们所要进行的事稍有不慎,就是万丈深渊,一步错,步步错,宛若一场惊险的棋局,只是不同的是,我们如今,是在与天下博弈。江山为底,乱世为局,这场棋局,惊险万分,既然你决意如此,那我们便在此处也设下一局,你若能在我手中走过一个时辰,我就答应你。”

    “好。”只是稍加思索,慕容姝就答应了下来。

    那日的那本棋谱,慕容姝早已熟记于心。自从决心要学棋之后,慕容姝便一日也未曾松懈过,虽然自己根基尚浅,可王奕留给她的,就只有这么一条路,不论成功与否,慕容姝,都会去试试,大不了失败了,她就去边关从军找宁远,千难万阻,慕容姝都不会去放弃。

    王奕这次是决心要与慕容姝为难。慕容姝以为王奕会拿出棋盘,却不料王奕开口道:“今日的棋,我心即为棋盘,也没有子,我心即为子。阿姝,你选黑还是白?”

    “兄长,你这样不公平。”王奕不会不知道自己才学了多久的棋,提出这样的要求,显然是不想要让慕容姝赢。

【十一】对弈

    “阿姝,这场棋局,本就没有公平可言,你若是心无棋局,又拿什么来赴这场与天下博弈的棋局?”王奕想让慕容姝知难而退。

    慕容姝被王奕一语扼住,无公平可言吗?心有棋局,则万物皆可作盘,慕容姝想起几日前在某本棋谱上看到的这句话,突然有所顿悟。看着王奕,郑重的点了点头,慕容姝应下了这场不存在公平可言的棋局。

    见慕容姝还不心死,王奕想到,依慕容姝对一件事物的坚持,或许真能达到心有棋局也说不定,而自己所唯一能仰仗的,不过是比慕容姝多钻研了几年的棋道罢了。

    “我选白子。”慕容姝想了想,开口说道。慕容姝心里清楚,这时候的她,比起王奕来说,棋艺还是太过于稚嫩了,根本就没有可能可以赢过王奕,好在她目前唯一需要做的,是把这场棋局的时间线拉长,能撑到一个时辰,故而慕容姝也没有要选黑子占先机的想法。

    王奕点了点头,子随声落。随着王奕的声音,慕容姝一点一点的在心中想象出王奕落子的方位。

    王奕深喑慕容姝想要拖时间的想法,每一颗子都是杀机四伏,全然不似王奕平日里滴水不漏的棋风。慕容姝只能艰难应对,每一颗子,都下得小心翼翼。

    王奕感知到慕容姝的棋风,比起一月多以前的水准,慕容姝却是已经大有长进了,自己若是还是像以前那样布局,慕容姝或许真的能够和自己僵持一个时辰。

    心里想着,王奕落子的地方又更凌厉了些,誓要把慕容姝的棋打散。

    慕容姝落下一颗白子,想着眼下并不利与自己的棋局,心中有些慌乱。黑旗的来势汹汹,誓要将白棋紧紧包围的模样,可现下时间才过了半个时辰不到的一点。

    照这样的情形下去,不出十个子,自己这一盘局都会同一盘散沙一般被打乱,到时候局势已定,自己又能坚持多久,慕容姝心忧。

    接下来的关键,只在于接下来的一颗子。王奕为了尽快赢得棋局,待会肯定会把接下来的一颗子放在自己白棋的左上形成包围之势,自己,似乎也只有了这一次机会。

    慕容姝回想了所有自己从幼时到现在看过的所有棋谱,似乎都想不到该如何去破解这一局面。慕容舒想之又想,脑中突然想起的是一月前她与王奕在邺城望亭的时候,暗道里的那一盘棋局,自己正是把棋子放到的天元的位置上过了关。

    自己先前只一心想着要在王奕布下的黑棋周围找突破口,而忘了天元那位置也还空着,把棋子放在那儿,正好可以把一些快要散开的棋子连起来。

    “天元。”慕容姝开口道。听到慕容姝的落子处,王奕也有诧异,慕容姝这是在,兵行险招式啊,可是这一子,也确确实实改变了这场棋局的局面,自己布下的局,竟这样,被破了开来。

    王奕心知,这样下去,等自己再布好一局的时候,慕容姝兴许真的可以把这场棋局拖到一个时辰以后,在微微苦恼的同时,对于慕容姝能够不被眼前的局势迷住心眼,能把眼光放在整个棋局上,王奕又有些欣慰。

    棋局如战场,不能多少人在棋艺上不能有长进,在兵法谋略上不能有长进大多也都是因为如此,因为他们只知道着眼于眼前,没能树立真正的大局观念,故而常被眼前的繁华迷了眼,不能有真正的作为。

    在落下天元这一颗子后,慕容姝方才还有些慌乱的心突然就平静下来了。自己前半截的节节败退,不就是因为自己只心心念念着自己白子的颗数,所以才陷入了被包围的局面嘛,方才无意中静了下来,反而寻到了一线生机。

    之后的棋局,慕容姝下得稳重了许多,每一颗棋子也不在是如前半局一般只是为了在黑旗的围攻之下活下去,她开始给自己找寻另一条的出路。

    在王奕吃下她十颗白子的时候,慕容姝竟也成功的吃下了王奕的一颗黑子。此前,慕容姝从未能改动过王奕所布下的大局。

    “宁输数子,勿失一先。”慕容姝想到两人还在石室的时候,王奕教着自己背得棋谱,他还说:“有先而后,有后而先,击左则视右,攻后则瞻前。”这样,既是最简单的大局观。

    故棋之品甚繁,而弈之者不一,‘弈之者不一’,慕容姝想到这一句,心中突然有所顿悟,与这天地之间,于王奕眼前,她又何尝不是一个博弈之人。与天下博弈,与王奕博弈,想着,之后的落子,慕容姝整个人都轻快了许多。

    与慕容姝对弈的王奕,最能感受得出慕容姝一瞬间的变化,似乎下了‘天元’那处的一颗子后,慕容姝整个人的棋风就变了。开始的时候,慕容姝不知道进攻只知道退守,所以才给自己占了许多的先机,也面临着将要输了的局面。

    可那一瞬间过后,王奕能明显的感觉得到,慕容姝在棋道上又领会出了新的东西,她在退守的同时,也知道要去抢占先机,知道破解自己的杀局。

    虽然其中慕容姝因为对局经验和基础之上可能还有点不足,并不能把局布得很好。可王奕清楚,至少这一局,慕容姝再与自己下上半个多时辰并不是问题。王奕不禁怀疑,自己是否真的做错了,这样天赋异禀的慕容姝,这样骄傲的慕容姝,自己对她所做的一切自作主张的安排,是否真的是为了她好。

    在慕容姝整个人的状态改变之后,棋局下到最后,不出所料,慕容姝达到了王奕提出来的要求,这场棋局到了一个时辰,黑棋才再一次有了真正要赢的趋势。

    大局落定,慕容姝心里不禁暗自庆幸,还好王奕和自己要求的是一个时辰,若是在晚上一点儿,慕容姝说不准真的就输了。

    “阿姝本就该是遨游九天的的黄鸟,是我错了,我不该只想着为阿姝备好世间我以为的最好的住处,反而阻碍了阿姝扶摇九天的骄傲。阿姝,从今以后,我不会在阻碍你,我只愿你能够拥有更加广袤的天地,让你无畏无阻,在这天地山河间,实现你想要的一切。”

    虽然未能阻碍的慕容姝,王奕却好像突然明白了慕容姝,明白了眼前这个真真切切,心有猛虎,细嗅蔷薇的慕容姝。

    “谢谢你,兄长。”感受到王奕话语中的释然与支持,慕容姝由衷谢道。

    在王奕决定同意慕容姝加入到这场棋局中后,王奕想了想,觉得自己还是应该把谢子阳的事告诉慕容姝,想好了措辞,王奕才开口道:“阿姝,有一事我需得告诉你,昨夜你醉酒后,我约见了江阳城中的一个人。”

    “他是?”听王奕说,慕容姝心想果然有事瞒着自己,该不会也就是因为那个人,所以王奕才纵着自己喝了那么多的荔枝春,喝得不省人事的吧!

    “江阳,谢子阳。”

    慕容姝听着谢子阳这个名字,觉得熟悉得紧,在脑中回忆了一会儿,才想起来一点儿眉目。江阳谢子阳,不就是当今江阳谢氏的家主吗?

    慕容姝突然想起自家兄长好像有说到过,谢子阳本来是谢家二房的子弟,谢家本来是由大方掌管的,那时谢家声誉正盛,大有着与江阳刘氏一争高下的底气。可不知为何,一夜之间,谢家家主暴毙,本来应该继任家主之位的谢家嫡长子谢子安也卧病不起,整个谢家都只能交托给了谢子阳,此后,谢家在江阳的声势也一落千丈。

    “是现今江阳谢家的谢子阳?”慕容姝向王奕确认道。

    “正是,王奕点了点头。”继续向慕容姝解释道:“那年我游学至江阳,正逢谢家生变,谢子阳继任家主之位的那年。偶然之间,我在荔枝春酒楼与他结识,一番相谈下来,我发现他并不如外界传言那般是个只知道风花雪月的公子哥。许是家中大变让他突然变了性子,也或者是这才是他本来的面目,出乎意料的,他把谢家打理得很好。这几年,谢家表面上是大不如前,实则只是没有刘氏张扬,看上去才会不如刘氏。前些天探子来报说,谢家这几天要有动作很可能会动到江阳的根本,这也是我为什么这么急到江阳的原因。”

    慕容姝听着王奕说起谢子阳生平,心想,看似是刘氏一家治下的江阳城,没想到竟然也藏了这么大的玄机。听王奕口中对谢子阳处事的评价,慕容姝心里不禁好奇,究竟是怎样一个当世人杰,能够让崇之公子不吝赞赏。

    “听兄长这样说,看来这谢家的家主还真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若有机会,阿姝定要好好见见他生得什么模样。”

    听出慕容姝口中的好奇,王奕神色不改,淡淡说道:“他的长相与常人有异,我怕到时吓着阿姝,反而失了礼数,以后就由我来与他联络,届时我再与阿姝商讨就好。”王奕想,谢子阳那副模样,确实与常人有异,他才不要让阿姝见到他呢!

【十二】行酒令

    “哦,原是如此。”慕容姝轻轻点头。心中却想王奕这话好像有点儿不可信,江阳这样一个山明水秀的好地方,出身于钟灵毓秀的谢氏的子弟,怎么也不会有碍观瞻吧,更何况在慕容姝的记忆里,那些追求风花雪月的公子一般都会有一张过人的皮囊。慕容姝打定了主意要寻一个机会好好见识见识谢子阳是何等的人杰。

    王奕看着慕容姝一副似信非信的模样,心想,自己还是没能瞒过阿姝。怎么就不信自己呢?王奕认真回想了许多的往事,觉得,自己一直都是个很有信誉的人啊,慕容姝怎么就不信自己了呢?想着,心里不禁有点儿郁闷起来。

    慕容姝想,自己也不是全然不信王奕说的话,不过毕竟常言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嘛,或者换一种说法,慕容姝更相信自己那时灵时不灵的直觉。

    “现在正是江中好风景,阿姝你就别纠结谢子阳的事了,有缘自会相见。我见你棋艺大有长进,不过如我们还是接着下棋吧!”

    王奕说着,却没有一点儿要把棋盘拿出来的打算。慕容姝打量了许久,才试探性的开口问道:“兄长,你是打算接着上一局继续?”

    “有何不可?”王奕自然而然的回道:“阿姝,到你落子了,我已经等你许久了。”

    “……”慕容姝经过方才一打岔,方才的棋局如何,思路早就被打乱了,她哪里还记得方才下到哪里了。而且慕容姝依稀记得,自己那一局,好像是要输了的样子,慕容姝才不想继续下这样一盘棋呢!

    内心无比抗拒的慕容姝干笑了两声,提议道:“兄长,阿姝觉得,诗酒相和也不失为一件人间乐事,不如,我们行酒令吧,这棋,改日再下,改日再下!”

    王奕仔细考虑了慕容姝的提议,斟酌了一会儿,觉得,只要是和慕容姝在一起,行酒令和下棋好像也没什么区别,遂应下道:“也行,就行酒令吧,我觉得拆字对令就挺好。”

    拆字对令要求上家出对联的上联,对家将下联对出,谁没有对上,便轮到谁来饮酒。

    “踏破磊桥三块石”慕容姝想了想,出了上联,等着王奕做答。

    只是稍稍一思索,王奕就开口答道:“分开出路两重山”

    刚好把慕容姝出的对子接上。慕容姝出的上联里把磊字拆成了三个石字,王奕的下联又刚好把出字拆成了两个山字,对的非常工整。慕容姝想,王奕能够在短时间内对出这样的对子,确实是实力不

    俗。

    这一局王奕赢了,由慕容姝命题,王奕出上联。慕容姝想了想,开口要求道:“词牌合字令。”

    王奕听了,面色不改,缓缓开口:“木兰花、卜算子、早梅芳”

    慕容姝听了,把自己一时间能够想到的词牌在脑海中都过了一遍,才答道:“月下笛,西地锦,女冠子。”

    慕容姝觉得这样在规定下行的酒令有点儿吃力,心想随性些更好,便道:“兄长,这酒令,我们只对上下联就好了,就不要规定行的是哪种酒令了吧!”

    王奕对于这些倒是无所谓,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

    慕容姝得到应允,便放开了出了上联:“望江楼,望江流,望江楼上望江流,江楼千古,江流千古。”慕容姝故意把对子往难了的方向出。

    听完慕容姝出的对子,王奕终于不再是一副从容淡定的王奕,眉头微皱,像是在思考。就在慕容姝以为王奕对不出,需要饮酒的时候。

    在慕容姝的注目之下,王奕福至心灵,心中也有了一对。缓言道:“印月井,印月影,印月井中印月影,月井万年,月影万年。”环环相对,这对子对得真的是恰到好处。

    “兄长佩服。”听着王奕对出的下联,慕容姝赞叹道,这对子,王奕对得确实是世无其二的好。

    接下来轮到王奕出上联。慕容姝想,自己方才改了规矩,是想要出一个刁钻一点儿的上联来难为王奕,却不料被王奕对出了这下联。这次到王奕出上联,自己大概是不能轻松过关了。虽有了这样的预测,慕容姝心里还是不免有几分期待,万一王奕就让着自己了呢!

    在慕容姝期待的注目下,王奕想了想,出了上联:“天上月圆,人间月半,月月月圆逢月半。”

    听着王奕出的上联,慕容姝只感觉自己这一局怕是要凉了,收集了脑中所有的知识,在月圆和月半上见了难。

    慕容姝左思右想,王奕也在一边兴致昂然的看着江景,不时打量几眼慕容姝。许久,见慕容姝还卡在了拿出,幽幽的开口道:“阿姝,这对子你要再对不上,可就算你输了了哦!”

