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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兮非可     明末屠夫txt下载     明末屠夫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15章 谏山岭(五)

    谏山岭不是太高,没一会,就从半山腰的位置,传来了凶狠的喊杀声。

    杨炯站在山下,静静等着战况回禀。之所以让李文贵打头阵,取的就是他身上的那股青皮流氓气,关键时候能够豁得出去。刚才出阵的时候,杨炯就远远看到,李文贵带的那两个千人队,几乎都没有披甲,要么单衣,要么光着膀子,显得既滑稽又悲壮。

    能不能打,不知道,但至少轻生悍死的气势出来了。

    今日一战,在杨炯看来,胜算极大,同时难度也极大。永州卫没有战阵经验,而且兵微将寡,只能固守山林,被动挨打。根据常识,两军交战,若一方只能被动挨打,哪怕再皮实,迟早还是会崩盘的。

    当然,虎山军这边,不利因素也很多。客军作战,粮草供应有限,又被迫进山仰攻,在地形上吃了大亏。更何况,永州城里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形,万一跑出一拨人过来增援怎么办?

    即便如此,杨炯最终还是选择了这种最为激进的打法——孤注一掷,全军强攻。这种打法,风险最大,难度最大,一旦进展不利,战事胶着,就会大量折损士卒,动摇军心士气。最坏的结果,谏山岭打不下来,永州城里又冒出人来,虎山军伤亡惨重之余,更会腹背受敌。

    不过,杨炯没得选择。难道按部就班一点点推进,打它个几天几夜?而且,事物从来都是变化发展的,永州卫是没打过仗,可真几天打下来,就会经验值暴增了。说不定,他们就会充分利用地形优势,有效阻击虎山军的攻击,由此造成的伤亡可能会更大。

    反省思索间,突然听到了一阵密集沉闷的炮响。与此同时,山上也下来人了,“大当家,我们拿下了东边的小山头,重炮营的炮也都拉上去了。喔,现在已经开始在打炮了!”

    杨炯点了点头,问道,“你们攻取山头,是歼灭了大部守军,还是守军主动撤走的?”

    传令兵想了想,回道,“是他们主动撤走的。我们总共也就砍了百把颗脑袋。有人还在队伍里喊话哩。嗯,应该是些当官的在喊!”

    杨炯又问,“兄弟们伤亡大不大?”

    传令兵脸色黯然,低头小声回道,“不算太大!但咱们没穿盔甲,很吃亏,差不多一命换一命吧!连指挥使也受了伤。”

    杨炯眉头皱起,想了想,便对传令兵说道,“你要仔细听好,我让你给李文贵和胡素传令。其一,重炮营接令后,即刻停止炮击。其二,李文贵接令后,即刻朝主峰发起攻击。你复述一遍。”

    命令简洁,传令兵很流畅地复述了一遍,见杨炯一挥手,转身就往山上跑。

    杨炯回头又对身后的亲兵下令,“吹号,全军出击!”

    牛角号骤然响起,兄弟们一声呐喊,如笼中猛虎般向谏山岭主峰方向涌去。

    ……

    传令兵一路使出了吃奶的劲,浑身是汗,几近虚脱跑到了重炮营的位置。此时,重炮营刚完成第五轮射击,正在抓紧时间装填弹药。指挥使胡素一脸的兴奋,志得意满地瞄向谏山岭主峰,嘴里还念念有词,“打得好!打得好!”,仿佛他真能看到炮弹命中的场景。

    不过,兴奋之余,胡素还有些许遗憾。这回出征,小王铁匠,不,小王大使,终于把造好一批虎蹲炮交付给重炮营了,一共七门。加上之前继承衡州卫的,重炮营如今共有十门虎蹲炮。

    原本小王大使还想多造一些的,但在大当家那里没有获得通过。大当家说了,虎蹲炮,太低级,有个几门让重炮营练练手就行了,造多了纯属浪费。大当家不仅瞧不起虎蹲炮,还出言评价道,造炮的方向,得朝加农炮的路子上走,说啥高级兼容低级。

    想到这里,胡素魔咒般琢磨起大当家说的加农炮来。

    待传令兵给他传达了杨炯的命令,胡素一脸的不舍与遗憾,不过,终归没有出言质疑或辩驳,而是扭头大声吼道,“停!停止发射!”

    顿了一会,又补充下令,“把这轮射击的药子装好!不过,不准点火!谁要是瞎几把点火,我就砍谁的脑袋!”

    ……

    亲兵帮李文贵把肩头的伤口终于包扎好了。不过,说是包扎,也就是把李文贵身上的单衣给撕成了布条,再用这些布条把伤口给包好捆上,省得老是流血。包扎过程中,李文贵咬紧牙关,一声不吭,任着亲兵笨手笨脚的折腾。

    李文贵记得,每当战事间隙,大当家都会去看看兄弟们,哪怕不说话,也这里拍拍,那里摸摸。于是,他挣扎着,踉跄着站了起来,朝兄弟们走去。队伍上情况各异,有躺在地上喘气休息的,有坐在地上一脸喜悦,不时打量面前的人头,也有捂着伤口不时**的。

    因为没有盔甲,李文贵带的这两个刀盾手千人队,在刚才交战搏杀的时候,吃了不少的亏。永州卫的将士虽然没有见过血,但毕竟居高临下,以逸待劳,而且有一部分还是披甲的。当李文贵带着兄弟们冲击的时候,翻滚的石头,往下戳的枪头,在一开始就造成了不小的伤亡。

    直到虎山军士卒完全不顾生死,以命相搏,愣是用人命填,才打开了防御的豁口。一旦打开豁口,严格的训练,沉淀的杀气,引爆的怒火,让虎山军瞬间占了上风。穿着单衣,或光着膀子,一身血污,举着盾牌,挥舞着钢刀,宛若狼入群羊。

    没一会,马千户的麾下就招架不住,节节败退。

    李文贵一边回想刚才的战事,一边转着队伍。才转了几处,传令兵跑了过来,大声叫嚷道,“指挥使,大当家有令,叫咱们即刻朝谏山岭主峰发起攻击!”

    李文贵听了,连忙问道,“不是之前约定好的,十发炮响,才全军出击?怎么,大当家的命令改了?你说清楚,怎么回事?”

    传令兵回道,“属下给大当家报信,大当家问了,之前守这个山头的官军,是大部被歼,还是主动撤离的。属下回复,说是主动撤离的。估计大当家是根据这个情况,才临时改变了主意。”

    听传令兵这么一解释,李文贵便不再质疑,转身朝坡上走去,手拄着大刀,用力喊道,“大当家的军令到了!没死的,伤势轻的,还能继续打的,都给老子站起来!”

    众人默默站起,面向李文贵,等着他继续说话。

    李文贵用力举起大刀,声音嘶哑地吼道,“现在大当家命令,全军出击,让咱们即刻朝主峰发起攻击。咱们离主峰最近,若是不能第一个杀上主峰,不仅大当家饶不了咱们,就是咱们自己,也丢不起这个人。大伙说,是不是这个理?!”

    众人听了,没有辩驳,没有呐喊,默然无语,气氛凝重。凡是虎山军的老人,都知道大当家对纪律有着病态式的要求,平素讲得最多的就是军令如山。如今,全军攻击的命令已下,就如指挥使说的那样,若是避战不前,战后,大当家肯定是饶不了这两个刀盾手千人队的。

    至少,百夫长以上军官是要掉脑袋的。

    既然见了血,李文贵也不多说,举起大刀,声音凄厉地怪叫一声,就朝谏子岭主峰奔去。众人也跟着怪叫起来,紧紧跟上他们的指挥使。原地,只留下了一地尸体,还有那些奄奄一息的重伤士卒。

    尽管山势渐陡峭,不少兄弟却依然不肯放弃砍下的首级,或拎在手里,或系在腰间,带着满身的血污,神情亢奋,不断嚎叫,快速奔走。

    ……

    调整战斗节奏,提前发起总攻,是杨炯临时定下的决心。

    之所以改变最初的计划,主要是因为永州卫撤出了东侧山头的守军。这个细节,引起了杨炯的注意。人员伤亡不大,却主动撤出侧翼的防御力量,这委实有些令人费解。

    在杨炯看来,永州卫的这番举动,要么是准备用来逆袭的,要么是用来加强主峰防御的,当然,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东侧山头的守军贪生怕死,擅自后撤。

    战场情况瞬息万变,当时杨炯也无法准确判断并验证敌人的动机,只能凭经验,或者说凭是直觉去定决心。想到永州卫窝窝囊囊躲在这谏山岭,想到永州卫是一支没有见过血的军队,想到永州卫的人数劣势,杨炯觉得,东侧山头守军的后撤,大概率是贪生怕死,擅自后撤的原因。

    所以,杨炯不惜改变计划,提前总攻,就是在赌这种可能性。若真是这般,东侧山头守军的后撤,必然会影响主峰守军的军心士气。而且,在半山腰上的守军,发现了东侧山头已被虎山军占领,并成了炮击主峰的炮阵地,必然也会军心动摇。

    杨炯依旧静静站立,任凭寒风吹散长发,只是微微仰头,望向谏山岭主峰,听着山上传来的喊杀声。可以听到,喊杀声越来越激烈,先是此起彼伏,后是经久不衰。这说明,战况已经到了最激烈的时候,也到了这场攻坚战到了一决胜负的时候了!

    每一瞬息,都会有鲜血迸出。每一瞬息,都会有兄弟倒下。这些喊杀声,让杨炯仿佛置身战场,不由得热血上涌,心情激荡!

    好吧!所有的力量都已经压上了,而且到目前为止,运气好像都是在眷顾虎山军,那就等最后的答案揭晓吧!想到这里,杨炯突然心生感慨,苦笑一声:他娘的,一旦出身不好,就是想好好过个年,都得豁出性命才行哩!(未完待续)

第116章 谏山岭(六)

    午后,寒风更甚。山上,战事正酣。一锤子买卖就要落锤了!

    李文贵带着两个刀盾手千人队,已经和谏山岭主峰守军展开了激烈的争夺。在半山腰,有些千人队已经突破了阻击,也不顾伤亡与疲惫,依旧一鼓作气,咬紧牙关朝主峰杀去。

    这些家伙都清楚,今日大当家既然说了,要执行斩首功,那就是兄弟登山,各自努力的路子,升官发财各凭本事。李文贵带着两个刀盾手千人队,他们从东侧山头出击,肯定最先抵达主峰。其他的千人队,若是打得不坚决,突破速度不快,到最后,怕是连汤都喝不上了。

    黄建从主峰上往下看,一群不要命的土贼,穿着单衣,光着膀子,顶着盾牌,抡着钢刀,嘴里还哇哇怪叫,丝毫不管队形,径直就朝己方的士卒撞过来,气势极度之嚣张。还有,不少土贼,竟然弃了盾牌,拎着首级,有的甚至在腰间系了好几个,弄得一身血污,再配合怪异的嚎叫,着实让人感觉瘆得慌。既然连指挥使有这种感觉,下边的将士更是如此,明明是居高临下,以逸待劳,而且,在接敌面上,土贼倒下的还要多一些,但在气势上,永州卫反而被死死压在了下风,感觉防线时刻都处于风雨飘摇中。

    强行忍住内心的恐惧和感觉的不适,黄建拄着佩剑,不断吼道,“将士们,保境安民,护卫桑梓,就在今日,就在今日!”

    “……不要退!要守住!砍死这帮土贼!”

