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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有匪全文阅读

作者:蓝天白云飘     君子有匪txt下载     君子有匪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二十四】后亭花

    王奕刚把图册放下,就听见隔壁的隔间有了动静。

    停那动静,隔壁来的应该是一个二十左右且经常留连花丛的男子,那人才进来,就传出了不少的动静,虽有,又进去了许多人,男男女女的嬉笑声不绝于耳。

    那人想必也是有着某种癖好的人,给有把具有隔音效果的那层隔板给拉上。故而慕容姝不仅可以观其行,还可以闻其声。

    听着这样的动静,慕容姝顿时羞红了脸,心思都被隔壁的动静引了去,慕容姝觉得这样的声音如果是自己一个人在听那还好,现在王奕也在侧,真是尴尬呀!

    想着,慕容姝就准备把那层具有隔音效果的隔板拉下来,才起身准备动手,就被王奕止了动作?

    慕容姝不解,想到隔壁也听得到这边的动静,故而也不敢开口相问。

    王奕径自拉了慕容姝的手,在她手中写道:“隔壁是江阳刘氏的世子刘孜!”王奕写字的速度不快,手心里传来酥酥麻麻的触感,慕容姝手心有点儿痒,可是王奕在写字,慕容姝又不好把手抽回来。

    就是周婉那表哥?慕容姝想到,慕容姝依稀记得,这人她好像也是见过的,不过是小时候的事了。那年安献帝还没有继位,在元庆之日,前任淮安帝召了所有的世家大族齐聚京都,刘孜也一并来了,不过两人却没有说过话。

    慕容姝也知道江阳刘家的重要性,倒也没有想着把空间隔开了。也明白为什么王奕要带着自己来红袖招,原是要来听这刘孜的墙角。可是,如果刘孜一直在里面做那事,那不成慕容姝与王奕要一直听着?

    慕容姝想与王奕说话,又不敢随意说,见桌安边有茶水,遂拉着王奕到了桌案旁以茶水代墨与王奕商谈。

    “兄长,难道我们就一直这样听着刘孜的动静什么也不做吗?”慕容姝写了问道。

    王奕这时候面上看着虽然镇定自若,可有慕容姝在旁,听着那样的动静,心中也有一缕小火苗在窜,拿茶水写字的时候,指尖微微颤抖。

    “我听闻刘孜喜欢在做那事的时候有人围观,我想一样,或许是一个可以与刘孜碰面的机会。”王奕在桌案旁写下了这么一段话。

    喜欢人围观,还真是特殊的癖好啊,慕容姝想。可是,她突然觉得自己与王奕就在一旁什么也不做的围观,莫名的有点儿猥琐是怎么回事。

    慕容姝顿时又把注意打到了那本图册上面去。

    想了想,慕容姝写道:“兄长,不如我们也叫上几个姑娘和男子进来吧,好让那刘孜相信我们来这里也是来寻欢的,以免让刘孜怀疑!”

    王奕被慕容姝一点也意识到了不对,来了红袖招什么也不做好像真的有点儿不合适。王奕原以为,自己只要带着慕容姝一起来,就算是有男有女了,可现在才反应过来,在这样的情况下蹲墙角还能被对方看到确实是有点不合适。

    “好!”王奕思酌再三,还是同意了慕容姝的提议。得到王奕的许可,慕容姝遂拿了图册过来挑姑娘,看着图册上的每一个姑娘,都是娇滴滴的美人,慕容姝左挑又想,还是找了两个会谈琵琶的女子。

    把图册翻到后面,慕容姝又找了一个会弹琴的男伎。

    选了人选,慕容姝拉了拉隔间拐角的铃铛。没过一会儿,就有一个姑娘走了进来。

    只见来人一袭青色的襦裙,衣衫端整,只施了淡淡的脂粉在脸上,看上去清爽宜人,没有浓烈的脂粉味儿。

    “姑娘有何吩咐?”那姑娘见图册是慕容姝拿着的,遂向慕容姝问道。

    “我家兄长想要见这几个人,还劳请姑娘将他们请过来!”慕容姝翻来图册,向来人指了指道。

    青衣女子随意看了看,都是擅长曲艺的人。心中暗暗想到,方才秦姨吩咐说这件客房里的人不向是寻常人士,也不爱庸脂俗粉。所以才派了自己过来。现在看他们点的姑娘,样貌身段都不算最拔尖的,只有曲艺是最好的,但也符合秦姨所说的清贵公子的人设。

    “是!”青衣女子应声答道,语气很让人舒服,既有着几分恭敬却又不显得谄媚。

    慕容姝心想,这红袖招里的人果真不一般,不卑不亢的,气质就是比起那些京中的世家小姐也不见得会被比了下去。

    青衣女子得了吩咐,便下去了。之后,慕容姝就只等着那些姑娘过来。隔壁刘孜的动静还没有停下来,隔间里噼里啪啦的,像是还有茶盏打翻的声音,慕容姝心里好奇,这刘孜究竟都在里面做了什么,怎么有这么大的动静。

    慕容姝还来不及细想,隔间的们就再次被打开。只见两男一女走了进来,手中都抱着各自的乐器。几人走至两人身前,并排跪坐而下,似乎是在等慕容姝吩咐。

    慕容姝自己也是学过些乐曲的人,自然也知道一般能做到曲艺惊人的,内心的品质如没有被刻意扭曲,一般都会更纯粹些。慕容姝心想,王奕也是学习音乐的个中好手,若是让他与这些人合奏上一曲,说不定这些人就能更配合他们了。故而,慕容姝才特意见了三个精通曲艺的人进来。

    眼前的三人身段样貌虽然不是图册里最拔尖的,可能进红绣招,自然也是美人。

    美人风骨各有不同,慕容姝打量了眼前的两位姑娘,看着像是两位冷美人,再看旁边拿着琴的男伎,慕容姝自他眼中看出了几分沉沉的冷气,不想一般的生人一般。

    慕容姝感受得出他的与众不同,不论他现在是何模样,行为也与正常人有多相似,可一个人的气息,是永远改变不了的。就像王奕,哪怕他现在只是常人的打扮,可给人的气息的感觉便有说不出的风度。

    慕容姝不知道眼前人的过去,可真的是,出奇的好奇呢!

    慕容姝也没有太刻意的去看眼前的男子。可还是被王奕发觉了,见慕容姝一直在看那位抱琴的男子,王奕心中有几分吃味,遂扯了扯慕容姝的衣袖道:“阿雪,开始吧!”

    慕容姝这才朝着三人说道:“我们兄妹二人来这里,只是听闻红袖招中有善曲乐者,特来寻音,还希望在坐的诸位,能令我与兄长,品上一回人间天籁!”

    三人以前也不是没有遇到过其他与慕容姝两人一般说辞的客人,不过他们大多都技艺不高,来听曲也只是附庸风雅而已,几人虽然也都恭恭敬敬的弹了曲子。可心中都有一分不屑,学音之人,向来是知音难觅,最好的曲子,自然也只愿与知音分享。

    听着慕容姝的说辞,几人都恭敬的点了点头,心中却不这么想。世人都说,他们谈的都是一些花间艳曲,是不入流的下三流曲子,世间所谓的音痴大多追寻,也都是些大浪淘沙,江山如画等能登大雅的曲子,哪会到红袖招来,故而他们几人,虽然自负造诣不浅,却也终究是知音难觅。

    几人得了吩咐,对过神色之后,弹起了后亭花。

    琵琶声与琴声相和,仿佛真的带人来到了烟笼寒水月笼沙的月色里,江中人划着一叶扁舟与江中遨游,船上的歌女咿咿呀呀的弹唱着当年的亡国之曲后亭花。

    慕容姝听了一段,便叫了停。慕容姝先看几人的神色,都看出了几丝难得的傲骨在里面。慕容姝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有傲骨在身的人,却只弹出了这样只有技巧之音的花间艳曲。慕容姝不知道怎么说,还是有点儿失望。

    虽然自己叫了她们过来是为了不让听墙角这件事显得太尴尬,可是既然见了人过来又付了银子,慕容姝自然也一样自己能够得到应有的服务。

    眼前的几个人,在乐曲的造诣上都算不得浅,却弹出了这样的靡靡之音,想必,也是把自己和王奕当做了一些音乐之外的人在应付。好吧,对于乐器什么的,慕容姝确实是门外汉,可是平时也耳濡目染了许多,自然听得出来好坏,而且,在音乐这一方面,王奕可是真正的大家,自己的话,随便听听还行,可不能应付王奕啊!

    慕容姝这般较真的想着,便出言道:“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花。我想,这曲子里,应该也有几分对于山河之爱才更为妥当吧,可我却在诸位的琴声中,只听到了满满的技巧之音,我为寻音而来,却受诸位如此轻待,这曲,不听也罢!”

    “后亭花本就是前朝后主所谱写的幽怨之曲,不知姑娘又是从何感受到了边关风月?”抱着琵琶的一位粉衫女子听了慕容姝的言语,眼中有了一丝兴味,终于不再只是平平淡淡的模样。

    “亡国之曲,自然也有悲壮之音,所谓大江东去浪淘尽,后主谱曲是为了与后宫佳人不假,可是看着那故国山河,姑娘又焉知后主没有把山河写进去呢?”

【二十五】江阳世子

    “那姑娘可否为在下解惑,何为山河故国之情?”先前不做声的满意在慕容姝说道山河故国时,眼中终于起了一丝波澜,待波澜平静,慕容姝仿佛看到了他嘴角的一丝不屑。

    “死生亦大矣,山河故国便是超越了死生之大的情!”被男子眼底的那一抹不屑有点儿伤到,但还是凌然的回答了他的问题。

    慕容姝想,这样的话说出来听着倒像是一些不知所谓的人说出来的话,纵是被隔壁刘孜听到,应该也无伤大雅,故而慕容姝想也没想就说了。

    果然,此话一出,两位冷美人对慕容姝的态度好像更好了些,神色之中还漫上了几分激动之色。慕容姝确认了眼神,确定果然还是姑娘家要感性一些。

    那抱琴的男子听到慕容姝这一番言论,眼中没有什么激动之色,嘲讽之色慕容姝倒是看出了几分。慕容姝记得,图册上说,这位男子叫君竹,突然有些想不明白,这般有气节的名字,怎么会是如此品性,真是想不明白。

    几人听了慕容姝的言论,自然是要将曲目重新演奏一番。两位弹琵琶的姑娘这一次倒是郑重了许多,真心实意的好好弹起了曲子,琵琶声一出,比起最初的那一曲后亭花,感官上就有了差别。待琴音响起的时候,泠然的琴声配着琵琶音,莫名的有几分别扭,两者并不能很好的相融,慕容姝知道,这是因为弹琴的人还没有把情感融进琴声里的原因。

    不过总的来说,比起最开始的时候,效果要好上了许多。

    隔壁房间里还不时穿出几声动静,突然,在琴声转急的时候,又是茶盏碎裂的声音,似乎还有男子不满的低声咒骂。慕容姝想,应该是刘孜那边暂时告一段落了,仔细想想,这前前后后,恐怕连半个时辰都不到,这位江阳刘氏的世子,似乎,也不成什么气候。

    慕容姝想着,还在感受着曲中的意蕴,就见自己隔间的门板被人重重一推,动静似乎还不小。

    曲声戛然而止,慕容姝顺着门板看过去,就见刘孜一脸怒容的走了进来,脚步间还有几分虚浮,看着像是纵欲过度的样子。

    刘孜进来之后,扫了一眼,便直勾勾的盯着慕容姝,眼中似乎带了几分性味。

    慕容姝看着刘孜那眼神,心里就不大舒服,直接瞪了回去。被慕容姝一瞪,刘孜双目缩了缩,心想,本来以为是个温柔似水的美人儿,没想到竟这般不好想与。

    刘孜收了目光,又打量了一番隔间里的布局,见王奕一众人衣衫都齐齐整整的,包括弹曲的乐伎也都只是归归整整的坐在那儿弹曲子。一双眼睛又在慕容姝身上扫了扫,刘孜清了清嗓子,这才开口说道:“本少爷的雅兴都被你们给弄没了,你们准备如何赔偿本少爷的损失?”说完,刘孜顿了顿,才又继续说道:“本少爷看你们也赔不起,银钱,就不要你们的了,我只要这位姑娘侍候我一夜,不知,你们可有异议?”

    刘孜说出这话时,心中有了几分笃定,江阳是刘家的,自己身为刘家的世子,他说的话,这江阳城,又有谁敢不从!

    慕容姝听着刘孜说话时那狂妄的语态就想要动手,要不是自己现在身份不便,就凭刘孜,也敢说出这样的话。

    被刘孜用这种势在必得的眼神盯着,慕容姝便感觉浑身不舒服。

    “不知这位公子是什么身份,就敢说出这样的话?”慕容姝明知故问,本就不是什么吃亏的人,没了端敏郡主的身份,慕容姝在江湖,也不是一点儿建树都没有的。

    “我乃江阳王世子,刘孜!”说着,刘孜故作潇洒的打开了折扇扇了扇,似乎以为,这样,就可以拥有几分风度的样子。

    “哦,原来是刘家那个不学无术,差点儿被庶弟夺了世子之位的刘孜呀,今日一见,果然是个十足十的草包。”慕容姝故作才知晓了刘孜的身份,却也没有给他什么面子,只放了茶杯淡淡说道,语中的嘲讽之意,比起先前君竹对慕容姝自己的嘲讽,还要深上几分。

    被慕容姝这样一番言论微微惊到。被提及家中一直对自己世子之位虎视眈眈的庶弟,刘孜心中漫上几缕杀意,可顾及到慕容姝难测的身份,刘孜还是忍了下来。

    刘孜方才在隔壁正在尽兴,就听到了慕容姝这样一番山河故国的言论,心中疑惑是谁敢这般说话,所以才弄出了这么一番动静出来,借口来找慕容姝一行人的茬。却不想,自己似乎还是小瞧了眼前的这些人。

    “你究竟是什么人,你可知道,江阳,可是我刘家的天下,惹恼了我刘家,纵你们是什么王孙贵胄,在江阳,也寸步难行。”刘孜说话时,带上了几分威胁之意。

    “哦,是么?”说着,起身,似乎只是一瞬,慕容姝便已经绕开了刘孜身旁那些散漫的护卫,手中不知何时,竟有一片碎了的瓷片,直接抵向了刘孜的脖颈处。慕容姝可是连宁家那些精心训练暗卫也不看在眼里的人,此时不过是围绕在刘孜身边的几个护卫,避开他们,慕容姝自然是不在话下。

    护卫们反应过来的时候,慕容姝已经挟持住了刘孜,忙挥刀出来将慕容姝团团围住,一时间整个包间没的氛围变得剑拔弩张。

    冰凉的触感贴合着自己的动脉处,刘孜忽的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纵然他平时再如何工于心计,却还是不可避免的畏惧上了生死。

    两位抱着琵琶的女子被慕容姝的动作下了一跳,不禁尖叫出声来,唯有君竹,见到那么大的动静,还镇定自若的继续谈着琴,只是这琴声,在这个时候听起来,倒是多出了几分杀伐之气。

    任凭慕容姝的一番动作,王奕还坐在原位,一派与世无争的样子。与这个时候的氛围,格格不入。

    刘孜看着几人,心中有几许胆怯,到了生死关头,不论品性如何,刘孜也是真的怕了。

    “刘孜,你说,你这次出行,刘府却只给你派了这么一些护卫过来,是不是早等着这一天了,而你那些回府上求援的暗卫们,经你那庶弟一栏,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到,到时候,我想,你的尸身,应该都凉了半截了吧!”慕容姝说这话时,语气轻飘飘的,说出来的话,却是威慑力十足。

    这个时候,刘孜心里也已经有些后悔了,自己怎么想不明白就突然进了这么个包厢,本来还想着试探虚实,这下却把自己也给折了进去,还真是悔不当初。

    自己那庶弟,在两者只能存一的情况下,自然是能拖多久拖多久,刘孜清楚,等刘府的援兵过来,怕是已经来不及了。刘孜想,自己这一次,若是能够脱身的话,眼前这些人,不论他们是什么身份, 他都不会放过。

    “姑娘这般,是求财,还是权势,我都可以给你,只要你放了我!”刘孜见慕容姝现在还没有动手,心中猜想,或许慕容姝本身,并没有想要自己的命。

    “自然是,求人喽!”慕容姝看着刘孜眼中的慌乱,心中解气了不少,不过,王奕好不容易才安排上的戏,还是要继续演完才行。

    “什么人?”刘孜听到慕容姝这么说,心里真正的漫上几分不安,除非不得已,他还不想要露出自己的太多底牌。

    “自然是世子府上的,明珠姑娘!”在说名字时,慕容姝凑近了几分,声音还是一如既往地漫不经心,说出来的话却让刘孜真正的有了几分慌乱。

    “你是如何知晓明珠的!”这时候,刘孜说话的语态已经变了。

    慕容姝从中听出了几分杀意,心想,看来这位世子把那位明珠姑娘还真得重要啊,刚才到了那么危急的关头,都还装得那样的好,若不是从王奕那儿得到消息,慕容姝差点就信了,眼前的刘孜只是一个不学无术的公子哥。

    “我来自西城,你说呢?”慕容姝淡淡地说道,似乎还在等着刘孜的回答。

    西城,刘孜瞳孔一缩,想到了西城的摘月楼,那里,还是来人了么。

    西城摘月楼处于大周朝的西南部,是江湖生杀榜上名列前三的组织。传闻中,楼中人皆为女子,皆为新月族人,一生不得与外族通婚,旦有女子在婚假前失贞,当处以火刑。

    明珠,便是摘月楼中的人,刘孜一直都是知道的。在慕容姝说出西城时,刘孜就想,终归,摘月楼的人还是找到了这儿。特别是在看到慕容姝腕上镶了银铃的镯子时,刘孜又信了几分,他记得,明珠右腕上,也有这么一个银镯。

    “你们想对她做什么!”刘孜沉沉说道,一时之间,连伪装也忘了。

    “这是我摘月楼的规矩,我想,世子还是没有必要知道了。”慕容姝没有回答,刘孜却已经猜到,按照明珠的说法,自然是要被带回西城,处以火刑。

    刘孜听了慕容姝的话,不禁握紧拳头,若是自己尽了全力与摘月楼一战,应有八成胜算,可是以后,自己的一切便都暴露在了众人眼前,十年部署也会功亏一篑。幼年时母亲的音容笑貌还似乎在眼前,最后,刘孜还是松开了紧握着的手。

    “不过是一个明珠,我给你就是。”刘孜还是说出了慕容姝意料之中的话。

【二十六】琴声

    听到意料之中答案,慕容姝不免还是替那位刘孜府上的明珠姑娘感到失望。

    虽说这样的结果,是慕容姝想要的,可在方才听王奕讲完此行的目的之时,慕容姝心里未尝没有一丝期待。若是刘孜真的愿意为了明珠搏上一回。哪怕计划失败,慕容姝也愿意去成全,可似乎,刘孜还是选择了放弃明珠。

    不论他背后有怎样的原因,在慕容姝看来,这样的人,都不是值得托付的良人,再想到明珠的镜况,慕容姝心里顿时堵得慌。可这戏既然开场了,就容不得因为自己的个人感情的让之前一切的努力付之流水。更何况,在这场局里,明珠,才是最大的受害者,慕容姝,又有什么资格去叫停!