    慕容姝不是那么容易认输的人,在王奕开始慢慢倒计时的时候,慕容姝也想到了。顿时眉飞色舞,朗声对道:“今宵年尾,明日年头,年年年尾接年头。兄长,阿姝这个下联对得如何。”

    王奕于唇齿间轻轻念了几遍,又细细品味了一道,不吝评价道:“阿姝此对,甚好,甚好。”

    慕容姝这才满意。接下来又到了慕容姝出对,慕容姝心想,自己一定要好好想一个对子,必定要王奕也输上一回才行。

    眼中动了动,抬头看到空中悬挂着的朗朗白日,慕容姝走了灵感,开口道:“兄长,我的上联是‘三光日月星’,不知兄长要作何对?”慕容姝说话的语气上扬,颇有几分挑衅的感觉,显然,慕容姝对自己这个对子很是满意。

    王奕想了一会儿,慕容姝这对子确实不好对的上,世间三种光辉,无非是太阳,月亮,与星辰,自己要对上这个对子,显然要下一番功夫。

    慕容姝思索了一会儿,想到了自幼读的诗书。王奕读诗,是用诗经启的蒙,诗经分为国风,大雅,小雅,还有颂等,合起来不就好刚刚是风雅颂。心中有了答案,王奕正要开口做答。

    慕容姝见到王奕似乎有了答案的样子,心中不免得有些挫败,只等着王奕开口把答案说出。

    感受到慕容姝微微的失落,王奕突然想,罢了,只是行酒令,自己让慕容姝一回又有何妨,不过是一项闲时取乐的酒令而已。

    王奕朝着慕容姝轻轻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未对出下联。王奕自觉的拿起了桌案上的桃花酿饮了一杯,酒味清甜,化入喉间,也不失为一番人间好滋味。

    见王奕认输,慕容姝心中的成就感油然而生,心想,如今,自己也是个在酒令上赢了崇之公子的小才女一个了,等回了邺城,一定要与王兰好好说说今日的情景。慕容姝把以后的措辞都想好了。

    赢了与王奕的这一局,慕容姝接下来倒是没有尽找一些刁钻的对子,与王奕一来二去之间,对了数十个回,杯中酒也跟着饮了不少。

    就在船头与王奕行了小半日的酒令,时光打马而过,不知不觉,船坊也已经行至了江岸头,月儿也不知何时自江边缓缓升起。

    江岸种了许多的垂杨,依依袅袅的随风摇曳,夕阳的余晖映得柳叶儿也渡上了一层金黄色,好看极了。

    江边的风吹得凉凉的,很是舒服,故而慕容姝虽然在船坊上与王奕饮了不少的酒,也只是微微有点儿醉意,多不过面色比寻常的时候稍稍红润了一些,脑子还算是清醒。

    船靠岸后,王奕小心翼翼的扶着慕容姝下了岸。喝得有些微醺,慕容姝走路的步子也跟着有点儿飘,所幸有王奕在旁边扶着,慕容姝没有跌在江水中,晃了两下之后还是站稳了。

    扶着慕容姝下了船,王奕就牵着慕容姝向前方走。十七停好了船又布置了一番,也自顾自的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方才看着自家主子和慕容姑娘一杯又一杯的桃花酿饮下去,十七也看得是心痒难耐,这时候,自然也要去买上两坛好酒喝喝。心想城西酒铺的掌柜和自己有点儿交情,就去她哪儿讨点酒喝,应该不会收自己银子的。银子这种东西,当然是能不花就不花。

    显然,王奕也没有功夫去理会十七心里在想着些什么。只紧紧的牵了慕容姝的手向前方的集市走过去。

    长河的对面,便是江阳最繁华的东城处了,这里的夜市就是到了邺城,也是有些名声的。王奕想,依着慕容姝那么喜欢凑热闹的性子,应该也是会喜欢这里的。

    被王奕牵着往前走,离了江岸,行人也渐渐的多了起来,一路走来,各种各样的小摊位开始零零散散的有了几个,越往里走好像越是热闹的样子,慕容姝心头一动,兴致也跟着起来了,不觉加快了步伐。

    走至城东的小吃街,空气中弥漫着食物独有的清香,慕容姝顺着香味看过去,就被街边的烤栗子吸引了目光。

    只见得一位已经古稀的老人站在摊头,前方竖着一口大锅,锅下炉火烧得正旺,吸引慕容姝的烤栗子的香味就是从那处散发出来的。

【十三】姑娘,买花吗?

    摊口挂着两盏灯笼,烛光将空气染得昏黄,感觉暖洋洋的,氤氲的热气模糊了老人的面容。摊前还站着一个小女孩应该是要买栗子,手里拿着两个铜版,两只眼睛紧紧的盯着锅里的栗子,眼里仿佛要闪出光来。女孩视线也一直没有离开过老人拿着铲子,看到老人把栗子装进袋子里,两只眼睛顿时眯成了月牙的形象,女孩将铜板递过去,甜甜的说道:“谢谢爷爷。”

    女孩的身后还站着一个中年妇人,岁月的磋磨让她不再年轻美好,只在一旁看着女孩柔柔的笑,满脸的笑意更加凸显了她眼角的细纹,却显得她格外的美好。

    “妞妞快过来。”妇人朝着女孩招了招手,女孩小碎步的跑了过去,抓了把炒栗子先递给了妇人:“娘亲,吃!”

    奶声奶气的声音要把慕容姝的心都要融化了,只觉得自己现在最大的渴望就是吃一袋老人的一袋炒栗子。

    “兄长,我们去吃那个。”慕容姝拉着王奕就到卖栗子的摊口排队。王奕这时候还在帮慕容姝新买的簪子付账,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慕容姝拉到了栗子摊口排队。

    王奕这时候手里已经有许多慕容姝一路上买的小挂件了,挂了一堆的小物件在人群中排队。

    两人排着长长的队,足可见小摊的火爆。慕容姝兴致勃勃的看着前面。前方排队的人群把视线挡了大半,慕容姝把头探出去向前望了又望,只能看见缕缕热气散在空气中,老人翻动栗子的手几乎没有停下过。

    这是王奕第一次拍那么长的队,不过心里想到是陪着慕容姝排的,一点儿也没有觉得不耐烦,反而觉得这样的慕容姝真好。

    两人排了好一会儿的队,才轮到慕容姝。此时锅中的炒栗子已经被人买走了一大半,更显得剩下的弥足珍贵。慕容姝心大,觉得一小袋肯定不够自己吃,遂向着老人说道:“阿伯,给我三大份。”

    听到慕容姝的声音,老人微有些诧异的抬起头来看了眼慕容姝,之间是一个年轻的姑娘,只是普通的布衣珠钗,可一双眼睛却好像会说话似的,把周围的景致都衬得亮堂了许多。姑娘身后还站着一个看上去也很年轻的公子,老人心想,真好啊,年轻好看的姑娘和公子,看上去好不般配。

    “好嘞!”老人应道。虽然已经年近古稀,说话的声音却依然中气十足,身子看上去也很硬朗的样子。

    用木铲又翻动了几下锅中的栗子,老人铲了三大铲分别装到了三个纸袋里,包好了递给慕容姝。慕容姝开开心心的付了银两,转身把两袋栗子放在王奕怀里,拉着王奕走出了栗子摊。

    “好俊的姑娘和小伙子啊!”等慕容姝拉着王奕走出了好大一段路,排在慕容姝后面买栗子的另一个客人轻声叹道,心想,以前年轻的时候,怎么就没让自己家那口子也陪自己出来买一次栗子呢!

    买好了栗子,王奕这时候怀里已经有了不少的东西,慕容姝看着王奕这副模样,心里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自己一买起东西来,就没有了什么分寸,原来不知不觉,已经买了这么多东西了啊!

    见此,慕容姝倒是没有再拉着王奕上窜下窜的逛摊子了。慕容姝才买了栗子出来,现在只想好好的尝一尝自己排了那么久队才买到的栗子。

    刚出锅的栗子还冒着热气,慕容姝从纸袋中拿了一颗出来放到嘴里就要咬开来吃。见到慕容姝的动作,王奕想出声提醒这里还在街头,有很多人,又突然想到,现在谁也不知道他们的身份,何况这里又不是在邺城,普通的百姓在街头吃个栗子什么的,应该也不过分吧!只是,阿姝都没有想到给自己也剥一个呢,自己也好像吃一个阿姝剥的栗子啊!

    慕容姝吃了一个栗子,突然想到王奕陪着自己排了那么久的队,还抱着一堆自己买的杂七杂八的小物件,吃独食好像有点不好。

    想着,慕容姝又拿出了一个栗子,下意识就要放嘴里用牙齿剥开,想到这是准备要剥给王奕吃的,又拿了下来,转而用指尖剥开了栗子壳。

    王奕看着慕容姝的一套动作,心想,看来阿姝还是喜欢自己的,都要给自己剥栗子了。

    “兄长,给……”慕容姝侧过身来,知道王奕现在两只手都不方便,剥开栗子很贴心的递到了王奕嘴边。

    王奕眼中泛起丝丝笑意,配合的将嘴张开,咬住了慕容姝递过来的栗子,唇瓣若有若无的碰到了慕容姝的指尖,王奕闻着,指尖似乎也带了几缕栗子的清香,好像,吃一口啊!

    慕容姝倏的把手一缩,脸色有些微红。

    慕容姝递过来栗子,也许是因为刚出锅不久,也许是因为是慕容姝递过的,王奕只感觉眼下这颗栗子比起以往吃过的,好像都要甜上几分。甜丝丝的,也绵绵的,感觉要把心都化开了。

    慕容姝看着王奕吃了栗子,期待的问道:“兄长,甜吗?”

    “甜……”王奕说甜的时候,还带了一点尾音,眼睛微微眯起,笑意染到眼底,听在慕容姝耳中,竟有几分说不出的撩拨之意。

    慕容想,不管了,自己就当作王奕是在说栗子甜了,她才不要想太多呢!

    一路上,慕容姝都保持着自己吃两个,给王奕吃一个的频率。这样一路下来,两人走得越来越慢,看在旁人眼里。只像是一对蜜里调油的璧人一般。

    王奕觉得,这样的氛围,真的好极了,或许,等以后一切都稳定下来了,他可以带着慕容姝回到江阳,就这样简简单单的过日子。

    “姑娘,买花吗?”慕容姝正在给王奕剥栗子。耳畔传来一道清浅的声音。

    慕容姝只感觉有一道浅浅的微风划过耳畔,清爽得让人感到舒服。

    慕容姝被声音惊艳到,抬起头来一看,第一反应就是可惜。

    慕容姝已经很久没有看见有这样干净气质的女子了,眼前的卖花女给慕容姝一种很文秀的感觉,只可惜那双眼睛看不出丝毫的神采。慕容姝不禁惋惜,这样干净善良的女孩,可惜盲了双眼。

    “姑娘,买花吗?”感受到慕容姝没有走,早已习惯了众人打量的目光,卖花女神色未变,又问了一遍。

    “买!”慕容姝还没听清楚她说了什么,便下意识的回道。之后,才把目光放在买花女手中的花篮上。

    只见花篮里摆着几束素白的百合花,百合花散着淡淡的幽香,在寂静的夜里,又增了几分颜色。

    “姑娘,你要几支?”卖花女继续问道,把手放到了花篮边,准备给慕容姝拿花。

    慕容姝突然觉得,那姑娘手中的篮子也很好看,遂出生问道:“不知,姑娘可否连着这花篮,把所有话都都一并卖给我?”慕容姝不是出于什么高高在上的怜悯之情,只是单纯的觉得这花篮好看,觉得姑娘卖的花好看。

    卖花女以前也不是没有遇到过提出类似于慕容姝这样要求的顾客,只是慕容姝,是唯一一个,没有带了丝毫怜悯或者其他语气的人,仿若她只是真的一时兴起要买下花篮,又不会给人不舒服的感觉。

    “当然可以了!”卖花女浅浅答道,继续补充说:“这篮子是自己编的,不值什么钱,姑娘若是喜欢,五文钱就好了。”

    “好的!”慕容姝开心的付了钱,从卖花女手中接过了花篮。

    慕容姝几句话的接触,感觉自己越来越喜欢眼前的卖花女了,有几分多与她说几句话的想法。

    慕容姝继续开口找话题道:“姑娘,可有兴趣陪我到茶楼听上一曲戏折子啊!”

    若是以往,卖花女只会想着回绝,这一次听着慕容姝的声音,却有几分未尝不可的感觉。听着声音,卖花女心想,自己眼前的这位女孩子,应该会是一个很美的女孩子,方才隐隐听到了她和旁边男子的互动,真的是好生让人羡慕。

    “可以,我如果我隔壁的茶楼,今日卖的花,也够我喝一杯茶了。”姑娘浅浅的说道,应下了慕容姝的邀约。

    “真好,我牵着你走啊!”慕容姝自顾自的就牵了那姑娘的手向不远处的茶楼走去。

    王奕在身后看着慕容姝左手挎着一个花篮,右手牵着卖花女就向茶楼走去。不禁失笑,方才还在和自己吃栗子,这么快就又找了新欢要听戏了吗!轻叹了一口气,王奕又快步跟了上去。

    走进茶楼,四处熙熙攘攘的声音不绝于耳,慕容姝听戏的时候喜欢清净一些,遂向小二要了间雅间上去。

    “姑娘!”卖花女这时候似乎想要说着什么,如果上雅间的话,她身上的银钱似乎有些不够。

    “我听茶喜欢清净,我和兄长本也就打算来这儿听戏的,所以姑娘也不必在意。”

    知道卖花女想要说什么,出声劝慰道,还用眼神示意王奕附和自己。

    “确是如此,姑娘不比介怀。”王奕配合的跟着慕容姝说道。

    听到王奕也附和了,买花女这才安心的跟着慕容姝上了楼。

【十四】芙蕖

    进了二楼的雅间,将周围的其他人影隔绝在外,楼下的嘈杂声小了许多,在纱帘掩映下,可看清台上戏子的影子,几人能听到的戏词也更清晰了些。

    三人才走进雅间,就有小二摆上了两盘瓜果,把茶单递给慕容姝道:“姑娘您看看,可要喝些什么?”

    江阳以酒闻名,茶楼倒是很少见到,慕容姝走了那么一大圈,也只见到了这么一间茶楼。物以稀为贵的道理,慕容姝自然是懂的,也没指望防间的茶楼里能出什么价格实惠的好茶,想到卖花女方才应该是想要自己付茶钱,慕容姝心中也有了主意。

    把茶单从小二手中接过,慕容姝直接递到了卖花女身前:“不知姑娘想要喝什么?”