    黄建的喊话,不仅没有鼓舞士气,反而让下边的士卒更加惊慌。指挥使是永州卫最大的官了,见他如此失态,还有那声嘶力竭的喊叫,更让大伙觉得,连指挥使都坐不住了,情况显然十分危急,弄不好,今日就要葬身此处了。而且,因为居高临下,不少将士也都发现了,一些虎山贼显然已经突破了半山腰的阻击,正源源不断向主峰杀来。

    绝望和消极的情绪,开始笼罩永州卫将士的心灵。

    ……

    马千户靠坐在一块大石头边,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冷冷看着黄建的喊话,嘴角露出一股极度厌烦和轻蔑的神情。看了一会,马千户突然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感觉不过瘾,还硬是呕出了一口痰。然后,他拄着佩剑站了起来,大步朝自己的部下走去。

    之前,马千户见势不妙,略一交战,便带着部下撤到了主峰。黄建把他大骂了一顿,但因为非常时期,倒是没把他怎么样,还叫他戴罪立功。于是,马千户便带着余部,成了主峰防御的预备力量,暂时没有指派任务。

    见到马千户,左千户所的将士迅速靠拢过来,心急的还叫嚷着,“千户官,咋办呀?”

    “千户官,你赶紧拿出个章程来!要不,咱们赶紧撤?这谏山岭,是个死地,虎山贼那么凶,人又那么多,哪里守得住!”

    “千户官,千户官,赶紧想想办法!”

    马千户没有急着说话,用力往地上吐了口唾沫后,瞪眼看着大伙。待大伙不再说话,眼巴巴看着他时,马千户才目光灼灼,语气冰冷,开口说道,“还是那句话!兄弟们,你们是想死?还是想活?”

    “想活!当然想活!”之前交战的心理阴影还在,当前死亡的威胁正在逼近,左千户所的将士们也不矫情,几乎异口同声回道。

    “之前,咱们也看到了,虎山贼有马,估计也防备着咱们逃跑。现在,半山腰的一些地方已经被突破了,围过来的虎山贼会越来越多。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这谏山岭,铁定是守不住了!唉!”

    刚才大伙还一脸期待地指望千户官能想出办法,没想到,听到的却是这么一番丧气话。有些胆小的,已是脸色发白,浑身发抖,嘴唇直打哆嗦。更有甚者,就一屁股蹲坐在地上,呜呜哭泣起来,眼泪鼻涕糊得满脸都是。

    要的就是这个效果!马千户心里暗道。

    马千户大喝一声,“哭什么哭?男子汉大丈夫,悲悲啼啼的,算怎么回事!就是没办法也要想办法,活人还能让尿憋死不成!家里的父母妻儿,还在等着咱们活着回去!”

    吼声止住了哭声,大伙都小心翼翼看向了马千户,试图抓住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

    马千户语气怨愤,冷声说道,“之前,虎山贼说过的,一旦两军交战,不管我卫中途是否投降,也一定要处死主战者。我寻思了,反正生机断绝,黄指挥使不仅不会投降,反而会拉咱们给他陪葬。我再问问兄弟们,愿不愿意给指挥使陪葬?是想死,还是想活?”

    “不愿意!”

    “姓黄的,想拉着咱们跟他一起死,没门!哪有这种道理?老子还没活够呢!”

    “要死他去死,反正我不想死!”

    “狗日的黄建!不得好死!狗东西!”

    在死亡的直接威胁下,在马千户的挑拨引导下,求生本能成了左千户所将士的最大道理。大伙群情激昂,矛头对向了黄建,好像罪魁祸首不是虎山贼,而是黄建把他们给坑了。到这时,看着兄弟们愤怒的表情,马千户开始心里有底了。

    “富贵险中求!今日,只要兄弟们听我的话,不仅可以活命,可以回家跟父母妻儿团聚,而且还可以以后不用再种地,月月领军饷,最差的,每月也有二两银子!”马千户适时又加了一把火。

    “听!听!咱就听千户大人的话,大人说干啥,咱就干啥!”大伙纷纷站出来表态。

    “好!那咱们现在就去斩了姓黄的!拿着他的脑袋,去劝降其他千户所的兄弟们,给虎山贼,给虎山军交一份投名状!”

    大伙极度震惊,一时失声,瞪大眼睛看向马千户。

    此时,有进无退。马千户也不矫情,断然吼道,“大男人,妇人之仁,顶个毬用?还想不想活命,还想不想回家?要是不想,老子绝不拦着你们,现在就去找姓黄的告发老子。要是想,那就听老子的话,就跟老子干了这一票!”

    大伙面面相觑,继而低头无语。

    马千户面目狰狞,一声暴喝,“告诉我,想不想?”

    “想!”大伙不再犹豫。

    马千户转身,佩剑直指远处还在不断喊话的黄建,厉声吼道,“兄弟们,跟我上!砍下黄建的狗头,咱们就能活命回家!给我杀!”

    吼完,马千户一马当先,朝黄建奔去,身后跟着一大帮嗷嗷叫的士卒。

    ……

    这回,杨炯一开始就没打算亲自上阵。登山仰攻,主峰地域狭小,攻击的正面根本就展不开。若真上阵,也只能跟着抡抡斧头过过瘾,没法真正指挥号令整个队伍。于是,杨炯索性偷了个懒,守在山下督阵,等着最终的答案揭晓。

    不过,等待的滋味也不好受。

    不亲临战阵,就无法感知战斗细节,更没法掌握战斗进程。尽管传令兵跑上跑下的,来回不断禀战况,但报的都是已经发生过的了。当前怎么样?马上会怎么样?杨炯只能靠猜测和等待。

    好在,今天的等待并没有太长。自全军出击的命令下达后,激烈的交战开始,震天的厮杀呐喊传出,不到半个时辰,厮杀声莫名降了下来,又过了一会,巨大的欢呼声传了下来!

    “大当家威武!”

    “虎山军威武!”

    杨炯心中大定,一抹笑意浮上嘴角。略一思索,杨炯下令,“给各营指挥使和千夫长下令:一,不得杀俘。二,**率一个千人队,统一押解俘虏下山。三,王威率一个千人队,负责打扫战场。四,其他队伍,迅速撤离下山,不得耽搁。”亲兵在复述一遍后,便迅速朝山上跑去。

    一口气下达了四条军令,杨炯是有考虑的。不杀俘,既是自己的道德准则,也是虎山军的招牌,不能砸了。而且,让**押解俘虏,是防止大伙在斩首功的刺激下,忍不住虐杀俘虏。**心思细腻,跟随自己最久,应该能明白自己的心意。再者,王威老实厚道,让他带人打扫战场,兄弟们也放心。

    突然,传来莫名的一阵炮响,好在没啥下文。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杨炯陆续见到了从山上撤下来的兄弟。

    李文贵,光着上身,肩头用布条包扎着,胸前血肉模糊,惨不忍睹。不过还好,是个命大的,至少还能说话,开口便是,“大当家,今天我可是没给你丢脸!我这个指挥使,当得像个样子吧?我就是豁出命来,也要坐稳指挥使这个位置!”

    靠,原来是个要官不要命的主!杨炯连连点头,心酸地应和道,“嗯!像样,像样!挺稳,挺稳!”

    胡素,面色红润,衣甲鲜明,浑身上下齐齐整整的。一见面,他就抱拳解释道,“大当家,刚才的那一轮炮,是之前装好了药子,只能朝天瞎放炮了!”接着,他又兴奋地说道,“大当家,咱们虎山军,还是要多造些炮!炮越多,打起来越过瘾哩!”

    靠,造炮就是让你这家伙过瘾的么?杨炯哭笑不得,应付道,“啥时候,你把打出一炮多发,同时命中,你想要多少火炮,我就给你造多少。”(一种火炮发射技术,即通过精确计算后,用同一门火炮,先后装填不同分量的装药,打出不同弹道,但最终弹丸在同一弹着点同时爆炸的技术,用来提高单位时间内,对单位面积的毁伤效能。)

    杨真,腰间系了一串脑袋,开口便是,“大当家!永州卫不经打哩!还是咱们亲兵队最厉害,抡起打斧头一顿劈,最先突破他们的阻击,吓得他们屁滚尿流哩!”

    杨炯上下打量一番后,忍不住问道,“下面流血了?”

    杨真楞了一下,赶紧朝裆下掏去。掏完之后,杨真一脸喜色地回道,“在哩!还在哩!”(未完待续)

第117章 纳降与劝降

    马千户脸色阴晴不定,心里惴惴不安。他手里拎着黄建的脑袋,因为血迹还没有完全凝固,不时还滴洒鲜血。在**的引导下,他终于见到了虎山军大当家,一个即将决定他未来命运的人。

    传说中的大当家,是个年轻高大的后生,连胡须都还没蓄,穿着厚实的铠甲,背着两柄大斧,斧刃磨得雪亮耀眼。而且,这个大当家看起来还有些怪异,不扎头发,直接披散开来,寒风飘过,长发飞舞。再看面庞,相貌俊朗,就是神情有些平淡,一副无悲无喜的样子。

    **抱拳道,“大当家,俘虏都带下山了。粗略统计,永州卫战死九百余人,俘虏三千五百余人,其中重伤一百五十余人,轻伤未计。”

    “大当家,这是永州卫左千户所的千户官,马腾。就是他阵前反正,取了他们指挥使黄建的首级,进而劝说永州卫士卒放下武器的。”

    听了**的禀报,杨炯觉得好笑。果真,这官职一往上提,连这说话的水平也跟着提了。反正,呵呵,不就是见势不妙,改换门庭么?

    不过,在面上杨炯倒是没有表露,而是不动声色看向马腾。

    马腾当即跪下,低头大声说道,“将军虎威,如雷贯耳。今日谏山岭一战,实乃黄建不知进退,以卵击石。为求一线生机,某断然出手,还望将军成全接纳。”

    这番话说下来,杨炯心里倒是高看这个二五仔一眼。不找借口,直言想活命;不挟功求赏,只求接纳。嗯,这个人,还真有点意思。

    杨炯没有直接回复,而是转头看向其他兄弟,问道,“马腾刚刚说的,大伙都听了。该如何处置?你们,都是什么个意见?”

    几个营指挥使都默契地看向**。哼,人是你带来的,你先说。

    **无奈,只得抱拳回道,“大当家,马腾杀了黄建,劝降永州卫,这让咱们省了一些功夫,也少流了一些血,算是有功吧。不过,这马腾本是永州卫的千户,一个千户把指挥使给谋害了,怎么说都是以下犯上。这么看来,这个人的人品信不过,兄弟们以后如何跟他相处?”

    见**开了头炮,也说出了大伙的心里话,胡素便立马接上,“是哩!大当家,这种人,咱们都不敢跟他交朋友,哪里可用?也不敢用呀!”

    其他人陆续接话,大多也是这么个意思:马腾虽然对虎山军有功,这个投名状的分量也足够,但他的这种行为让大伙看不起,认为人品太差,感觉危险,不愿接纳。

    一直跪着的马腾,越听越郁闷,心里更是苦涩不已。

    沉吟了一会,杨炯说道,“马腾,我这些兄弟们的话,你也都听到了。你可有说的?”

    马腾想了想,仰头大声回道,“某为求活命,以下犯上,实在无话可说。不过,某还是想加入虎山军,不论官职,还请大当家成全。”

    杨炯又问道,“你为何如此坚持?”

    马腾有些不好意思,颇为自嘲般回道,“永州卫各千户所,向来同气连枝,同进共退。这次,某阵前反正,其他千户所却不知情,往后定难相处。而且,以后在永州这块地方,某已是臭名远扬,难以洗脱。思前想后,还不如追随虎山军,征战沙场,四海为家,说不定往后会有转机。”

    听了马腾这般说辞,杨炯斟酌着语言,慢慢说道,“你阵前反正,于虎山军有功,有功即赏!此赏,抵消之前的抵抗之罪,许你活命,且保你官职不动。这样,亲兵队下步要扩编,你就在亲兵队任一千夫长。”

    马腾几乎不敢相信,一脸惊疑看向杨炯,追问道,“将军此言,当真?”

    杨炯不再搭理马腾,而是看向**、胡素等人,言辞恳切地说道,“朋友之间交往,看人品论亲疏。上下级相处,依功劳论赏罚。马腾反正,于虎山军有功,咱们就得认,得赏。至于他人品如何,咱们虎山军是军队,不是拉帮结派的土匪窝,纪律规矩的价值,远远高于人品修养。”

    顿了一下,杨炯又补充道,“一个团体,纪律规矩不能太多,一多就难记难遵守了,最好就是简单的一两条。咱们这种权力体系和暴力集团,我看就两条:一是下级服从上级,下级对上级负责。二是尊崇军功,有功即赏,有过即罚,逻辑简单,导向鲜明!”