    “既然世子那么配合,就有劳世子和我有一趟了。”慕容姝说着,挟持了刘孜就要往红袖招外走。

    一室的随从姑娘们面面相觑,一时不知道怎么应对。也是出乎意料的,闹了这么大的动静,也不见红袖招有什么人出来解决。慕容姝想,终归,有些人还是自作聪明了些。

    因为挟持了刘孜的原因,侍从们不敢走出房门,只能看着王奕走过来接替慕容姝的位置拿了碎瓷片抵在刘孜要害处。慕容姝则从容的出去结账。室内的一切竟显得有几分怪异。

    慕容姝才走出来,就见到了不远处的秦玉娘,也不知她在那儿站了多久,看着慕容姝的眼神里,有几分意味不明,慕容姝也不知,那是恨意还是庆幸。

    “这是我与家兄今日的酒钱,还请老板娘娘收下!”慕容姝拿了银钱递给秦玉娘。

    “还请姑娘慢走。”秦玉娘拿了银钱说道,与慕容姝来时的态度一般无二。

    就这样,王奕一路扶着“醉了酒”的刘孜上了王奕事先吩咐十七准备好的马车,慕容姝随后跟上。十七将马鞭一挥,骏马奔驰,不过一会儿的光景,马车便没了身影。

    红袖招内还是歌声隐隐,除去那一室的人外,无人知晓里面发生了什么动静。

    慕容姝与王奕人走后,秦玉娘才走进了方才的隔间。这两间隔间,是红袖招中唯一与外界分隔开的地方,故而这里闹出再大的动静,也只会有两间房里的人知道。其中一间是刘孜常用的,红袖招得了刘孜的允许,遂允许每日有一位客人进入另外一件隔间。

    ”废物!这么多人,连主子都护不住!“看着一室不知所措的人,秦玉娘脸上哪还有方才的盈盈笑意,只可恨自己,竟然把人看走了眼,平白害了公子。

    慕容姝与王奕两人特意挑了这么一个地点合适的时间,秦玉娘细细想想,还是要叹一句好计谋。此事,终归是公子操之过急了,竟然在不清楚来人身份的情况下,便冒然进入,反而钻进了一个别人早早就算计好了的局。

    “今日之事,你们谁都不可以说出去,如果让我发现谁漏了口,楼规处置。”秦玉娘沉沉吩咐道,眼前这些人,除去两位姑娘还有君竹之外,都是红袖招秘密训练了许久的暗卫,还是值得信任之人。

    只是秦玉娘没有想到,这些人,竟是如此不堪。早知如此,自己就应该不顾公子的反对,往公子身旁多派几位楼中精锐才行,哪轮得到这些废物!秦玉娘心中恨极。

    几人得了吩咐,自是噤声,默默的退下了。君竹与两位姑娘并不是红袖招的人,留在了隔间里。

    秦玉娘看着几人,心中沉思该如何处理,想到她们所见的,不过是刘孜被挟持的场景,也算不得什么,只要敲打敲打,或许并没有灭口的必要。

    “你们来红袖招的日子也不短了,秦姨待你们如何,你们也知道,说句矫情的话,这两年,秦姨也是一直把你们当自己的孩子在对待,所以,今天的事,秦姨希望你们,能替红袖招隐瞒一二!”秦玉娘边说边打量几人的神色。见几人都没有什么不情愿,这才放下心来,让几人出去了。

    君竹抱着琴走在最后,一路上也没有显露出什么异样的神色,他早就知道,红袖招不是个简单的地方,或许是前半生招惹的是非太多,伤了人又伤了己,君竹很满意现在的生活,并不想有太多改变。

    再说十七驾了马车就往郊外驶去,马车赶得急,一路上颠簸难免,为了防止刘孜有什么小动作逃掉,慕容姝用了死结将刘孜紧紧捆好,才在一旁休息,让王奕看着他。

    刘孜愤愤的看着眼前悠然自若的慕容姝与王奕两个人,恨不得现在就动用所有的暗卫杀了两人泄愤,一双眼睛红得吓人。显然,慕容姝与王奕这一次,是碰到了些刘觉得不可触碰的东西。

    慕容姝看着他那一副模样,不禁带上几分嘲讽道:“看来世子当真是恨我与兄长恨得紧了,想那明珠姑娘,于世子也是很重要的吧。可是,世子在红袖招内却没有动手,现在却做出这样一副样子,莫非,世子以为,到了这儿,你还有翻盘的机会嘛?”

    刘孜离开了众目睽睽之地,本想着远离了集市,或许自己暗处的力量也可以动用一部分了,却未想,竟都被慕容姝猜到了。

    风吹开车帘的一角,只见周围满目都是丛林老树,看此处的地形地势,已经超出了刘孜的意料范围之内。周围好像还有什么声响,似乎,还有其他人的存在。

    “你们摘月楼,还带了其他人来?”虽是问句,刘孜却已经猜到这次来的人并不少!难道真的要放明珠回去吗?刘孜心头漫上这个想法,心突然仿佛被什么东西揪住了了一般疼痛。或许,可以倾尽所有的力量与摘月楼一战,可是如此,十年部署功亏一篑,他,又怎能甘心。

    刘孜感觉自己此刻就像是被二人扼住了咽喉一般难过,这样两难的境地,他又该如何选择。

    慕容姝与王奕看他看得极紧,可是眼前却一点儿打斗声也没有传来,自己那些秘密部署的暗卫,竟是一个也没有跟上来,摘月楼,当真如此强大。刘孜想着,顿时心乱如麻。在出红袖招的时候,秦玉娘比的那个手势代表她已经出动了红袖招内所有能动用的力量,而今,一点声响全无,是在说,自己那些人,都被拦了下来吗!不,那个人,一定会跟过来,只要他来了,那么自己,就还有希望。

    刘孜想着,听到外面传来一声声响,是自己熟悉的声音,眸中顿时染上一丝希望,他清楚,这大约是自己最后的希望了。

    一切正都按照着慕容姝的部署行进着。突然间,丛林中传来几缕清音,慕容姝初听着,只觉得是普通的琴曲,还有几分动听,不过一会儿,随着琴音的起起伏伏,慕容姝感受自己的气息一点点浮动起来。

    在气息浮动时,慕容姝及时反应过来,连忙运气将琴音阻绝在外,可终归是晚了一点,琴音入气,自己的气息已经开始不稳定了。

    慕容姝心中暗恨自己大意,听到竹林中的琴音也没有及时警醒,弄得自己气息紊乱,不得不运功调整。

    这也是出乎自己意料了,没想到,刘孜竟然还暗藏了这样的高手。只是几缕琴音,就能有如此效果,也不知是师从何派。慕容姝突然就想到了在红袖招中弹琴的君竹,觉得自己似乎在两种琴音种找到了共鸣。暗暗心惊,原来君竹是刘孜的人,只是不知,看君竹那般性子,竟然也会给刘孜做事。

    刘孜听见琴音,感觉自己仿佛看到了希望,尤其是见到慕容姝受了琴音的打扰而不得不运功打坐的时候,心中更是有几分得意。看她的样子虽然伤得不重,可要等她调整好气息,怕也需要一盏茶的时间了,刘孜想,依那人的实力,应该可以救出自己了,只是可惜,因为眼前这两个人,竟然浪费了自己这么好的一张牌。

    “今日之辱,来日,我必然百倍奉还。”刘孜见慕容姝这时候在运功无暇顾及自己,便想要逃走。若不是此刻他全身被捆着的话,他更想趁机取了慕容姝性命。

    刘孜一时忽略了一旁还坐着的王奕,只以为方才一直都是慕容姝动的手,便以为王奕不会武。心想若是王奕会武功的话,又怎么至今没有动作,何况君竹的琴声他也领教过,慕容姝听了琴声都乱了气息,何况是不会武功的王奕。

    刘孜将自己偏向马车口的方向,想要出去,奈何手脚都被束缚着,只能一点点尽力的向马车口移动。

    因为君竹的到来,本来已经节节败退的刘孜一方的人马又有了一点生机,现今,摘月楼中的高手与刘孜的暗卫们正在激战。本来还在奔驰着的马车也被迫停了下来,十七也加入了战斗,摘月楼中的人将马车周围护住,目前正处在僵持之中。前提是不算上还在闭目养神的王奕的话。

    刘孜爬到马车口的时候,见到车边空无一人,心中暗喜,看来这一次真是天助我也。正准备滚下马车,打破现在僵持的局面,就感觉自己被人拽住,又带回了马车之中。

【二十七】激战

    “不知世子殿下是想逃往何处?”就在刘孜以为自己可以逃出马车的时候。

    身后响起一道沉沉的声音,将他所有的希望一一泯灭。之后,刘孜只感觉到了一股不了抗拒的力量将他生生拽了回去。

    刘孜满是不甘的看着王奕,明明就只差了一点,为什么连他身旁的那个女子都受到了君竹琴声干扰,而眼前的这个人,却毫发无伤的坐在那儿。。

    “为何你还能运气?”刘孜不解,不甘问道。

    慕容姝在一旁调整气息,听到刘孜的问话,心想,这刘孜在某些地方上,还真是出奇的自信。他难不成以为自己真有那么蠢,会因为只是微微被打乱了点儿气息就什么也不管的任他为所欲为么!慕容姝想了一下,觉得自己还没有蠢到这个地步,若是真的只有慕容姝一个人在马车里的话,依着慕容姝的性子,那便是拼死也要确认刘孜逃不了之后,才会调整气息,哪有那么容易就放过他了。

    “世子殿下天真了,在下不才,颇通音律,故而世子所期待的君竹先生,并没能伤到在下。”王奕一口一个世子殿下的,说出来的话却仿佛实在打刘孜的脸。说完,王奕又合上了眼睛,静静的靠在马车壁休息,好似对外界的打斗声浑不在意,或者说,王奕是胜券在握。

    刘孜自幼时从姨娘庶弟手中活了下来后,便一直都是骄傲的存在,他已经数不清有多少年,自己从未像今时今日一般的受制于人。这样的耻辱,在他骄傲了十多年后,再一次切身的发生在了他身上,刘孜心中顿时恨意滔天。

    刘孜此刻的这种心理,大约就是因为幼年时期的不顺导致了心理上的扭曲,十几年前还是小小少年的他可以做到忍辱负重的在宅斗中活下去,可一旦他在恢复了最初的骄傲后,突然有一天再次面临了打击,便成了今时今日这般,承受不住的模样。

    慕容姝只是微微乱了气息,在刘孜说话的这一功夫,已经缓了过来,看着满目不甘的刘孜,慕容姝就气不打一处来。心想,如果自己方才没有看错的话,那刘孜想要逃出去的时候看自己那一晚,是想要杀了自己吧!若不是有绳子捆着,刘孜身边又没有什么可用的兵器,慕容姝毫不怀疑,那时候刘孜一定会挥刀杀了自己。

    对于一个想要自己命的人,慕容姝这时候,还真是提不起半分好感。不过想到这刘孜除了性格扭曲一些,这些年也不算太伤天害理,慕容姝还是忍了脾气。恶人自有恶人磨,对付刘孜,她还不想自己动手。

    “世子殿下就那么想离开这里吗?其实世子也不必如此慌张,只要明珠姑娘来了我们自然会放了世子,世子自然可以回去和世子妃以及红袖招中的红粉知己们,再度**!”慕容姝语带两分嘲讽,说出的话句句露骨,敲打在刘孜心头。

    “你们若敢伤了明珠,红袖招,整个刘氏,都定与你们摘月楼不死不休!”到了这时,刘孜知道自己性命无虞,好似突然把一切都看开了。放慕容姝再一次提到明珠时,刘孜目眦欲裂,双目通红的盯着慕容姝,像是要把慕容姝吞吃入腹。

    “呵!不知世子殿下可有看过你现在这副模样?”说着,慕容姝不知从何处拿了面镜子出来,直接比对到刘孜眼前,刘孜看着镜中双目通红,全无理智的自己,亦被惊了一跳。这还是他以为的自己?刘孜不禁怀疑。

    之后慕容姝所说的一字一言,更是要把他累积了十数年的骄傲一一打破一般。

    “看到镜中的样子了么,我只想不明白,明珠为何要放着摘月楼好好的少主不做,甘愿到你府上做一个侍妾,为你付出那么多!这些年她遭受的一切,你当真是什么都不知道吗?你待明珠如此,那你又有什么资格去让她继续留在你身边?”慕容姝说着,心里都替明珠感到痛惜。

    看着刘孜像是受了打击的模样,慕容姝觉得需要再加一把火,继续说道:“恨吗?是恨这样的自己,还是恨想带着明珠离开你的我?如果,世子殿下在红袖招时,也能够拿出现在这般恨我的底气,拿出你真正的实力的话,或许,我还可以放了你,可是现在,已经晚了!就是你带上红袖招所有的人来,也已经晚了。所以,如果世子殿下还要继续恨下去的话,不妨,也带上自私自利的你!”

    刘孜听到最后的一句话,一身的杀意顿时软了下去,停止了挣扎,再看慕容姝的时候,除了恨,只有深深的无力与挫败,似乎还有一点点茫然。自私自利的自己吗?刘孜脑中一直回响着慕容姝说的第一句话,仿佛这才看清了自己,都是因为自己的自私,因为自己的懦弱,所以才变相的纵容了慕容姝几人把自己一路挟持到了这里。如果,明珠真的离开了,那么让她离开的最大的祸首,其实是自己。突然的意识让刘孜一时陷在了无法自拔的痛苦之中。

    看着刘孜那样的神色,慕容姝就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方才趁着刘孜看镜子时一瞬间的茫然,慕容姝之后的每一句话,都加了内力在其中,故而才能够轻易的打乱了刘孜的心绪,达到现在这样的效果。只有这样,尝受过真正失去的刘孜,才能懂得珍惜。

    然而看着这样痛苦的刘孜,不知为何,慕容姝却感受不到什么胜利的愉悦感?她也不知道,自己一路这样利用刘孜对明珠的感情去达到目的是对还不对。慕容姝觉得,纵然要让刘孜懊悔痛苦,那也是只有明珠才又资格的,自己现在这样做的立场,又是什么。

    刘孜沉浸在无限的懊悔与痛苦中没有发现慕容姝的异样。然而王奕一直都在关注着慕容姝,自然感受到了慕容姝不同寻常的情感,不禁将手伸了出去紧握住慕容姝,在她手心比划道:“这都是明珠自己的意思,阿姝你不必自责!”