    卖花女没有接茶单,浅浅的开口:“就楼下五文钱一壶的清茶就好。”

    小二的面色顿时有些难看,能上雅间的客人却只点了壶五文钱一壶的清茶,这样,自己哪里还有什么油水可捞。小二期待的把目光转向了慕容姝,他看得出,眼前的两个才是有钱人。

    “那就按这位姑娘所说的上茶吧!”慕容姝在小二期待的眼神下,不置可否的说道。

    知道这一单没什么油水可捞,自己可能还要赔上两盘瓜果钱,小二心中郁闷,好在还没有失了分寸。

    “好嘞!”小二应道,拿回了菜单,出了雅间去给三人上茶。走下楼,才敢低声的咒骂两句。

    在小二出去给三人上茶的这段时间,卖花女只静静的坐着,神态不卑不亢。

    慕容姝也不在意这些,就只是单纯的对于眼前的女子有些好感,想要结交一二。

    “小女子慕雪,来自邺城,不知姑娘怎么称呼?”慕容湛自己先报了身份,才向卖花女问道。暮雪是慕容姝来邺城之前一早就想好的的假名,毕竟江阳人多口杂。而且理论上慕容姝这时候应该还在邺城养着病,如果被有心人听到,她这江阳的慕容姝岂不就危险了。

    “姑娘唤我芙蕖就好!我自幼没什么亲人,阿伯捡到我的时候,正是六七月芙蕖开的最好的时候,所以就给我取了这个名字。”卖花女说着自己的身世,神色自然,仿若也不惧怕慕容姝听到后会有其他想法。

    大周朝民风虽然开放,阶级礼教却也是森严的很,故而大多的世家子弟都不会愿意与平民相交。

    芙蕖听得出,眼前的这对男女谈吐不俗,行事大方,应该是出生于世家子弟的。两人在知道自己只是一个卖花女的时候也愿意请自己上楼喝茶,可见,她们与一般的世家子弟不同。故而芙蕖才愿意自己的身世直言相告,也没有觉得在两人年前说这些会不合时宜。

    慕容姝听着芙蕖讲这些,继续问道:“那,不知姑娘现在住在何处?”慕容姝真真切切的想要去了解这位姑娘,自然要知道她现在的处境。

    慕容姝见芙蕖再说自己身世时淡然的神色,心里就知道,芙蕖把一切都看得很通透,旁人看来的悲惨对芙蕖来讲或许并没有什么影响。

    芙蕖想了想,还是把一切如实相告:“阿伯走的时候,给我留了间小木屋,我就住在哪儿,闲时就采了些花出来卖,一些也都还好。”

    “哦!”慕容姝点了点头。对于喜欢的人慕容姝自然是想拉来和自己作伴的,听芙蕖这么说,慕容姝想,她现在没有什么牵挂,应该也没有什么舍不得的人吧,真的好想把她拉来和自己一起住啊!

    初见于芙蕖,慕容姝只觉得眼前这女孩气质干净,让人舒服,现在见她说话时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慕容姝更是欣赏于她。难得见到自己这么欣赏的姑娘呢。

    王奕在一旁看着慕容姝拉着芙蕖问长问短的样子,熟知慕容姝品性的王奕就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不禁也打量了一番眼前的芙蕖姑娘。

    听语气,这姑娘应该是第一次进这间茶楼的二楼,可方才几人一起进来的时候,她没有一点儿的慌乱,脚下的步伐更是没乱了一步,这只能说明,她对周围事物的感知非常敏感,才能在不能视物的情况下,也能从容自然的生活。

    缺了一个感观的人,对于剩下四个感观便会比常人要更灵敏,留下她,并非一点用也没有。王奕心里想着,看着慕容姝一心想把芙蕖劝说到自己院子的住的样子,也没有出言制止。

    “好不好嘛,芙蕖~”慕容姝向来擅长的,就是能够很主动的与人自来熟般的交谈。这时候,慕容姝正径自拉了芙蕖的手劝着。

    “这……”芙蕖有些犹疑。

    自己与慕容姝认识才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她便提出让自己到她院子里住的想法,芙蕖也有些被惊住,不禁想,眼前的这个暮雪,真的是一个好特别的姑娘。

    感觉眼前的姑娘似乎有点儿被自己说动了的意思,慕容姝继续劝道:“芙蕖,反正你也是一个人,我也是一个人,我们两不是正好做个伴嘛!你看我那么喜欢你,你也喜欢我,不是刚刚好!”对于没皮没脸这一点,慕容姝绝对可以做得很好。

    听慕容姝这样说,芙蕖有些心动。自己虽然与这位暮雪姑娘才认识不久,可长期以来的感观让她相信眼前的姑娘不是一时兴起,也不是有所图谋,这样单纯的热情芙蕖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了,心中不禁有些渴望。

    在江阳这十几年来,除却阿伯,不是没有人向她表达过或多或少的善意,可唯有那位公子与眼前的暮雪,让她感受到了舒服的气息。想到那位公子,芙蕖又想,既然两人身上的气息那么相近,有没有可能也是认识的,那么自己,或许还可以再见到那位公子。

    芙蕖心中一时有了决定,在慕容姝的再一次劝说下,点了点头道:“好,不过姑娘,我听你谈吐似乎并不是寻常人家的小姐,我想,我这般身份的人到了你那儿,若是如你所说的以姐妹相称,旁人看了定会觉得不相宜,这是芙蕖所不愿的。正好我也会些花草上的功夫,姑娘若是不嫌弃,就让我到府上替姑娘侍弄花草吧!这样也好与姑娘主仆相称,不让姑娘在人前因为我丢了颜面。”芙蕖虽然答应了,却考虑到了许多,诚声向慕容姝建议道。

    “我不在乎这些的!”慕容姝并不是一个会去在乎这些阶级的人。

    “可我在乎!”芙蕖有自己的主张,并没有因为慕容姝的不在乎而答应了下来,坚持说道:“姑娘不在乎,可芙蕖在乎,芙蕖不愿意因为自己,让人看轻了姑娘,也不想让人以为,姑娘是因为芙蕖瞎了眼,出于怜悯才把芙蕖留在府中,芙蕖知道姑娘不是因为这个,便不想让人误会。”

    听芙蕖说得清楚明白,慕容姝就知道,要想让芙蕖进府,还真的只能答应了她的这些要求。慕容姝心里虽然不愿意委屈了她,却也只能答应。只在最后提了要求:“好吧,既然芙蕖坚持,那阿雪就只能答应了。不过我们先说好,在人前,就照你说的做,你要是喜欢花草,我把满院子的花都送给你,只是若是没有旁人在前的时候,你不许叫我小姐,只准叫我的名字,也不许和我谈什么规矩。”

    芙蕖想,慕容姝提的要求,与自己在意的也没有什么冲突,这才应下:“好的,姑娘!

    “叫我阿雪!”慕容姝郑重其事的纠正道。

    芙蕖微微一愣,才反应过来,唇角泛起一丝笑意,轻轻开口:“好的,阿雪!”

    慕容姝这才眉开眼笑,有了心情去听一听楼上唱的戏折子。

    慕容姝听不太懂戏,听了两句只觉得一知半解,才想起自己旁边还坐着一个王奕呢,遂请教道:“兄长,这戏在唱什么啊?”

    王奕静静喝着慕容姝给点的五文钱一壶的茶,听着戏,见慕容姝出声相问,好脾气的回道:“这出戏讲的是书生与官家小姐的故事,现在这里,正是在书生进京赶考的路上。”

    “哦!”慕容姝表示自己明白,平常慕容姝看得话本子也不少,听到王奕说是书生和官家小姐的故事,心里就知道了大半。继续问道:“那,现在书生可有与那官家小姐见过面了?”

    “见过了,上一折子戏就是,书生在赶考的途中遇了雨,就到亭子里避雨,正好那时候小姐和丫鬟也在那里躲雨。”说话的是方才还正在和自己谈话的芙蕖。

    慕容姝听着芙蕖淡然的给自己将戏的样子,心里有些愣住,芙蕖不是一直都在和自己讲话吗?何时听得戏折子啊!

    “你何时听得戏,我怎么不知道?”慕容姝有些好奇,芙蕖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是不是刚才和自己商讨事宜的人不是芙蕖。

    “刚才随便听了两句就记下了,约是阿姝没有听!”芙蕖解释道。

    慕容姝心里不禁暗叹佩服,怎么办,突然感觉在场的,只有自己好废柴,慕容姝突然有些郁闷。

    王奕把一切收在眼底,打开了慕容姝才买了没多久的一袋炒栗子。王奕心想,看来阿姝这次要带回去的这位芙蕖姑娘,还不是个简单的人物,不知道这能不能算是阿姝捡到宝了。

【十五】茶楼

    慕容姝才把注意力放在戏折子上没一会儿,就又继续追问起了芙蕖是如何能做到一心两用的。

    “阿姝,这真的没有什么特别的,我就是中间随便听了两句,刚好听到哪儿而已。”芙蕖被慕容姝夸得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是第几次的重复起了这句话。

    “呀,芙蕖真的好厉害,果然,好看的人,就是不一样呢!”慕容姝由心的称赞道,她才不信随便听两句就可以听得那么清楚呢!真的是越来越喜欢眼前的这个女孩子了。

    王奕看着慕容姝这副典型的情人眼里出西施的模样,默默的饮了杯茶,继续看戏。

    芙蕖和慕容姝就着一心能不能两用这个话题争论了许久。随着包厢的们再次被打开,两个人的谈话才算告一段落。

    还是刚才的那个小二,拿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盘中是两盘茶点,还有一壶清茶。

    当小二拿着茶走进来的时候,慕容姝就闻到了淡淡的,属于好茶的香气,顿时有些不解。莫非,这茶是兄长点的?猜测才漫上来,又被慕容姝自己给否决。王奕一路上都和自己在一起,哪里有什么时间去点茶啊。

    小二走上前来,将茶点一一摆上,用新茶把几人的旧茶换了过去。

    “这是?”慕容姝出声相问。

    “这是我们家公子特意给几位点的。”小二解释道,态度比起之前,还要恭敬了几分。不待慕容姝再细问,小二就匆匆退了出去。

    慕容姝一头雾水,没弄明白是谁,心想,她才刚来江阳,哪里会认得什么公子,想了想,也只有可能是与王奕或者是芙蕖有关了,就是不知道,是他们中的哪一个,与这位公子有关。

    慕容姝不禁把目光放在芙蕖和王奕身上看了又看。

    “阿姝,我不认得什么公子,这茶点,约莫是给王公子的。”芙蕖虽然不能视物,感知力却远远高于旁人,自然能感受得到慕容姝的目光。

    “那这茶点,就只能是……”听芙蕖这么说,慕容姝想,确实,似乎只能是给王奕的了。

    王奕不置可否,心想,也不知谢子阳在做些什么名堂,明明约好了与自己来茶楼见面,却弄了这么一出。

    见慕容姝还在等自己说话,王奕才出言道:“或许是谢公子吧。”

    谢子阳?听王奕的意思,是不是说谢子阳也在这间茶楼?慕容姝想,真想去见见这位传闻中的谢公子,只可惜,看他今日只送了茶点过来却没有现身,大概是不想见自己吧!

    慕容姝也不是太矫情的人,不见就不见吧,不过这些瓜果和茶点,慕容姝可不会还回去。

    “可是那谢公子与阿兄有约,催着阿兄快去赴约呢!”慕容姝顺着方才王奕话语中的意思说道。若真是如此,想必两人也是有什么要紧事要商议的,慕容姝可不敢耽误。且看那谢子阳这番举动,明显是不愿意见除王奕以外的所有人才会如此,自己还是不打扰了。

    “我确实与谢公子有约。”看慕容姝那样子,王奕就知道她不高兴了,而自己的目的也达到了。若是阿姝以为谢子阳是在故意躲着她不见,那么她以后,应该也就不会一直想着要去认识谢子阳了吧!想到这儿,王奕顿时觉得自己这番计策当真是恰到好处。

    “既是如此,我就更不能耽误了兄长的要事了,兄长还是快去赴那谢公子的约吧,我自己在这里,和芙蕖说话也很有意思。”慕容姝配合的说道,表示自己一点儿也不在意谢子阳和王奕两个人要把自己故意隔开单独谈话的心思。

    见慕容姝这么配合,王奕这才放心的离去。

    王奕走后,慕容姝自然是不会放过眼前的这壶好茶和茶点们。

    慕容姝给芙蕖续上了一杯茶,才给自己也倒了满满的一杯。

    慕容姝轻轻嗅着茶香,看着茶色,认出是上好的乌龙茶,在保持了原本绿茶固有的茶香之外,又有些经过发酵之后的纯美香甜,确实是一壶难得一寻的好茶。

    明净透亮的茶水带着特有的清香与甘甜,慕容姝执起杯盏,轻轻饮上一口,只觉得顿时神清气爽了不少,精气神在一霎那,似乎也都饱满了许多。

    这茶很能降心火,慕容姝喝了一杯茶,心火消了大半,心中这才好过一点。再看新送上来的茶点,比起那小二方才送上来的那两小盘瓜果,不知道要好上了几倍。

    其中有一道正是平日里慕容姝格外中意的桃花酥。送上来的桃花酥品相很好,层层绽放,带着桃花的淡粉色,装盘的人还格外有心的在茶点的旁边摆上了几朵开的正好的桃花,也不知道在这个时节,是从哪里寻来的如此新鲜的桃花。

    慕容姝夹起一块桃花酥放入口中,只觉得这茶点也甚是合她的心意。外皮酥脆,一口咬下去满口生香,甜度也是刚刚好,并不会让人感觉到腻味。吃下一口桃花酥,再浅饮一口桌上的乌龙茶,当真是刚刚好,好到慕容姝觉得自己此刻就处身于一片桃花林中,看花饮茶,好不自在,连着以往那些美好的记忆,一下都被勾了起来。

    慕容姝舒服的眯了眯眼,静静地享受着乌龙茶的余味。

    “芙蕖,这桃花酥可好吃了,你快也尝尝。”慕容姝感受到了桃花酥美好的滋味,便夹了一块递给芙蕖,想让芙蕖也尝尝。

    芙蕖盛情难却,接过了慕容姝递过来的桃花酥,轻轻咬了一口。茶点的甜味一点点的在齿间散开,很香很甜,确实不错。芙蕖心想,很是给面子的配合慕容姝赞了一句:“确实很好吃,谢谢阿雪!”说时,眉眼弯了弯,好看极了。

    “是呢是呢,特别是这个时节还可以做出这么好吃的桃花酥,真的是不可思议。对了,芙蕖我跟你讲,这桃花酥啊…………”

    听到芙蕖也说好吃,慕容姝开心的就着这茶点继续和芙蕖说起了话。才不要理会那边另一间雅间的两个人都说了些什么呢,慕容姝想。

    另一边的雅间显然不似慕容姝这边吵吵闹闹的有说有笑,墙壁上贴了大幅大幅的牡丹图,还透着点点腻人的花香。

    台上的戏词咿呀,传到雅间里的声音刚好让人听得真切。谢子阳拿着他那把画着牡丹图样的折扇轻轻晃动,时不时饮一口杯中的茶水,好不惬意悠然。

    这件雅间的格局独特,一眼望下去,不止可以望到戏台子上的情景,整个茶楼的景象,都可以在这里看到一二。故而在谢子阳这个角度里,可以清楚的看到慕容姝那些的动静,中间只有薄薄的纱帘阻隔,慕容姝看不清里面的情况,谢子阳却可以看到慕容姝的动静。

    “谢兄看够了没?”见谢子阳一直看着慕容姝那边的动静,王奕开口问道,语中带着几分怒意。

    “这么好看的姑娘,我自然是没看够。”谢子阳不怕得罪王奕的回道,也没有指明他是在看慕容姝还是芙蕖,或者,两个人,他都在看。

    “子阳兄若是要一直看下去,那就恕崇之不配合了。”王奕说完,起身就要走,心想下一次见谢子阳的时候,直接就不要带慕容姝一起过来了。

    “唉!崇之兄别呀,我不看了,我们说正事还不行嘛!”见王奕是真的要走,谢子阳反应却快,迅速的从椅子上起身拦住了王奕,将折扇一收搭在王奕肩头,向王奕凑近了几分道:“比起美人,我还是更喜欢崇之兄一些!”又是一副轻挑的模样。

    “可我,对你没兴趣。”说着,只一瞬间的功夫,王奕收了谢子阳的折扇用扇柄推开了谢子阳。

    谢子阳一个转身,又安稳的回到了先前坐着的椅子上。

    “哎呀,原来崇之兄是喜欢我那扇子啊,怎么不早说,你要是喜欢,我也,不会送给你的!”谢子阳在手上功夫上输了王奕一成,却也浑不在意,反正他也从没指望过自己在手上能赢了王奕,能占占口头的便宜也是不错的。

    说完,不待谢子阳反应过来,就见自己心爱的折扇朝着自己正脸的方向飞过来。谢子阳连忙闪身一避,才险险躲了过去。扇子砸在了墙壁上被打落下来,谢子阳心疼的将扇子拾起看了又看,确定无误之后才松了口气。面上却依然还是一副心疼得不得了的样子:“死鬼~,这可是人家画了重金打造的扇子,你怎么也不知道怜香惜玉一点呢!”