    见大伙若有所思,杨炯突然笑道,“说到,就要做到。都说了要赏罚分明,那咱们现在就论功行赏。去,亲兵队把银子给搬出来,让兄弟们把人头都拎过来。”

    “既然是斩首功,那咱们数人头,赏银子,给位子!”

    没一会,旷野上传来了经久不息的欢呼和呐喊。

    “大当家威武!”

    “大当家仁义!”

    ……

    翌日一早,马腾拎着黄建的脑袋,坐着吊篮,进了永州城。

    黄建是永州卫指挥使,算是永州城里的一号人物,认识他的人不少,尤其是当官的。

    知府衙门大堂,看着那冻得变色的头颅,陆大山双目圆瞪,嘴巴几乎可以吞下鸡蛋。堂上坐着的其他官员,也都是大惊失色,鸦雀无声。马腾见状,便不急着开口,直接找了张椅子,施施然坐下,把头颅搁在茶几上,还朝随堂伺候的小吏讨了一杯热茶喝。

    许久,陆大山喝问,“来者何人?所来何意?”

    马腾不慌不忙,放下茶盏,拱手回道,“原永州卫左千户所千户官,现任虎山军亲兵队千夫长,马腾。”说完,马腾便闭嘴了。马腾根据自己对世事人情的理解,觉得应该给官员们一些反应的时间和机会。

    果然,先是一阵死一般的静默,待这些官员反应过来,便纷纷指责道,“你乃朝廷武将,为何助纣为虐?”

    “你这粗鄙武夫!不思护卫桑梓,反而背叛朝廷,甘愿从贼沉沦。难道不惧朝廷律法么?”

    “武夫就是武夫哩,哪管气节名声!古往今来,真正忠君报国的,只有咱们士大夫。这等三姓家奴之武将,比比皆是!”

    在一片讨伐责骂声中,唯有那个当日建言斡旋的中年官员,一言不发,若有所思。

    听着这些七嘴八舌、刻薄尖酸的指责,马腾不仅不生气,反而好受了些。本来,进永州城来劝降,马腾是很不好意思的。虽然为了苟活,下狠手弄死了黄建,但马腾并非不知廉耻之人,反而很清楚:从今往后,臭名远扬了,不管是敌是友,都会鄙视自己,更不会真正信任自己。

    除了良心的不安和羞耻感,马腾同时也有自己的见识。治世重德,乱世重才。此时此刻,这帮文官,除了会耍嘴皮子骂人之外,根本就不关心城防的事,或者说束手无策。

    再看看虎山军大当家杨炯,人家赏罚分明,不拘小节,唯军功是举。两相对比,高下立判。即便羞耻感还在,马腾也忍不住觉得自己做得很对:身逢乱世,不追随强者,难道跟这帮庸官腐儒混?

    趁着这些官员骂累了,端起茶盏喝茶时,马腾继续说道,“今日进城,是我们大当家杨炯,派我前来劝降的。”

    “劝降!你这叛将,还有脸来劝降……”

    又是一阵辱骂。

    马腾懒得搭理,便继续喝茶。因为他知道,再往下,即便他不说话,也会有人问他话的。果不其然,待官员们骂得差不多的时候,有人站了出来。

    陆大山皱着眉头,故作威严地问道,“我永州城,官民一体,上下一心,宁可玉碎,不可瓦全!劝降之说,不必再提!不过,本府倒是好奇,区区贼子,有何花言巧语?”

    马腾站了起来,不卑不亢地回道,“我们大当家,是这般承诺的。永州城开门投降,不杀一人。若非要抵抗,破城后,永州府的官吏,还有上城墙守城的军民,一律诛杀。若有反正投效者,则不予追究罪责,还将论功行赏。”

    轻轻咳了几声,马腾语气诚恳地说道,“虎山军,言而有信,在下便是一例。昨日,我煽动麾下士卒,取了黄建的首级,招降了卫所里的其他兄弟。大当家便以此论功行赏,不仅许我活命,还任命我为亲兵队千夫长,至于其他降了的兄弟,也都未加害性命。”

    最后,马腾转而阴恻恻地说道,“上天有好生之德,蝼蚁尚且贪生,何况人乎?还望知府大人顺人心,知进退,不要负隅顽抗,逆势而动!不然,黄指挥使之事,或可重演!”

    陆大山听了,气得浑身发抖,伸手哆嗦着指向马腾,却又说不出话来。

    ……

    中军大帐里,杨炯拿着削好的炭条,在地图上画着一些大伙未曾见过的符号。

    石三妹看了好一会,终于按捺不住,好奇地问道,“你画的这些,是啥个东西?干吗用的?”

    消灭了永州卫,基本排除了未知的风险,杨炯的心情空前大好。于是,他自个儿玩起了标图作业的游戏来。听了石三妹的问话,杨炯想了想,回道,“往后,咱们虎山军的人数更多,地盘更多,我就不可能每战都亲临指挥。敌情有哪些,决心是什么,最好有一个标准的,统一的表达形式,那么在千里之外,也可以互通信息,进行指挥。我现在画的这个,便是起到这样的作用。”

    石三妹有些不敢相信,嫩手指向其中的一个颇为怪异的符号,问道,“这个东西,是什么意思呢?”

    杨炯答道,“这个符号,代表的是一个刀盾手千人队。你看,这一竖上有三横,十夫长、百夫长、千夫长,千夫长就是三横。另外,这个符号边上有个刀字,就是刀盾手的意思。”

    石三妹恍然大悟,连连称赞,“你真行!”

    杨炯听了,心里不由感慨:当年,精致的地图,精细的标绘,都未曾取得过今日这般评价。“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说你不行,就不行,行也不行。”果真,高手在民间,段子有智慧哩!(未完待续)

第118章 过年,送礼

    除夕之日,衡州城传来了虎山军已攻取永州的消息。

    这个消息,不仅官府大肆宣扬虎山军的威名,就连很多百姓也都奔走相告。出征的士卒和民壮,本就是衡州人士,如今,衡州的势力拿下了永州,这让他们也觉得有荣与焉。更何况,杨大呆子,不,杨大当家还曾是衡州城里,地地道道一枚小屠夫哩!

    一些妇人或小娘也趁机回忆讲述,当日在小杨屠夫那里买肉的往事,引得听众兴趣连连。言语间,啧啧称奇之余,也不乏惋惜。当日,怎么就没再多调戏取笑一番,如今再没机会了。

    一些妇人和小娘甚至心里叹息,“早知道呆子是个人物,当初就该胆子再大点!多些话撩拨,姑娘就不信了,还有拿不下来屠夫!”

    阖城大庆之际,杨府也是门庭若市,热闹喧嚣。驻防衡州大营的各个营头,营指挥使召集各个千夫长,大伙凑份子买礼品,派代表去杨府贺岁请安。衡州府各级官吏亦是如此,就连驻防附近县城的营头,也不辞来回奔波,一定要把心意表到。

    初一,秦诗欢备了一份厚礼,让夫人前去杨府拜年。本来懒得应酬的杨西施,得知秦夫人过来,想了想,便让侍女过来给她补妆。

    家里前来拜年的家眷实在太多,杨西施便请秦夫人到书房叙话,并让秦素素作陪。两人坐在一起,相较于杨西施的风华绝代,秦夫人自是逊色不少,而且也要显老一些。

    杨西施扫了一眼礼单,又转手交给秦素素,说道,“夫人客气了!我们两家,已结秦晋之好,不必见外!”说到这里,扭头对秦素素叮嘱道,“夫人一片心意,素素你可是要知道。回头,这些东西,你让下人搬到你房间。”

    秦素素眼圈微红,屈身应是。

    秦夫人见状,忙道,“这可使不得。这些,都是我家老爷置办的,大多是些滋补养身的东西。素素这个年龄,可是用不着。”

    杨西施笑道,“秦知府如今赋闲在家,得享天伦之乐,想必很惬意吧?”

    秦夫人脸色一黯,旋即如常,答道,“我是妇道人家,只要平安团聚就好。不过,我家老爷却是个闲不住的人,如今,整天就待在书房里忙着看书。我都劝解过,这都不当官了,看书有什么用。有这功夫,还不如再收一房小妾哩,也好给秦家再开枝散叶。”

    说完,两人都是掩嘴嬉笑。

    不过,杨西施嬉笑之余,却是美目泛彩。这秦诗欢置办了重礼,又派夫人亲自过来拜年,想必是有想法的。刚才秦夫人说的,也是话里有话。

    秦杨两家,虽不以亲家相称,但毕竟有了联姻的关系,所以,杨西施也没有拿大,而是一直陪着秦夫人叙话,还专门置办了一桌好菜,设宴款待了。

    ……

    傍晚时分,华灯初上,秦夫人回到秦府,却意外发现,自家郎君在大堂烤火品茗。她很快反应过来,这是自家郎君特意在等着自己,想尽快知道今日去杨府拜年的情况。

    秦夫人颇为心疼地说道,“天这么冷,厅堂太大,烤火也暖不起来。老爷,你还不如在书房里。”

    秦诗欢听了,苦笑回道,“这是咱们第一次去杨家。素素过得怎么样?那杨炯,现在永州如何了?我这不都是关心则乱么!”

    秦夫人听了,回道,“今日去杨家,杨西施一直陪着叙话,素素也在一旁。”

    秦诗欢听到这话,心才放下一些,微微点了点头,“现如今,我赋闲在家,算是斯文扫地,一朝沦落。杨西施能一直陪着,倒是有几分情分,抑或其人世事通达,并不势利浅薄。不管怎么说,总归不算太糟糕。”

    见自家郎君说辞如此伤感失落,秦夫人眼圈蓦地一红,鼻子有些酸涩,顿了一会,轻声细语劝解道,“世事难料,命运沉浮,非人力所能把握。老爷,你有经世之志,纵然一时不顺,也会再度起复的。不是在京师,还有一帮同年,还有座师么?”

    秦诗欢听了,再度苦笑,摇头又道,“衡州城失,桂王被囚,至今将近半年了,武昌何曾有过动作?就是京师,如今心思估计都放在辽东。唉,时局如此,复有何言?”

    秦夫人不再说话。

    过了一会,秦诗欢又问道,“那小子,杨炯,如今在永州如何?可有切实消息?”

    秦夫人回想了一下,说道,“据杨西施说,永州城是在年前的几天打下来的。不过,倒不是真正打下来的,而是劝降的。”

    秦诗欢一脸惊疑,复问道,“劝降?劝降就把永州城给取下了?”

    秦夫人回道,“是这样的。那虎山军,先是屯兵城下,并没有急着攻城,而是四处寻找永州卫的踪迹。找到了永州卫后,野战一举击败了永州卫,再挟胜仗之威,一举迫降了永州城。”

    秦诗欢听了,久久不做声,最后,站了起来,叹了一口气,“唉!当初,我的确看走眼了!没想到,咱们府上一个小小护院,竟是如此一个人物哩!”

    秦夫人听了,莞尔一笑,“没事!再怎么是个人物,不还是在咱们家当过护院么?还有,就是现在,也是咱们家的姑爷呀!”