    慕容姝能感受到王奕想要安慰自己的心情,也明白自己其实没有什么立场去感情用事。遂回道:“我知道,我也知道什么是对的,兄长不用担心。”

    慕容姝很快的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这个时候,刘孜也没有了其他的心思,只在那里颓废的坐着。马车之外还有打斗的声音,看样子,是慕容姝这一方站了上风,却也不知这一场战役,要什么时候结束。

    王奕觉得时间拖得有些久了,遂拉开帘布向外面吩咐道:“速战速决!”还在胶战的一众人听到王奕的吩咐,知道他等的有些不耐了,交换了神色之后顿时变换了阵型,决定以攻为主。阵型变化之后,王奕这一方的优势更明显了些,只是君竹琴音的威力还在那儿,想要赢并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

    王奕无奈的摇了摇头,最终还是拿出了自己的管萧。

    慕容姝看着王奕那一副恨铁不成钢,就这么点人居然还要我亲自动手的样子,不觉被转了注意力,轻笑出声来。

    王奕拿出自己的管萧,听了会儿君竹的琴音,这才吹奏起来。

    君竹的琴音主要以雅致为主,就像是月静春山空,清泉石上流一般的意境,其特点也是在一派平和之中,不知不觉的的乱了别人的心绪进而让人气息紊乱,实力受到限制。

    王奕的萧声一起,慕容姝却感觉自己来到来大漠孤烟直的景象里,大漠孤烟,长河落日,风沙映得落日的余晖充满了悲壮。也难为了王奕,能够用萧声吹出尺八的意味来,慕容姝惊叹。

    还在自责的刘孜听到萧声,也是惊异的看了王奕一眼,之后苦笑的一声,又垂下了头。

    王奕与君竹两种不同的曲意碰击在一起,君竹一派平和的琴音被打乱,对于马车在还在奋战的十七等人的影响也是突然大打折扣。王奕的萧声,更是在无形中助长了十七几人的士气,一时间,刘孜手下的人开始节节败退。

    君竹在碰到王奕萧声的时候,就知道自己还是估错了慕容姝两人的实力,心想眼下的情况,再想要救出刘孜已经是不可能了,也不恋战,在感受到明显的败势时,很是识趣的退了出去。随着君竹的退出,还在奋力抵抗的红袖招其他人少了君竹琴音的支撑,更是溃不成军,马上败下阵来。

    离王奕吹箫不过是一会儿的光景,十七就又回到了马车上,扮回了原本车夫的角色,轻轻将马鞭一杨,马车又开始向前方行进起来。

    一场激战便这样结束了,慕容姝见君竹那么果断的退出,心中也是诧异,这君竹怎么会这么识趣。

    料想他与刘孜,应该也不是什么能出生入死的关系,不然,又怎么会这样轻易的就放弃了。慕容姝又想到了在红袖招的时候,君竹看着自己的,那讽刺的眼神,不觉有几分好奇漫上心头。想来那君竹,也是个有趣的人呢,只是不知道,将来是敌是友。慕容姝更多的,还是不想和君竹这样不声不响就能置人于死地的人为敌。

    等马车再一次停下来的时候,已经接近午时。夏日的阳光很是刺目,细细碎碎的落在深幽小径中,洒下一片光影。

【二十八】紫藤花

    “雪姑娘,公子,到了。”马车停下后,十七象征性的朝慕容姝与王奕两人说道。

    慕容姝象征性的应了一声,也没有管顾依旧一脸颓废的刘孜,自己径直下了马车,王奕见到,很是自觉的扶了慕容姝一把,然后也跟着下去了。似乎都没有打算把刘孜带下去的想法。

    十七看了看动作干脆利落的两个人,望了望天空,心想,看着这意思,是要让他来看着刘孜了。又在心中腹诽了两人几句,十七这才认命的坐回了车边,看着里面被绑着的刘孜,丝毫没有要为他松绑的意思。

    越过层层丛林,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只见眼前是一个开满了山花的院子,花木重叠,风光明媚,确是一个景致极好的地方。也难为几人,能在丛林深处建造出这样一个别致的院子。

    刘孜自从被几人带上马车后,就进了丛林,之后红袖招的人跟上来也被摘月楼的人也拦下了。十七架着马车这一路上不知绕了多少的弯子,处在封闭情况下的刘孜一开始虽然还是留了心眼想要探知一二,可无奈,慕容姝他们对于此处的保密工作可谓是滴水不漏,故而这一路上,刘孜也不知这里是何处。

    深深的挫败感自刘孜心底袭来,他只感觉自己一路上留下的所有心眼在慕容姝与王奕眼里,不过都是些不入流的小把戏,被人那么轻易的,就拆穿避开了。

    “刘公子,依我看,你还是少动些心思的好,我们也不是要取你性命,等人到了,自然会放你离开!”十七见到刘孜那副王奕,不禁动了几分心思,再一次的提醒他,他的命是需要明珠来换的。

    果然,刘孜听到这话的时候,脸色变得又更难看了些,慕容姝等人每提一次明珠,便是在打一次他的脸。

    不得不说慕容姝方才用了内力故意说出的那一番话,给刘孜心里留下了不小的打击。可想而知,明珠走之后,刘孜定然会被内疚和懊悔的情绪席卷内心,久久不能释怀。而当刘孜能够再一次回到之前在红袖招那样绝然的心境的时候,被愧疚和懊悔席卷了那么一阵子的他,已经再难回到当初的冷心冷清了。

    从前他对明珠或许只用了五六分的真心,经此一事后,那五分真心便能化作**分乃至于十分。只有这样,慕容姝他们接下来的事情才会容易很多。如果不是时间紧迫的话,慕容姝自己,其实也并不想用这样的方法。不知为何,这样的方法让她觉得,哪怕到了最后,明珠得到了刘孜的十分真心,可却是这样通过算计得来的,那最后得偿所愿的明珠,可会感到难过。

    慕容姝与王奕两个人进了院子,就在院子里的花树下坐着喝茶。院子里有大丛大丛的紫藤花,浅紫色的紫藤花团锦簇,层层叠叠的垂落在空中,格外的好看。在这样的初夏时节,见到这样的紫藤花,慕容姝心中不禁有几分惊喜,感觉竟有些像前几日赶路来江阳时路过的那座种满了桃花的院子一样的惊喜。

    慕容姝记得,在自己邺城的院子里,也有这么一架子的紫藤花,那还是自己幼时央着慕容湛给她种的。月前宁远成亲前那段日子,自己还和王兰在院子里剪了紫藤花的花枝做过蔻丹用来涂指甲。

    慕容姝那时候是为了不让王兰担心才故意作出的对紫藤花感兴趣的样子,现在想起来,只觉得那时候做出来的蔻丹似乎也很不错的样子,带着淡淡浅浅的香气,颜色也很清浅,衬的指甲莹亮剔透的,只可惜那时候自己心思不在那儿,平白浪费了好好的花。

    “兄长,这紫藤花可是改了花期?”慕容姝走到花前,看了看满架子的紫藤花,轻轻嗅了嗅,鼻尖盈满了淡淡的清香。

    “我有位旧友在花草上颇有建树,前几年他在南地发现了株开得较晚的紫藤花,便带会去种了一院子,之后有了更多的品种,院子里的花又有些多了,便也给我搭了这么一架子的花。”王奕向慕容姝解释道。

    “所以,上次院子里的桃花也是兄长那位朋友培育出的?”慕容姝想到了那满林的桃花,觉得应该是出自与同一个人,遂问道。

    “嗯!”王奕想了想,顿了顿,才答道:“只可惜因为条件所制,那位朋友研究了许久,也只培育出了将花期延后至五月的桃花,而且花树因为要移栽,涉及到了诸多水土上的问题,故而只在那处院子里种了些,不能让阿姝尽兴。”

    听着王奕说可惜,慕容姝却觉得,能开到五月,已经很不容易了,遂不在意的说道:“能到五月已经是不易了,更何况,花开花落自有时,花开了可以让人尽兴观赏,花落了,等第二年的花开的时候再看便是,若是这话一年四季时时都见得到,反而失去了这花的珍贵之处。一年一次,这样,也很好!”

    慕容姝说着走到花下,见此刻花架下面已经有人摆好了棋盘,想到在邺城的那阵子,自己也是经常在紫藤花驾下面下棋。而且这时候花架正好也可以遮阴,用来打发时间最好不过了。故而慕容姝也不客气的径直坐下说道:“兄长,这花开得那样好,不如,我们下棋吧!”

    王奕听着也正有要下棋的意思,遂坐到了慕容姝对面准备下一场棋。看着慕容姝在眼前认真布棋的样子,王奕想,慕容姝说得没有错,花开花落自有时,又何必执着于一个执念,目前这样,就已经很好。

    阳光洒落在花架上,变成了昏黄的颜色,棋盘上枝影摇曳,错落有致好看极了。黑白两色的棋子布落在棋盘上,映着花影,慕容姝感觉,此时此景,还真有几分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感觉。

    摆弄着棋子,这样慕容姝想起了自己在邺城那副用暖玉打造的棋子,那才是真正的触手温润的好玉。眼前的棋子虽然也是玉打造的,终归还是少了几分温润的触感,不过想想也是,这世间,除了宁远那般的人,又有谁会因为自己一句话便把世间难寻的美玉,轻易的打磨了棋子出来呢!

    慕容姝再一次想到了了宁远,只是这一次,她没有了以前那种触情生景的感觉,也没有一样那样满心的唏嘘,只是突然想到了有几分怀念,对于故人的怀念。

    “阿姝有心事?”王奕发觉慕容姝已经盯着眼前了棋子看了许久了,遂出生问道。

    “没有,只是想起我家里有一副暖玉打造的棋子,突然想起来,不禁有点儿后悔这次出来没有把它一并带过来了。”慕容姝解释说道,心里又想到,还好自己没有带出来,不然这一路磕磕绊绊的,要是在哪儿磕到碰到,失了灵性怎么好。

    王兰没有和王奕提起过那副棋子是宁远打磨了送给慕容姝的,故而王奕也不知道慕容姝说得那副棋子的来历,现下见慕容姝现在一副坦然的样子,王奕也没有多想,只觉得暖玉打造的棋子,等回了邺城,可要好好见一见。

    慕容姝已经布好了棋局,只等着王奕落子,之后的大半日时光便这样过了去。慕容姝在棋道上确实很有天赋,一身棋艺也一日一日的越发精进起来。王奕明显的感觉得到,慕容姝下棋的格局渐渐的大了起来,然而,与此同时,她又能够兼顾到细末处都一些细节。如今,纵是王奕与她下棋,她也能从容应对了,虽然最后的结果还是败多胜少,不过,总算是有了进步,不再是一边倒的形态。

    看着慕容姝认真落子的样子,王奕不禁有些欣慰。感觉纵是自己,也能从慕容姝下棋的方法方式中学到一二了。

    院子里慕容姝和王奕两个人下棋下得用心,然而院外的十七就不是了。没有王奕的吩咐,十七也不敢贸然的带着刘孜进院子,就一直在马车外看着刘孜。

    刘孜现在因为受了打击的原因,也不说话,就一个人坐在马车里。十七刚开始故意提明珠的时候还能够看到刘孜神态上的变化,可到后来,刘孜大概是自责到麻木了,不论十七怎么说,就还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刘孜的模样生的并不难看,甚至说,还有几分俊秀,可是再好看的人,如果一直苦大仇深的看着你,再好的兴致也会突然没了。虽然说,刘孜现在这副王奕,也有十七自己的原因在里面。

    十七守在外面,一个人也无事可做,只能一会儿看看天,一会儿看看地的。十七突然就想到走了一晚上的十六。以前十六没走的时候,虽然自己依然看不到她的样子,可只要自己无聊了,多唤几声十六的名字,也总能听到点动静来回应自己,不像现在,真是无聊啊,突然有点儿想念十六是怎么回事。

    十七就这样发了一个下午的呆。

    日暮渐渐西斜,院子里慕容姝和王奕两个人还在有说有笑的下棋,十七依旧在外面发着呆。至于刘孜,还在等,等一个他一点儿也不希望来的人的到来。

【二十九】明珠

    大半日的时光悄然而过,花架下,慕容姝已经与王奕下了两局棋,待慕容姝落下最后一颗子,第三局棋也落下了帷幕。

    “阿姝,你输了。”王奕已经在开始收棋,一日便又过去了。慕容姝感叹了一番这样悠哉悠哉的日子,还真是有点儿虚度光阴的的样子。也跟着帮忙收棋子。棋下完了就该办正事了。

    十七坐在马车外发着呆,望眼欲穿的看着前方的小路,当午日的最后一丝阳光将要隐于山下的时候,十七终于看到远远的小路上多了一个身影,正踏着光影向这边走来。

    十七眼睛轻轻一眯,将嘴边刁着的狗尾巴草一吐,看着前方逆光的少女,觉得有点儿耀眼,心想,是不是所有重要人物在出场的时候都要逆着光来以显示自己的重要性啊,改日自己也试试。

    “嘿,刘世子,你等的姑娘来了!”十七很欠的朝马车里的刘孜说道,似乎对于明珠的到来感到很雀跃。

    刘孜听到明珠到了,情绪的压抑似乎到了一个点,眼中竟然闪出了泪光。明珠到了,自己得救了,本来是皆大欢喜的场面,可为何就落了泪呢!在那年生母去世时,他以为他已经落尽了此生的最后一滴泪,可为何,现在泪腺那么酸,酸的眼泪不受他控制起来。

    十七看着这位刘世子的眼中漫出了泪水。心里激动之情无以言表,向来以冷心冷清闻名的刘孜落泪了,他怎么就觉得是那么可遇不可求的一件事呢!看来那句“男儿一生两行泪,半为苍生半美人”确实不假。

    十七越发期待起等明珠走近时这位世子的反应了,最好,还能在他面前说上两句话,让刘孜更痛苦些。不得不说,十七骨子里是非常欠的,还有几分奇怪的恶趣味。

    明珠自府中得到了刘孜被挟持的消息后,就一路感赶来了这儿。远远的就看到了院子外面的马车,自己终是在太阳落山前赶到了这里。

    明珠本来打算直接就进去了,十七却朝着她的方向吹了个口哨打招呼。明珠和十七本来也算是旧识,遂礼貌性的朝十七回道:“下午好啊!”

    “下午好!”十七笑嘻嘻的回道,看样子对明珠进去之后将要发生的事情很期待。

    临近院门,明珠想了想,朝着马车深深看了一眼,向十七确认道:“十七,我进去后,你们会放了他吧!”明珠说话的语气一直很平静,也很坦然,对自己将要面临的一切,似乎也没什么在意的。

    “当然,我们要的,从来都是你一个人。”十七毫不迟疑的回答了明珠的问题,看着明珠的眼神像是在说,你快进去吧。

    明珠看着马车的方向,一颗心仿佛沉得不能再沉,自始至终,刘孜都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明珠想,今天之后,或许真的就再也见不到了,还是朝着马车的方向说道:“公子,如有来生,我们也不要见面的吧,情之一字,太苦,我受不起!”

    说完,即转身,明珠有的,只是满心的释然。公子,我这是在拿命和你作赌,如果,如果之后还是如此,那明珠以后,便再也不会手下留情。

    自始至终,刘孜都未发一言,明珠想着,走进了院子。

    最后的阳光将明珠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长到让一路围观的十七觉得,这是最后的道别。莫名的,鼻头有点儿泛酸是怎么回事,十七吸了吸鼻子,继续很欠的朝马车里的刘孜说道:“好了,现在明珠来了,世子殿下你可以走了!”

    十七本以为,明珠方才在外面说了那么多,刘孜会说些什么,未想明珠等到的,却只有沉默。此刻听到可以离开,刘孜达成所愿,至少也应该有动静了吧!

    十七在外面等了许久,也没有见到刘孜出来的动静,十七等不及,便自己上前把轿帘掀开。正准备再开口刺上两句,未想,却刚好对上了一双盈满了泪的眼睛。十七只感觉心里莫名的不舒服起来,本来还想故意说出来刺刘孜的一些话顿时也说不出口了。

    算了,恶人自有恶人磨,自己还是不强做恶人了,十七想着,也没有继续为难刘孜,不情不愿的给他送了绑。

    身上的束缚被解开,因为被绑得久了,刘孜行动上还有些僵硬,想要起身,却又跌了回去。十七看不过去,想要上去帮一把手,却被刘孜推了回来。

    “行,你倔着,小爷我还不乐意呢!”十七看着刘孜的模样实在是看不过眼,就走开了,走时碎了句:“怎么连我也跟着矫情了!”想想实在是不应该,自己怎么就会觉得他有点儿可怜呢!不过最终,十七也没有走得太远,他还是要确保,刘孜能够顺利的走出去才行。

    明珠来的时候,天地之间尚还有着一缕阳光,而等刘孜走的时候,阳光也跟着明珠,渐渐消散了。

    刘孜被束缚的后遗症还没有消散,十七看着他艰难的下了马车,一步一步的走在对面的路上,蹒跚的背影好不狼狈。走了几步,刘孜突然回过头来朝着院子里吼道:“将来明珠若是丢了性命,我刘孜,就是拼了一切,也定要铲平摘月楼!红袖招与摘月楼,不死不休!”说话时,刘孜用了极大的力气,整个身躯甚至都在颤抖。

    十七想,这人若是这时候倒下了,自己大不了再良心发作一次,把他扛到外面去,反正,他迟早都是要被打晕的。

    十七心里打算着,就见摘月楼的人已经利落的出手,把刘孜打晕了,扛进了另一辆马车。刘孜本来是想要自己走出去的,心想,这些人应该会给他指指路。未想,摘月楼的人那么直接,直接就上手了。被打晕之前,刘孜感到微微的疑惑,为什么他们来的时候,没有也把他直接打晕了带走呢!