    王奕无语,只坐回了自己原来的位子上,等着谢子阳说话。谢子阳那宝贝扇子里藏了那么多的门门道道,要是这么一摔就坏了,还称得上是什么宝贝。

    “崇之只会给子阳兄半盏茶的时间,如果子阳兄还是要把时间花费在这些无聊的事情上的话,崇之也不会介意。”不去理会谢子阳那一番姿态,王奕依着自己的态度说道。

    “好好好,崇之兄别介,我说还不行嘛!”王奕这番姿态,谢子阳只好讨好说道。心里不禁抱怨,明明一开始就是王奕主动来找自己谈的这一次合作,不是应该是王奕事事都讨好他,配合他才对嘛!怎么到了现在,反而要自己事事都求着他了,真的是好不甘心啊!

【十六】茶楼2

    “听说那刘氏这几天要有大动作了,不知崇之兄可知晓?”谢子阳边说边打量王奕的神情,见他听到消息也没有半分惊讶!心里有些失望,这家伙,还真是滴水不漏。

    “崇之才来江阳不久,自然不如子阳兄知道的通透,毕竟,子阳兄可是能舍了常人不能舍的东西的。”王奕执起茶杯,轻吹了一口气,将浮在杯面的茶叶吹开,趁着泛起的涟漪饮下一口清茶,心中暗叹‘确是好茶’。

    谢子阳想,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眼前这家伙,不过好在,这刘家的事还是自己知道得更清楚些,不然自己打探了这么的消息,要是这个家伙天天陪着小姑娘划划船就知道了,那自己的存在还有什么价值。

    谢子阳故弄玄虚的顿了许久,又饮了口清茶,才慢慢开口说道:“那天我派去的探子回报说,刘氏后面的人又有动作了,他们送来了书信,让刘氏贪下朝廷发往疆场的银子,好让刘氏能够收下我谢家在江阳的地盘。”

    一字一句听在王奕耳中,王奕再好的心性听到谢子阳这一句,不免也动了气。世家之间的争斗也就罢了,竟是要讲这无端的纷争涉及到朝廷的军饷上,王奕怎能不气。

    “好的很,这刘氏当真是好的很!”王奕重重的放下手中的茶杯,竟将桌角都振了振。

    “轻点轻点,这桌木可是用红木做的,花了我不少的银子呢,崇之兄轻点!”谢子阳心疼的拍了拍被王奕砸了的红木桌。

    “昨天我的人说,有看到刘家的二公子带了几箱东西到了城东的道观去说是敬奉香火我就起了疑心,子阳兄不妨查查看。”王奕也把自己打探到的消息说与的谢子阳听,也不知谢子阳有没有打探到这个消息。

    “原来是城东的道观啊!”谢子阳也不知道这件事,听王奕说,更清楚了些。谢家借由道观藏了什么东西谢子阳尚不知晓,隐隐觉得,那间道观会是个关键的地方。

    谢子阳表示自己记下了,才又继续说道:“不知道背后的人使了什么法子,我的探子至今也没弄清背后人的身份,据刘家的人所说,上面已经打点好了一切,只等军饷到了江阳就可以拦下来。只可惜那些为我大周还在边疆苦战的将士们,被无辜克扣了饷粮。”

    私自克扣军饷本来就是大罪,也不知那人使了什么法子竟然能瞒了过去,自己在邺城那么多年,竟是一点儿风声都没有听到。王奕心想,刘家背后的人想必是京中权贵,能有如此本事的,多不过那几大家族。是宁家,周家,亦或是一直与刘氏交好的萧家!

    想到萧家,王奕又有些不确定,如今看来,萧家的嫌疑是最大的。刘氏与萧家一直都是世交,若说刘氏能够迈过了萧家去与其他家族谈下这一笔生意,王奕是不信的。

    “兰陵萧氏?”王奕想了想?出声问道,带着几分不确定。

    邺城是宁家的地界,如果萧家能瞒着宁家做这些,那是不是可以说明,萧家与邺城里其他势力也有所牵连。王奕只感觉自己头更疼了些,这局势好像越来越乱了。

    “此次,是陛下派我来的江阳,他说宁家狼子野心,想依靠刘氏取得江阳,所以下了密诏给我,让我想办法定了刘家的罪,收复江阳,所以我才寻你谈了这次合作。可是如今……”王奕突然说道,此前他也有在谢子阳面前提过这一次江阳之行是受了安献帝之命,这一次旧事重提似乎是发现了什么不对劲。

    “那崇之兄的意思是,刘氏背后的人,不只一家?”谢子阳猜测道。先前他只怀疑是兰陵萧氏在背后操弄,现在听王奕这么一说,也觉得不简单。

    朝廷每年发放军饷,那都是严格把控的,绝非是哪一个世家能够随便操控,就说宁氏,也不一定能做到如刘家说的那般简单。那么,这位能够避开慕容与王家两大家族私自乐扣军饷的人,又会是谁!

    “子阳兄,这件事我还需要回去好好查查,等邺城来了消息我们再去细细商议这件事,现在你先让你的人盯住城东的道观,看他们在弄什么名堂。至于在刘氏那边的暗线,还请子阳兄再辛苦一些!”王奕郑重的要求道,眉目间有了几分凝重,真真实实没有了继续与谢子阳开玩笑的心思。

    看着王奕郑重其事的模样,谢子阳本来上了三分的心顿时也有了八分重,倒是也跟着正经了几分。

    “好,城东的事,我会去盯着,朝廷方面,可就要靠崇之兄了!”谢子阳说道。

    “事不移迟,崇之这就别过!”与谢子阳把正事说完,王奕就准备要离开,想着等回到府上,再把这些东西好好梳理一番,王奕只感觉自己这一趟江阳之行,并非是那么简单。

    “崇之兄慢走,改日,也把你那桃花姑娘带来与我见上一见如何。”谢子阳正经不了太久,见王奕要走,也没忘了提醒王奕,让他哪日把慕容姝也一并带过来。

    “有缘自会相见。”留下这么一句话,王奕离开了雅间。心想,才不会给这家伙见到他家阿姝的机会呢!依这家伙没皮没脸的属性,见到了还不得整日的缠着阿姝不放。

    谢子阳听着这一句‘有缘再见’,突然觉得王奕这话说得也太不可靠了一点儿,不行,自己等会还是自己找个机会去见见慕容姝比较可靠,等王奕的音讯,没准以后就都没有机会了。

    昨日谢子阳就提出了让慕容姝与他正式见一次的请求,可王奕说慕容姝怕生,而自己又碰巧见到了她醉酒的姿态,怕慕容姝难堪,让自己等等。谢子阳那个时候听着就觉得有点儿不对劲,今天在楼中看到慕容姝不过才那么一会儿就和卖花女熟络起来的样子,哪像什么怕生的人,就更加觉得王奕所说的话可疑了。

    作好了决定,王奕又从桌上拿起了他那把折扇,把扇子摇啊摇的,心想,这些乱七八糟的烦心事,哪有美人重要啊!

    王奕走出雅间,神色比起刚开始显然又更凝重了几分,他只觉得,自己这次的江阳之行,似乎并不如自己一开始想的那么简单,或许,他们这位陛下,也没有那么简单。

    不过是半盏茶的功夫,王奕就走了回来,慕容姝微微有些诧异,隐隐感受的出,王奕身上的氛围,似乎比刚出去的时候凝重了不少。

    慕容姝一直在与芙蕖说话,两人相逢恨晚,甚是投缘,此刻王奕回来,慕容姝虽然诧异,与芙蕖之间的谈话却也没有停下。两人足足聊到了台上的戏接近尾声才停下。

    王奕在一旁坐着听戏,边想着白日里谢子阳与自己说的那些,并未受慕容姝在旁边叽叽喳喳的说话声的打扰。慕容姝自然也是知道王奕品性的,知道自己应该打扰不到王奕想事情的思路,这才没有停了与芙蕖的谈话。

    等这出戏唱完,江阳已经到了夜正浓时,漆黑的夜色里,一弯新月悬挂在空中,周围群星倒是璀璨,星光似乎要把这月光,也压了下去。

    听完戏,慕容姝等一行人才走下茶楼,不忘给那小二多留了些银子,算作是他白日里那两盘瓜果钱。

    几人正要走出茶楼门外,就连一个着了一身大红色衣衫的公子朝着这个方向撞过来。看他的样子,像是喝醉了酒,凑近了便有弄弄的酒气传过来,饮的还是桃花酒。

    “我,我买花!”那公子指着慕容姝手中的花篮醉醺醺地说道,此人正是谢子阳。

    “好呀!我这花五两银子一支,不知公子可还要?”慕容姝并不认得眼前的这位公子是谁,只觉得好玩。

    他身上的酒味不假,却并不像是真正醉了的样子。这点本事,慕容姝还是有的,哪有人喝醉了是往一边倒的,且看他那身打扮非富即贵的,周围又怎么可能没有其他人。看他这样故意装醉来买花的样子,慕容姝也不是什么良善之人,所幸就把花往高价上喊。

    “要,美人怀里的花,公子我都要了!”谢子阳看着慕容姝这副狮子大开口的模样,心中更是满意,果然,连脾性也和自己相投,都是爱财之人。

    说着,谢子阳大气的取下自己的荷包向慕容姝一递,就想要取过慕容姝手中的花篮。

    慕容姝接过荷包掂了掂,觉得这荷包里重量不低,应该也够了,且这荷包上本身的牡丹花图样,就是绣得极为精致的,便松了手,让谢子阳把花篮接了过去。

    “阿雪……”芙蕖轻轻扯了扯慕容姝的袖子,心里有些着急。她记得那天那位公子的气息,眼前的这位公子今日虽然多了些酒气,芙蕖还是认了出来。

    慕容姝有些不解,看向芙蕖,却只见芙蕖突然间微微红了脸。心中更觉得疑惑,芙蕖这是怎么了,莫非……

    谢子阳也看到了芙蕖的样子,想起了昨日见到她的情景,继而轻挑的取了一朵篮中的百合花出来向芙蕖发间一插,一如昨日。

    “姑娘,下一次,不妨换些雏菊来卖!”说完,谢子阳摇摇晃晃的提着花篮走进了茶楼。

    慕容姝旁观着这一切,心想,有趣,还真是有趣,也不知芙蕖和刚才那人有着什么故事。

    “阿姝,走了!”见慕容姝还盯着谢子阳的背影在看,王奕不禁出言提醒。

    “哦,好的!”慕容姝这才拉了还在发呆的芙蕖走出的茶楼。

【十七】都是石头

    慕容姝边走边把谢子阳给的荷包打开,心想定要好好数数这荷包里有多少银子。

    方才慕容姝只是掂了掂重量,也没有细看,还想着自己用那一篮花换了这一包银子,也算是小赚一笔了。

    慕容姝把荷包打开一看,顿时变了颜色。

    “该!死!”慕容姝颇为咬牙切齿的的低吼了一声,几度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攥着荷包的力度也越来越大,王奕都可以听到荷包里面的物什相互摩擦的声音。

    只是这声音,似乎不太对劲。王奕感觉到异样,探过去看了一眼,忍不住地笑了一声。

    芙蕖也听出荷包里穿出来的声音不太像是银两的,联想到慕容姝那一句“该死!”顿时也明白了,不禁也跟着笑出声。

    这个荷包里装的,哪里是什么银两,分明是被打磨成了银两形状的石头。

    慕容姝气上心头,就要转回去找到谢子阳好好理论一番,想她慕容姝纵横江北这十几年来,就没受过这委屈,也不知那人是江阳谁家的公子,今日就算是天王老子,她慕容姝都要和他要个说法才行。

    “阿雪……”芙蕖先一步拉住了慕容姝,小声劝道:“阿雪,算了吧,反正那些花本来也不值什么钱!”芙蕖不想看到慕容姝跟那个人起争执的模样,忙拉住了慕容姝。

    “不行,我今天非要他赔给我双倍的银子才行!”慕容姝哪里是能轻易咽下这口气的人。

    “他就是谢子阳。”在慕容姝就要挣开芙蕖上茶楼去找谢子阳的时候,王奕突然说道。

    谢子阳?慕容姝一愣,心头漫上几分理智,停了步伐。那人是谢子阳,方才故意装醉来骗自己那一篮花的人是谢子阳,一时有些不可置信。

    慕容姝以为,谢子阳好歹也是一个世家公子,怎么会比自己还要无赖啊!不行,就是谢子阳,自己也不能轻易忍了这口气。

    见慕容姝还要上去,王奕又告诉了慕容姝一个消息:“这茶楼就是谢子阳开的,所以,就算你上去,也可能找不到他!”

    “呵!呵!不气,不气”慕容姝安慰自己,可是,真的好不甘心啊!慕容姝知道,这茶楼若是谢子阳开的,那纵是自己上去了,也找不到谢子阳,若是平白砸了他的店,他还可以告官府让自己配上一笔银子。真是,长见识了啊!

    慕容姝气急,只把所有的石子从荷包中掏了出来,重重的砸向茶楼的方向,叮咚的几声,惊了茶楼的几位客人,几个本来要进去喝茶的人被慕容姝这副模样惊住,也退了回去,引得周围人不禁用异样的眼光打量了慕容姝几眼。

    慕容姝又瞪了眼茶楼,才恨恨的转身离去。谢子阳是吧,她记下了,这辈子都记住了。

    慕容姝一生气,连走路都带了阵风,芙蕖不禁也跟着慕容姝加快了向前走去的脚步。

    “阿雪,你刚才那么生气,为什么不把整个荷包都扔回去啊,反而特意麻烦的把石子取了出来!”

    “我看那荷包绣工还凑合,明日我去把它当了,也够我这一篮花的钱了。”因为是回答芙蕖的问题,慕容姝还是细声的向芙蕖解释道。

    王奕就走在慕容姝身侧,听着慕容姝这样回答,心想,果然,很符合阿姝的本质呢!

    “哦,原来如此啊!”芙蕖听了表示自己理解了。突然想到,阿雪要把这个荷包当了,多可惜啊,遂出声道:“阿雪,我很喜欢这个荷包,所以,你可不可以把这个荷包当给我啊?”