    “越是人物,越好。老爷,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秦诗欢听了,也笑了笑,没再啃声,而是看向门外已经漆黑的夜空,眼神幽远。

    许久,秦诗欢冒出了一句,“若是那小子,能够打下岭南,素素这一世的富贵,大抵上就有了着落。”

    ……

    望着窗外的一片漆黑,听着呼啸的风响,芝娘有些后悔。本来,前些日子,她有过打算,前往永州去见见杨炯。自打杨炯进剿苗疆后,芝娘就再没见着过他了。

    一个忙着带兵打仗,一个忙着采买各种违禁管制物资,难得两人都在同一地方。这几个月以来,芝娘几次前往岭南,与各路豪强富商联络。上回装扮衡州大营中军帐的那张虎皮,就是在广州府采买物资路上相中的。

    年前的腊月下旬,芝娘刚从广东返回衡州,就听说虎山军出征攻打永州。本想追将上去,却奈何还有不少的事情要交待和处理,芝娘只得守在衡州不得动弹。虽然不能前往永州,芝娘却也心系战事,时常派下人前往杨府走动,打探永州那边传来的消息。

    自打盘出潇湘楼之后,芝娘便全身心投入到虎头山的事业中去了,目前更是垄断了虎山军绝大部分物资的采买。现在,往来交易的金额实在太大,芝娘很多时候,都懒得管银子了,直接记账本,银子还是放在衡州大营的库房里。在需要付款给某个富商的时候,便直接写个条子,叫大鹏鸟派士卒押运银两,前去交付货款。

    时下,不少士卒都戏言:芝娘一批条子,度支使就得跑断腿!

    不过,他们不知道的事,王鹏面上看似委屈辛苦,其实在心里乐开了花。为啥?作为虎山军的度支使,王鹏虽然管着银库,经手的银子也是成千上万,但那都是有账可查的,大当家屠夫的名声在外,他完全不敢,也没法乱来。但芝娘的这些代付款业务,不敢说要收取手续费,但经商的,有哪有是不会来事的?多多少少,总会有些辛苦费意味的回扣吧!每次可都是上万两银子的交易,啧啧!

    相较于潇湘楼的经营生活,芝娘对当下的生活很满意。不用逢迎巴结,不用看人脸色,而且,经手的银两更是十倍千倍,赚的当然也是十倍千倍了。不过,芝娘当下已经对银子不怎么上心了,她上心的是如何堂堂正正进杨府!

    她忙里忙外,她操碎了心,看着虎头山从一群乌合之众,到说要打下永州就能打下永州,看着杨炯从一个山贼小头目,到搅动湖广威震潇湘的一方势力,她就是要和杨炯一起分享收获的喜悦!

    所以,进杨府大门,成为杨家名正言顺的主妇,才是芝娘的终极追求。

    但是,这一切的前提,取决于杨西施。芝娘对杨炯很了解,更不想让他为难。如果杨西施从中阻挠,一切都会艰难。

    如何打动杨西施,这是一个问题。芝娘思索良久,决定送礼!

    送礼,是门学问。关系不到,契机不合,想送也送不出去。与大多数世事一样,即便是送礼,也都是需要资格与资本的。

    更何况,芝娘与杨西施的关系,既有同门的渊源,又有过合作的经历,但恰恰这些因素,也是芝娘想进杨家大门的巨大障碍和鸿沟。

    唉!

    芝娘抚了抚脸颊,还好,紧致而又滑腻,虽然和小娘没法比,但绝对能见人。琢磨良久,芝娘想到了王鹏。嗯,就这只大鹏鸟了!

    送礼送轻了,心意表达不了。话说不清楚,送礼的意图表达不准确,效果大打折扣。王鹏心思玲珑,能说会道,应该能胜任。

    至于,他会不会答应?不存在的!每次让他代办货款交付,回扣没少拿吧!哼,哼!

    那准备哪些礼物?得站在收礼的角度想。

    辽东的野山参。好,养生!

    南海的大珍珠。好,养颜!

    一匣子的金叶子。好,打赏!(未完待续)

第119章 我宅我骄傲

    永州城开门请降后,虎山军并没有入城,依旧驻扎在城外,只有几个百人队控制着城门。另外,杨炯还让亲兵队每天在城内武装巡逻。得益于一贯在纪律和队列上的要求,这竟然成了城内的一道稀罕风景。严整的队形,雪亮的斧头,肃杀的气质,不仅吸引了许多老百姓的围观,更是有力震慑了城内的一些势力。

    这个春节,没了青皮流氓,没了偷窃行骗,没了青皮流氓,连邻里间的争吵都不见了,尽显节日的安宁祥和。

    有这么个好处,普通百姓迅速接受了虎山军的统治,一切波澜不惊。在他们看来,有这么一支军队,既厉害能打仗,又老实规矩,连进城吃喝玩乐都是真金白银,那么,永州城让他们接管也是可以接受的。尤其是那些个酒楼妓院,更是打心里欢迎虎山军——钱多、人傻,不讲价!

    不过,这只是一般百姓的观感,对城里的大户人家,还有附近的地主,这个年就有点难过了。

    前来攻打永州城,最直接的目的就是想搜刮钱粮。连过年都出来征战,杨炯自然不会矫情。在前来投靠的官吏的帮助下,杨炯很快就得到了一份有钱人的名单,然后士卒出动,把这些人都给“请”到了大营里。

    永州知府陆大山也在这份名单上。

    看着大帐内这些一脸懵逼惶恐的家伙,杨炯站起来对亲兵下令,“远来是客,待客就得有待客的规矩!去,上茶,上好茶!”

    亲兵纳闷地回道,“大当家,咱们也没有好茶呀!你平日里喝的,就是一般的黑茶,根本就不好!”

    某些时候,在没有配合的情况下,强行装逼就是个笑话。

    对于这个实诚的亲兵,杨炯没法计较,只得耐心回道,“那就用我喝的茶!”

    亲兵得令而去。

    杨炯坐下,和气地说道,“大家先坐下,喝口茶暖暖身子!回头,咱们再叙话。”

    传说中,杨大当家嗜血成性,杀人如麻。本来心里惶恐不已,见了这么一出洋相,众人心思稍安,便依言坐下。

    等待上茶的间隙,陆大山站出来说话了,“杨将军,这大过年的,你把大伙绑到军营里来,是何意思?”

    杨炯不想搭理。

    名单是永州官场中投靠虎山军的家伙提供的,杨炯看都没看,便吩咐亲兵队去抓人。没成想,把知府大人也给抓来了。陆大山有没有钱,这个不好判断,但至少这官当得不怎么样。

    官场上,沉不住气,就升不上去!

    待大伙都喝了几口热茶,杨炯便拿起案几上的一份名单,举手扬了扬,“这份名单上面,都是永州府的有钱人。而且,名单也是官府中人提供的。”

    说到这里,杨炯顿了一下,有意无意瞟了一眼陆大山。

    众人立即看向陆知府,眼睛里满是猜忌和怒火。在座的都是永州府有头有脸的人物,平时大多也走动过,很多都相互认识。这群人中,只有陆大山是当官的。

    陆大山又气又急,却又没法辩说,因为杨炯也没说是他提供的名单。

    杨炯又道,“今日把大家请来,就是筹款。虎山军从衡州打到永州,就是因为粮饷匮乏。还望各位慷慨解囊,他日一定连本带利偿还!”

    众人大惊。之前惶恐不安,还抱着一丝丝希望。有些甚至想着,是不是虎山军办宴会,请他们过来,算是相互走动认识,好站稳脚跟。没成想,竟然是公然抢劫!

    “杨大当家,误会,误会了!老朽家里也就几亩薄田,跟有钱毫无瓜葛哩!这名单,必定有误,必定有误!”

    “杨将军,我家里是做了些买卖,可那都是一点辛苦钱呀!更何况,我家小子又多,往后娶媳妇的,花销大着呢,我都不知道怎么过关!”

    “哼!我家世代书香,功名传家!见识过无耻的,没见过你们这般,敢朝读书人要钱的!无耻啊,无耻啊!哼,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大帐内一片叫穷、叫屈,还有质问与怒骂,群情激愤。

    杨炯像个局外人一般,静静听着,仔细观察着一个个的反应。

    待众人消停下来,杨炯指着一个年轻人,轻声说道,“你站起来!”

    年轻人左右看了看后,不耐烦地站了起来,一脸倨傲。

    杨炯问道,“刚才,是不是你,骂我无耻?还说了——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这句话仿佛给了年轻人勇气,他嚣张地回道,“怎么啦,就是本少爷!国朝善待读书人,有功名可免赋税!你们这等行径,简直无耻,无耻之尤!哼,敢朝我家要钱,难道不知道我爹是进士,他可是朝中……?”

    杨炯站了起来,看向门口执勤的亲兵,指着年轻人,喝道,“砍了!就在大帐内砍!现在就派人去抄他的家,男丁一律斩杀,女人充作营妓!”

    不待众人反应过来,几个亲兵手持斧头,径直把年轻人砍翻在地。一股浓烈的血腥味,瞬间在大帐内弥漫开来。

    众人木若呆鸡,傻傻看向突然暴起的杨大当家。

    这时,杨炯却施施然坐了下来,低头看了会名单,尔后迎着众人惶恐兼期待的目光说道,“讲信义是虎山军的规矩。今日筹款,有逼迫性质,但是有借有还。这名单上,有你们每个人应该拿出的钱粮份额,大伙拿去看看。”

    众人相互传看,不过这次很安静,不再有叫屈与辱骂。

    最后,杨炯总结陈词,“银子不够的,粮食、布匹、首饰等,也可以作数。不过,一定要借够份额。放心,是借,不是抢。这次从大伙这里借到钱粮,我是首先要把在衡山县借的帐给还了,还要给利息的!”

    说到这里,杨炯又瞟了一眼陆大山,加了一句,“陆知府就不必借了。治理好永州府,尽量造福百姓,就算借钱了!”

    ……

    晚间,杨炯正伏案写写画画,石三妹端着一碗热粥进来了。

    杨炯抬头看了一眼后,又低头忙碌。

    把热粥放在案几上,石三妹蹙眉质问道,“听说,你今日杀人了?”

    杨炯听了这话,放下手中的笔,目光萧索,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回道,“嗯!”

    “好好的这大过年的,怎么又杀人?谏山岭一战,杀的人还不够多么?”

    杨炯苦笑回道,“没办法!”

    石三妹不依不饶,追问道,“什么叫没办法?没办法就杀人?杀人就有办法了?”

    杨炯叹道,“咱们在永州休整七日,七日过后,就得前去攻打韶州府。在这七天里,必须筹集充足的粮饷。没有粮饷,怎么打仗?”

    “今天的这颗脑袋,就是确保按时筹集粮饷用的。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从人家手里抢钱,哪有那么容易的,不见血,怎么行?!”

    “……但凡虎山军在永州可以多呆一些日子,我也不想用这种手段!”

    石三妹听了这番解释后,不再言语,也跟着叹了一口气。

    大帐内再度陷入寂静。

    杨炯三两口对付完热粥,又拿起笔,就着敞亮的烛光,继续写写画画。

    石三妹看着伏案忙碌的杨炯,眼神复杂。

    过了好一会,石三妹突然问道,“你怎么一天到晚的,就呆在这营里?城里多好玩呀,到了永州一趟,怎么就不进城去逛逛?你不是都给下边人放假了,怎么自个儿反倒整天猫在这大帐里?”

    杨炯不吭声,继续忙自个的。

    见杨炯不搭理自己,石三妹很是气恼,本想上前扯掉案几上的纸张,但脑海里突然闪过谏山岭的尸山血海,还有今日大帐内的杀戮,便气馁地放弃了这个冲动。

    清了清嗓子,稳了稳情绪,石三妹又道,“你一个大男人的,怎么像个小娘?成天闷在这中军大帐,不烦么?”

    似乎感觉到眼前人的不耐烦,杨炯抬头笑了笑,回道,“我宅,我骄傲!”

    石三妹纳闷,追问道,“宅?什么东西?”

    杨炯解释道,“就是你说的,猫在这大帐里,这就叫宅。我是大当家,得对整个虎头山负责,哪能自由自在!至于你说的,给兄弟们放假,那是因为要继续打仗。”

    “继续打仗,这跟放假有什么关系?”

    杨炯无奈,心里暗道言多必失,只得耐住烦,继续解释道,“不珍惜现在的生活,就不会坦然面对即将到来的死亡。打仗是要死人的,兄弟们自然是明白的。所有,他们都想,趁还活着,吃想吃的,玩想玩的,睡想睡的……”

    石三妹哼的一声,娇嗔道,“你们男人呀,就是俗!”