    等刘孜再一次醒来的时候,他已经又回到了来时的那片从林之中。摘月楼中的人也已经早早的退了出去。满天的星子闪啊闪,亮啊亮的,可他的星光,却好像已经回不来了。

    “公子,你醒了!”秦玉娘见到刘孜醒了,出声问候道,双目之中,尽是满满的担忧。

    “嗯,秦姨!”刘孜这才注意到秦玉娘等一干人,都等在周围,看样子,似乎她们今天一整天都待在这儿。

    “红袖招如果与摘月楼相抗,有几分胜算。”刘孜突然出声问道。

    “摘月楼实力难测,恐怕只有五五之分。”被刘孜突然的问话一惊,秦玉娘想了想,面露难色,向刘孜说道。

    “那若是加上整个刘家呢?”听到五五之分,刘孜又说道。

    “主上三思。”听刘孜这般说话,红袖招的人顿时随秦玉娘跪了一地,劝声说道:“还请主上顾及大业!”

    刘孜看着跪了一地的人,只觉得自己从未这样无力过。

    “大业,又是大业,若是没了她,我要这大业有何用!”

    白日里在慕容姝和王奕那儿受的屈辱,明珠离开的无力感,一切压抑着刘孜的情绪好似在这个时候达到了一个临界点,刘孜迫切的想要宣泄出来。

    纵是秦玉娘,也被刘孜这番动作惊了一惊。那明珠,竟然对少主有这样的的影响。突然间的意识让秦玉娘不禁庆幸,所幸,明珠姑娘离开了,不然,容这样的一个女人在少主身侧,少主才是真正的大业难成。

    秦玉娘想,这时候,还是应该先稳住刘孜让他不要意气用事才行,遂出言道:“主上,明珠姑娘再好,也终究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这次能抵主上一命,也是她的福分,她本就是自愿的。再说,这明珠姑娘来自摘月楼,她走了,反而少了一个隐患,少主也不要太在意了,还是要以大业为重啊!”

    以往每次,刘孜因为明珠起了动摇之心,秦玉娘也都是这般说话的。虽然这一次刘孜的情况好像比以往要不同一些,秦玉娘也没有改了说辞。她以为,以大业为主的刘孜,这一次,也会如往常一般听自己的连着。

    但秦玉娘不知道,刘孜现在的情况与以前不一样,这一次,刘孜以为明珠是真的要走了,再加上被慕容姝扰乱了心神。再听到秦玉娘这样的话,只会让他想起以往,想起明珠一次次的付出,自己一次次的妥协,又怎会被劝住。

    “明珠从来都不是隐患,我主意已定,你们休得多言,如果将来还有谁再诋毁明珠,楼规处置。”刘孜盯着秦玉娘吩咐道,眼睛红红的,看得秦玉娘心中一紧,记忆里,这似乎是少主第一次用这样的语气与自己说话。

    秦玉娘第一次感觉到无措,少主怎么,突然就变了一个样子呢!突然,秦玉娘想到,刘孜生平,最在意的就是夫人了,只要提起夫人,少主一定会想清楚的,遂再次劝说道:“少主,你不想大业,那你想想夫人,你想想夫人对你说的话,少主,你难道忘了夫人是怎么死的了吗?这血海深仇,你不报了吗!”

    果然,在秦玉娘提到刘孜娘亲的时候,刘孜神色变了变,沉默许久,没再说出反驳的话来。秦玉娘这才安心,还好少主,心里还是念着夫人的。

【三十】明珠2

    母亲吗?刘孜记忆里,母亲的样子已经很模糊了,只记得一个影子,她抱着自己说:“阿孜,以后别像母亲这样为了情爱不顾一切,你要拿回属于你的一切!”

    耳畔想起呜咽的哭声,多少次,刘孜在哭声下久久不能安眠。每一次在他想要歇下来的时候,耳畔就回荡起女人的哭声,那哭声吵啊吵的,让他不得不再一次执起刀刃,像那些形形**的敌人挥刀。

    鲜血溅了他满身,在一片血泊中,他丢了刀刃,惶惶的跌倒在地,可那道声音却一直推着他不断的往前。就在他以为,一辈子就要这样过去了时候,前方突然有了一道光,那个叫明珠,人也如明珠般璀璨的女子她笑着对他说:“公子,我会陪着你,陪着你一起,历遍山川风雨。”可是现在,风雨还没有停下,可那道光却这样突然从生命力再次消失了。

    如果未曾经历过阳光,那便不会畏惧黑暗,可是,在已经习惯了拥有阳光的日子后,现实却突然告诉他,他的阳光不会回来了。

    哭声还在刘孜的脑中不断回想,忽的,他只觉哭声淡了些,阳光似乎就在不远处,正等着自己上前。那么,自己是否,也可以上前追上一追,或许,黑暗的人生,可以再次被点亮呢!

    刘孜转过头来,看着眼含期待的秦玉娘,好似在这突然的一瞬,就什么都想明白了。

    秦玉娘看着突然间恢复的理智的刘孜,却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她看到,刘孜的眼睛里,多了一丝光亮,那是她记忆里的少主,不应该拥有的东西,大业未成的少主,怎么能有牵绊呢!不行,她一定要阻止这一切,明珠,绝对不能留下来。

    “秦姨,我真真切切的想好了,我,要去找明珠!”刘孜一字一句的看着秦玉娘说道,语句是是他从未有过的坚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

    “主上三思啊,玉娘恳请主上收回指令!”秦玉娘说着,所有人都在劝着,让刘孜三思。

    刘孜看了看眼前的人,三思过后,他依旧,只想要救回明珠。明珠是他生命里的光,也只能是他的光,他这一生,纵是死,也要带着那束光一起下地狱。刘孜只感觉自己的心从来没有这般坚定过,听着诸人的劝告,也再无半分的动摇。或许,是凉薄太久了,周围都太冷了,他也想,完整的拥有一道,属于自己的阳光。

    “秦姨,你现在只有两个选择,一是随我救回明珠,二是,离开红袖招。”刘孜看着含了满眼的泪水,带着一众手下请求自己放弃明珠的秦玉娘,突然想起,从小到大,每一次在他想要去追求些什么的时候,秦玉娘都是这样看着他。

    每每对上这样一双哀切的,含满了泪水的秦玉娘,就会让她想起那道模糊影子,还有呜咽的哭声。只是这一次,他再也不会妥协了,或许,他也应该为自己而活,母亲的仇,他会去报,属于他的东西,他也会拿回来,只是,这一切,绝对不是以失去明珠为代价。

    摘月楼如何,突然也都不重要了。刘孜想着,毅然的转过身去,想着城中的方向走去,在那里,才是他的场子,江阳的天,确实该变上一变了。

    看着绝然的刘孜步步离去。秦玉娘的眼泪,终究没有落下来。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慌张,一切不该是这样的,少主,少主他怎么能有这样的意志呢,他的心里,应该只有仇恨,只有仇恨,才是少主真正该拥有的东西,情爱这种羁绊,只会毁了少主。

    秦玉娘站了起来,心想,如果少主不能做到,那就由她,替少主清楚前路的障碍好了。

    “红袖招弟子听令!”秦玉娘朝着一众人吩咐道。

    “在!”

    “听我命令,时刻关注明珠等人的动静,若发现明珠的身影,不计代价,杀了明珠。”秦玉娘说话的眼神突然冷冽了下来,朝着众人吩咐道,眼中尽是杀意。

    为首的弟子听到秦玉娘的吩咐,发觉秦玉娘的吩咐似乎与方才主上的意思不一样,犹豫的问道:“夫人,方才主上的意思应该是要我们救出明珠姑娘,您现在是……”

    身后的一众红袖招弟子也有相同的疑问,亦不解的看向秦玉娘。

    “主上为情所困,难不成我们也要跟着糊涂吗!明珠,只会是主上成就大业的一个祸害,我们杀了他,是再为主上做事。明珠一死,过一段日子,主上自然会清醒过来,到时,一切罪责,自然有我担着!”秦玉娘向着这种人解释道,众人听了,也觉得主上从来都没有否决过秦玉娘的话,这一次,也应如是。

    再说明珠进了院子,正好看到慕容姝与王奕两个人在收棋子。一副悠然惬意的姿态。花架上的花开得正好,可谓是云想衣裳花想容,春未抵情浓。现在是初夏,想想,也应该和夏日没有多大的分别。

    “阿姝,好久不见!”明珠朝着慕容姝打了声招呼。

    见到明珠进来,慕容姝眼中也有几分惊喜,自己与明珠自从五年前一别,已经有许久没有见面了。明珠的样子,只是五官长开了些,人也瘦了些,总的来说与记忆里的样子差别不大。

    “好久不见,可想死我了!”慕容姝见到明珠,一路小跑的跑过去一把抱住了明珠。

    “阿姝还是以前的样子!”明珠倒是没有被慕容姝的热情给下到,只好笑的说。

    慕容姝抱住明珠的时候也被吓了一跳,慕容姝记忆里的明珠还是一个小胖妞的形态,刚见到慕容姝以为她只是受了些,结果一把抱上去,才发现明珠瘦了好多,感觉身上都没有什么肉了。

    “你还说呢,我还是以前的样子,可你怎么瘦了那么多,你还我的小胖妞!”慕容自己说着,都觉得有点儿心疼。也不知道明珠这几年都发生了什么,都不像以前那样了!

    明珠浅浅一笑,露出好看的梨涡来,朝着慕容姝说道:“当然不能一直胖下去了,阿姝不也和我说,瘦点儿才好看嘛!”只是明珠说话时的笑意,却不达眼底。

    慕容姝看得出来,心里还是心疼。慕容姝抱够了,转而牵住明珠的手,拉着她往花架下走,热切的向王奕介绍道:“兄长,这是我表姐,月明珠!”

    “月姑娘好!”王奕颔首示礼。

    “王公子好!”明珠也是知道王奕的,大方的朝王奕打了招呼。

    之后,王奕知道慕容姝要叙旧,也没有多说其他的话,自己在一旁看起了书。

    明月看着慕容姝对王奕毫不避讳的样子,有些诧异,不过想到,王奕既然是阿姝信任的人,那么自己,自然也没有什么好避讳的,遂与慕容姝自然的聊了起来。

    “阿姝,我都没想到,能在江阳见到你,姨母给我写信的时候,我都有些不相信呢!”明珠看着慕容姝感慨道。

    三年前,自家母亲就把自己从摘月楼赶到了江阳,说是让她不减个几斤肉就别回去了。明珠这才一个人来到了江阳,然后又阴差阳错的遇到了刘孜。

    再然后,明珠真的就瘦了,变成了现在的样子,除去各中心酸,从另外一个方面来说,也算是终于有资格回到摘月楼了。

    在几月前接到姨母和自家母亲传来的书信,明珠这才想起来自己好像还是摘月楼的圣女。看着自家姨母心中的一番打算,明珠正好也累了,就与慕容姝和王奕两个人搭上了线。

    “我也没想到,再见到表姐会是这样一副样子,我现在还记得,五年前母亲带我到祖母家过年的时候,你还胖乎乎的,拿着一个肉饼跟我说让我不要回江北了,你把你的肉饼都分给我吃!”慕容姝说着,又想起了明珠说那一番话时的样子,笑出声来。

    明珠听到慕容姝说自己的黑历史,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嗔怪的看了一眼慕容去,故意的也翻出了慕容姝的许多黑历史。

    明珠说的时候,很本没有顾及到王奕也在场,心想,反正这个脸,她明珠丢得起,至于慕容姝丢不丢得起这个脸,那就和她没什么关系了。

    慕容姝虽然不要脸惯了,也容不得明珠把黑历史一件一件都抖出来。听明珠快要把自己老底都给掀出来了,慕容姝忙上前要去捂明珠的嘴,一边要把明珠往房间里拖,觉得有些话,还是自己和明珠悄悄说就好了。

    两个人虽然五年没有见面了,可是情谊却没有因为时间而消散,说了几句,两人仿佛又都回到了总角年华的时候。

    明珠也知道,有些话并不适合在王奕年前说,倒也跟着慕容姝进了屋子。

    王奕看着两个人拉拉扯扯的离开,不由得苦笑一声。心想,看来自己这个多余的人,还是要一个人要一个人过完这个下午了,又看了几页书,看着远处紧闭的门窗,突然觉得有些郁闷,便把十七唤了进来,让他陪着自己下棋。

    故而最后,慕容姝与明珠在房间里谈了多久的天,十七就苦着脸陪王奕下了多久的棋。

【三十一】江阳风起

    总角岁月的记忆在小院里约拉越长,不时传出几声独属于少女的嬉笑声,明媚生动。

    与这边的和乐融融相反,刘孜那边,已是另外一番不同的境地。

    刘孜回府,就见自家庶弟正在自己的院中撒野,一番姿态,仿若已经成为江阳之主一般。自己分给明珠居住的院落更是首当其冲的受到了破坏,种下的一院梨花尽数被人摧折。刘子想起在几日前,明珠还站在那里冲着自己笑来着,可现在,人去花已毁,原来,再好的人,受的委屈多了,也会离开的吗?

    刘元还在指挥着府里的下人对刘孜的院子大动土木,连刘孜何时走到了他身后他也不知。只看着一群工人莫名的停了手,朝着众人呵斥道:“怎么一个二个的都停了,都说了你们院子里的人不会回来了,这里以后是什么安排,都由我说了算。”

    “想来三弟是对我院中的这些布置不满已久啊。”刘孜似笑非笑的朝着刘元说道,走上前去轻轻拍了拍刘元的肩头。

    突如其来的触感惊得刘元心底发麻,肩头也不由得跟着瑟缩了一番。

    好似冷风拂过,带来一片寒凉。

    “怎,怎么敢,我......,我就是看着兄长院子已经很久没有修理过了,特意,特意找些工匠来帮着兄长打理院子。”刘元一副活见了鬼的模样,磕磕巴巴的说道。

    “那还真是巧了,我最喜欢的就是这一院梨花,可你今天却带人来给我砍了,你说说,该当如何?”刘孜笑着走近,看着院中散了一地的梨树枝丫,透出几分危险的光来。

    “我,我明儿就给你种上,保证只会更好看,真的。”刘远有些被吓住,忙出声保证道,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是吗?可是我就只喜欢它原来的样子,所以三弟你说,我该当如何呢?”刘孜步步走近,脸上的笑容甚至越发灿烂起来。

    刘元被逼的只能一直向后退去,直到退无可退,一脚抵在了石阶上,狼狈的在阶口处摔了一跤。

    顾不得呼痛,刘元看着此刻这般陌生的刘孜,只觉得害怕:“我,我可以帮兄长种回去的,真的!”说着,刘元害怕得都要哭出声来。

    虽说以前的刘孜就不是什么善茬,让他吃尽了苦头,可是,他,他也没见过,这么咄咄逼人的刘孜啊。若有机会重来,他一定,一定不听姨娘的话以为刘孜已经死了,跑到他院子里来撒野。

    早知如此,纵是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他也不敢啊。

    “种回去吗?这也可以,不过你看,我这满院子都是被你折断的梨花树枝丫,他们已经回不到原来的样子了。不如......”

    不祥的预感在刘元心中蔓延,可这个时候刘子却突然停住了,也不说要如何处置刘元,就只让他趴在石阶上,等待着最后的宣判。

    终于,刘元支撑不住,哭出声来:“兄长,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不该跑到你的院子里胡来,你就,你就把我当做是一条疯狗吧,以后你说什么我就做什么,你让我咬谁我就咬谁,我,我只求你,饶了我这次,兄长,看在我们也是一个爹生的亲兄弟份上,你就饶了我吧!”

    刘元连滚带爬的攀住刘孜大腿,苦苦哀求着。求生的本能使他不敢再有什么架子。

    “是吗?可是,你都说了你是一台疯狗,而疯狗却是注定听不了人话的,既然如此,我还留你在身边的话,岂不是显得我有些愚蠢?”

    刘孜居高临下,冷冷说道,冷冽的语气里看不出一丝不忍。刘元知道,这一次,自己真的完了,哪怕他是父亲最宠爱的儿子,她的母亲是府里最受宠的姨娘,他也完了。

    “来人,三公子他突然疯癫,跑出府外不知所踪,你们可知晓?”

    “诺。”周围人看着刘孜不善的神色,没有一人敢说出反驳的话,皆沉声应道。同时,刘元眼中的最后一丝希望也跟着消散,生死关头,他除了恐惧之外,竟然无路可走。

    挥退一众下人,刘孜含笑走近,看着刘元以宣判者的语气道:“好了,你不是说要帮我把梨花种回去嘛,可你看,这个时节,梨花都谢了,光秃秃的一点儿也不好看,不如,你帮我加一点颜色上去如何?”

    “不,兄长,你饶了我,我保证出去什么也不说,你要什么我都给你,你饶了我。”刘元趴着想要逃出院外,一点求饶道。只要走出这个院子,就会有更多的人看到,看到了就会有更多的人来,说不定,父亲也会来,父亲来了,自己就有救了。

    刘孜默视刘元一点点的往外爬的样子,只等他爬到门口,再生生的拽回来,一次次,一声声绝望的呼喊。

    本来一身的锦衣华服经过了长时间的撕扯,已被磨破,膝上,手上,尽是斑斑血迹,洒在大理石板铺就的地面上,触目惊心。

    无数次的重复,看着地面上越来越浓厚的血迹,刘孜已经不耐,遂命人放开刘元,等待下一步动作。

    得以喘气的刘元趴在地上,重重的喘着粗气,被生与死的恐惧折磨得已经忘记了双膝上的伤口,只是出于认得本能,还在不住的往外爬。

    刘孜没了最后等待的耐心,让人取来弓箭,对准了地上爬行的刘元。

    被求生欲折磨得忘我的刘元对周围的一切浑然不觉,似乎还在做着最后的挣扎。

    弓弦声响,箭羽划破空气,射在了刘元的左膝处,突然而来的刺痛使他暂停住了爬行的步伐。只是稍一愣神,刘元依然艰难的把手伸向了门槛处,只差一点,他就可以出去了,只差一点,就可以活下去了。

    只闻‘咻’的一声,又是另外一只箭羽破空而出,正中刘元扶住门槛的那只手。

    汩汩鲜血自手臂上冒出,刘元还要再动,小腿腹上又是深深的一箭。

    死亡的恐惧笼罩着刘元,他已经不敢再动。他不明白,以前他不是没有害过刘孜的性命,最后不吗都放过他了,可这一次,怎么会这般严重,难道只是因为这一院的梨花吗?