    慕容姝本来还在气头上,听芙蕖这么说,好奇心一上来,反而没有那么气了,打趣道:“芙蕖,你都不知道这个荷包是什么样子的,怎么就突然很喜欢了,莫非你是喜欢什么……”

    “阿雪,我,我……”芙蕖被慕容姝这一说不禁红了脸,也不说慕容姝有没有猜对。

    见芙蕖这么一副怀春少女的模样,慕容姝心情也跟着好多了,大方的把荷包塞给了芙蕖道:“好啦好啦,不逗你了,能被我家芙蕖看上他,的荷包,也是这个荷包的福气对吧!”慕容姝故意在他字后面顿了一下,见芙蕖生气了,才接着往下说完。慕容姝心里虽然还在与谢子阳计较,却不妨碍她本质上还是认可谢子阳这个人的。

    慕容姝总感觉谢子阳骨子里透的,和自己是一样的东西,不然,也不能做出这样拿石头扮银子这样没脸没皮的事情出来。

    “阿雪,这银子,就用我来府上做工的工钱来抵吧!”芙蕖收下了慕容姝的荷包,心想,就是慕容姝收自己多高的价钱,也是可以的。

    “好啊,那芙蕖你说,要让你给我养多久的花才好呢?”慕容姝也没说出直接送给芙蕖这样的话来。虽然只是短短相处的半日,也不妨碍慕容姝可以感受得出,芙蕖是一个自尊心极高的人,自然也不会平白无故的接受她送与的荷包!

    “多久都可以,哪怕是一辈子,也行!”芙蕖郑重的说道。

    听到芙蕖的回答,慕容姝不禁也有几分惊讶。“一辈子?”慕容姝不确定的向芙蕖确认道。

    “嗯,一辈子,值得!”芙蕖重复道,脸上尽是郑重之色。

    慕容姝没再说话,算是同意了芙蕖的回答。心想,也不知道这个谢子阳哪里好了,竟然能让这么好的芙蕖愿意为他做到如此地步。

    几人走在江阳的小巷上,月华如霜,衬得氛围更是和谐。

    经过芙蕖这么一打断,慕容姝也不好意思继续说谢子阳的不好了,心中气意难平,自然是要,继续买东西才行。

    慕容姝买东西的兴头又起来了,看到街边摊头各式各样的小物件,莫名的觉得都合自己的心意,拉着芙蕖和王奕就往摊头走。

    可怜了王奕,手上的一堆东西还没有地方放,还要继续给慕容姝当苦力。

    慕容姝拉着芙蕖到了一个卖饰品的小摊,只见摊头有着各式各样的珠钗,琳琅满目的,慕容姝一扫,就看到了一对用白银打造的簪子。把它拿起来向着芙蕖头上比了比,簪子素雅,被打造成了一朵荷花的模样,配上芙蕖来,相得益彰。

    “芙蕖,这只簪子可好看了!”说着,慕容姝就把簪子给芙蕖戴了上去。

    “阿雪,我又看不见,没必要的。”芙蕖作势要把头上的簪子取下,被慕容姝拦了下来。

    “可我看得见呀!正好有两支,你一支,我一支,多好呀,你可是要给我养一辈子花的人,我还不能送你点礼了吗?”慕容姝劝道。

    听慕容姝这么说,芙蕖也心动了,心想,如果阿雪喜欢的话,也未尝不可,还可以买了做个念想,便轻轻点了点头。

    慕容姝买了簪子,示意王奕结账,又高高兴兴的拉着芙蕖去了另一边的摊子。

    王奕无奈的掏出荷包给慕容姝结账。随便一扫,便看到了一对银镯,被雕刻成了桃花的图案,内壁似乎还刻有小字。

    王奕不禁拿起来细看,只见上面刻着“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是极好的意头。

    “老伯,这镯子怎么卖?”王奕一时兴起,出身问道。

    “公子你眼光可真好,这可是我这摊头新到的镯子,老朽不妨在这里夸口,这镯子天上地下,也就只有这么一对了,刚才看尊夫人那模样配这镯子一定是相得益彰,客官你买下来送夫人,是再好不过的,只要十两银子。”

    王奕点了点头,也没有多想,掏出了一两金递给摊主道:“好,这镯子我要了,承您吉言!”也没有去否认他说的夫人一词。

    “兄长,你快过来!”另一边的摊头慕容姝又看上了些东西,忙唤王奕过去给自己结账。

    将镯子独自收好,王奕走了过去,带着几分浅浅笑意问道:“怎么了?”

    “我觉得这些花好看,便想都买了!”慕容姝指了指眼前的一堆盆栽向王奕央求道。

    原是慕容姝又到了一个卖花的摊头。王奕以为,慕容姝是看中了某一盆花才过来的,没想到,慕容姝要把眼前所有的花都给买下来,微微某些惊讶!

    王奕随便看了一眼这些盆栽,大多只是一些山野间可以寻到的普通花草,都不是什么名贵的品种,也不知道慕容姝看上了它们哪里。

    这么多花,王奕自然是搬不走的,不由得劝道:“阿姝,改日再来吧,今日这东西太多了!”

    “不嘛不嘛!兄长,我就是喜欢这些花,芙蕖也喜欢,你就买嘛,好不好~”慕容姝性子一下上来,就是不愿意松口。

    扯了王奕的衣袖晃了晃,娇声央求道,听得王奕心都软了几分。

    王奕抚了抚额,说不出什么拒绝的话来,最终还是点了点头,付了银钱和摊主商量帮忙把花都给搬到他们停靠到江边的画舫上,让十七给运回去。

    那摊主见到有人这么大方的愿意买下自己所有的花,当然是乐意之至。

    慕容姝听着王奕答应了,这才满意,之后,就是一行人的搬花过程。几人借用了摊主的推车将盆栽都运到了江头。

    之后的慕容姝倒是收敛了许多,没再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来。

    只拉着芙蕖在夜市上随便逛了逛,买了点小东西就乖乖的跟着王奕上了回府的画舫。

【十八】星光

    十七从城西酒铺蹭了两壶酒饮了,见夜色已深,想着王奕与慕容姝几人也应该回来了,趁着老板娘不查又顺了两壶扑中的桃花醉,才踏着悠闲的步伐回到了江边。

    想着自己到了船中,在等公子他们回来的时间里,可以一边饮酒,一边赏月,也学上一学文人的风雅。

    十七才走近江边,只感觉自己那船舫前似乎围了不少的人,吵吵嚷嚷的,心中暗叹不妙,不禁加快了步伐。心想,要是这船出了问题,那公子还不得把他几个月的月银都一并给扣光啊!

    再走近了几步,十七看到了自家公子和慕容姝的影子,心下稍安,公子都在这儿,那想必是没出什么意外了。只是,看样子,这些人要想在往船里搬着什么东西,莫非公子做了比大买卖。

    胡思乱想了不少的十七走近岸头,就见慕容姝正指挥着许多人把一些盆栽搬到船上,这个时候,可见船外已经被塞得满满的了。

    这慕容姑娘该不会是把一个街里的花都买了了吧!看着满船的各式各样的盆栽,十七心中猜测。然而作为一个称职的船夫,十七并没有上前阻止慕容姝的胆量。

    等一行人把慕容姝买下的所有盆栽都一一装上了画舫,整个画舫已经显得有些拥挤了,只留出了中间的船舱可以供人休息。

    慕容姝带着芙蕖上了船,王奕才吩咐十七可以回府了。十七颤颤巍巍的走至船头坐下,拿起船桨拨了拨水面,水面波纹四起,然而没能滑动分毫。

    不禁腹诽,这慕容姑娘怎么突然就买了这么多东西上了船,船上加了这么多东西,他一个人,连桨都要拨不动了,看这夜黑风高的,也不怕夜里有什么闪失。

    瞅了瞅眼前这些花,十七想,自己悄悄弄几大盆下水,慕容姑娘应该也不会在意这些普通的花花草草的吧。

    正准备动手,就听见船舱里的慕容姝说道:“这些花在搬上来的时候,我可是一一都数过数了的,若是下船的时候少了一盆,兄长,你可要狠狠的扣这个不称职的‘船夫’的工钱啊!”

    慕容姝没有藏着说,故而这一字一句,十七都听得格外的清楚。

    十七听了,就晓得慕容姝这一出是故意在为难自己,心想,自己好像也没有得罪过这个慕容姑娘呀,怎么就平白的被她给为难上了。还有,慕容姝是怎么知道自己喜欢银子的,莫非公子把这些也都告诉了她?

    十七心里在腹诽自家主义不厚道的同时,心里暗暗祈祷王奕能够厚道一点,最好可以义正言辞的拒绝的慕容姝的提议。自己虽然比不得少夫人重要,可他好歹也是一个心心念念着自己主子的忠肝义胆小十七啊!

    在慕容姝说话的时候,十七仔细的听着船舱里面的东西,生怕错过了一句。结果只听见自家不厚道的公子云淡风轻的回道:“这是自然,听阿雪的便是!”

    “兄长待阿雪真好!”听到自己满意的回答,慕容姝心头也高兴了。

    十七在船头暗骂了几句自家主子是个不争气的小人后,最终还是愤愤的站起身来,用上了两分内力去波动双桨,画舫这才缓缓向前驶去。十七心知,这一趟要想要回到府上去,少说也要划上两个时辰才行,自己这两个时辰都要这样站着才行了,还得小心翼翼的,不能伤了那位准少夫人的花。十七感觉此刻,自己的内心仿佛有万马奔腾而去般难过。

    慕容姝听不到船头十七的心声,却也知道他心里肯定不好过就对了。自己先前还没有想起来十七这档子事儿,可经过的谢子阳那样一闹,慕容姝心里一气,就开始回想起自己这一整日来的糟心事。

    这一回想,自然就想到了白日里船身莫名其妙的一晃让自己差点跌倒的事故来,不禁就想到了造成这一事故的‘船夫’。

    慕容姝才不信那一晃会是偶然呢,怎么会那么巧,而且慕容姝也不相信王奕手下的人会连一个船也划不好,既然他敢算计自己,那么她慕容姝,也自然是要让他吃一点苦头才行。

    结果恰好不好的,这个‘船夫’跑到了城西的酒铺喝酒。孰不知,那城西酒铺可是慕容家在江阳的产业,慕容姝派人向掌柜的一打听,自然就知道了他爱财如命的性子。

    打蛇打七寸的道理,是慕容姝打小就知道了的,知道十七爱财,慕容姝当然是要好好利用才行。

    秉着让慕容姝开心快乐的目的,王奕纵然知道了慕容姝买这么多花是为了为难十七,也没有一点儿要组织的意思。心想,能让阿姝好过一点儿的话,那让十七难过一点儿,应该也没什么大问题吧,至多,回去以后给他加工钱!

    慕容姝与王奕两人都得偿所愿,遂在船舱里淡然的饮起酒来。

    慕容姝将船帘拉开,月色透过两侧的窗户洒了进来,洒下一地清辉。

    月色皎美,有风拂过,惊起水面的层层涟漪,月光映着江面,粼粼波光,甚是好看。

    慕容姝被眼前的好风景吸引住了目光,不觉多看了几眼。江阳的月景,似乎在水中看,才是最好看的。

    王奕这是个也在跟着慕容姝赏月,看着满天星辰映着淡淡月光,身旁的佳人如画如歌,心想,岁月静好大莫如此了。

    慕容姝也悄悄的瞧了一眼王奕,看他眉眼如画,心中有光彩闪过,似乎也含了天地间的一抹星光。那眼底的星光与慕容姝记忆中的宁远渐渐重合。那时在邺城,似乎也是这样一个群星璀璨,新月皎皎的夜里,宁远陪着自己赏了一夜的风景。那时的宁远,眼底里闪的,就和眼前的王奕一样好看,是璀璨的星光。

    慕容姝看着,不觉有些出神。

    “阿雪,这星光是什么样子的,可以与我说说吗?”慕容姝身后的芙蕖知道此时此刻,慕容姝正在赏月,却不知慕容姝因为什么愣住了,轻轻扯了扯慕容姝的衣袖问道。

    被芙蕖一问,慕容姝才回过神来。身侧的王奕还在观月,也不知方才自己的出神有没有被他发觉,慕容姝心底有些复杂,心想,怎么一看这月光,就又想起了阿远。

    “好啊!”慕容姝转过身来,知道芙蕖可能从未见过这漫天星光是什么样子的,便想要向她解释一二。

    “这星光,就是……”慕容姝才开了口,却突然不知道要从何说起,芙蕖从未见过这外界的一花一木,更不必说什么日月星光,慕容姝要将眼前的景色描述给一个普通的人倒还简单,可芙蕖从小就不能视物,慕容姝一时犯了难。

    听见慕容姝突然一顿,芙蕖也知道可能慕容姝一时间没有办法让她感知到,心里虽然有些失望,还是善解人意的说道:“没事的阿雪,其实我也不是那么想知道,就是随口一问,你和慕公子继续看吧。”

    慕容姝和王奕在芙蕖年前以兄妹相称,芙蕖不作他想,自然也把王奕称作了慕公子。

    芙蕖虽然这么说了,慕容姝却没有想放弃,只是一时之间,还真不好找出什么好的形容词来。

    “姑娘可有过重要的人?”身侧的王奕突然出声,向芙蕖问道。

    “有。”芙蕖与慕容姝同样不解,但还是回答道。

    “那位对于姑娘来说很重要的人,可有成为姑娘心中的温暖,让姑娘久久不忘?”王奕继续问。

    “有!”芙蕖被王奕一问,斩钉截铁的答道,心里想到的是谢子阳。她虽然见不得那位公子的模样,也不知他年岁几何,家住哪里,可每每想到那天夜里他插在自己鬓边的那支百合花,就觉得心里暖暖的。

    “那种温暖,即可以称之为光,就同夜里饿星光是一样美好的。姑娘可有觉得,他就是,你心里的光?”王奕一问道这一句,慕容姝猜就到,可能王奕是要用这种方式告诉芙蕖星光是何物,这个切入的方向,倒很是巧妙,慕容姝只在一旁静静的听着,没敢打扰。

    “有,他就是我心里的光,是我在漫漫黑暗里,能追寻到的,最明亮的光,最艳丽的颜色!”芙蕖缓缓说道,一字一言,含着深深的情意。

    “那么,星光于这黑夜来说就是如此,它是在漫漫黑夜里,突破天地间的缝隙,闪出来的,独一无二的光。”王奕说道。以情感,给星光下了一个定义。

    听着王奕的描述,芙蕖缓缓点了点头。看着芙蕖那副懂了的模样,慕容姝不禁好奇。那星光被王奕描述得那么郑重肃目,那道被芙蕖描摹成心底最亮的光的人又是谁,会不会是谢子阳。可是看晚间谢子阳那副样子,似乎与芙蕖认识得并不深,芙蕖又是因为什么,把谢子阳看得那么重要。

    慕容姝在心里想了好久,也没有想明白,这时候又不好意思去问芙蕖,只好自己在心里胡乱的猜测一下。

    芙蕖还陷在王奕给她描述的星光里出不去,慕容姝不便打扰,只能再继续看船舱外的风景,思绪不知不觉的,也跟着王奕方才的问题想了一遍,心底的星光吗,那她的星光,又在哪里?

【十九】花开了

    耳畔只听得到细细的风声还有双桨拍打江水的声音,悠悠然然的。

    远处还有几艘船舫,船头挂着暖色的灯笼,江水晃晃悠悠的,显得一切是那么从容与安静。还可以隐隐听见几声丝竹管弦的声音,这让慕容姝不禁想起了那日初到邺城的时候。

    也是慕容姝时隔多年,再一次见到王奕的时候。那时王奕就坐在船头,静静地吹着萧。江南的烟雨把湖光山色染得氤氲,二月早春,王奕自成了邺城的一抹风景。

    对了,慕容姝不禁想起,那时候的王奕身边可是有佳人在侧的。也不晓得,那日陪在王奕身边的是哪家的小姐,那歌喉慕容可至今还记得,娇娇软软的,颇有一番风味。

    “兄长,那日陪在你身边的,是哪家的女儿啊?”慕容姝突然问道。

    “哪日?”王奕被慕容姝一问,突然有点儿没反应过来。

    “就是我刚来邺城,你在船头吹箫的那次啊!”慕容姝这时倒肯承认那天确确实实是见过王奕的了。可惜当时,隔得有些远,慕容姝没能认出王奕来,还以为他是哪家追逐风月的公子哥!