    杨炯点点头,坦然答道,“嗯,是挺俗!不过,我倒是同意兄弟们的做法!趁活着,做想做的,不后悔,不遗憾,这挺好!”

    石三妹既一脸嫌弃,又纳闷好奇,“那你怎么又不进城?这里可是比常宁县城大了许多。还有,这里的青楼还挺出名的,不少士卒和民壮都这般说。”

    杨炯哭笑不得,想了想,高情商地回复道,“我想,即便进了城,也很难看到,像你这般好看的姑娘。”

    末了,杨炯哂道,“这就好比,家里有母鸡,何必到外面去抓蝙蝠吃?”

    听了这话,石三妹低头啐了一句,“哼!你才是母鸡哩!算你有眼光!”

    忸怩了一番,石三妹又道,“那你忙正事吧!不耽误你功夫了,我去后营弄只鸡,等会就炖上,晚点再给你端过来。明早,还可以用鸡汤给你下饭哩!”

    杨炯点头,“嗯,不错!看来,三妹子不仅长得好看,连持家也这么能耐!”

    石三妹挺着巍峨的胸脯,扭着纤细的腰肢,喜滋滋地离开了大帐。(未完待续)

第120章 战斗才是归宿

    正月初五,虎山军在永州城外的大营集结,再度拔营出征。

    安逸从来短暂,战斗才是归宿。

    杨炯心里嘀咕了一句,接过亲兵递过来的缰绳,纵身上马,向东疾驰。在杨炯的前方,看不到尽头的队伍,宛若一条游动的红色长龙,在原野上蜿蜒前行。原野荒旷,朝阳初升,身后巍峨的城墙越来越远。

    永州城开门投降后,虎山军休整了七天。在这七天里,士卒和民壮们都拿到了属于自己的饷银和奖赏,分批在永州城里吃喝玩乐了好几次,算是过了一个新鲜而又富足的春节。就连一直循规蹈矩的柳秀才,也被带坏了,竟然勾搭上了一个城里的小寡妇。

    前天,秀才还跑来跟杨炯交底,说家里的黄脸婆人老珠黄,不解风情,想要纳个小妾。

    看着面色红润,明显很是滋润的秀才,一时间,杨炯竟然很难与两年前,在梅姑举办的那次诗会上,那个形容枯槁,苍老憔悴的落魄老书生联系起来。

    目瞪口呆了一会,杨炯问道,“你不要梅姑了?记得当日你还和胖子争抢来着哩!我还给你评过诗哩!”

    羞涩一闪而过,秀才挺了挺胸脯,一本正经回道,“俗话说,富易妻,贵易友。所谓此一时,彼一时。如今,属下在虎山军供职,有大当家你的信任器重,有权有钱,已非当日之吴下阿蒙,岂可再拘泥过往之事!”

    好吧,你都有权有钱了,那就使劲作呗!

    被这种厚颜无耻和巧言令色打败了,杨炯没法接话,只得无奈点了点头。

    ……

    这次征战永州,不仅士卒有奖赏,秀才很滋润,虎山军也是大有收获。谏山岭一战,俘虏收编了两千余士卒,又在永州府有钱人那里征集了大量的钱粮。弄到钱粮后,杨炯特意写信交待远在衡州的度支使王鹏,要他赶紧把当日在衡山县城借的钱给还了。

    末了,杨炯还特别强调,不仅要足额偿还,而且还要给利息,并按市面上的规矩来。

    当时写信的时候,杨炯口述,秀才执笔。写完,秀才纳闷道,“属下就不明白了,当日大当家你拿着刀子,架在人家的脖子上,才抢到了钱。如今,怎么又想到要还钱了?而且,还叮嘱一定要给利息?”

    杨炯呵呵一笑,然后正色回道,“有借有还,再借不难!咱们做不了圣人,但是,条件允许的情况下,要尽量做好人!以后,你会明白的,人品是值钱的,不能轻易败坏!”

    除了纳降扩编、筹集钱粮外,还发现了两个人才,这在杨炯看来,更是收获。

    一个是马腾,这个永州卫的降将,冷静理智,敢作敢为,处事果断,先是用永州卫指挥使的脑袋,换取了自己活命的机会,然后冒着风险入城劝降,又立下了大功,算是在虎山军中站稳了脚跟。

    另一个是周鹏,永州府的教谕,也就是当初劝陆大山派人出城,与虎山军周旋谈判的那个中年官吏。永州城出降当日的晚上,他就在第一时间备上礼物,上门投靠。

    一府之教谕,身份清贵,如此作派,让杨炯不由得踌躇犹疑,也不知道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啥。

    周鹏见状坦言,“大当家不必惊讶!某此次冒昧登门,目的就是投效!”

    杨炯仰头看了看。全是空气,并没有所谓的主角光环呀!想了想,杨炯拱手笑道,“让周教谕笑话了!只是先生此番作派说辞,某实在不解,都不知道该说点啥了!”

    看着杨炯的憨笑,周鹏也跟着笑了起来,尔后却又严肃地说道,“大当家妄自菲薄了!你落草为寇,也就一年多一点时间,在虎头山聚众扯旗,还不到一年。如今,从出征到取下永州城,还不到半个月。”

    “这份能耐,不是一般人有的,总有人能看明白!”

    杨炯听了这话,摆了摆手,“不值一提。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某之所以顺利攻下衡州、永州,不过是国朝卫所制度败坏,军事力量萎缩,再加上时局不稳罢了!”

    周鹏听了,也不争辩,又抛出另一个话题,“大当家此行来永州,不是拓地,而是抢钱吧?”

    杨炯听了,凝重地点了点头。

    周鹏又道,“属下既然有心投效,便冒昧建言。永州,地处僻远,民生艰难,产出有限,并非富饶之地。”

    “……不若进取岭南,打下两广布政司。那里气候炎热,物产丰富,才是屯军养民的好地方。大当家不若再接再厉,兵锋直指桂林府,或是韶关府……”

    杨炯听到这里,这真正才确定对方是个明白人。这不是一般死读书的人,因为这不是处在信息大爆炸的时代。不关心世事,对大明各地风土不了解,没有洞察力、分析力的,断然说不出这番话来。

    而且,人家仅从虎山军的需求,便可以判断和建言,而且还是一语中的。

    凡是做事的人,对懂事的明白人,绝对是打心眼里喜欢和欢迎的。

    杨炯连忙对亲兵说,“把石姑娘从城里买回的点心,赶紧端上来。”随后,杨炯转头解释道,“军旅生活清苦,我这里都没啥东西招待先生的,还请见谅!”

    周鹏抚须直言,“没事!我是来投效大当家的。你认可我的见识,便是最好的招待了!”

    接着,两人相顾大笑。

    于是,宾主相谈甚欢,直到深夜。

    在周鹏的建议下,杨炯定下了驻军永州的决心。把在永州纳降的俘虏打散到其他营头,又从其他营头抽了三个千人队,组成了一个新的暂时缺编的营头,驻防永州府,以便收取赋税,征集兵员,并防备广西方向可能的异动。

    这个营头的指挥使就是原永州卫的千户官,马腾。

    至于为啥提拔马腾,杨炯主要的考虑是,马腾入城劝降成功,避免了虎山军无谓的伤亡,算是大功一件。有功必赏,这向来都是虎山军的规矩。

    再者,周鹏的一番话也打动了杨炯,“马腾,为求活命,行事毒辣,臭名远扬,在永州一带,恐怕是难以立足了。大当家前去攻打韶州期间,让马腾带兵在此驻防,他既熟悉永州的风土人情,又没法借力本乡本土,最是合适不过了。”

    周鹏如此洞悉人心,虑事周全,杨炯对他更是刮目相看,于是便出言正式相邀,请他到虎山军中任职。

    周鹏喜不自胜,作揖行礼,朗声回道,“读圣人书,经天下事,不负苍生,不负平生,固所愿耳!”

    ……

    与当初前来永州不同,这次前往韶州,也就是后世的韶关市,一路晴好,也暖和许多。

    不过,对于有行军经验的士卒来说,怕的是雨雪,并不怕冷。天冷,走起来就暖和了,但若是有雨雪,肯定会弄湿身子。一旦宿营的时候,那就遭罪了,根本没有条件换上干燥的衣物,只得硬捱。

    随军的民壮也都兴致颇高。这次攻打永州,每日二十文铜钱,除夕之日,大当家又给每人额外发了一两银子。这一路上,也就是搬运东西,构筑营垒,并不需要他们上阵杀敌,根本没有丢性命的风险,所以这些民壮也都是一口一个“大当家仁义”。

    士卒和民壮的兴致都很高,一路上,“韶州”“韶州”的呐喊不断,让人听了热血沸腾。这是拔营前的军议上,由杨炯提出来的。当时,这个提议一出来,下边的指挥使和千夫长并不理解,一脸懵懂看向杨炯。

    杨炯耐心解释道,“咱们两万多人,两万多颗脑袋,两万多个心思。只有一个非常明确的目标,才能最大程度凝聚共识。韶州,简单直接,这个口号,可以时刻提醒士卒和民壮,咱们为什么吃苦受累,为什么厮杀搏命——那就是要打下韶州府!”

    粮饷充足,天气晴好,行军速度比攻打永州那次快了不少,差不多两天就可以走完上回三天的路程。而且,前去韶州还需翻越南岭,从永州城出发,差不多需要将近一个月。所以,这次杨炯没有强调行军速度,也没有搞急行军,不过正常行军而已。

    队伍抵达郴县(韶州府正北方向)的时候,秀才欣喜若狂地跑了过来,“大当家,不,不,守备大人,大喜,大喜!”

    此时,杨炯正从亲兵手中接过图囊,从中抽出郴县的地图。几个亲兵见状,集体转身背向杨炯。杨炯小心翼翼地将地图铺在亲兵的背上,生怕弄破图纸,并没有急着搭理秀才。

    作为一个科班出身的军官,杨炯对地图有着特别的感情和格外的看重。为此,他挑选了一批机灵的亲兵,还从民间强征了一批读书人和画匠,平日里就专门搞测绘。可以说,杨炯手中的这副郴县地图,就算是郴县的主簿,也没有这么的详细。

    杨炯一边察看地图,一边调戏秀才,“柳兄弟,什么喜事呀?是新纳的小妾怀上了?还是潇湘楼的梅姑给你来信了?呵呵!”

    秀才毫不计较,继续叫嚷,“大当家,不,得叫你守备大人了!真是,真是大喜事!你当上大官了!”

    杨炯转头看向秀才,并不急着询问,反正秀才会详细解说的。

    果不其然,秀才喘了一口气后,马上接着又说道,“大当家,朝廷已经正式下旨,任命你为衡州卫指挥使兼守备。湖广都司衙门的人,还有宫里的人,都来了!现在就在郴县衙门里,等着大人你前去接旨!”

    与秀才的欣喜若狂不同,杨炯却是目瞪口呆。

    不是说好的,五万两银子,一个参将么?