    刘元终于知道自己求生无望,似是认清了现实,突然笑出声来。

    已经备好下一支箭的刘孜见了,未有动容,毫不留情的射出了最后一支箭羽。

    胸膛被利剑划破,刘元一声闷哼,死亡的感觉铺天盖地而来。刘元知道,他马上就要死了,尔虞我诈的十几年的一生,就要没了,他终于被那个一直压在他头顶上,生来就是天之骄子的长兄给杀了。

    耗尽最后的力气,刘元翻过身来,正对着持箭的刘孜,才一开口,就有鲜血从咽喉里满出来,而后一生所有的偏执,皆了解在这一刻。

    刘元在最后一刻,说的是‘不配’。

    看着已经彻底死去的刘元,刘子心中却并未解气。

    那个他一向看不起的弟弟,最后居然说他不配。呵!真是天大的笑话,他不配,不配什么,不配拥有爱情,亲情,权势?

    “拖出去,随便找个地方,扔了吧!”刘孜朝着手下人吩咐道,径自进了院子。

    了结了这么一个困扰他十几年的敌人,刘孜却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喜悦,毕竟,这一天早晚都会来的不是么,现在,不过是把它提前了而已,代价却是失去了自己最重要的东西。

    护卫看着刘子走进院中,方才恍若错觉,仿佛看到刘孜在进去的时候,流了一滴泪。随即摇了摇头,心想自家主上最是冷漠不过的人,定是看错了,这才上前来整理刘元还未凉透的尸首。

    刘元虽已经没了呼吸额,一双眼睛却还是睁得圆圆的,一派死不瞑目的样子,看在护卫眼中甚是渗人。想想,还是帮他合上了眼,卷了一卷草席,往西上郊外赶去。

    刘元的死给刘府上下造成了不小的轰动,更是惊动了江阳王。

    面对重重质问,刘孜只是轻描淡写的告诉众人,刘元得了失心疯,不知跑向何处。

    这番回答自然不会有人相信,最后的结果,也不外是老王爷被气得大病一场,从此再也轻易动不得身,而某一位姨娘,也在江阳王府莫名失踪,遍寻不到下落。

    之后的几日,有人来报说在山崖找到一具尸首,看穿着像是江阳王府的人。因为是落下山崖,那人一张脸已被山下石头划得看不清长相,只有手心上的一颗红痣可以证明那人就是王府失踪已久的三公子。

    得到消息的老王爷更是气急攻心,大病加重,众人猜测,指不定什么时候,老王爷就要一命呜呼,同时江阳城中的天,也要大变一场。

    城中百姓只道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江阳王府也只挂了一天的白幡,匆匆就把人给葬了,倒像是在暗示着什么。

    在之后三天,江阳王爷病逝于家中,刘孜亲自写了奏章上报朝廷,只等着新一任江阳王任命的诏书以及老王爷的追封事宜。其间刘府二房三房的老爷们也都有到府上闹过一场,之后却都不了了之。

    江阳刘府迎来了一番全新的面貌,而反观慕容姝一行人,却不得不结束短暂的乔装之旅,与一众京都而来的官员汇合。

【三十二】风起江阳

    风扫残花,徒添寂冷。江阳王府前静无鸦声,压抑的气息遍布门庭。

    刘孜自回到刘府之后,便一直在不断派人寻找明珠的下落,同时在秦玉娘一方,亦是派出了大量的人马搜寻明珠。刘孜见此,只当做是秦玉娘听进去了自己的话,是有心帮他,对她缓和了不少的脸色,丝毫不知秦玉娘真正的打算。

    然而自明珠走之后,刘孜派人深入丛林,等人到的时候,生生庭院中已经空无一人,一行人竟是什么踪迹也没有留下。

    “主上,王奕一行人已到江阳,还请主上即刻前往城口相迎。”此刻正是刘孜心烦意乱的时候,忽有护卫上前禀报道。

    “知道了。”挥手示意护卫退下,刘孜只得暂时放下明珠的事,更衣准备前往江阳城口。

    江阳自前朝起便是远近闻名的美酒之乡,世人常有“可以食无肉,不可饮无酒,酒香何处觅,俯首望江阳”的言语,此种可见江阳酒乡之名闻名之广。只见城门口,水村山郭相映,酒旗在风中摇曳,满城之中,散着淡淡的酒香。

    众人因为王奕要来,自晨时便早早的等在了城门口以等候王奕的到来。王奕自少时就有才名,加之琅琊王氏的门生遍布天下,王奕身为琅琊王家最杰出的子弟,又是京中清贵无双的贵公子,自是引了许多人慕名而来。

    一时间,城门口浩浩荡荡的挤满了人,刘孜到的时候,看着这样的浩大,眼中一暗,似乎略有不懈,尤其是在见到最前方一身红衣的谢子阳时,不满的情绪更是达到了极点。

    众人见刘孜到了,纷纷让开一条路来。江阳城至此,终归还是属于刘氏的地界,哪怕这几年来,刘氏的情形一年不如一年。

    刘孜沿着人群让出来的长路,走到了城门口最前的地方。也就是这些年刘氏都在自家那位只知女色的父亲手里,才会一年不如一年,让谢氏这样的没落氏族,也能一步一步的爬起来。之后,江阳只会是刘家的天下,这些此等末族,终将只能匍匐在刘氏的脚下。

    “刘兄早。”谢子阳见刘孜到了,笑语盈盈的迎上去问好,只是笑不见底。这两年来,两人明里暗里的交手数次,只能说各有胜负,这次王奕亲到江阳城,无疑会成为击破江阳表面平静局势的石子,到时,一石激起千层浪,谁生谁付,无人知晓。

    “谢兄早。”刘孜淡淡回应,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厌恶之情。

    见刘孜一副懒得与自己说话的样子,谢子阳也没有自讨没趣,径自站在一边,轻轻摇晃着他那把骚气满满的羽扇,撩起几率长发,更添一抹风情。

    众人等了许久,才看到远远的有一长队向这边走来,为首两名护卫骑马护在马车两旁,车帘随着马蹄声微微晃动,从中也窥不出什么情况来。

    直到人走近,众人才觉得真实了些,这位王家公子,真真切切的来到了江阳。

    马蹄声停,护卫在两旁的两名侧身下马,掀开轿帘。

    千呼万唤始出来的王奕缓缓步下马车。一身玄色的官服衬得他身姿越发修长,如葱葱玉竹高洁林立,容颜如玉,傲洁如霜,一出场,只叫众人皆黯然失色。

    慕容姝躲在身后的马车里未敢出来,怕刘孜一眼认出了她来,至于王奕怕不怕暴露的问题,慕容姝想,王奕去红袖招的时候作了一般伪装,一时半会儿的,刘孜应该也认不出来,就这样吧。

    如今江阳以刘谢两家为首,两人还未动作,其他人虽然见到王奕心中激动,也不敢动作。

    “久闻不如一见,崇之兄好,在下刘孜,江阳王世子。”刘孜先于谢子阳一步说道。

    他相信,而今江阳王已经病逝的消息已经散开,王奕定然也已经知晓。此刻自己虽然还是江阳世子,但承袭王位只是早晚的的,身为江阳王的自己与一个出身没落氏族的谢子阳,孰轻孰重,他相信王奕能看得清局势。

    “世子安好,此次江阳之行,乃是奉了皇命而来,中有许多细节,届时到了查询之处,还请世子多多通融。”王奕也为显示出亲近之意,客套说道,同时对着一旁的谢子阳露出和善一笑。

    把一切看在眼中的刘孜对此微有不悦,好在理智还在,并未当场发作依旧与王奕谈笑风生,言笑晏晏。

    众人在城门口寒暄许久,最终才渐渐散去。为表示江阳中人对于钦差大臣的欢迎之情,有刘孜做东,与王春楼中摆下数十桌宴席,以缓解一行人自邺城远道而来的舟车劳顿。

    于是乎,一众人又匆匆赶往城中酒楼以作小聚。

    望春楼作为江阳最大的酒楼,也是王公子弟最喜欢宴客的地方。今日刘孜更是大方的把望春楼包下了整天,用以招待王奕。美其名曰,无人打扰,自然可以尽兴。

    王奕不置可否,跟着刘孜到了望春楼里。普通宾客大都留在了一楼,慕容姝自然也包含在内。

    刘孜只带着几位江阳城中不容小觑的权贵与王奕做拢一桌,上了二楼的雅间。

    刘孜虽然不待见谢子阳,然而也不好在明面上与他争锋相对,故而纵使心中有百般的不愿,刘孜还是把谢子阳也带上了二楼雅间。

    “早闻崇之兄才冠五京,是惊天举世皆难得的人物,今日一见,果真如此,直教我等相形见绌,今日来了江阳,定要指教我等一二。”

    一人持了杯盏,向王奕敬道。话中虽然满是恭维至于,眉目中却也能看到真正的推崇之意,想来是真心崇拜王奕。

    “崇之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王奕并未放低姿态,也没有故作清高,只诚意满满的承诺道。叫众人又是一番恭维之语。

    刘孜碍于自己江阳世子的身份,并未向其他人一般对着王奕推崇备至蜂拥而上的样子,只在一旁淡然饮酒,维持着自己江阳之主的风度。

    反观谢子阳,就并没有如同刘孜这样多的顾忌。似乎丝毫不在意自己谢家家主的架子一般,同着其他人对着王奕嘘寒问暖,关怀备至。

    其他人平常也不见得有多么待见谢子阳,可见他今时今日也这样放低姿态同他们一样的样子,并未使他们有过分的尴尬,反而生出几分平日不会有的好感来。也乐得给谢子阳几分面子,使他没说上两句话,都有人愿意去回应。

    刘孜看着谢子阳在饭桌上混得风生水起的样子,心情更是不美妙,却还是难得的维持着表面的和善道:“这望春楼最出名的不在乎是这樟茶鸭子,是取了养于江水畔上好的鸭子制成,味道最是鲜美不过,再请了大厨烹饪而成,诸位不妨尝尝。”

    刘孜才把话说完,就被谢子阳顺势接了过去道:“这鸭子我知道做法,还需得鸭从背尾部横开7厘米长口,去内脏等杂物,然后准备好料酒、醪糟汁、胡椒粉、盐、花椒等物,将他们拌匀抹在鸭身,腌制四个时辰之后捞出,这个时候,也正好是整只鸭最入味的时候。然后入沸水烫一下紧皮以提升口感,沥干后放入熏炉,将花茶、稻草、松柏皮、樟树叶拌匀做熏料熏至鸭皮呈黄色取出,上笼蒸两小时,出笼晾凉。”

    谢子阳这一番做法说得众人听着便是食指大动,平日也并非是没吃过这樟茶鸭子的人,然而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却也都没有细致的了解过这鸭子的制作过程,听谢子阳这么一说,不禁更加期待起来。

    谢子阳看着众人食欲已被勾起,只是稍稍停顿,便继续说道:“等鸭子放凉后,还得等熟菜油烧至八成热时放入熏蒸后的鸭,炸至鸭皮酥香后捞出,刷香油,鸭颈折成二厘长段后放盘中间,鸭身斩成四指长、两指宽条,盖在鸭颈块上,配成鸭形,另配荷叶软饼上席即可。这入油后的鸭子,最是酥香不过,鸭皮脆爽,鸭肉嫩滑,要依我来看,这樟茶鸭子,可当望春楼名菜只手。”

    谢子阳说完这么一通,引得满堂喝彩,就连王奕,也是兴致勃勃的样子。见此,刘孜更加不爽了。

    然后,刘孜掀开了第二道菜道:“樟茶鸭子过后,就是这道灯影牛肉了,之所以称它为灯影牛肉,实在是因为这牛肉薄如纸,红艳艳,油光滑,放在灯下可将牛肉片的红影子映在纸上或墙上,好似演灯影戏一般。”

    众人看,果然如此,红油与牛肉相辅相成,肉香满满,色泽鲜艳。

    等着王奕话音刚落,谢子阳继续自然的把话接过去道:“既然刘兄讲了这灯影牛肉名字的由来,那我不妨就给各位讲讲这牛肉的制法吧。首先,它取自与……”

    谢子阳开口便是洋洋洒洒的一大段话,从牛肉的选材讲到灯影牛肉的制作方法,绘声绘色,惟妙惟肖。

    众人边吃边听,更觉得人生能够尝到如此美食,已是圆满了。

    刘孜锲而不舍的再说下一道菜,谢子阳依旧是不假思索的跟上,两人争锋相对,一行人却听得入迷,可谓是美食配美酒,还有故事可以相伴。

    人生之圆满,不过如此。

【三十三】忘别离

    王奕一行人还在雅间进行着高谈阔论,慕容姝在一楼随着大众吃了个八分饱后,遂不再留恋的拉着芙蕖去了那条两人初见时的小街买糖炒栗子去吃。

    此刻天色未暗,家家户户也还没有出来,街上的行人三三两两的,不会显得太冷清,自然也谈不上热闹一说。

    慕容姝拉着芙蕖循着记忆来到了那夜买栗子的摊头,所幸,慕容姝没记错地方。

    那老伯约莫是才刚出摊,大锅也像是才升起不久的样子,空气中还弥漫着属于焦糖独有的甜香。

    “阿伯早啊!给我来两份栗子。”慕容姝闻着空气中甜甜的香味,感觉味蕾一下就被打开了。

    “好嘞,姑娘。不过小老儿这栗子还差些火候,姑娘您不放在旁边等等?”老伯试探着问道。

    这话正中慕容姝下怀,自然是满口应下。

    慕容姝与芙蕖就顺势在摊头坐了下来。说不过几句闲话,这样等着栗子也有些无聊。慕容姝遂向一旁还在炒栗子的老伯问道:“阿伯,您在这儿买糖炒栗子多久了啊?”

    “小老儿我在这个摊口卖栗子差不多有四十多年了。以前一直是我家老爹在卖,我外出闯荡也没想着回来。没想后来在外历遍风雨,我还是闯荡回来了,只可惜他也老了,于是我就把这糖炒栗子的活儿给接了下来,一直到现在。”

    老伯顺话接过,言语中不乏唏嘘之情。

    “哦。”慕容姝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转而继续说道:“怪不得老伯你卖的栗子这么好吃,火候也掌握得这么好。昨儿个我和我家兄长在这儿吃过一次后,就忘也忘不掉了,这不,今天我带着姐姐又来了。”

    慕容姝的由衷赞叹让老伯脸上的笑意又深了几分:“我靠着卖栗子养家糊口,自然也要让我这栗子能长长久久的有人愿意买才行。能有人喜欢,我就开心了。”说着,老伯手中翻炒的动作也没有停下。这样一翻一炒,空气中属于栗子的香气有浓郁了几分。慕容姝看着锅中冒起的腾腾热气,更是食指大动。

    老伯翻过一道栗子才偏头又看了慕容姝两人一眼道:“对了姑娘,你和旁边那位姑娘是?”

    慕容姝想到芙蕖在此地卖了那么多年的花,兴许眼前这位老伯认得芙蕖的样子也说不准,遂解释道:“这位啊,是我家表姐,前几年我表舅去世后给我母亲写了封信,让我们照看表姐一二,这不,我和兄长才从外面赶往江阳,一是为了看表姐,二也是可以顺便看看江阳的风土人情,涨涨世面。

    “原来如此,怪不得我听着姑娘你有一股子外地口音,倒不像我们这些地方的人。”

    慕容姝但笑不语。那老伯却像是突然对慕容姝感了兴趣般继续问道:“我记得旁边这位姑娘在此地也卖了好几年的花了,我也曾听人讲过,这姑娘她家中只有一位老父,却从未听说过她还有外地来的亲戚,不知姑娘?”