    “不过是寻常的歌女罢了,那日京中的几家公子相邀,我推脱不过,就去赴了宴,谁晓得里头还有几个歌女也在一旁。”王奕向慕容姝解释道,没说出,其实那一天,王奕会去赴宴,最大的原因,不过是知晓慕容姝就要到邺城了,想要远远的看她一眼,不想那么巧的,慕容姝会掀开了轿帘,只是慕容姝那打量的眼神让他知道,阿姝她,不记得自己了。

    原是如此,听着王奕向自己解释了,慕容姝这才满意。突然又想,自己怎么平白无故的问起这个了,就算王奕去追逐风月了,那自己又是以哪种身份立场去过问的?

    想到此,慕容姝不禁红了脸,还好晚间的风吹得凉悠悠的,灯光也稍显暗淡,旁人并不能看得清楚。

    耳畔的丝竹之声还未断绝,慕容姝心底突然想到,也不知这个时候王奕带萧了没有。这样美好的夜晚,若是能听王奕吹上一曲,才算是人间乐事。

    “兄长,你带萧了吗?”慕容姝侧过身来向王奕问道。一转身,便恰好对上了王奕那双清亮的眸子,原来王奕,正好也在看着她。

    慕容姝稍显慌乱,不自然的将眼神避过,只是面上的红云,却更明显了些。

    “带了,阿雪可是想听萧了?”王奕倒是依旧淡然,听慕容姝问起他的萧来,自然能猜到慕容姝应该是想听萧了,总不能,是要了自己的萧去打人吧!

    说着,王奕拉开船舱另一侧的一个抽屉,只见里面摆着一把看上去便成色极好的白玉洞箫。

    王奕将洞箫取出,看了眼窗外皎洁的月色,吹起了前朝的名曲“梅花弄”。

    萧声动听,配着船外江景,甚是动人。此时虽不是什么梅花盛开的世界,可也随着王奕的萧声,仿若也能一观寒梅盛景。

    慕容姝在集市上一时兴起买下的盆栽正好就摆在船头,几人坐在船舱里,总有几缕隐隐的香气萦绕在鼻尖,花香配着乐声,却真有几分风雅。

    此刻,若是再来上一坛好酒就好了。慕容姝想着,突然觉得自己买来的那些花有些占地方。不然,这时候就可以到船头去煮上一壶酒,喝酒听曲,温一壶月光配美人,多好呀!

    慕容姝想着,越发心动起来。这船头虽然被占满了,那自己可以把花都搬进船舱里来呀!意头一动,慕容姝就起身走出了船外,想要去搬花。

    然而,因为慕容姝先前买东西时的心大,买的盆栽不是一般的多,看着眼前快要堆成小山的盆栽,慕容姝想,自己还是默默回船舱吧。

    正要转身回去,就见十七旁边似乎摆着两坛自己此刻正想要的东西。十七好不容易才从城西的铺子里顺回了两坛酒,却因为慕容姝突然兴起买的东西,只能先把酒放下,专心划船。

    此刻看着慕容姝本来欲走的步伐突然停了下来,视线所及处,似乎正是自己那两坛都没舍得打开的好酒。

    十七心中顿时觉得不妙,想要把自己的两坛酒好好藏一藏。可又想到自家公子还在里面吹箫,自己若是突然停了船,惹到了自家公子吹箫的雅兴怎么办,一时间又不敢松手。只能祈求,慕容姝还能剩下一点点良知,压榨压榨劳动力就行了,能不能别动他的酒。

    “姑娘,你看,外头风大,我怕冻着了姑娘的千金玉体,所以,姑娘不妨先进去?这里我守着就好了。”十七讨好的劝道,想劝慕容姝回去,她现在站着旁边不动的样子,十七心里害怕。

    “呃,那个你家公子刚才说想喝点儿酒,所以……”慕容姝没听十七的话,只说王奕想喝点酒。说这话时,慕容姝心不红脸不跳的,明显是想要诓十七!

    胡说,我家公子还在里面吹箫,哪里说过这样的话!十七在船外也是能听清楚船内的动静的,他听得好好的,公子可是什么都没说呢!然而,诸上言论,十七也只敢在心里想想,没敢开口。

    毕竟,十七心里清楚,眼前这位可是自家公子心尖尖上的人啊,就算公子没有说过,只要慕容姑娘一开口,几家公子也一定会说:“是的,是我想喝酒了!”

    “呵呵,姑娘,应该是说笑吧,而且我记得,来时公子不是带了酒嘛,姑娘想喝,应该还有酒吧!”十七想要最后再挣扎一下。

    慕容姝目光哀切的看了眼十七,摇了摇头道“你家公子早上带的酒有些少了,已经没了,所以……”

    “十七这酒不好喝,姑娘肯定不喜欢!”十七忙打断了慕容姝话,最最后再替自己的两坛酒挣扎一下。

    “谁说的,你家公子最喜欢城西酒铺的桃花醉了!”慕容姝口口声声的‘你家公子’说出来,也没有觉得半分的别扭。

    最后,十七还是输在了慕容姝一口一个的‘你家公子’之下。

    心知江河日下,人心不古的十七无奈,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慕容姝拿走了他好不容易才得来的老坛酒。

    他的桃花醉,他的银子啊!十七看着慕容姝从他哪儿拿到了了桃花酒,三步作两步的跑回船舱的雀跃背影,只感觉自己好痛,心里痛。

    慕容姝有了酒,心情也也跟着一下子就好了,忙拿了白日的酒盏出来,给自己,芙蕖,还有王奕都斟了杯酒,等着王奕吹完萧,过来一起喝酒。

    在等了一会儿,王奕一曲终了,慕容姝很配合的鼓了掌赞道:“兄长这曲子,当真是渺渺兮予怀,望美人兮,天一方,听得我如痴如醉,如怨如慕,如泣如诉……”慕容姝还要继续夸下去,却被王奕叫了停!

    “好了,可以了,阿雪的心意我知道了,还要谢谢阿雪替我找了两坛好久回来呢!”慕容姝在船头和十七说的话,王奕都听得真真切切的。

    “兄长喝酒,喝酒!”慕容姝很是积极的把酒盏递给王奕,讨好的说道。

    王奕接过慕容姝递过来的酒,心想,自己既然喝了慕容姝递过来的酒,那就只能认了,反正十七今晚都已经辛苦了那么多,应该也不会在意再多赔上两坛酒的,王奕心想。

    还在船头吹着冷风划着船的十七心中还不知自家公子心里是这样想的,如果知道,他只想说,他在意,心里千万个的在意啊!

    慕容姝饮着自己好不容易才得来的桃花醉,心里美滋滋的,原来借着王奕办事这么方便啊,经此一事,看十七还敢不敢再算计自己。

    芙蕖在一旁只一直静静的坐着,不时因为慕容姝的举动带起几分笑意。她虽看不到,这一晚上,却是感受到了几年来都从未有过的开心与满足。

    王奕与慕容姝对饮了几杯,心中也是畅快。顾及到慕容姝旁边还有芙蕖,王奕也不好说太多政治上的问题与慕容姝听。故而难得的,这一次,几人都只聊了些生活的趣事,虽然大部分,都是慕容姝一个人在旁边说,自己只静静的听着。

    抛开时局的枷锁,就这样,温一壶月光下酒,与慕容姝畅谈,使王奕整个人都感觉轻松了不久。

    看着眼前笑得那般明媚的慕容姝,王奕不禁想道,似乎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看到慕容姝笑得像今日这般毫无顾忌,纯真烂漫了。

    此前的慕容姝,自从宁远与周婉的亲事被定下后,不管她在人前人后笑得有多么烂漫,笑得有多好看,王奕总能从她的眉目间看到一抹清愁,含在眉间,好像永远也化不开般。不论自己如何努力,那抹愁却一直在那儿,怎么也不走,几次他都好像说出口:“阿姝。如果不开心的话,就不要笑了!”那样的假笑,他看着难受。

    未想今时今日,王奕却慕容姝脸上,又看到了久违的,没有再含了其他杂质的浅笑。这样的阿姝,想起来真好看,笑起来,仿佛花都来了。花开了,王奕,又怎会不畅快!

【二十】十六

    江水悠悠,月儿弯弯,船舫之内,欢声笑语不绝。

    慕容姝酒量并不是很好,几杯桃花醉饮下,白日里没有显露出的醉意在这时也被勾了出来,在船舫上又蹦又跳的,王奕也随着她闹。

    等闹够了,慕容姝拉着王奕不放让他吹箫,萧声隐隐,慕容姝击箸相和,芙蕖被慕容姝央求着,也唱了一首小令。

    清歌宛转,小令声清脆动听,江边月色撩人。几人虽然从未一起奏过乐,这时和在一起,却也是出奇的相配。

    十七在船头划着船,听着内舱里言笑晏晏,心想,热闹都是别人的,自己就是一个孤独的船夫,然而,孤独的船夫,连两坛酒,都被人给抢了。默默在心里留了两行泪,十七把船桨波动得更快了些,想着到时候船一停,他再也不要看到眼前的几个人了。

    终于,在夜半时分,十七成功的把船划到了对岸,心想,终于有机会可以打断里面那三个不带自己玩的人了。

    “公子,船到岸了!”十七朝里面唤道。

    听到声音,萧声渐渐停下,歌声也停了,只有慕容姝还在迷迷糊糊的用筷箸敲击着杯盏。

    “兄长,你怎么停了?”慕容姝不解的看向王奕,两靥带着醉酒后的微红,不明白王奕和芙蕖怎么突然就停了。

    “阿姝,我们到岸了!”王奕轻声哄道,边扶起慕容姝往船舱外走。芙蕖在听到王奕称呼慕容姝为阿姝的时候,微有诧异,不过出于对慕容姝的信任,还是很快平静下来。也跟着起来往船外走。

    王奕的宅子本来就安排的隐蔽,到了夜里,江岸就只有慕容姝一行人在走着。十七觉得自己身份尴尬,把船停好后,早早的走在了前面,才不要看自家公子那副绕指柔的样子呢!

    慕容姝醉得没有上次的荔枝春那般严重,只是走路有点儿飘,经过江风一吹,清醒了不少,可是,她今晚莫名的高兴啊,于是乎,慕容姝一路引吭高歌。所幸这个时候天色已晚,路上没什么人,王奕也就没有阻止慕容姝。

    慕容姝一路唱着,芙蕖跟着慕容姝走在后面,听着慕容姝几乎没有一句在调子上的歌声,莫名的觉得很欢快。

    芙蕖在江阳呆了许久,也是会唱许多歌的。整个大周虽然说每个地域文化不同,歌曲小调也不同,可总有那么一两首,是大家都耳熟能详,再不济,也能哼上那么一两句的。

    听着慕容姝唱得那么欢快,芙蕖不禁也跟着哼了哼,到最后,一个人的高歌又加入了一道清婉的声音。

    “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慕容姝突然朝着芙蕖说道,被慕容姝这样一打岔,芙蕖倏地红了脸,嗔怪了慕容姝两句。

    王奕在一旁扶着慕容姝,心想,慕容姝要是个男子,估计会很招人恨吧,她这样招姑娘喜欢。然而,王奕似乎并没有自觉的想到,他本身就是经常被男子嫉恨的类型。每次无需做些什么,这样坐在那儿,便是耀眼得让人无法忽视的存在。

    王奕扶着慕容姝一路回了府。到了府上,慕容姝才消停。心中也知这个时候众人应该都睡下来,自己若是继续旁若无人的高歌的话,难免太不厚道了些。

    命人给芙蕖在慕容姝的院子里整理出一间卧房,慕容姝这才打着哈欠进了自己的屋子。

    将头上的珠钗卸去,洗去脂粉,慕容姝便躺下了。只觉得自己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如今日这般畅快了,许是饮了酒,少了许多烦忧的缘故,慕容姝没到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

    王奕则是静静的回了书房,想了想,还是走到桌案前决定给邺城写封信。

    白日里谢子阳说的事情,引起了王奕心中的不安。朝廷军饷这是何等重要的事情,一个世家说拿便拿了,那朝廷的纲法礼纪又被置于何地。

    刘氏背后的人是谁,王奕是一定要弄清楚的,只是兰陵萧氏的话,王奕相信,是掀不起这么大的风浪的,所以后面一定还有其他人,他甚至觉得,这件事和那位久不理事的天子有所牵连。

    将自己心中所想写好,将信纸装封,王奕朝着窗外枝头唤了一声:“十六”

    似只是风动,窗外的枝影轻轻晃了一下,王奕身前都多了一道黑色的银子。

    那人仿若是置身于黑暗中的人,只留了一双眼睛在外,其余部位皆被一身的黑色笼罩,甚至于,感受不到他作为人的气息。

    “公子有何吩咐!”十六说话的声音听不出一丝起伏,淡淡的,仿若天地之间,除却他自己,便是万物。

    “你将此信送往邺城十一那里,告诉他务必要早日查清楚。”王奕把信交给十六,吩咐道。

    “喏!”十六轻轻应了一声。应声后,只是轻轻一响,十六就没了影子。王奕看着窗外望了望,眉头微皱,事情真的是越来越复杂了。

    心想依十六那一身鬼魅难测的轻功,应该只需要两日,就可以将信件送到邺城,十一查清楚又需要些时日,在这段时间里,自己也不能只是等着前方的消息,也应该把江阳的局势彻底稳住才行。刘氏背后的人想要动江阳,王奕决不允许,哪怕是当今天子,也不行。

    王奕又想了想,要不要把这些事说与慕容姝听,想到白日里自己才答应了慕容姝不会再瞒着她任何事,还是决心把自己探知到的一切说给慕容姝听。

    睡梦中的慕容姝尚不知晓这些,睡得很是安稳,只是不知到了明日,还能否这般安稳。

    旭日自东方冉冉升起,慕容姝一夜好梦。醒来的时候也不算太晚,院子里照进了一抹阳光,衬得一切暖融融的。

    慕容姝自己起了身,侍候慕容姝的侍婢已经一早的等在了那儿。见慕容姝醒了,便上前侍候慕容姝洗漱。慕容姝想说不用,可是又想到如果自己拒绝的话,眼前这些人多想了反而麻烦,便接过了他们提过来的面巾净面。

    照着往常的风格梳洗完毕,慕容姝一身轻松的走出院外,打算拉着芙蕖一起去找王奕用早膳。

    芙蕖这时候也醒了,正在院子里浇花。初来乍到,芙蕖还有些不适应,对于这里的环境有些无所适从,直到面对着慕容姝满院子的花,心里才安稳了些,仿佛找到了自己的一己之长。

    听到慕容姝出来的声音,芙蕖转身朝着慕容姝悄悄一笑道:“阿姝,你醒了啊!”