    靠,都什么时候了,只听说过打折甩卖的,哪有还擅自提价的?!(未完待续)

第121章 宫中来客

    郴县衙门的大堂里,挤满了人,有湖广都司衙门派来的武官,也有宫里来的传旨太监,还有一大帮的随从。

    众人以宫里来的太监为尊,把首位让给了他,并小心陪着说话。这个太监是还个年轻人,估摸着也就二十来多岁,面目清秀苍白,显得有些弱不禁风。对于众人的小心巴结和恭维,太监反应平淡,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应付着,心思却是放在这次的差事上。

    唉!这趟差事不容易哩!因为中原板荡,为以防万一,他出宫后,先是在天津卫坐海船,再取道南直隶、江西,最后才进入湖广,来到衡州的。

    没成想,到了衡州,却是扑了一个空。这个已经被招抚为衡州卫指挥使兼任守备的土匪头目,却带着虎山贼前去攻打永州府了,而且都已经打了下来。再后来,他又听闻了虎山贼还有攻打韶州府的计划。

    于是,这个太监当机立断,带队在湖广去岭南的必经之地的郴县守着。

    “刘公公,这个贼子,会不会接旨呀?虎山贼,不是又打下了永州府么?”身后的一个锦衣校尉小心翼翼问道。

    刘公公没有直接回答,只是点了点头。

    虽然没有十成的把握,但刘公公还是作出了会正常接旨的判断。作为高起潜的亲信,他对虎山贼招抚的这些内幕是知道的。虎山贼是走了桂王府的路子,尔后,桂王府又通过高起潜在具体运作,最后才定下招抚的事宜。

    桂王,还有高起潜,为啥为一帮土匪忙前忙后?肯定是这帮贼子送了大笔的银钱呗。既然都已经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那这帮贼子就不会不接旨。

    不过,即便这般理性判断,年轻的刘公公还是有些惴惴不安。这是他第一次出宫办差,之前也没有过跟山贼土匪打交道的经验。若是差事办砸了,辜负了干爹高起潜不说,弄不好性命都会有危险。

    听说这帮土匪的头目,可是个屠夫哩!

    ……

    从秀才嘴里得知招抚成了的消息后,杨炯慢慢把地图收了起来,小心装回图囊,皱眉思索起来。

    自己在干什么?要去哪里?

    不忘初心,方得始终。活下去,让杨西施活下去,让追随自己的虎山军兄弟们活下去,这是自己最基本的追求。除此,自己还有一个梦想,那就是为避免神州陆沉、衣冠沦丧出点力。

    那么,参加松锦大战,便是最直接、最有效的出力方式。这场决定了在未来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华夏文明,甚至东方文化走向的倾国之战,是这一年多来,最隐秘的心思,最奢望的梦想。之前种种一切努力,除了生存,就是为了松锦大战作准备。

    正面硬扛满清,在沙场上,用血性和胜利,挺立起一个族群的自信和尊严!

    让神州不陆沉,让衣冠不沦丧,让自己也可以堂堂正正、畅畅快快地披头散发!

    正如后世一位伟人讲的,既要登高望远,也要脚踏实地。如今,自己正处于积蓄力量的关键时期,一手练兵,一手筹饷。如今朝廷已是风雨飘摇,空有大义名分,却是中空大树,而且,这棵树即将迎来更大的暴风雨。

    这么一分析,即便招抚了,还得自个儿想办法筹集粮饷,还得去攻伐劫掠韶州。

    至于怎么操作,办法总是人想出来的,活人不会让尿憋死的。至于现在,先去把这旨意给接下来吧。

    用心琢磨了一番,杨炯对秀才说道,“这样,你去郴县找一批最好的厨子,弄几桌好菜。估计来的人比较多,得多预备一些。另外,去取些金银珠宝过来,不要小气,多弄些!”

    ……

    县衙里,刘公公先是焚香净手,接着面北下跪行礼,尔后站起转身,捧出圣旨,大声朗诵起来,“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衡州卫,控潇湘,接岭南,乃湖广重镇。自即日起,置守备,以控要塞,驰援四方。命杨炯为守备,兼衡州卫指挥使,望卿勤于兵事,恪尽职守。钦此!”

    杨炯跪伏在地,朗声回道,“臣接旨!”

    待杨炯站起,刘公公把圣旨交给他,这个接旨仪式才算结束了。

    把圣旨转交给一旁的亲兵,杨炯抱拳向屋里的一众人,再次一一行礼,尔后大声说道,“公公,还有各位大人,这一路辛苦了!在下已经安排宴席,等会就给各位大人接风洗尘,还请稍等片刻!”

    说完,又是抱拳致歉。

    俊朗稚嫩的面容,还有谦卑的说辞动作,令刘公公大惑不解。这就是传说中嗜血成性、杀人如麻的杨屠夫?不是听说还是个粗鲁无礼、肆意妄为的杨呆子么?

    因为人多嘴杂,刘公公便按捺住心里的疑惑,说了一番场面话。

    “大人年纪轻轻,就有如此作为。往日之成就,必定不可限量!”刘公公话说得热烈,但语气却是很平淡。

    不过,杨炯倒是没有计较,依旧摆出一副下级对上级应有的尊重感。后世,他就是在京师上的军校。大学期间,没少听过,一块转头都可以砸死好几个处长的这类段子。

    守备,卫指挥使,听起来是挺高大上的。不过,放在后世,其实也就是一个旅团级的部队。对应起地方的职务,不就差不多是个处长的级别么?

    “公公过誉了!杨炯今日之荣耀,全赖圣上英明,还有公公,以及各位大人的慧眼识珠哩!此等拔擢和推举之恩,在下定当不负!”杨炯紧接着刘公公的话,赶紧表态。

    听了杨炯的这般说辞,刘公公心里更是翻腾:这是屠夫?屠夫会说这般官场话?无耻啊,无耻啊,还慧眼识珠哩,明明就是你个小贼子,自个儿拿钱买的官好不好?!

    给咱家干爹的,可是整整三万两,白花花的银子哩!

    ……

    到了晚上,杨炯又去拜访刘公公,还带了好些亲兵。

    进了房间,杨炯抱拳作揖,然后向门外的亲兵示意。于是,门外的亲兵一个个鱼贯而入,把背着的包袱摆放在地上。最后一个亲兵放下包袱后,又弯腰把一个个包袱解开,之后小心把门关上离去。

    就着昏黄的烛光,包袱里散发出耀眼的光芒。

    “公公,这是一万两银子!”杨炯看向刘公公,平静地说道。

    刘公公一脸惊疑,苍白的面色瞬间浮上一层红晕,嘴巴大开,喉咙一阵蠕动,可就是说不出话来。

    太震惊了!面前的这个小贼子,竟然拿出整整一万两银子来贿赂自己,这较之自己平日里捞的一些小油水,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咧!震惊之余,刘公公又担惊受怕起来:出了什么天大的事,需要拿出这么一大笔银子来行贿?

    两人相互对视,一个平静如水,一个波澜骤起。

    许久,刘公公咽了口唾沫,咳嗽几声,清了清嗓子,客气地问道,“守备大人,你这是?咱家可是位卑言轻,很多事,即便有心,也是无力哩!还望大人包涵!”

    说完,刘公公还朝杨炯拱了拱手。

    杨炯笑了,不仅面上笑,而且心里也笑了。因为,他对今晚达成目标又多了几分信心。根据杨炯的经验,求人办事,很多时候,职务倒是其次,最最重要的是办事人要靠谱。

    流多少汗,吃多少饭;有多大的功,受多大的禄!大凡张口就表态,闭口就要钱的,杨炯向来觉得不靠谱。刘公公的这番表现,反倒让杨炯多出几分期待来。

    杨炯和气地劝说道,“公公收下便是,不必担心。我所求的事,公公必定可以办到。更何况,能结识公公,也是天大的机缘哩!”

    这个小贼,说话倒是客气,就是有点直白了。不过这样也好,这种人,好相处,好打交道。刘公公暗忖,心思稍安,便有了计较,说道,“守备大人,你我坐下,好好叙叙话!”

    于是,两人坐下开始攀谈起来。

    见杨炯说话直接,刘公公也不绕弯子,先把衡州卫指挥使兼守备,这个官职的来由给说了一遍,“……桂王府走的是咱家干爹的路子。咱家干爹尽心王事,一心为公,见大人你一心弃暗投明,便有心成全,找机会向万岁爷禀告了你的赤子之心,并设法给你谋个参将的官职。”

    “……本来,万岁爷都意动了。但在下旨的时候,恰逢王承恩那厮在一旁伺候。不成想,那厮竟然从中作梗,说什么,大人你出身卑贱,又沦落过草莽,如此身份际遇,不适合骤居高位……”

    “……最后,得亏万岁爷乾纲独断,这才许了你一个指挥使的官职。哼,王承恩那厮,实在太坏了。咱家干爹做个什么事,他都想着要插上一杆子……”

    杨炯没有冒然接话,只是顺着话头,适时道了几声谢。

    许公公口干舌燥地一顿絮叨,然后端起茶水,大喝一口,又解释道,“杨大人,我是看你送礼送得实在,便知你也是个实诚人,就忍不住提点几句。这往后呀,你这算是混官场了!这官场上呀,最是污浊不堪,你算计我,我算计你的,像你这般实诚人,弄不好,可是要吃大亏,栽大跟头的哟!”

    听到这里,杨炯立即站了起来,抱拳行礼,大声说道,“在下虽然出身粗鄙,却是尊师敬友。公公这般风范,这等见识,在下既是感激,又是佩服!在下常听人说,读万卷书,不若行万里路;行万里路,不若名师指路;名师指路,不若贵人相助……”

    “……公公就是在下的名师和贵人哩!”

    以往在宫里,年轻的刘公公从来都是小心巴结着上面的干爹,还有其他的大太监,哪里经受过如此热烈肉麻的奉承和吹捧,完全没有免疫力。

    极度舒适之下,刘公公扬着脑袋表态了,“大人,想必你今晚还有其他的事。但说无妨,只要咱家能办的,就一定给你办了。”

    杨炯在心里为刘公公点了一个大大的赞,暗道:兄弟,今晚这一万两银子,还有一箩筐的巴结,可就等你的这句话了!

    于是,杨炯压低声音,靠向刘公公,把自己的请求说了出来。

    刘公公听罢,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尔后越来越凝重,最后苍白的面色突然涨红起来。

    房间里的氛围,宛若死一般的凝重。

    半晌之后,刘公公先是轻轻点了点头,尔后盯着杨炯,又抬起右手,在自己的脖子上,狠狠地比划了一下。

    杨炯笑了,又亮出了招牌式的憨笑。(未完待续)

第122章 岭南之战(一)

    拜会完刘公公,杨炯连夜出了郴县,回到宿营地,迅速召集各营指挥使、千夫长,还有秀才和周鹏等随军幕僚,开始军议。

    军议正式开始之前,杨炯就下达了一个命令,“杨真,你马上派出一个百人队,连夜进郴县,包围驿站,把今日前来宣旨的人,除刘公公外,一律格杀!记住,不许逃脱一人!”

    “尔后,这个百人队,就负责贴身保护刘公公,待打下韶州后再归建制!”

    下边的众人听了,心神震荡,一脸惊疑地看向杨炯。

    对下边的兄弟,在没有必要的情况下,杨炯向来都不喜欢隐瞒。

    于是,杨炯耐心解释道,“朝廷已下旨,由我担任衡州卫指挥使兼守备。若是现在就正式接旨,就没法再进军岭南,攻打韶州了!不攻打韶州,不再抢一批钱粮,咱们虎山军,上上下下三万多人,难道喝西北风么?”

    “……我已跟宫里来的刘公公计较过了!继续南下广东布政司,打下韶州后,再接旨!大伙不必多想,咱们一介武夫,刀兵在手,打好仗、打赢仗,这才是正道!”

    **等人听了杨炯的解释,这才长长舒了口气。杀几个人,对他们这些真正打过仗、杀过人的家伙来说,根本不是个事,压根就不会放在心上。真正让他们担心的,是杨炯接不接受朝廷的招抚任命。

    没人愿意永远背负着山贼土匪的名声,他们也渴望获得朝廷,还有民间的普遍认可。在他们看来,此次朝廷下旨招抚,便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洗白身份的机会。从此,他们可以堂堂正正地对家人说,自己也是正经的朝廷武官了。

    等大伙反应过来,便是一顿祝贺。

    “恭喜大当家!不,不,恭喜大人,贺喜大人!”

    “恭喜将军!”

    “恭喜指挥使大人!”

    唉,都是乡下人哩,对朝廷的官号根本不了解。

    杨炯伸出右手,示意大伙闭嘴。待大伙停下祝贺后,杨炯冷声说道,“今天,算是个特别的日子。我有三个想法,先跟大伙交个底,认真听了!”

    “其一,这个指挥使兼守备的名号,是咱们虎山军,用鲜血和胜利换来的!”

    “其二,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咱们虎山军未来的命运,取决于奋斗和战斗!”