    慕容姝也不慌,此前早已听芙蕖说过,她有一位义父,在前几年过世了。再说大周前几十年曾有一场动乱,那时多少人家在动乱中失散,有外地来的亲戚,自然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正是,那位正是我舅父,前几年家中人走商经过江阳时见到,两家人才有联系起来的,老伯你不知道也罢。”

    老伯仔细一想,慕容姝说的也不无道理,笑了几声就没再问了,乐呵呵的继续炒栗子。

    慕容姝本来也没有想过一次就能让这老伯没有防心的把什么都告诉自己,一开始也没有显得太热络的样子。一开始带着芙蕖来也是想到了这点。芙蕖她毕竟是这里的本地人,自己若是芙蕖了亲戚,向来这老伯也能对她少几分戒心。

    慕容姝想的没错,老伯听完她一番说辞并为他想,只当作慕容姝是来认亲的一般人,并未觉得不妥。

    “好嘞,姑娘,这是给你糖炒栗子,还有些烫啊,拿好了。”

    “谢谢阿伯。”慕容姝接过栗子便带着芙蕖走了。这一次,只要留个映像就好。

    两人拿了栗子,并没有去找王奕。王奕现在是江阳城人人都攀望着的人,若这个时候慕容姝带着芙蕖攀上去,岂不是让自己也成了众矢之的?这点儿道理,慕容姝还是懂的。

    与王奕商量过后,慕容姝带着芙蕖和明珠住在了自家的一座私宅里。宅院虽然不大,对于三个姑娘来说也已经足够了。

    考虑到明珠也在,慕容姝恶意绕了个弯去‘荔枝春’买了只烤鸭和一坛酒带回去。

    话说明珠这段日子过得也是苦恼得很。刘孜这几天满大街的在找她,秦玉娘的人也是一样。弄得她就算是乔装打扮后,也不敢轻易出去。

    怪只怪她在江阳这几年,把自己位置放得太低,为了讨刘孜开心,把自己差不多所有底牌都献了出去。弄得现在,什么花样都不敢随便试。现在回想,明珠只觉得自己就是当初瞎了眼,蒙了心,简直就像一个傻白甜。

    一边唾弃着自己,一遍却又舍不得对自己下狠手。思虑再三,明珠找上了慕容姝,想着不管了,自己好死不死的先在慕容姝这里赖上几天再说吧。

    这几日,有吃有喝鸡鸭鱼肉的日子让明珠觉得甚是舒坦,什么情情爱爱的,都见鬼去吧。

    慕容姝才带着就走到宅子门口,明珠就循着酒味早早的守在了门外。

    “阿姝你终于回来了,可把我给盼星星盼月亮的盼回来了,你知道姐姐我有多想你吗?”

    慕容姝一进门,就被明珠一把给抱住,当真是猝不及防。

    “说什么想我,我看,是想我手中的酒坛子了吧!”这几日明珠的热情真是来得排山倒海,以前慕容姝也没发现明珠嗜酒如命的性子。慕容姝想,兴许是突然受的打击太大所以变了一个人吧,想着便觉得有些心疼,恨不得时时顺着明珠来。

    “想你和想酒,不都是一个样的吗?”明珠自顾着笑得开心,突然放开了慕容姝,窜到芙蕖身后去,只是轻轻一个动作,芙蕖鬓边便多了一朵开得红艳艳的海棠花。

    闻到海棠花香,芙蕖就知道明珠做了什么,一张如玉了脸儿倏的就红了,像极了上好的女儿红。明珠心中如是想。

    “明珠姐姐,你又逗我了。”芙蕖又羞又恼。

    自明珠来后,芙蕖便每日都要被明珠逗上几回。几天下来,慕容姝习惯了,反观芙蕖,却还是会一次又一次的羞红了脸。

    “你就别逗芙蕖了,还是快快和我饮酒去吧!”慕容姝比了比手中的荔枝春,向明珠说道。

    明珠这日特意求了慕容姝带一坛烈一些的酒,慕容姝听到要求,一下就想到了荔枝春。荔枝春就行虽然强烈,却不伤及脾胃,反而还有一些养身顺气的功效。慕容姝想,这酒,对芙蕖来说自然是最好的。

    “好,今日与你,不醉不归。”明珠拉着慕容姝就上了楼。

    至于芙蕖,她向来是不饮酒的,只淡笑着看两人走上楼去,细心地把门关好,陌陌上楼,心想等再晚些的时候,就可以上楼把两个醉鬼扶回去休息了。

    明珠拉着慕容姝上了楼,便迫不及待的把裹着的烤鸭拆开报上盘,在拿了酒碗倒了满满两大碗的酒,颇有几分江湖儿女的气势。

    看到明珠这样一番豪气的架势,慕容姝也没觉得惊异。在她看来,在这几天的范围之内,自己这位表姐做什么都是正常的,只要她肯善待自己,一切都好说。

    “明珠,这酒烈,我怕我两这样一大碗喝下去,分分钟变醉鬼。”慕容姝提醒道。毕竟这荔枝春,慕容姝也是领略过得,其酒性之烈,为她生平仅所见。

    “我就是要醉,来了江阳那么多年,我就只有这几天,想醉酒醉,多好,酒城,不就是拿来让人喝醉的地方吗?”

    明珠说着,掀开了酒坛,顿时,整间屋子就弥漫着醇酒的香味。

    连慕容姝自己,被勾得也有些控住不住,也坐了下来,管他呢,醉就醉了,慕容姝想。

    只有两人在场,明珠也顾不得什么闺阁礼仪,直接动手撕下来一个鸭腿递给慕容姝,然后在掰下另一半自己吃。

    烤鸭这种东西,大酒楼里的做工精致,用料讲究,吃法也讲究,讲究的就是一个品字,像这般大口下酒的情况,反而吃不出个中滋味来,倒不如若来一只路边小店里随便买来的鸭子,鲜香肥腻,独具滋味。

    慕容姝这几天把江阳城大街小巷都给蹿了个遍,千挑万选,买了只最具路边摊特色的烤鸭回来。

    鸭腿肉兹一入口,感受到的就是外皮的酥脆,油香满口。再饮一口斟满了的荔枝春,酒中有回甘,配上鸭肉来更添风味。

    “阿姝,这一杯,我敬你,敬你给我这么几天想醉酒醉,任性恣意的好日子,这几日,我都不知道,要是没有你,我要怎么过下去。”明珠带上了几分正经,向慕容姝说道。

【三十四】你长得很像我未来夫君的样子

    “我就你这么一个亲姐姐,难不成还能不管你了?”看着明珠这番作态,慕容姝隐隐觉得有点儿不对劲,不过也没多想。

    既然明珠想要喝酒,那么自己陪着就好了。

    几大碗荔枝春下肚,一盘烤鸭也见了底。

    明珠与慕容姝两个人本来也不是什么善酒的人,此刻已经面红耳赤,醉倒一片。

    明珠情到深处,被烈酒这么一催化,多日来的委屈一下倾泻而来,对着慕容姝就絮絮叨叨的讲了起来。

    “呜呜……阿姝你知道吗?来江阳这几天我有多委屈!”明珠拉着慕容姝的手不禁落了泪,看来是要将苦水倒上一倒。

    “谁给你委屈了,我们找他去,打得他满地找牙好不好?”慕容姝没敢喝得太醉这时候神志还算勉强清醒。

    “好啊好啊,打得他满地找牙。”明珠开心应道,后来估计是想到了画面,又面露出几分不舍来:“算了吧,其实那些委屈,说来也是我自作自受的原因,也怪不得他,我,我就是心里委屈,呜呜~”

    被明珠这样一哭,慕容姝也跟着伤感起来,想想几年前的自己,在心底渐渐被掩埋的记忆好像也要被勾出来般难受。

    “难受就哭啊,哭完之后,又是一条好汉对不对啊。”

    慕容姝实际上也不清楚这几年来明珠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之前两人通信的时候,大约是明珠觉得丢人的原因,也没有和她提起过。故而,慕容姝对于这几年来明珠在江阳的日子也是一知半解。

    也是到了江阳之后,慕容姝才直达明珠在这里过得并不好。

    “阿姝,你不知道,我在江阳做了好久的梦,我一直以为,只要我不断付出,所有的一切都会有回报。可我做了这么多,我想着,连一块石头也该捂热了吧,可你知道吗?他竟然,还是要娶别人,难不成只因为我爱他爱的深,连受的委屈,也要比旁人多一些么?呵呵。”

    说着,明珠又斟了一碗酒饮下。烈酒漫出,浸湿几缕发,映照得人儿更加憔悴。

    慕容姝记得,几年前见明珠的时候,她还是一个满身喜气的胖丫头。逢人就笑,两只眼睛眯成好看的月牙状,大家见了,都要夸声有福气。

    而现在呢,整个人身形就清瘦了许多,一手抓过去,都是硌人的骨头,以前明珠那般爱吃的性子,是怎么忍下来,或者说受到了多大的打击,才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你在江阳这几年,都经历了些什么啊!我明天,明天就去揍那个姓刘的,我们一起出气好不好。”慕容姝看着心中越发气恼,愤愤说道。

    “没用的,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你就是再怎么揍他也没有用的,反而,我还会不成器的心疼,阿姝,你说这个样子多可笑啊,真的好可笑啊!”

    明珠虽然在笑着,可看在慕容姝眼里,这笑,竟比哭还要再苦涩上三分。

    “不说了,我们喝酒,不说这些烦心事了啊!”递过去一碗酒,慕容姝自己也饮了一杯。心想,醉了好,醉了,就可以把一切都忘了。

    情之一字,太苦,太磨人。

    “对啊,没了他,我就不是活不下去了,干嘛要这么卑微。”明珠豪气一饮,眼泪还在止不住的往外流。

    泪水和到酒碗里,与酒融为一处,一碗饮下,好似把苦涩味也带了几分进去,嘴角不住的发苦。

    喝着喝着,两人一同醉了下去,抱怨了许多后,慕容姝撑不住醉意,已经倒了下去,只有明珠还在絮絮叨叨的说着往事,说到兴起处站起来蹦蹦跳跳,累极了也跟着倒了下去。

    芙蕖听着楼上的动静好像停了,这才走上楼去,把两个醉了的人各自扶回房间。

    沾了床,明珠也不崩了,倒头就沉沉睡去。

    西北处的风沙煞人,然黄沙万里,中却有一绿州连绵数百里,称西洲,洲中居一族人,唤新月族,以女子为尊。族中人有建一楼,名曰摘月楼。

    摘月楼临沙而建,处于尘世纷争之外,数百年来偏居一隅。为求自保,新月族中弟子多习武,一身身法鬼魅无双,最适为暗杀之用。

    灵安元年初,洲中河水尽枯,百亩良田尽皆旱死,风沙吹了一层又一层,新月族人为获得生机,大多外出成为刺客,后在周朝沿用摘月楼之名专为暗杀之用。一跃成为江湖生杀榜榜首之位。

    而后多年,天又降甘霖,新月族人才得以重返沙洲。只经此一变后,为未雨绸缪,族中立下新规,凡族中弟子年满十三后,皆需外出执行任务,以便能熟大周民情,方便暗杀之用。

    然周朝人素奸滑,为使族中人不受损伤,族人执行完任务数年后可归,归后终生再不得出。

    因有这样的规定,明珠在十三岁那年才会被自家母上大人从西洲撵出来。开始两年也没有给她分配什么任务,只让她到处走走,顺便减减肥,等到把大周朝的风土人情领略到差不多了,就可以回西洲继承圣女之位,没事给那些外出的子弟发一发暗杀任务就可以。

    这样想来,明珠这一生本来也还是平平稳稳,富贵荣华的一生,无奈,英雄难过美人关,唯有情字最杀人。

    那年月明珠武艺初成,又是百毒不侵的体质,月母便放放心心的让明珠一个人来到了大周。

    心想,世间危险,不过是毒物与兵器,明珠百毒不侵,中了毒也就是疼上一阵,越烈的毒疼得越厉害,这样也可以方便她张记性却不会伤身。至于兵刃,明珠轻功卓绝,自是可以无恙。

    谁想月母千算万算,没算到自己这个女儿会在情上丢了心。

    那年刚过十三,明珠好不容易得了自由能够出西洲,自然是一路南下,只为寻一个美食最多的地方混过几年再回西洲清心寡欲开着,等来年族中后辈们出来时,也好叫他们给自己带一点儿回来。

    打着如意算盘的明珠一路南下,又听人说美食配美酒,若问美酒何处寻,当属大周江阳城。

    于是,周周转转,明珠孤身一人来到了江阳城。城中酒肆极多,美食也极多。明珠仗着自己小有资产更是一路挥霍。

    到江阳的第一天就高调的上了江阳城最大的酒楼望春楼去找吃的。

    那日春风和畅,微风拂得湖面波光粼粼,从楼上望下去,只见碧波万顷,静影成壁。

    明珠上楼就唤来小二给自己点了一大桌菜摆上。

    “姑娘,您一个人?”在明珠连报出十数道菜名后,小二犹疑问道。这么一个小姑娘,虽说胖了点儿,可这么多菜,看她那小身板,又怎么吃得下,小二心想,一时不敢给明珠上菜。

    “这是自然,你们这么大一个酒楼,难不成还出不了这菜吗?”明珠朗声回道,说罢便豪气地丢给小二一荷包金叶子。

    小二接过打开一看,顿时面露喜色,哪里还顾得上明珠一个人吃不吃得了这么多菜的事。

    明珠神色飞扬,看着小二忙着跑下楼去给自己张罗晚膳顿时心满意足。

    正待回过头来就见一人走上了楼,不偏不倚正坐在明珠对桌的地方。

    来人修八尺有余,以墨玉束冠,只轻轻簪了一支白玉簪。手中亦持一白玉扇,扇面画着竹林溪水,题一小诗曰:“宗之潇洒美少年,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

    明珠一眼看过去,只觉得诗如其人,当真是貌赛潘安,才比宋玉,模样比之自家那位风华绝代的小表哥还要好看一些。

    话说明珠生平最喜欢两件事,一件是吃,一件是看美人。

    明珠小时候一直觉得自家表哥慕容湛已经是世无其二的美人,便最喜欢缠在他身边吵着让他娶她,亦曾三天不吃零嘴,抱了慢慢一大抱的零食去找自家小表哥表白。

    小表哥欣然收下后告诉明珠说,他们是近亲,以后成不了亲的。

    明珠哇哇的哭了一场,初恋宣告失败。于是决定痛定思痛,化失恋为食欲,直接把自己吃成了一个圆润的小胖子。

    虽然吃得越来越多,可明珠心里却一直都有一个美人梦。此刻见到这么好看的人,好似把多年前的芳心也给一并唤来出来。

    明珠心里还在臆想,手脚却很诚实。不知不觉的便把手给搭在了美人儿的肩上。

    “狂徒,快放开我们家公子。”被美人儿身边的护卫给大声一喝,明珠才神志回笼,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一把就把美人儿给抱住了。

    “我,我不是狂徒,我就是,就是心悦你家公子,特来亲近一番。”明珠连忙解释道,一张圆脸涨得红扑扑的,像极了一旁桌上摆着的红烧肉。

    “噗嗤。”一旁的护卫还来不及出声,被明珠抱住的美人儿却先笑了。

    “我们大周,倒是很少见到像姑娘这般直白的女子呢,在下一时失礼,还请姑娘莫怪。”刘孜这时虽被明珠给缠着,依然风度如初,耐心给明珠道歉道,眉目间不见分毫气恼。至于其中的真情假意,明珠自然是没看出来。

    “不失礼不失礼,不过公子,有没有人说过,你长得,真的很像我未来未婚夫的样子啊?”看到美人儿这般温柔的样子,明珠一颗心更是乱窜,于是越加口无遮拦。

【三十五】我叫月明珠

    “哦?那倒是在下的荣幸了。”刘孜明眸浅笑。心想明珠刚才接近他的身法,竟然没有一个人能拦住她,这样突然凑上来的人儿,还是不要冒然得罪的好。

    “嘿嘿,不过话说回来,公子你长得可真好看,真的和我梦里喜欢的样子一模一样呢。”明珠见心仪的美人儿不仅没有生气,还那么温温柔柔的和她说话,一颗心仿佛含了颗糖,甜甜蜜蜜的化开溢满了周围的没一丝空气,连空气里,都是甜甜的味道。

    “多谢姑娘夸奖,不知在下可有幸邀姑娘共进一膳?”刘孜不动声色的把明珠攀着自己的手爪子弄下来,一边做出请明珠就坐的姿势。这样被人紧紧贴住的感觉,对刘孜来说,就同生死也在别人手中一般难受。

    “好啊好啊。”明珠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连声应道,开心的跟着刘孜就坐。

    “那姑娘,你方才点的菜肴可还要?”眼看着明珠就要与刘孜坐拢一处去,店小二再次问道。

    “把那些菜都移到这桌来就是。”明珠不觉有他,直接吩咐道。

    小二不禁将目光移向刘孜,直到刘孜给了他一个确定的眼神才恭敬的退下。

    “既然公子邀我进膳,我也不好白吃公子一顿饭,所以这顿饭就由我来做东吧,正好我点的菜肴也不算少。”明珠一副理所当然的向刘孜解释道,暗暗庆幸自己点的东西够多。

    刘孜奇怪的看了明珠一眼也没有多说,心想反正自己来这酒楼也不是真的为了吃饭,也不在乎她一个小姑娘点的菜够不够吃饱这个问题。只还希望,那些辛苦布局的人能够不让他白白走上这一遭。

    在等菜上来的过程中,明珠终于想起了自家母上嘱咐过的女儿家要有女儿家的矜持一事,红着一张脸也没有再继续说话,只时不时的拿着羞涩的眼神瞟刘孜几眼,然后害羞的低下头去。

    “看姑娘的样子,并不像是我江阳人士,不知姑娘家住何方?”见明珠不说话,又时不时看自己一眼的样子,刘自以为明珠是有什么话想说而不敢开口,遂贴心的递了话头过去问道。

    “啊?”明珠还沉浸在自己给自己营造的羞涩中,被刘孜这么一打断,有些诧异,随后反应过来,便呆呆的把自己的来历和盘托出:“我啊,确实不是江阳人士,我叫月明珠,来自江北摘月楼,听闻江阳有美食许多,特来寻美。”