    “对啊,早啊!”慕容姝朝芙蕖打了个招呼,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芙蕖刚才是在叫自己‘阿姝’,心想,芙蕖是何时直到的。

    突然想到昨夜王奕扶着自己下船的时候好像喊了自己一声,应该就是那一声让芙蕖发现的。

    “芙蕖,我……”既然芙蕖知道了自己并不叫暮雪,慕容姝也没有想隐瞒什么,准备向芙蕖致歉,确实,是自己欺瞒在先的,她虽然不是有意为之,还是应该致歉。

    “没事的,我知道,你与慕公子身份独特,自然不能随便把真名告知,昨夜慕公子愿意当着我的面,唤出你的真名已经是对我照顾良多了,我又怎么会在意。”芙蕖豁达的说道,是真的不在意慕容姝没有告诉自己真正的名字。

    听着芙蕖唤王奕为慕公子,慕容姝顿时觉得自己的隐瞒有点儿多余,心想,是不是因为自己一直唤王奕为兄长的缘故,被芙蕖误认为自己与王奕是亲兄妹了。

    不知为何,知道这样的误会,慕容姝心中反而有几丝别扭起来。

    慕容姝既然决定了要对芙蕖如实相告,便不会再欺瞒下去,遂走上前去,兀自牵了芙蕖的手一边往前院走一边解释道:“我与兄长也是为了以防万一才用化名相告的,其实我也不姓慕了,我复姓慕容,单名一个姝字,你随兄长,唤我阿姝就好!”

    “好的,阿姝!”芙蕖配合的唤了一声。听在慕容姝耳中,好听极了,心想,‘阿姝’果然比‘阿雪’听着要舒服多了。

    慕容姝这才继续解释道:“然后,我与兄长也不是真正的兄妹,只是因为我们两家是世交,所以才以兄妹相称的,兄长他是琅琊王氏的子弟,叫王奕,在邺城很有名声的。”

    听着慕容姝的解释,芙蕖暗暗点头。心想,原是如此。怪不得他总觉得那位公子待阿姝不像一般的兄妹,倒想是对待心上人的态度。

    芙蕖虽然只是江阳小小的一个卖花女,也认得琅琊王氏与江北慕容姝的名声,听慕容姝这样介绍,心想,自己还是低估了两人的身份。两人这般身份都能以这样的情分待自己,那自己也定要以真心回报才行。芙蕖在心中暗暗决定,她知道,如今的大周朝在等级之分上是有多么的苛刻,平民子弟平时就是想要远远的见上这些世家子弟一年,都不是容易的事,更遑论有一日能被她们如此相待。

    芙蕖向来秉持着以真心换真心的态度,慕容姝能待她如此,她便把所有的好都一一记下了,她也愿意真心与慕容姝相交。

【二十一】书房议事

    “原来如此,不过真的没事的,能够认识你,与你站在一处,那么此时此刻我真真切切感受到的,就是你这个人,至于名字,身份什么的,我都不在意的。”芙蕖朝着慕容姝认真说道。

    见芙蕖这般豁达,慕容姝只觉得自己更喜欢眼前这个姑娘了。感觉一时之间,可以把世上许多美好的词汇都用在这位姑娘身上。

    “认识你真好!”慕容姝看着芙蕖由心说道,也没忘了正事,边拉着芙蕖往前厅边和芙蕖说话:“走,我们一起去找兄长吃早饭去,芙蕖我跟你说啊,兄长……”

    慕容姝拉着芙蕖侃侃而谈,似乎都说不完的话,只是说的十句里,差不多有五句都是关于王奕的,慕容姝自己可能没有发现,芙蕖却在心里一一替慕容姝给记下了。

    两人走到前院的时候,王奕刚好结束了一日的晨练,把剑花一收,漂亮的一个侧身,就把剑收入了鞘。

    “阿姝!”叫慕容姝来,王奕轻轻笑了笑,打了个招呼。

    “早呀,兄长!”晨间的阳光暖暖的,映着慕容姝如花的笑颜,似乎一早上的好心情也开始了。

    “王公子早!”芙蕖不似慕容姝那般随意,倒是规规矩矩的向王奕行了一礼。

    “早!”王奕点了点头算是回应,也没有多说什么。

    看着两人的气氛有点儿尴尬,慕容姝忙拉了芙蕖往内厅走:“我们还是先吃早饭吧!”

    说着,几人便进了内厅用膳。用完早膳,王奕明显的有事情想要与慕容姝商量。虽然信任芙蕖,可王奕想说的这些事情,芙蕖也不便在场听着。正好,园子里送来了两盆花,芙蕖感受到气氛的沉闷,很是合时机的向两人提出自己对外面的花草比较感兴趣,就出去看顾花草了。

    王奕当然是没意见的,慕容姝也知道王奕是有要事要自己商量,也没有挽留。

    故而从遇见芙蕖到现在,王奕才真正的有了时间与慕容姝独处,心想,与慕容姝单独待一会儿,还真是不容易。

    王奕带着慕容姝进了自己的书房。慕容姝这还是第一次进王奕的书房,走进去,只见满室的书架,架上都摆满了书籍,可谓是一间书屋了。

    “兄长,这些书你都看过?”慕容姝心中惊叹,仅仅是一座别院也有这么多的书籍,可见王奕的藏书之多。

    “嗯!”王奕淡淡的点了点头。慕容姝不禁惊叹果然有才学的人在背后都是有千千万万的书做积累的。

    王奕引了慕容姝到桌案前坐下,给两人都斟了杯茶。

    书房里或许是有些书香氛围的原因,比起室外,确实要更容易的能使人静下心来。

    王奕的桌案上还摆着许多的书籍,慕容姝心里猜测,这些应该是王奕正在读的。所有的书都被整理得井井有条,这使慕容姝不禁想起自己在江北的书房来。一整间书房,文史经典固然不少,可自己认认真真读过的,却是板着手指头都能数得出来的。

    慕容姝的书房里堆着的,更多是一些杂文志趣,还有各式各样的画本子,故而这几年来,慕容姝读的书虽然也不少,可是能够开口就能说出来的,大多都只是这些秘闻野史什么的真假难辨的东西。

    看着王奕的书房,慕容姝心想,看来自己以后,还是要多读书才行啊!

    “阿姝,我们这次的江阳之行,似乎并不简单!”王奕也没有想着说一些与主题无关的话,直接开门见山的说道。

    “兄长的意思是?”慕容姝心中疑惑,王奕的这次江阳之行,难道不是他费心筹谋得来的吗?

    “来时,我是奉了陛下的密诏,陛下说让我来江阳找出刘氏欺君罔上的罪证,将江阳的兵权归还给朝廷以此来做为与宁家博弈的筹码!”王奕来的时候并没有告诉慕容姝这些。

    听着王奕说的话,这样看来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对,可另慕容姝不解的是,陛下为什么会派王奕来江阳。这样的事可是大事,设计到了军政问题,王奕身后,除却他自己,还代表着整个琅琊王氏的利益,陛下难道就不会担心王奕夺下江阳的兵权之后收归己用?

    “我看陛下,并不是一位能如此大度的君主。”慕容姝一阵见血的指出了问题。

    当今圣上与慕容姝一辈人年龄相仿,自然也有过几年相处的时间。琅琊王氏治学有方,名满天下,故而当今天子也被送到王家私塾求学过一段时间,同诸家自弟一起,在王家的私塾里上过几年的学。

    那时候虽然皇权威严不在,可那时的安献帝毕竟也是天子唯一的子嗣,众家子弟不免要对他忌惮上几分,有了忌惮,也就谈不上亲近。

    慕容姝还清楚的记得,那时自己十来岁,只与宁远和王兰要走得近一些。至于安献帝,比自己早了三年入学,已经是王府里即将完成学考毕业了的学子了。。

    王家私塾的规矩有一条,便是入了私塾后,众家子弟皆不论尊卑,皆可同席而坐,故而那时候,安献帝都是与其他世家子弟一起求学的。

    那日,慕容姝下了学,亲眼看见了安献帝一行人就在自己前方不远处走着,离自己差不多离了一个拐角的位置,慕容姝能看见他们,可他们当时只顾着说话,倒没有发现慕容姝。

    安献帝身边的,都不是都城里什么大士族的公子,一行人皆以安献帝为首。一行人本来还有说有笑,慕容姝刚想原来这位太子殿下也是一位平易近人的皇子。

    不想是谁说了一句:“这王家的私塾名满天下,故而桃李也满天下,只说今上对王家也是信任有加,依我看,这王家有一日,将会成为太子殿下的隐患啊!”

    慕容姝那时候年纪虽小,却也能听得出这样的话明显是有心人的挑拨之语,安献帝大了自己不少,应该也要有些基本的辩是非的能力才行。

    未想当时安献帝全然没有否决那位学子的话,语中似乎也带了几丝恨意,愤愤说道:“不过是琅琊王氏而已,既然也敢如此明目张胆的与世家勾结,什么桃李满天下,不过是想用比来牵制皇权罢了。这天下,只会是我周家的天下,琅琊王氏,待我亲政之后,再把这一笔账好好清算也不迟!”慕容姝听着当时安献帝说话时的口吻,似乎与琅琊王氏结了仇一般。

    当时慕容姝就想,这位太子殿下好歹也在王家的私塾里学了那么久了,怎么说,也算是受了王家的教诲之恩,可说出来的这番话,免也太过于忘恩负义了些。

    那次慕容姝所在的位置隐蔽,几人并未发现慕容姝,等他们都说笑着走远了,慕容姝才敢走出来。自比以后,安献帝给慕容姝的印像便都不大好起来。尤其是后来见到安献帝亲政以后,一面对着宁氏唯命是从,一面又重用着那些当年围在他身边只懂得阿谀奉承的普通士族子弟。

    在安献帝身上,慕容姝看不到他身为天子应有的气节。可若说他是在忍辱负重,可看他人前人后的动作,重用的人大多都是一些眼界不高,又不辨是非的人。至少在曾书意入仕以前,慕容姝从未见过那些围绕在安献帝身前的人,有哪些是有真才实学的。

    安献帝能对王奕说出这番话来,不像是他的性子能说出来的,慕容姝猜想,应该是有哪位谋客向安献帝提的建议吧,不然,慕容姝可还记得,安献帝一直都不喜欢王奕。这几年若不是有琅琊王氏在前撑着与宁氏周旋,安献帝手中又没有实权的缘故,王奕早就不知道要被这位天子发配到哪里去了。

    “看陛下前几年的行为,我也这么觉得。只是这次江阳有当年太祖陛下留下的东西,我不得不来江阳,所以才接了他的密诏。”王奕向慕容姝解释道。

    “所以,在兄长来江阳之后,陛下又做了些什么吗?”慕容姝问道,心知王奕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和自己说起安献帝。

    “朝廷拨了军饷下来,途径江阳城,据谢子阳打探的消息说,上面的人有意让江阳刘氏贪下这一笔军饷。”

    “是萧家?”慕容姝猜测,又觉得不对,萧家没有这么大的本事,这样大的事情能够做的如此隐秘,朝廷山下必要的手续定然少不了,萧家还没有在王家和慕容家的眼皮子下面就把事情安排好的实力。可如果这中间,有些宁氏或者当今陛下的手笔,却又都说得过去了!

    “所以,是陛下?”慕容姝补充说道。安献帝身后现在还有曾书意在为他出谋划策,慕容姝有理由相信,若是南先生曾书意的话,或许真的有可能做到这一切。

    “我还只是猜测,等我派出去查探的人回来,才能确认是不是他。不过现在,我们唯有谢家联合,或许才有可能在现在的江阳城中占据一席之地,所以阿姝,往后,我们与谢子阳的联系,只会更加密切!”

    慕容姝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理解。又想了现在的情况,深深觉得自己应该早日找到当年灵安帝留下的东西才行。

    在邺城的那次暗杀已经充分说明,并不是只有慕容与王氏两家,知道灵安帝宝藏这件事情。

【二十二】木兰香

    “兄长,改日,你还是让我与谢子阳见上一面吧,我想,不论如何,我也总该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一个人。”慕容姝想了想,还是向王奕请求道。

    慕容姝清楚,江阳越来越乱了,自家阿兄一个人独自在邺城奔波,定然也不容易,自己在江阳,本来只是为了灵安帝的宝藏而来。可现下,慕容姝更多的想替慕容湛与王奕再分担一些,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点,她心里也会好过一些。

    王奕心里微微有些不愿,可心里知道慕容姝有自己的考量,还是点了点头。

    见王奕答应了,慕容姝才又说道:“兄长,你可还记得昨夜那位卖栗子的老伯?”

    “如何?”王奕听慕容姝无故提起昨夜市集上的老伯,心里猜到慕容姝应该是发现了什么,欲听慕容姝说个明白。

    “他那把翻炒栗子的铲子的柄部,刻有一抹云纹,与我们在邺城望亭的时候看到的那把玉锁上刻的云纹一样。”慕容姝说道。拿到那把玉锁后,慕容姝便把那把玉锁上面的云纹都记了下来。昨夜与王奕一起路过那个摊口,慕容姝首先确实是被那小女孩吸引了目光的。可当后来慕容姝再细看的时候,就瞄到了柄上的云纹。后来慕容姝为了确认真伪,才特意拉着王奕排了许久的队去卖栗子,虽然那时候,慕容姝也确实是想吃栗子了。

    “那阿姝的意思是?”王奕想,慕容姝自然知道了,自然是要寻那老伯问一问的,可是冒然上去的话,江阳并非没有其他世家的探子,慕容姝又经常与自己待在一处,难免不会被人给盯上。而且此时还无法确定,那老伯是否会把那云纹的出处俱实告诉慕容姝。

    “我的意思是,兄长你以后就别跟着我了,我以后带着芙蕖每天都去买栗子,等变成了熟客,自然就可以问一问那老伯了。”慕容姝想,跟着王奕出行的话,确实是太惹眼了,要是她自己行动的话,自然要方便些。

    “好!”王奕点了点头。王奕心想,在邺城传来新的消息之前,他们的当务之急,还是要把江阳的事情处理好。

    “阿姝,收拾收拾,待会儿,随我到江阳的红袖招走上一遭如何?”王奕知道,这件事,慕容姝应该会感兴趣的,正好,王奕到红袖招,也有事情要办。

    “红袖招!”慕容姝听着王奕说这话,心里都惊了一下,是那个江阳最有名的青楼红袖招吗?想不到,王奕竟然如此豁达,竟然愿意带着自己去红袖招这样香艳的地方。慕容姝心里想着,真的是很期待呢!