    “其三,当今天下动荡,朝廷朝不保夕,名号固然重要,实力才是根本。”

    杨炯不再多说,给大家留下了思考和反应的时间。

    上位者就得有上位者的样子!在招抚这个重大事件上,在虎山军的这个命运转折点上,杨炯作为首领,必须站出来,有个明确的表态和发声。这三句话,既是杨炯自己的心声,也是对兄弟们的交待。

    说名号是用鲜血和胜利换来的,这是给大伙的承诺,意思是杨炯升官发财、飞黄腾达了,绝不会忘了大家的付出,是会回报大家的。

    命运取决于奋斗和战斗,是指在未来,即便招抚了,并不意味着就刀枪入库、马放南山了,而是依旧要好好练兵,继续打仗。

    至于天下动荡,朝廷朝不保夕云云,则是暗示大伙,非常时期,朝廷不一定靠得住,个别人你别想着背叛虎山军,背叛我杨炯,去另攀高枝,而是要老老实实呆在虎山军,老老实实跟着我杨炯混,这才是正经的出路。

    不过,老实忠厚的王威听了,只觉得大当家,不,指挥使大人好有学问,道理讲得好高深,一脸的崇拜。

    心思灵动的**和李文贵倒是听懂了,一脸肃穆,看向杨炯的目光更是恭顺。

    杨真一脸平静,紧抿着嘴唇。

    秀才和周鹏听了,则若有所思,眼神发亮。

    下边的其他千夫长,一个个也表现各异。

    这么一出后,军议的氛围便更显凝重,大伙都不敢吱声,都是杨炯一个人在分工指派。

    “……招抚的消息,暂时封锁,大伙不要张扬。等打下韶州后,再公开这个消息。”

    “对了,秀才,你也不要到处宣扬,心里开心就行了。就是你那新纳的小妾,也别透露。管住下面的东西,还有上面的嘴巴,才是真男人!”

    “韶州,距离郴县并不太远,关键是要顺利翻越南岭。”

    “……李文贵,你营作战凶狠坚决,此行,由你部担任前军。军议结束后,便派出几个百人队,担任先遣。任务就是,抢占隘口,开辟通道,搞好侦察警戒,防止中军、后军被伏击。”

    “……胡素、**、杨真,你们三个营,组成中军,我在中军行动。王威,你营担任后军。各军行军间隙为半天,各营行军间隙为一个时辰。至于各千人队的行军间隙,由各营指挥使自行确定。”

    安排完行军的事,杨炯站了起来,转身指着地图,语气沉重地说道,“广东布政司,地形狭长,治所广州,距离韶州很近,行军快的话,估摸着两日即可抵达。”

    “另外,目前是两广总督,节制两广军务,兼广东巡抚,这便于他们统一组织防御。”

    “还有,光是广州,就有广州前卫、广州后卫、广州左卫、广州右卫这四个卫。附近有,惠州卫、清运卫、肇庆卫,这三个卫。除此,还有韶州府驻防的韶州千户所,及其附近的南雄千户所。”

    “……最乐观的估计,两广总督会动员这附近的七个卫,还有两个千户所,用于抵御咱们的攻打。也就是说,如果野战的话,他们可能会有三万多士卒。当然,也可能还会更多,像潮州卫、广海卫,这些远一点的卫所,也可能会加入战斗。”

    “……大伙要心里有数,这一战,决定了咱们虎山军的未来,究竟是个小虾米,还是一条大鱼?究竟是窝里横,还是可以横行天下?”

    大伙一听,心情顿时沉重起来。原本还以为,打个韶州府,就像打永州府一样,只需要对付一个卫,或者几个千户所,没想到人家实力这么雄厚,士卒有这么多。这不是遇到硬茬子了么?

    杨炯见状,倒是没再多说什么,便宣布军议结束了。

    ……

    待各营指挥使和千夫长走了后,秀才和周鹏却留下了。

    两人对视一眼后,周鹏问道,“大人,在下有三不解,还请解惑?”

    杨炯点了点头。

    “其一,大人你为何要斩杀湖广都司,还有宫里来的人,却唯独留下那姓刘的太监?”

    杨炯神色萧索地回道,“这是刘公公的意思。杀了其他人,就死无对证了。到时候,刘公公可以对外声称,咱们虎山军是在打下韶州后,才接到朝廷招抚的公文的。这样一来,朝廷有了台阶下,刘公公和咱们也都没有了罪责。”

    周鹏听了,点点头,又问,“其二,大人你既然判断两广总督能集结这么多卫所,人数远多于虎山军,而且还是以逸待劳,那怎么还要以少对多,劳师远征?”

    杨炯苦笑着回道,“先生你呀,是还不熟悉咱们虎山军的运行——军饷高、训练苦、纪律严。说到底,根本就是军饷高。就是先生你,充任我的幕僚,目前的职务,相当于一个千夫长,光月俸就是十六两银子。”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不抢到钱粮,坐吃山空后,队伍必散,照样等死。继续抢下去,说不定还会有点活路。”

    周鹏思忖了一会,又点点头,继续问道,“其三,大人你为何实言相告,就不怕影响士气么?”

    这回,杨炯笑了,回道,“虎山军,虽说是我一手拉起来的,但不是我一个人的虎山军。只有下面的士卒坚强敢战,军官精明强干,才能真正走得远。这些营指挥使,还有千夫长,总归是需要在压力下成长的”

    最后,杨炯感慨道,“没有谁的成长,可以由别人去担当,或者教会的,只能独自承受。若是一遇到难事,就逃避退缩,那还出来闯荡江湖干什么?一支军队,遇强则怯,逢敌不敢亮剑,那又有什么前途可言?!”

    ……

    两广总督府。

    总督沈犹龙神色不豫,怒道,“湖广来的贼子,公然喊着攻打韶州的口号,你们竟然还不感念军情紧急,加快集结?简直是昏聩至极!倘若哪个卫所,再行动迟缓,老夫就要先斩后奏了!”

    沈犹龙,字云升,松江府华亭人,万历四十四年进士。这二十多年来,官运亨通,先后任鄞县知县、兵部右侍郎、右佥都御史等官职,现总督两广军务兼广东巡抚。久历仕宦,官威自然日重,大堂上站着的这一帮卫指挥使,一个个吓得诚惶诚恐、战战兢兢,生怕被总督大人抓出来杀鸡骇猴。

    见这些武将被吓得神色紧张,惶恐不安,沈犹龙又温言劝慰道,“虽说湖广贼子嚣张之极,但我两广也人杰地灵,豪杰辈出的。你们身为卫所要员、朝廷武将,都负有安靖地方、守护桑梓之责。老夫虽然生气,可那也是希望诸位忠于王事,勇于任事呀!”

    听了这话,众人才心思稍安,松了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过了一会,广州前卫指挥使霍神山站了出来,抱拳大声回道,“卑职谨记大人教诲!一定奋勇杀敌,击退湖广贼子来犯,还岭南一片清净!战阵之上,我广州前卫,决意誓死不退!”

    沈犹龙听了,心里大慰,抚着长须,连连说道,“好!好!好!”

    其他指挥使见霍神山拔了头筹,也赶紧跟上表态。

    “……广州后卫也必将奋勇杀敌,一马当先!”

    “肇庆卫绝不落在后边!哼,我们广东,又岂是湖广可以欺负的?!”

    “……我们惠州卫英勇善战,在广东十五卫中,可不是浪得虚名的!”

    “……对,誓死不退!誓死不退!”

    大堂上的情绪,渐渐激昂起来。

    之后,霍神山又站出来建言,“总督大人,各卫所,都是久不习战事,骤然集结,必定迟缓。不过,广州府距韶州府并不远。大敌当前,在下倒是有一点粗鄙之见,还请大人指点!”

    沈犹龙依旧抚着胡须,颇为期待地说道,“好!你且道来!”(未完待续)

第123章 岭南之战(二)

    离开郴县的第二天晚上,前军派人前来禀报,已击溃驱逐顺头岭古道的守敌。

    听到这个消息后,杨炯欣喜若狂,招牌式的憨笑再度浮上面庞。

    亲兵营指挥使杨真,很少见到杨炯如此失态,很是好奇。

    杨炯独自笑了一会,心情大好之下,便开始调戏秀才,“都说秀才不出门,便知天下事。秀才,今日,就让你给杨真上上课。也让咱们虎头山这帮土贼,好好见识见识,学问的重要性!”

    本来,杨炯是想给秀才机会,凝聚凝聚一下神格。没成想,秀才却是一脸羞赧,讷讷不能言。

    杨炯心情好,没作多想,随口又道,“不行呀!秀才,这读书人,可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你可不能光说不练,头顶着读书人的名头,肚子里却是没有几滴墨水呀!”

    “以后,可是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一旁的周鹏见秀才吃瘪,便出言解围道,“大人,柳兄弟一心向学,重视举业,不爱看杂书,实属正常。不若,让在下解说一番。看看对不对,也请大人提点指教。”

    “自秦汉起,就把原来楚国以南的地域,称作岭南。这隔离分界的,就是南岭,也有称五岭的。这五岭,分别是越城岭、都庞岭、萌渚岭、骑田岭和大庾岭,群山连绵,从江西延伸至湖广,隔绝南北。”

    “大人心喜,想必是因为顺头岭古道通畅,我军进入广东就再无阻碍了。这南岭能通行的地方,并不多。东有梅关古道,中有顺头岭古道,西有灵渠。这顺头岭古道呀,就是咱们湖广入广东的必经之路,除此,别无他路。”

    “……这天下形胜,是有数的,更是有名的。顺头岭古道,居于骑田岭和大庾岭之间,唯此方可通行。在下只是在书上看过,并没有亲见,想必是极其险要的。否则在秦末,赵佗也不可能凭着封锁关隘,就能够割据自立的。”

    “……桂阳岭,下下复高高。人稀鸟兽骇,地远草木豪。寄言千金子,知余歌者劳。这就是唐朝时期,一代文豪刘禹锡贬谪岭南,走顺头岭古道翻越南岭,一时感慨后写下的。”

    杨炯听了,认真点了点头,却没有出言称赞。

    点头,是对周鹏见多识广,博闻强记的认可。不出言称赞,是对秀才面子的维护。都是自己的属下,没必要为了新人,而伤旧人的心。

    想了想,杨炯断然下令,“命李文贵,留下一个刀盾手千人队,就扎在顺头岭,守住古道,待全军通过后,再行归建。”

    ……

    得知顺头岭古道失守,两广总督沈犹龙眉头一皱,问身边的幕僚,“记得老夫前些日子,都已下令,让韶州千户所务必守住顺头岭,封锁住古道。怎么,这才几日,就失守了?虎山贼有这么厉害?”

    幕僚想了想,劝慰道,“大人不必心忧!虎山贼劳师远征,人数也就两万余众。相较之下,总督大人早已料敌从宽,征召了广州数卫,还有清远、肇庆、惠州等卫,光士卒已逾三万,还有民壮近万余人。”

    “……虎山贼为客,我为主,主客形势明显。这虎山贼,翻不了天的。更何况,大人你一开始,就定下的是野战之策,用堂堂之阵,一举歼灭虎山贼,省得他日又来袭扰,令人防不胜防。”

    “……反正都是要打上一仗,还不如,先请君入瓮,再瓮中捉鳖。如此,岂不更妙?”

    这番话说得沈犹龙缓缓点头,连连抚须。

    过了一会,沈犹龙又道,“申之,那依你之见,这韶州卫千户所,又该如何处置?”

    幕僚眼中寒光一闪,笃定地说道,“千户官,斩首!韶州千户所,由广州前卫统辖。此次出征,广州前卫担任中军,对总督府的训令,无有不从,算是得力。”

    “此举,既是杀鸡骇猴,吓一吓各卫,还有各所的那些武官。另外,也是奖励有功,给广州前卫一点甜头。”

    沈犹龙思索一番,拍板道,“就依申之之言。”

    末了,沈犹龙又忧心地交待,“申之,你再去催催各卫。除先期抵达的前锋,剩下的,也须得于明日,务必抵达。不然,等虎山贼兵临韶州,我们剿匪大军自个都还没齐整,还是窝在这英德县哩!”