    周围护卫听到明珠说出摘月楼,神色一紧,不约而同的把手伸向了兵刃处。只有明珠对此还浑然不查。

    刘孜打量明珠许久,见她神色坦然,呆呆愣愣的不像是要来刺杀自己,这才容色复杂的示意一方的护卫不必动手。

    “姑娘来此,只为我江阳的美食?我还以为只要是摘月楼中人,出来都定有任务在身呢。”

    被刘孜这么一提醒,明珠才终于从眼前的美色中脱身出来,想起了自家母上的另一个叮嘱,不要见到什么喜欢的人,就把自己的老底都给交代了,不管怎么说,摘月楼这个名字,在江湖上还是很神秘的。

    明珠被问得一愣,眼珠一转,打了个哈哈想把话题一把带过:“唉,也不尽然呢,我就是摘月楼里一个打杂的,平时的人物就是到处转转,把所见的风土人情什么的变成一个小册子,然后放到特定的地方像楼里的大人们换点小钱用。这不,现在那些大人们对江阳美食感了兴趣,就让我来投点菜谱寄回去。我请公子吃饭,公子可不要把我这点儿小算盘告诉这酒楼的掌柜啊。”

    明珠神神秘秘的的向刘孜叮嘱道。

    “哈哈,这是自然,吃人嘴软,在下定然替月姑娘保密。”刘孜被明珠这一番故作神秘的样子逗笑,笑着应道。心想,一个打杂的就能有这般身手,那这天下岂不是要任着摘月楼横行了,这姑娘,就是撒谎也那么明显。他到时想看看,这样一个蠢姑娘,能在江阳翻起什么花浪来。

    “那明珠就先谢过公子替我保守秘密的恩情啦。”明珠抱拳表示感谢,对于刘孜话中的真假是一点也没听出来。

    明珠突然想到自己好不容易才遇上这么一个美人儿,怎么好什么都不做的就离开,便又请求道:“明珠初来乍到,对这江阳城中的一切都并不熟悉,故而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公子可愿在明珠逗留江阳的这段时间内,带着明珠领略一番江阳的风土人情,为做报答,明珠可以在这段时间内,贴身护卫公子人身安全。”

    说完,就眼巴巴的看着刘孜,等他作答。明珠对于自己这一身功夫,还是很满意的,若没有这功夫,刚才又怎么能绕开那么多的护卫,亲近美人呢。明珠沾沾自喜中。

    “能得姑娘的护卫,在下自然是欢喜之至,只是姑娘与在下萍水相逢,彼此都还不熟悉,这样未未免有些太过于贸然,不妨让在下考虑一番。”

    刘孜没有直接答应明珠,有心要绕一绕她,放任这样一个身份未明的姑娘在身边,并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哦,好吧。”明珠有一瞬间的失落。

    看在刘孜眼中,心也突然跟着落了一下,暗叹自己不该有这超乎寻常的反应,刘孜迅速恢复了漠然的心境。这样一个身份未明,还有着可怕身手的人,不能得之,便只有杀之。

    明珠还在失落,就见店小二已经开始上菜了,看着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菜肴,明珠心中一喜,心情也跟着明朗起来,不过一瞬,眼眸中便又有了欢欣的神采。

    ‘真是一个单纯的丫头。’看着明珠见到菜肴时那样明媚的神采,刘孜也跟着不禁莞尔,一颗防备之心消散了几分,尤其是看到明珠毫无防备的把食著伸向菜肴然后欣然咽下的时候。

    明珠动了两筷子,才想起来自己请人吃饭,怎么菜都没上完就动筷子了,再不然,也该由客人动第一筷啊。明珠懊恼的收了筷,等店小二把满满一大桌菜都上满后才说道:“刚才是明珠失礼了,还请公子先动筷。”

    “无妨。”刘孜又是一笑,压下对这么一大桌子菜的惊异,再次打量了明珠一番。如果没听错,这些菜应该是她在遇到自己之前就点好了的,现在也不见什么人来找她可见她点了是准备自己吃的。这位姑娘虽说比大周传统的女子圆润了些,可也能勉强称得上是清秀玲珑的模样,怎么能吃下这么多东西。

    刘孜感叹这世间千奇百怪,倒真是什么人都有。

    见明珠还在等着他动第一筷,刘孜估算着时间,优雅的拿起食著,看着满桌菜色,把食著伸向了红烧肉的方向。才悠悠地把肉夹起,手中的筷子便被一旁本还催促着他夹菜的明珠打落。

    刘孜这才有了几丝真正的诧异,看着明珠神色痛苦却并没有什么中毒迹象的反应,顿时有些失措。

    “公子,这饭菜里有毒。”明珠声音都沙哑了几分,捂着小腹向刘孜解释道。心底却忍不住想骂人,到底是什么人在这饭菜里下了毒,这毒性还这么强烈,看都把她疼成什么样了,幸好,幸好她的美人儿没有吃下去,不然自己,肯定又要难过好几天了,应该会比当年小表哥拒绝自己,还要再难过一点儿。

    想着,明珠把小腹又捂紧了几分,虽然这样做对于缓解痛苦并没有什么用,但聊胜于无。

    “姑娘,你没事吧。”被明珠的反应弄得有些吃惊,不过刘孜还是没有再面上显露出什么诧异,对着明珠关心的问道。

    “无事,我,疼过这一阵子就好了。”明珠摆摆手示意刘孜没有必要担心。毒性到这个时候仿佛到了最浓烈的时候,又是一阵剧痛。明珠整张面容都被疼得有点儿扭曲。

    见明珠不像有什么大碍的样子,刘孜才沉了脸色向周围人吩咐道:“给我彻查,今日不论是谁下的毒,都要给我一个交代。

    手下人得了命令,自然是收了所有的菜肴送下去彻查,偌大的望春楼被这样大的一番动静惹得走了一大半的人,剩下的一半人则在围观。

    人走得差不多了,刘孜担心的看着明珠,心中却在诧异,看明珠现在痛苦的神色,看她对疼痛的感知,都与毒药本来的属性很契合,只是,为何眼前的这位明珠姑娘只有疼痛,却没有其他中毒的反应呢。

    不过,虽然是在作戏,刘孜还是有要把戏做全的心。且看着明珠这般痛苦的神色,怎么说也是因为自己的算计出的事,总归有几分不忍。遂一把抱住明珠将她带到了城东最大的医馆处。

    然等刘孜把明珠带到医馆的时候,明珠中的毒性终于被吸收得七七八八,明珠也有了好好说话的力气。

    “公子,不用麻烦了,我已经好了。”说话的声音还有几分沙哑,但确实不像开始一般虚弱了。

【三十六】替你教训他们一下

    “姑娘,你这是?”刘孜本以为是中间毒性出了问题,可看到明珠从疼痛到恢复这么段的时间内,委实有些匪夷所思。

    本来拿明珠试毒的愧疚之心也变成了惊异。这位突然冒出来的姑娘,究竟是什么身份。

    “公子有所不知,我自幼体质便异于常人,寻常毒物进口,也就是疼上一阵子儿子,只是这次吃进去的东西毒性实在是强了些,才让我难以支撑。”明珠想也未想的将实话脱口而出,生怕刘孜觉得自己在演戏。

    听到明珠的解释,刘孜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又有了新的打算。这样一个可遇不可求的人儿,就这样随意放了回去,岂不是不太划算?

    刘孜想想,也没表现出什么看怪物的眼神,只像是如释重负一般说道:“原是如此,这次是在下连累姑娘了,所幸姑娘没事,不然在下这一生,都要在愧疚中度过了。”

    “这不关你的事,公子不用内疚,再说,我不是也没事嘛,我分得清是非的,我只怪那个暗中下毒的人,但愿他千万别被我逮到,哼~”

    明珠属于那种典型的好了伤疤就会忘了疼的人。这时候毒性散去,也就没觉得中毒是一件多可怕的事情,反而宽慰起了刘孜。

    “姑娘心性之豁达,在下着实不及。”刘孜说着向明珠拜了一拜。明珠连忙拦住他,表示自己真的不在意。一番拉扯之后,刘孜才顺着明珠给的台阶没有再拜。

    “对了,公子,你说这毒因你而起,那究竟是怎样的人要至你于死地啊?平日里,你都有这么多危险的吗?”明珠后知后觉的想起方才刘孜说是因为他的原因才会中毒,不由得关心问道。

    “确实如此,说来惭愧,在下姓刘,单字为孜,是这江阳王府的世子。只可惜生母死的早,家里姨娘一心想让庶弟继承这江阳王的位置,家父年老了难免偏心,故而连着在下在江阳的地位,也逐渐尴尬。庶弟为了王位,自然是百般毒害,我顾及兄弟情义,只能一次又一次的避开,没想到这一次,竟还连累了姑娘。”

    明珠的问话正中刘孜下怀,便半真半假的说了这么一番说辞。边说边不留痕迹的观察着明珠的反应。

    只见她从头到尾都是一副为自己不平的样子,刘孜心中得意的同时又有些复杂。只这样一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听到这样的话语,都会为自己感到不平,自己那位位高权重的父亲,又是怎么做到最自己的一切置之不理,甚至纵容庶弟姨娘几次三番的毒害自己。

    “不是明珠我胡说,公子这样忍让的做法,实在是太温和了些,要依我看,就该给公子的姨娘庶弟一些狠狠的教训才行。我娘常说,能使出下毒这种做法的,是最卑劣的人才会有的想法,这样卑劣的人,就该让他们,也尝尝毒物的滋味。”

    明珠说着,难得的想起了自己前一会儿中毒的难受滋味,说话时也真带上了几分怒气。

    她虽然单纯了一些,但自小就在摘月楼中长大,也不是什么别人以恶待我,我还要以真心回报的人。

    “姑娘说的自然有道理,可在下在这江阳根基未稳,又哪来的能力让庶弟和姨娘得到教训呢?此事,还是就此作罢吧。”

    刘孜做出无奈状道,话里还有几分苦涩。只盼着明珠听他这么说,能说出一些他愿意听到的话来。至于明珠口中的下毒者就是卑劣的言论,他只觉得有些可笑。在这样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环境里,谁又能做真正的君子。

    “公子放心,此事交给我来就好,公子只需要告诉我你那庶弟姨娘长得如何,住在哪里,公子想要怎么让他们长记性就好。”

    明珠很合时宜的说出了刘孜想要听到的话。一番说辞很是大义凛然,颇有几分要为民除害的样子。

    明珠想,此事后,自己也算是帮了这位美人儿这么大的忙,那此事过后,这位美人儿应该也能够接受自己了吧,到时候如果能够一亲美人儿芳泽,岂不是人间美食。

    初入社会的明珠又哪里知道,这人心向来是最难算的。人的面孔有太多幅,有时看到的和想到的,总会是不一样的。

    “那姑娘切记,只要稍稍给他们一点教训就好,切不可下手太重啊。”刘孜似是被明珠说动,做出一副担忧的样子叮嘱道。

    “知道了知道啦,公子你就是太善良了才会这样一直被欺负。”明珠只觉得眼前这位公子实在是太善良了一些,颇有几分怒其不争的意思。

    太过善良吗?刘孜听着明珠的言论,心中不置可否,没有多说什么的话。

    明珠既然要给刘孜“报仇”。自然要做出一些完善的准备,这几日更是有了充分的理由黏在刘孜身边陪着他进进出出。

    刘孜有意在明珠年前营造出一个善良的人设,弄得明珠一颗芳心乱窜,心花怒放的。全然没有想过其中的真假。

    在一个花好月圆,春风和煦的夜晚,刘孜递给了明珠一个小纸包道:“月姑娘,这是你要的东西,我托人找来了,给!”

    明珠顺手接过轻轻一嗅,确实是巴豆加了一点断肠草粉的味道,遂放心的把纸包收好道:“嗯,我这就帮公子去教训一下那两个人。”

    临行前明珠再一次向刘孜确认:“公子,你那位姨娘实在西院对吧,然后你那位庶弟在南苑,他们的膳食都是从一处送过去的,只是他们素来小心,没次都要提前验过?”

    “对,明珠姑娘此去,可一定要小心啊,切勿因小失大。”在得到刘孜的确认是,明珠就潇洒的翻了墙出去,没有注意到在明珠走后,刘孜神色未明的样子。

    明珠啊明珠,你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啊!

    明珠走到刘府做膳食的地方正准备在饭菜里动手脚,就听见一旁负责膳食的一个老妇人说道:“你们可都得小心一些,今晚三公子要在夫人那里用膳,要是一个不好,你们可都等着挨打吧。”

    老妇人尖刻的声音配上她那指顾气颐的模样,当真像一个刁婆子。明珠在暗处撇了撇嘴,暗叹这样正好,省得她还要一个院子一个院子的跑。

    明珠身形隐在暗处,并未让别人察觉,顺利的跟着一众送膳的人来到了那位姨娘住的西院。

    轻轻一跃,便悄无声息的攀上了屋顶,掀开一片瓦砾,透过屋子里烛火的光亮,隐隐可以看清楚房间里的布局。明珠观察的几眼,悄然合上瓦片,转移到了饭桌正上方的位置。

    膳房的人把膳食在餐桌上一一摆好打开,只见得道道都可以称得上是色香味俱全,明珠想着,就觉得浪费了这样一桌好的膳食,真的是不应该。要不然,等他们中毒了,自己把剩下的搬过来吃一点,反正自己吃了也不会有事。

    看着他们母子两个在验过毒后即将动筷,外面也适时的传出了明珠与刘孜提前商量好的动静。

    “走水了,走水了。”外院里突然有人喊道。

    周姨娘与刘越听到动静遂放下了碗筷,忙出去看外面的动静。整个西院了藏了不少了好东西,若是因为有水少了其中的一两件,她可是会心疼的。

    母子两个相互扶着走出门外,才见得不过是东厢房那边冒了一点儿火星子,下人一盆水泼过去,便灭了个干净。

    “大惊小怪的东西。我还以为是多大的事,就这样一点儿火星子也值得你们费这么大的劲儿,反而扰了我与越儿用膳的兴致。”周姨娘没好气的朝着一种下人斥责道。

    “阿娘莫要因为这些人动气,这没事不就是最好的事吗?儿子扶您回去继续用膳就是。”刘越向周姨娘劝道,说着朝院子里的下人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们退下。

    趁着一屋子的人出去的空档,明珠掀开一片瓦,对着空隙把药粉洒下,药粉入了膳食中的汤汤水水后自行化了开来,看上去并未有什么肉眼上的变化。

    明珠本意只是让两人吃一些苦头,再看刘越方才对待下人时也没有多过分的样子,反而还劝那位姨娘住手,明珠想,这样的人,再坏也坏不到哪儿去,故而只撒了一点点药粉进去。

    明珠只想着让他们吃着苦头就好,没想过要害人性命这样的事情。

    给两人的膳食里下完药,明珠便悄悄的离开了。

    再说刘孜那边。明珠一走,刘孜就派了人跟上去,回来禀报情况。跟上去的人看到明珠下了药就回来了,倒是比明珠要快了几分,于是赶在明珠之前,便把情况悉数告诉了刘孜。

    “当真只是轻轻一撒就把药下了进去?没有惊动旁人?”