    “好呀好呀,这地方,我早就想去了,只是以前一直都没有机会!不过我们要事先说好,我去红袖招的事情若是那一日被我阿兄他们知道了,兄长你可要多替我担待担待哟!”慕容姝虽然想去红袖招,也没忘了防备东窗事发以后,给自己留一条退路。

    “好。”王奕看着慕容姝那副想去又有点害怕的神情,声音也不禁柔缓了几分。同时,心里也有些纠结,自己带着慕容姝去红袖招,是不是有点儿不合适啊,只看阿姝那副雀跃的王奕,就突然好担心慕容姝会进去了就不愿意出来了。

    “还有四天,朝廷的人应该就要到江阳了,所以阿姝,我们还有四天的时间,至于红袖招,去这一次就好了啊!”王奕给慕容姝数了数日子,最后决定红袖招这种地方,还是不能让慕容姝经常去,免得慕容姝的心也跟着跑了。

    “才一次啊!”慕容姝不满的嘟囔了两声,后来又转而一想,自己原来就是去一次也没敢想过的,现在这样突然可以去一次,自己还是赚到了,想到这儿,心情又突然好了起来。

    “可以,一次就一次。那兄长,我们这就动身吧,然后我先去问问芙蕖想不想去。”

    王奕还来不及和慕容姝再交代一下,就见慕容姝一下就起身窜了出去,不到一会,就没了影子。王奕无奈的笑笑,也开始准备出行的事宜。

    日光融融,院子各处都布满了盆栽,此中尚有几株还没有过了花期的花株盛开在庭院。

    当慕容姝走进院子里的时候,芙蕖正拿了剪子在修剪花枝,阳光洒在她的脸上,展现出一道好看的影子,芙蕖眉目间那股从容安静的气质在此刻被完整的显现了出来。

    “芙蕖!”慕容姝跑上前去,在一旁看芙蕖修剪好了的花枝。

    “是阿姝啊!”芙蕖转过身来,好看的眉眼微微一弯,形成了月牙状,眸中虽然不似常人一般有光彩,慕容姝却可以看到,芙蕖眼中有真正的笑意,证明她见到自己,心中是欢喜的。

    “对啊,今天兄长和我说,要去红袖招,你想不想和我们一起去啊?”慕容姝向芙蕖问道。

    芙蕖在听到慕容姝说红袖招的时候,顿时羞红了脸。在江阳待了那么多年,芙蕖自然也是听过红袖招的,她知道,红袖招是江阳最大的青楼,而且那间青楼,也供女客进入。

    人人都说,红袖招的姑娘最是好看,红袖招里的男子,也最懂女人心。可阿姝,怎么会突然就想要去那个地方的。

    “阿姝,你去红袖招的事,王公子他愿意?”芙蕖不禁怀疑。

    “对啊,这还是兄长提的呢,芙蕖,我们一起去吧,一起去看看传说中的红袖招是怎么样的一个地方。”

    听着慕容姝的回答不像作假,芙蕖更吃惊了,怎么眼前的这两位世家子弟,画风和别人有点儿不一样啊。芙蕖没想到,依王公子那品性,居然会愿意带着慕容姝去红袖招,真是不可思议。

    见慕容姝还在等自己回答。芙蕖想了想,觉得去红袖招的话,太不妥了,万一以后有幸嫁了人,这段经历又怎么好意思启齿呢,何况,芙蕖自己也并不是一个很能与陌生人相处的人。她之所以会愿意与慕容姝亲近,最大的原因还是慕容姝给她的感觉很好,让她觉得和慕容姝相处是一件很舒服的事情。

    “不了,红袖招,我还是不去了,你与王公子去就好了,我留在府里修剪花枝就很开心了,我,很喜欢你昨天买的这盆木兰花!”芙蕖在慕容姝期待的眼神下,果断的回绝了慕容姝提出的一起去红袖招的邀约。

    “那好吧。”慕容姝见芙蕖是真的不想去,也不好勉强,只能作罢。心想,确实也不是每一个人都对那个地方感兴趣的,自己就不拉着芙蕖一起去了。

    王奕这时候还没有出来,慕容姝想,等到待会儿走的时候,王奕应该是会来知会自己一声的,现在还有点儿时间,就留在旁边,静静地看芙蕖修剪院子里的盆栽。

    芙蕖的侧影让慕容姝感到很惊艳,慕容姝不觉多看了几眼。看着芙蕖有条不紊的修剪花枝,一身气质泠然,确实是非常的赏心悦目。

    本来这些盆栽,都是慕容姝为了公报私仇的故意为难十七才买下的,没想到随意摆在院子里的这些普通的花朵经过芙蕖这么一修剪,顿时把院子也衬托得精致了不少。

    芙蕖修剪好了一盆木兰花,径直走到了另一盆木兰年前继续修剪花枝。看着芙蕖从容的姿态,慕容姝不禁好奇,芙蕖是如何知道那里摆着一盆木兰的,莫非她早上向人打听了?

    “芙蕖,你是怎么知道那里还有一盆木兰花的啊?”慕容姝问道。

    “因为花香啊,每一种花的气味都是不一样的,应该是我以前卖花的时候闻得多了,我记得白木兰的香味,自然也就能找到它的方位了!”芙蕖向慕容姝解释道。

    慕容姝跟着芙蕖闻了闻,只闻到了各种花杂在一起的香味,并不能如芙蕖所说的一般分辨出各种花香的不同来。心里不禁佩服,然后隐隐的还有点小骄傲,看到自己喜欢的姑娘那么优秀,慕容姝真的是越来越佩服自己看人的眼光了。

    “芙蕖你真厉害,这都闻得出来,像我,就只是觉得各种花都很香。”慕容姝由衷的赞叹道。

    “不过是分辨花香,没什么大不了的,这也应该是因为我自幼就与花打交道,与花处的久了,这才能够感受到木兰花香的。”芙蕖谦逊的解释道,并不认为自己能闻出各种花的香气是什么值得称赞的事情。

    看着芙蕖这么谦逊的样子,慕容姝不禁自省,自己以前处事是不是有点儿太高调了,应该和芙蕖学学这样谦虚的品质的。不过这些,慕容姝也仅仅是想一想罢了,她深深明白依自己的性子,谦逊,估计是这辈子,都没什么可能的了。

    慕容姝还想再和芙蕖说一会儿话,就有一个小厮走进了院子,向慕容姝恭敬地禀报道:“姑娘,公子说他在门口等您,还希望您可以早一些过去。”

    慕容姝点头示意小厮表示自己知道了,才依依不舍的向芙蕖道别:“兄长还在等我,那我就先走了啊!”

    “好,路上小心些!”芙蕖叮嘱道。

    慕容姝走了两步,又转过头来复问:“芙蕖,你真的不和我一起去红袖招吗?”心想这么有趣的地方,如果芙蕖不去的话,那该多可惜啊!

    见慕容姝旧事重提,芙蕖坚定的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对红袖招确实是没什么兴趣。

【二十三】红袖招

    红袖招临江而建,暖风中还带着几缕独属于女儿家的脂粉香。

    慕容姝跟着王奕走到了红袖招的门前,却不见一点儿慕容姝以为的秦楼楚馆里会有的样子,倒有点像那些话本子里写的,歌舞坊的感觉。

    丝竹管弦的乐声在楼外可以隐隐听到一二,慕容姝自己听了一段,只觉得与一般的陈词艳曲不同,这乐声有些一种莫名的,难以用言语去形容的感觉,竞有些莫名地勾人。

    王奕于门外同慕容姝聆听了一会儿,一派坦然的带着慕容姝进了红袖招。

    两人才走进去,就见里面的格局与在外面看到的样子,又有些不一样了。于外面看上去,红袖章就像是文人雅士品茶聚会的楼阁,不像是一个寻欢的地方。可当两人走进去时,只见得一座楼阁被分隔成了大大小小的十数个隔间,中间留了一条长长的通道方便人进出。

    只见得分隔每一个隔间的隔板都有几分半透不透的感觉,正好可以将隔间里面的景象流露出好看的剪影出来,平增了几分旖旎的意味。然而,外界的人透过这些隔板是看不清里面的人的模样的,教人不禁生出了几分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感觉出来。

    简单说来,外界的人可以知晓里面的人可以做着什么,却探知不见里面的人姓甚名谁,慕容姝细细想想,还真是有几分莫名的恶趣味啊!

    整座阁楼都有胭脂色的轻纱缠绕,朦朦胧胧的,还有几分熏香的味道,香味很淡,并不浓烈,却能勾起人类本身最原始的**。

    慕容姝与王奕两个人才走进红袖招不久,就有一位面容姣好的妇人走了出来,只见那人身姿绰绰,体态婀娜,执了团扇的玉手纤纤白嫩,握着扇柄的左手比作出了一个兰花指的样子,小指微翘。

    那人将团扇抵在胸前处,扇面是一层薄薄绢布,一身风光将隐未隐,确实更添几抹风情。

    那女子如明珠般的朱唇轻启:“原来是慕白公子到了,可让奴家好等,慕公子要求的一切东西,奴家可都是早就备好了,只等着慕公子来呢!”一边着说,女子一边将团扇轻轻摇晃。此时,她正好又着了一身艳红色的衣衫,慕容姝只觉得这时候,红白相间的,端的是一身的风情万种。

    慕容姝一个不知事的姑娘见到这副模样,心中也不禁感受到了一窜窜小小的火苗仿佛在燃烧。此刻,红袖招中的奏乐声未绝,慕容姝在门外听着都还算风雅的曲子,在眼前的女子出来的时候,竟有些变了调。明明曲还是原来的曲,却不知为何会在这个时候叫人听出出了几分花间艳调的风格来。

    王奕这时候倒是出奇的镇定。纵是眼前的女子又千般妖娆,王奕脸上的神色也未见丝毫的动摇,依旧是从容淡定的语调:“秦姑娘有劳!”

    秦玉娘也是第一次见到如王奕这般的人。在她的记忆里,以往的客人见了她,虽然谈不上什么心猿意马的失了常态,可是眼神怎么也会飘忽两下,今日这位慕白公子倒是奇怪,来了红袖招,听了曲看了人,还能够那么清醒。

    秦玉娘默默的记下的王奕,心想这样的人物来了江阳,定不会是一个无名之辈,以后还是要多加注意些才行。

    “这位姑娘也一并进入吗?”见到慕容姝,秦玉娘也没有显得有多惊奇,只不着痕迹的打量了慕容姝一番,便礼貌性的向王奕问道。

    以往来红袖招的那些客人,带着女伴来的也并不是没有,毕竟来这里的许多人,或多或少的,总有那么一些人是有一些不便于在外界显露出的癖好的,他们在外面端的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到了红袖招,一时没了外界的诸多顾忌,就可以肆无忌惮起来。

    “是。”王奕淡淡的点了点头。

    秦玉娘表示自己理解了,就给王奕和慕容姝上前引路。一路上,秦玉娘细细打量了慕容姝与王奕的神态,见他们不像是一般的常客,来这里也不像是为了寻欢的样子,一时拿不定主意,也没有提出给两人叫几位姑娘侍候的要求来。

    心想,单看这位公子的模样,应该是及冠之年,在少年意气的时候,也能有如此定力,定非等闲之辈,何况他身旁还有一位姑娘,自己若是冒泡提出,只怕这位公子会不高兴。至于这位姑娘,虽然微微红了脸,可看她那双眼睛,与进来的时候一般清明无二,似乎也并没有受到红袖招里面的乐声和熏香的影响,看这两个人的模样,自己还是不要贸然打扰的好。

    秦玉娘领着两人进了一间隔间之后就默默的退下了,给两人留下了足够的空间。

    走进隔间,慕容姝才发现,原来隔间本身内部并不是如慕容姝方才看到的一样都是的那副半透明的样子。在半透明的隔板内层,还有一层不透明的隔板,里面的人可以自行选择是否用那层不透明的隔板讲空间遮住,若是隔间里的客人有不方便其他人知道的要事相谈,便可以把那层不透明的隔板拉下来,这样,隔间就成为了一个真正封闭的空间,隔音效果也瞬间加强了数倍。

    所以,自己方才进来的时候看到的那些可以看到人影的隔间,是因为里面的人想要故意展现给外面的人看,所以故意显露出来的?慕容姝突然想到,这可还真是,特殊的癖好啊,看来话本子里写的东西还是有那么几分可信度的,也不知是那位人才,才想出了这么一套恶趣味的法子,慕容姝不禁有些好奇起这座红袖招幕后的主人来了。

    秦玉娘为王奕准备的隔间还算清雅,只有一张桌案,案上摆着茶盏和酒盏,可以供来这里的客人自行选择。

    除去这些杯盏之外,桌案上还放有一本图册,出于好奇心,慕容姝翻来的桌案上的图册。

    翻开之后,慕容姝心动了。只见图册被分成了两部分,上半部分都是关于红袖招内的那些女子的简单介绍,先是那些风姿绰绰的女子的小像,小像或端庄或娇美,姿态不一,小像下面还写上了那些女子的年岁生平和特长,一个女子差不多占据了两页的篇幅,方便客人看了之后可以挑选。其中让慕容姝最觉得新奇的是,在每一个女人生平之后,还有一段的文字内容,是用红绸给遮住了的,需要人把红绸解开才可以看见。

    出于好奇心,慕容姝慢慢的解开了红绸,然后震惊了。只见图册下面又多了一些文字简介还有一张女子的画像。画风与慕容姝刚开始看到的小像大有不同,画风变得大胆了许多,慕容姝只觉得自己心脏跳动的频率也跟着加快了不少。慕容姝想,所谓的花间风情,大约就是眼前图册上的景象的吧,美人留连于花丛中,或者罗衫半解,或者有群花掩映,美人的姿态在图册上,不禁惹得人心思浮动。

    慕容姝那着图册,将图册上捆裹着的红绸一点点揭下。王奕看着慕容姝那副看着图册认认真真的样子,出于好奇凑近扫了一眼,纵是镇定自若如王奕,也不禁红了脸。

    阿姝,尽然在看这种东西,王奕心中震惊。只当看到慕容姝翻到了下一张,还是同样的格式内容,可图册上的人却由女子变成了男子,见慕容姝就要翻过去解开紧裹着的红绸,王奕忙将手一伸,从慕容姝手中夺过了那本图册紧紧合上。

    书到了王奕手中,慕容姝心里也明白,自己这册书也算是看到了尽头,要想让王奕把图册还给自己让自己继续看下去,还真是想想就觉得不可能。

    慕容姝看着王奕,突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在兄长面前看这样的书,好像真的有点儿太失礼了,而且兄长方才这么突然的把书抢过去,定然也是看到了图册里的内容,这种事情,还真是想想都有些尴尬呀!

    “呃,我就是看书摆在那里,心里好奇,随便翻翻,没有细看。”慕容姝灿灿解释道,这理由说出来,连慕容姝自己,都觉得不可信。

    “嗯,那个,我觉得这种秦楼楚馆的书,阿姝年纪还小,不适合看,等以后,阿姝再年长些,再看也不迟。”王奕心知自己这样突兀的把图册给抢过来,确实有些不合适,心里也觉得尴尬,于是配合着慕容姝胡说八道。

    “兄长说的是,阿姝,也觉得是这样呢,所以,所以兄长,我们还是把书放回原位把!”慕容姝由衷建议道。看着王奕手中的那本图册,慕容姝更觉得书在王奕手中不安全,要知道,书里的红绸可是被慕容姝给解开了大半的,若是王奕这个时候也出于好奇的随手一翻,见到了了几年那些各式各样的图片,那么自己这张脸,还往哪里放啊!

    王奕听了慕容姝的建议,也觉得放回原位好好一些,若是被阿姝误会自己拿了这图册是要看的话,自己写几个月的废的心思可就都一朝作废了,才不要呢!相信在自己的监督之下,纵是把书放回了原位,阿姝也应该会不好意思继续翻阅了。

    这样想着,王奕把图册放回了桌案。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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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有匪介绍:
天子式微,诸侯割据 原以为年少的欢喜会有长久,却也敌不过乱世情势。竹马被夺,山河将破,凄凄惨惨,又怎会是我本性? 慕容姝本不过想着寻一良人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却不料一纸婚约,掀起大周风云。她只能迎难而上,凤飞九天。所幸,一直有那样一个人,守她护她,包容她所有的任性。 且看山河万里,游龙携了金凤凰,共双飞 (女主双商在线,男强+女强,男主暗恋女主很多年。)君子有匪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君子有匪,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君子有匪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