    刘孜听到属下的禀报,不确定的再次问道。他本以为,刘府怎么着也是一个王府,在布置如此森严的情况下明珠能够悄无声息的自由出入委实让人吃惊。

    这样可以如若无人般自由进出的身手,仅一个摘月楼中普通的下人就可以做到?委实让人难以相信。好在眼前这姑娘心思看上去还算单纯,可在利用范围内。否则,这样的人,不能为己用,自然要早早除之才行。

    在想到除去明珠时,刘孜莫名的心悸了一下,好像,有那么一点儿不舍得呢。

【三十七】别离

    淡色的烟云将天边染的一片茫茫之色。一夜宿醉醒来,入目之处不是满室的杯盘狼藉。明珠乍一恍惚,想起自己昨夜,好像和慕容姝喝酒来着。

    怎么连醉了,都还能再梦见那个人呢?明珠起身掀开床帘,出奇的,现在还没有到日上三竿的时候,天地之间一片灰茫茫的,在这样的世界里,难得的不是一片敞亮之色,看起来,好像很适合离别呢。

    明珠想了想,拿出要在昨日就写好了的书信放在床头,翻出轻简的一二件行李悄然离开。

    江阳这个地方,她待得,也确实够久了些,久到她都快忘记,自己真正的来处与去处。

    明珠曾想过,出来了不到个十年八载,就不回摘月楼,甚至还想过不回去了,就陪着刘孜留在江阳过日子。

    如今再回想当时的想法,却只能莞尔一笑,当真是天真无邪的岁月啊,也只有那样的岁月,才会有这样天真的幻想。天边的鸟儿飞倦了,不回家,又哪里来的枝丫可以供她躲避风霜雨露呢。

    摘月楼,这个回去之后便再也出不来的地方,注定是她最后的归途。

    明珠换了身衣服,又用了楼中秘术改变了身形样貌,看着镜中已经变了个模样的自己,这才心安踏上了归程。

    所幸,她没有把自己会易容这件事一并告诉刘孜。阿娘所说的万不得已防身之用的东西,也终于派上了用场。

    那些年明珠满心都想着刘孜,他说什么都去做,结果人家,却一开始就没有想让她活着离开,当真是心寒。明珠想,要是几月前摘月楼的那位女弟子没有从刘孜的围剿中逃出来,自己怕是到今天,还会傻傻的帮着刘孜害人,甚至连累了整个江阳地区的摘月楼弟子。

    所幸,正是有了这份凑巧,让她看明白了人心背后藏着的,是绝望。这次回摘月楼,还是安安心心的当自己的圣女就好了,这些江湖中事,不属于她,而她也没有必要继续掺和了。

    明珠安排好最后的一切,牵了匹慕容姝拴在院外的马匹,便带着简单的行囊一路北上。

    果然,江阳城口密密麻麻的排了许多的人,每一个过往的人都要被查看再三才能通过。明珠瞟一眼军士手中查人的画像,却是二八年华的自己。

    不由得想笑出声来,当真是不想让自己活着离开江阳城吗?都走了还不放过,他可曾想过,自己这次离开,明面上,也算是救了他性命啊。

    罢了罢了,明珠自嘲一笑,权当自己多年来的真心都喂了狗。明珠紧跟上了出城的队伍。

    守城的军士将明珠与画像上的模样对了又对,见她身形模样都和画像上的样子有很大的出入,遂也没有多做检查,直接放她出了城门。

    走出城内,明珠回望江阳城,只见得大大的用草就的江阳二字,随着风声渐渐在眼前变得模糊。

    这座她曾以为是人间至味的城池,终究是要再也不见了。

    明珠侧身上马,一骑绝尘,与远处的风景融为一点。一切,不过是江阳城少了一个外来客,刘公子少了一个知心人罢了。

    日暮初升,花树烂漫,明珠走了一个多时辰,慕容姝才睡梦中醒来。昨夜陪着明珠喝了太多的酒,突然醒来,只觉得头痛欲裂,在床边缓了好一会儿,才算缓过劲来。

    “阿姝,可以吃饭了。”楼下适时的传来芙蕖唤慕容姝的声音。

    “知道了。”慕容姝应道,起身就往明珠所在的房间走去,心想,明珠昨夜是和自己一起喝醉的,想来,她好像喝得比自己还要多一些,应该还未起身。

    不料慕容姝打开屋门,却并未见到明珠的性子,只看到床头摆着一封书信。

    看着这样一番场景,慕容姝就知道,明珠离开江阳城了。心里不禁有些可惜,她走得这样急,自己甚至都还没来得及告别。

    想来,这一次,应该是回江北了吧,虽不愁没有与明珠再见的日子,只是慕容姝知道,明珠这一次回去,就再也出不得摘月楼了。

    慕容姝拿了信跑下楼去自然地向芙蕖问道:“芙蕖,你知道明珠是什么时候走的吗?”

    芙蕖这时候刚做好早膳,端上来的粥还冒着腾腾的热气:“就在一个时辰前,谁也没告诉就走了,我想着她是不想让人知道怕伤感,也就没有惊动她。”

    芙蕖如实向慕容姝说道,她生来不可视物,听觉却一直都比常人要灵敏许多,能听到动静,慕容姝并不觉得奇怪。

    “原来如此,她给我留了封信,想来是不敢跟我当年告别了。”慕容姝叹了口气,走向餐桌任芙蕖给自己盛粥,顺便把信给打了开来,好看看芙蕖都给自己留了些什么话。

    打开信来,入目便是独属于明珠的歪歪扭扭的字迹,慕容姝心里感叹,这么多年过去了,明珠这一手的字,还是没有一点儿的长进。

    “阿姝亲启:

    你知道的,我向来不喜欢离别这种感觉,故而这一次,也就没有提前和你打招呼了,不过我想,你那么聪明,在我昨晚突然让你陪我喝酒的时候,就应该有那么一点我要走的预感了对吧。

    让你见笑了,我还是那么没骨气,大概我的骨气就和我这一直被你嘲笑的书法一样,永远一无长进吧。阿姝,下次再见的时候,我尽量让自己的字变得好看一些,到时候,你可以来检查哦。

    对了,我这次离开,是打算回江北的,以后应该,都不会出来了吧,而且,你也知道我们摘月楼的规律,一回去,怕是这辈子也不能出来了。我知道,这时候你肯定想说,我就像一只乌龟找到了乌龟壳子,是把摘月楼当做我逃避的地方了。

    其实你说的一点儿也没错,不过,谁让我就是这么一个没有骨气,经常一点儿长进也没有的月明珠呢。

    好了,我也不和你说什么煽情的话语了,以后有事可以写信来找我吧,你只要把信送到城东的那间铺子就可以了,没错,就是你那间卖桃花醉的酒铺旁边的卖鸭子的那个小摊,没想到吧,我说过要和你来一个姊妹店一起做生意的事情居然做到了。那个地方,我没让刘孜知道,所以,你可以放心用了。

    最后,祝我家阿姝幸幸福福,美美满满啊,如果遇到刘孜,帮我揍他一顿我也不介意的。有要帮忙的,摘月楼随时为你服务,毕竟回去以后,阿娘就会让我来掌管摘月楼了,到时候,我也算是一方霸主了呢,有没有很厉害的样子,哈哈哈。

    明珠敬上。”

    慕容姝艰难的把信读完,都可以想象得出明珠当面同自己讲这些话时会有的神情,不觉得有点儿好笑,好笑完后,更多的是心疼。

    “阿姝,明珠在信里都写了些什么啊?”芙蕖发觉慕容姝自拆开信后就愣了许久,心想是不是明珠在信里提到了什么伤感的东西,不禁关心地出生问道。

    “啊?”被芙蕖这么一打断,慕容姝才回过神来,向芙蕖解释道:“也没写些什么,她就是说她回家了,让我们有时间了可以给她写信。”

    “哦,原来是这样吧,那以后阿姝你要是哪天想明珠了,我就陪你去给明珠送信去。”芙蕖表示理解,善意的说道。

    “嗯,好的,谢谢我的阿芙,现在,就让我们吃饭吧?”慕容姝带了两分笑意道。心里由衷感谢芙蕖的贴心。心想,当真是家有芙蕖,万事不愁。

    这样一个温柔又贴心的女子,确实是可遇不可求啊。

    想着,慕容姝便用起了早膳,只是心里难免还是会在意明珠的不辞而别,连着吃完一顿早饭,也没有自己一个人叽叽喳喳的说上一大堆话了。

    慕容姝记得,自己小的时候,明珠就可喜欢带着自己玩了,虽然那个时候明珠嘴上总说,因为她未来注定是要成为自己小嫂子的,所以要提前讨好自己这个小姑子才行。

    然而,等到后来明珠被慕容湛告知新月族有规矩,近亲之间不能通婚这件事后难过了好一阵子的时间,可明珠待慕容姝,依然也是一如既往地好。

    慕容姝上边只有一个哥哥,整个家里,也就只有明珠这么一个表姐,就说明珠像她的亲姐姐一般,也是说得过去的。

    这时候与明珠时隔多年之后好不容易再见却要这么快的分别,慕容姝又怎么会不伤感。

    至于明珠心中提到的那家卖鸭子的小摊,说来慕容姝还真是没有想到,自己昨日走了大半个江阳给明珠买来烤鸭的烤鸭店,居然是明珠她自己开的,想想,果然也很符合明珠作为一个吃货的属性。

    就是不知道明珠是从哪里知道,那家旁边卖桃花醉的,是自己开的。

    “阿姝阿姝,以后我出去了,我就找一个全大周我觉得最好看的地方,开一家最好吃的店,到时候,我卖吃的,你的话,就在旁边卖卖酒,姐姐我带着你,我们一起赚大钱啊。”

    总角之宴时,明珠说得话仿佛还历历在目,如今店也开了,而人,却终归是不能回到以前了。

【三十八】寻人

    慕容姝用完早膳,想了想,回到书房修书一封让人送给了王奕,明珠走了,慕容姝想,理应让王奕也知道一下。毕竟,她现在还尚不能确定那刘孜对于明珠时什么样的态度,只看那日的样子,慕容姝总觉得他对明珠还是有几分情谊的,虽然这位世子人品确实不咋地。

    江阳的事都有王奕在处理,慕容姝这几天倒是突然闲了下来,没事便写几封家书回去充当一下联络人员,再或者拉了芙蕖满江阳城的跑,顺便每天都去那栗子摊买上两包栗子再同那老伯讲上一两句话。

    这样一来二去的,那老伯同慕容姝讲的话也越来越多起来。

    这日,才吃过膳,慕容姝正准备拉着芙蕖照往常的样子出去散步散步消食,顺便去城东铺子转转,看看最近有没有什么关于明珠的新消息,就收到了来自王奕的回信。

    只闻王奕在信中提到城中的道馆处有古怪,而王奕这几天被刘孜盯得紧不方便去查,只能麻烦慕容姝代行一趟。

    慕容姝收了信读完后便就着铺子中的灯火将信烧了,这才如常的走出铺子。

    “老板,我明日还到你这里取酒啊!”慕容姝拿了两套酒,笑嘻嘻的向一旁正在算账的老板娘说道,与一半的客人无二。

    “好嘞,客官慢走。”老板娘客气回道。

    慕容家在多年前,便暗中派人来到江阳开下了这家酒铺,作为联络信息之用。老板娘本就为江阳人士,也不会为外人所疑。酒铺卖的桃花酿在江阳城中也是小有名气的,故而每天人来人来,回头客什么的洛泽不绝,像慕容姝这般常来的,并不稀奇,故而也没有引起各方暗线的关注。

    慕容姝回到宅子又是重新乔装打扮了一番,等到夜色渐深,才隐在夜色中出了门。

    城东头的道观香火旺盛,慕容姝在来之前已从酒铺中拿了一份关于道馆详细的地图,这才挤在人群中进了道馆。

    夜晚华灯初上,灯火通明,道观前头就是一汪明澈的水泊,中间搭了一座长长的石桥横跨中间,故而水影里也是一片明亮之色。

    因为道观香火旺盛的缘故,每日都有大量的人群聚集在其中,久而久之,这里也慢慢的成为了男男女女相互见面的地方。

    谁家的姑娘带着自己小姐妹出来进香,无意落下一方手帕,自有那相中的公子会捡了手帕来还,若是相互中意,那边是郎情妾意风月无端的好事,若是碰上不中意的,姑娘扭头走了就是,也不会落下什么不好的画饼出来。

    慕容姝看着眼前眼花缭乱的人群,心想,若是江北也有这样一处地方就好了,她便可以带着明珠去那儿挑夫婿了。

    慕容姝此刻并未着了女儿装,一袭玄色衣衫着身,墨玉束冠,身影算不上七八尺,可远远的看着,也还算是高挑。一张面容经过乔庄后,虽然称不上容颜如玉,却也是个清清秀秀的小郎君。

    兹一出场,就有不少的姑娘掉了手帕在跟前,慕容姝看着眼前需要六色的手帕,愣了一会儿,一时间有点儿无措。

    之所以扮了男装来,慕容姝是想着女儿家的装书毕竟繁琐,不适合跳上调下的,而男装就不一样了,脱下外衫就可以行动自如的自由跳跃,而且,还可以帮助自己隐藏一下身份,何乐而不为。

    只是没想到这里的女子,都那么大胆,这还是光天化日啊,就这样给自己暗送秋波什么的真的好吗?早知道,就下手重一点了,可真的下手重了,慕容姝又会觉得自己接受不了,真真是,好难啊。

    周围的姑娘还在等慕容姝做出回应,慕容姝想了想,只能厚着脸皮装作没看见踏了过去,虽然这样可能会碎了姑娘们的一片芳心,但是她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啊。

    慕容姝才走过去,就听见身后的姑娘不满的抱怨道:“这人好生奇怪,挡了我看后面的公子不说,竟然还污了我的手帕,真是过分啊过分。”

    慕容姝才走出没多远,脚下一步踉跄,感情自己刚才,是老孔雀开屏自作多情了啊。

    慕容姝暗暗捂了捂脸,才转过头也跟着姑娘们一并向后方忘去。突然,入目的人儿让她禁不住红了脸,远处站着的,不是王奕嘛。

    华灯映照的容颜似比星辰还要绚烂上几分,一双眼眸中透着潋滟波光,只执着一把简单的竹骨扇悄然一笑,十里烟波仿佛也在一瞬间黯然了下去。

    想来,自己也有好几天没有见过王奕了,今晚见了,好似隐藏才心里的相思之意,也被一并勾了出来。连耳尖,也在不知不觉中羞红了。

    之后许久羞涩之情才渐渐淡去,慕容姝心里疑惑,王奕不是出不来了,今晚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再好好一看,就见刘孜也在,本来好好的心情突然就一点儿也不美好了。

    这个害明珠伤心的无情人,怎么还有心情出来游山玩水,慕容姝在心里腹诽。虽然知道自己是先入为主的把刘孜当做一个负心小人来看有点儿偏激,不过慕容姝真的是见到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极力的克制了自己许久,慕容姝才安奈住自己上前暴打刘孜一顿的心思,专心致志的越过人群,往道观里面挤。

    这样人来人往的场面,远远的看着倒是壮观了,只当你在人群中奋力挣扎的时候,才会知道,所谓的‘你在这头,我在那头,我们中间隔了一个人群,我奋力的奔向你,你奋力的奔向我。’这段距离是有有多遥远。

    慕容姝,这大概就是因为太有名,所以人人在外往这里挤图个新鲜,最后,反而因为人多失去了它最本真的味道。这样做的的好处就是,上香的人多了,自然香火钱也多了,怪不得这道观,能修得这般富丽堂皇。

    挤进道观后,慕容姝也没有不识趣的样人群聚集的地方走,只摇着自己的小扇子在院子里到处走,左看看风景,右赏赏花木,惬意自在。

    走离道观,这时候后倒是比在外面的时候宽敞了许多,慕容姝穿过小径,走向殿中如常上了香火。

    王奕那边给的消息并没有告诉慕容姝那地方具体在道观的哪一出,故而慕容姝想了想,觉得自己还是守株待兔什么的来得安稳。正巧又得到消息说刘家那位二老爷要来观里,慕容姝想着,跟着那位二老爷走,想来应该更方便自己找到他们藏东西的地方。

    现在自己等的人还没来,这段时间,慕容姝就权当自己在观光了,把整个道观里能逛的地方都走了个遍,慕容姝感觉自己都有些累了,可要等的人还是没来。

    莫非消息错了?这样的想法漫上心头,可这个时候回去也并不是什么明智之举。既然今晚本来也没什么重要的安排,在这里等等好像也不是什么要不得的事。

    慕容姝给自己做心里安慰做得正好,就见远方一群老头正在亭子里下棋,不禁也被勾起了几分性质,便走了过去。

    几人两两对弈,看着胶着的棋局,慕容姝也跟着有些安奈不住,真想自己也动手试上两把。

    “年轻人,要不要来两把?”慕容姝看着众人下棋正投入,就听见一位也在看棋局的老人朝自己喊道。

    “啊?我吗,可我下得并不好啊!”慕容姝对于自己的水平还是有一个清楚的认识的。

    “无事无事,你就纯当时陪我小老儿解乏了如何?”老人估计也是没有什么人可以着,听到慕容姝说自己棋艺不精,也不见有什么气恼之色,应该是想着将就将就算了。

    “既然前辈不嫌弃,那我就陪您下几局吧!”人家都已经说到这个地步了,慕容姝也不好说什么拒绝的话,遂应了下来。

    两人说下就下,当即摆了棋局下了起来。

    慕容姝虽说跟着王奕学了好一阵子的棋了,可棋艺终究也只能说是有长进,哪里比得上眼前这位显然下了许多年棋的老江湖。

    故而局面也是一度惨不忍睹,就好比自己和王奕对弈的时候一般,你所有的想法对方都了如指掌,甚至于早就已经挖好了坑就等着你跳下去。

    被老人连赢数盘后,慕容姝虽然觉得挫败却也看得很开,在王奕多日来的陪练下,慕容姝表示,就这么一点儿小挫折,她耐得住。

    老人本来以为慕容姝说自己棋艺不精是自谦,可这样几盘下来,老人只能承人,慕容姝说的棋艺不精是真的不精。这样完胜的感觉,老人想想,已经好几年都没有感受到了,虽然说是因为眼前这个年轻人太菜的原因,不过,这样大杀四方的感觉,还真是畅快淋漓。

    报着这样的想法,老人还没有叫停,一局一局的陪慕容姝下着。慕容姝自己,当然是乐意之至的,老人棋艺高超,和他对弈,自己也能能有好处的,何乐而不为呢。

    故而两人这棋一下就下了一大晚上,同样的,慕容姝想要等得刘二老爷也一直没有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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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有匪介绍:
天子式微,诸侯割据 原以为年少的欢喜会有长久,却也敌不过乱世情势。竹马被夺,山河将破,凄凄惨惨,又怎会是我本性? 慕容姝本不过想着寻一良人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却不料一纸婚约,掀起大周风云。她只能迎难而上,凤飞九天。所幸,一直有那样一个人,守她护她,包容她所有的任性。 且看山河万里,游龙携了金凤凰,共双飞 (女主双商在线,男强+女强,男主暗恋女主很多年。)君子有匪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君子有匪,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君子有匪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