    幕僚连忙应下,不过神色却是犹疑。

    ……

    韶州府。

    华灯初上,知府黄锟在自家书房,好整以暇,滋滋润润地品着茶。

    一旁伺候的幕僚,却是一脸焦虑,欲言又止。

    连喝了几泡,黄锟这才放下茶盏,慢条斯理地说道,“又有什么急事了?还是又有坏消息了?看你魂不守舍的样子!”

    幕僚连忙回道,“大人,这虎山贼前锋已至城下。为何大人还有心思,在此悠闲品茗呀?”

    黄锟呵呵一笑,说道,“我知道军情紧急,也知道你心急。可这,也不是心急就管用的。再者,老夫不趁着现在还是知府,好好品些好茶,说不得,过了几日,想品都没得品了……”

    幕僚连忙打断黄锟的感慨,“大人何出此言?这总督大人,都已下令聚兵,在英德县建立了剿匪行辕,严阵以待虎山贼。大人为何如此悲观?”

    黄锟听了,长叹了一口气,语气萧索地说道,“总督大人,是进士及第的出身,这官运,自然是亨通,不像本官,只是举人出仕,出身不好,顶天也就是个知府了。说起来,我还跟他是同年中举的呢!不过,他这带兵打仗呀,我倒是不看好!”

    见自家大人如此评价总督大人,幕僚大惊失色,一时间都说不出话来。

    黄锟也不理会,自顾自往下说,“这韶州千户所,近千把人,不到一个时辰,便被虎山贼给赶下了顺头岭。总督大人从下令聚兵,到几日,也有近十日了吧?这兵聚得如何?若是真聚齐了,想必,总督大人的中军行辕,就不会放在英德了吧?!”

    “……嘿嘿,估摸着呀,这总督大人,是心里没底,人没齐整之前,就不敢北上,生怕跟虎山贼接触到。世事道理,大抵上都相通。你说说,这行军打仗的,哪有先怕了人家,还能打赢的?”

    “……尽人事,听天命。反正,城门已经堵死了,民壮也征集了,粮草也紧急征调购置了,我这个知府,该做的,能做的,都做了。余下,就听天由命吧!”

    “来,来,来,你也坐下,陪老夫喝几泡!”

    最后,幕僚拗不过自己大人的盛情邀请,也坐了下来,跟着一道品茗。

    品茗过程中,幕僚趁着黄锟今日神情表现,完全异于寻常,好奇地问道,“大人,国朝一般都是进士及第再出仕,为何大人?”

    黄锟抬头看向窗外,一副回首往事的模样,过了一会儿,语气幽幽地说道,“当年,我进京赶考,遇到一个风尘女子,私定了终身,还发下誓言,进士及第就去寻她。哪知,当年却是榜上无名,无颜再见。若是重考,也势必经过那个地方,索性便以举人身份出仕了……”

    ……

    周鹏回到自己的帐篷里,先静坐沉思了一会,尔后拿出笔墨,开始写起来。

    “……崇祯十三年,元月二十四日,无风无雨。虎山军前军,已过顺头岭古道,中军及后军,尚在湖广境内。若无意外,于明日,全军入广东,或至韶州城下。”

    “……余自投效虎山军以来,已逾二十余日。观其军,衣甲鲜明,器械齐整,长枪刀盾鸟铳,甚至虎蹲炮,一应俱全,与卫所官军毫无二致。迥异者,乃虎狼之气,求胜之心。一般士卒,均口呼韶州,以示不破楼兰终不还之意。”

    “……观首领杨炯,其人……”

    一边挥毫,一边回想思索。

    前两日,周鹏向杨炯求教了三惑,其实在他心里,还有更多的疑惑,只是不好直言相问。

    杨大人,果真是呆子心性,屠夫出身么?

    果真如传言中那般,粗鄙不堪,肆意妄为么?

    抑或,身上背负着大气运,这才一路顺风顺水么?

    如果真是呆子心性,屠夫出身,那他说起场面话来,为何一套一套的,跟自己这个功名出身、官场中人也不逞多让?还有,今日说起南岭的典故,他也毫无秀才,还有杨真所表现的那般好奇和震惊。这至少说明,自己说得这些,他也是知道的,不然就不会对顺头岭古道那般上心在意。

    至于粗鄙不堪,肆意妄为,那更是无稽之谈。自己也细细观察了,杨大人看似大大咧咧,实则行事很有分寸。像那个石三妹,明显就是他的房中之人,但平日里行军,也没有专门安排马匹。

    至于大气运一说,作为读书人,怪力乱神,圣人不语,自己当然也不作评价,姑且边走边看吧!

    否定这了这些,周鹏不仅没有解惑的轻松,反而更加疑惑了。因为,按理说,一个人的出身,会影响学识,而学识,又会决定所作所为。一个呆子,一个土匪,杀猪在行,杀人或许也行,但治军统兵、理政安民,就未必行了。

    但就是这些明明白白的不可能,出现了在自己的面前,而且清晰而真实!

    想到这里,周鹏突然蹦出一个想法:他要邀请自己的宗族,还有好友,也一起来投,加入虎山军,跟着杨炯纵横天下。因为凭直觉,周鹏觉得杨炯很可能就是那种天赋异禀,甚至像方士所言,背负有大气运的人。让宗族好友来投,不仅未来可期,而且对于自己,也会大有助力。

    周鹏不是迂腐的人,对君子之交淡如水之说,从来都是嗤之以鼻。投的人越多,说明越看好虎山军,说明对虎山军有信心,同时这也是忠心的一种保证。相信杨大人知道后,肯定会明白自己的心意。

    好,就这么定了!

    于是,周鹏又铺开一张白纸,写道,“大兄,见信如晤……”(未完待续)

第124章 岭南之战(三)

    韶州府,广东布政司十府十州之一,得名于丹霞名山韶石山。西汉元鼎六年(公元前111年),设曲江县,隋开皇九年(公元589年),正式设韶州府,以后历朝历代均大多沿袭。韶州作为岭南门户,北接湖广,南连清远、广州,素来是岭南的名城重镇。

    元月二十六日,虎山军中军和后军通过顺头岭古道,全军抵达韶州城下。

    杨炯带亲兵,先是绕着韶州城察看一圈,尔后立即回营召集军议。

    军议上,李文贵和杨真,先分别禀报了前军还有亲兵队斥候搜集到的消息。

    其中,有两个信息引起了杨炯的关注。韶州城内,粮草充足,征发民壮无数,而且还用大条石,把城门都给堵死了。另外,两广总督沈犹龙已进至英德,并开设了剿匪行辕。

    杨炯问道,“沈犹龙究竟有多少人?”

    杨真回道,“据撒出去的夜不收回禀,前几日就有两万多人了。而且,现在每天都有不少的卫所将士,打着旗号,前来聚集。所以,数额究竟有多少,当下也说不准。”

    杨炯又转头问秀才,“衡州城这次送来的鸟铳,还有仿制的佛郎机火炮,数额有多少?”

    秀才张口回道,“禀大人,此次衡州送来的,有鸟铳两千五百杆,有佛郎机火炮十门。目前,出征韶州的虎山军,总计有鸟铳五千杆、虎蹲炮十门、佛郎机十门。另外,芝娘前几日又送来有战马两百五十匹,算上之前的家当,还有在永州的缴获,现有战马四百六十多匹。”

    杨炯听罢,点了点,又问大伙,“韶州怎么打?下步怎么办?大伙都说说。”

    衡州城,是在湘江之战后,衡州卫全军覆没,城防空虚,士气动摇,才被虎山军一举拿下的。永州城,差不多也是一样的套路。可现在,韶州城已有准备,南边不远的英德,两广总督正准备聚兵北上。

    这种阵势,大伙都没经历过,一个个支支吾吾,一副信心不足的样子。

    在大伙的眼神示意下,**只得第一个站出来,“大人,按理说,咱们就两万多人,打韶州这样的坚城,有点吃力。为今之计,唯有继续南下,寻找战机,打掉那个什么劳什子总督。不过,大人你上回也说了,他们人可能比咱们还多得多。”

    “……究竟怎么打,大人你定下就行,属下定当追随!”

    杨炯点了点头,又看向其他人。

    胡素、李文贵、王威等营指挥使也先后发言,意思和**说的也差不多。

    听完下边人的意见,杨炯也不磨叽,开口便道,“韶州,墙高城坚,防备森严,又外有强援。强攻,恐怕一时难以奏效,而且还得提防英德方向来援。这样,后天一早,启程南下英德,寻求会战!”

    秀才追问,“大人,那明天干什么?”

    杨炯回道,“明天,咱们排布大阵,模拟演练进攻战斗。亲兵营,不必参加演练,你们做的事,其一,大量撒出夜不收,尽量详细侦察英德方向的动向。其二,抓紧熟悉新送来战马的习性。”

    “另外,咱们在永州府,又俘虏和招募了一批士卒,现在各营都严重超编。以后,亲兵队由千人队扩充为亲兵营,杨真任营指挥使,下辖五个千人队,分别承担护卫、侦察、测绘、执纪、陷阵职责,缺额从其他各营中抽取。今晚,亲兵营就开始整编。”

    “……秀才,原来的编制使职务取消,出任亲兵营侦察千人队千夫长。”

    “周鹏,到亲兵营陷阵千人队,任一百夫长。”

    “陈龙,出任亲兵营护卫千人队千夫长。”

    “……其他各级军官的名单,杨真拟好后,再报我定夺。”

    军议结束后,杨真、秀才、周鹏,都自发留了下来,还有陈龙也闻讯赶来,向杨炯表达感激效忠之意。

    杨炯端坐静听,尔后神情肃穆、语重心长地说道,“杨真,你追随我时间长,为人厚道,做事勤勉,由你执掌亲兵营,我很放心,也希望你继续用心。另外,这陷阵千人队的千夫长,你要选好了,以后,这个千人队要配齐战马,以骑战为主。下步,可能还要独立成营,组建专门的骁骑营。”

    “陈龙,忠心赤诚,由你护卫我,甚是放心。护卫之职,忠心为上,你好自为之!”

    “宁为百夫长,不做一书生。柳兄弟,还有周鹏,你们俩算是书生掌兵,下去任职后,要多观察学习、多思考实践。这世间的学问,写在书本上的,不过冰山一角罢了!”

    “一个人,要想走得稳,走得远,就得摒弃眼高身低的毛病,扑下身子,从低到高,一步步来。这样,才是行稳致远!”

    “望尔等好自为之!”

    众人听了,单膝下跪,抱拳郑重应诺。

    ……

    韶州知府黄锟,在一干吏员的簇拥下,登上了望京门(韶州城北门)察看城防。

    幕僚手指远方,“大人,你看,那就是虎山贼的营盘。”

    顺着幕僚的手指方向看去,黄锟看到了一大片简陋的营盘。营盘占地面积很广,连绵有数里,不过远远看去,只能看到外围的栅栏和壕沟,还有那像蘑菇一朵朵的简易帐篷。在临时营垒前的一大块空地上,虎山贼不知道正在折腾什么,弄得烟尘滚滚,一片狼藉。

    突然,传来一阵轰隆隆的炮声。

    幕僚被吓了一跳,失声问道,“贼子是要攻城了么?”

    此刻,黄锟倒是比幕僚,还有其他官吏都稳得住。只见,他半眯着眼睛,仔细察看了一番,接着又皱眉思索了一会,然后断然说道,“这帮贼子,很有可能是在演兵。至于究竟在捣鼓啥,太远了,看不清。不过,这架势,倒不像是要攻城的样子。”

    “……既没有架设云梯,也没有准备投石机之类的攻城器械。如此说来,这伙贼子并不急于攻打韶州,可能另有所图哩。”

    听了知府大人的话,幕僚想了想,又失声说道,“英德?!莫非,这帮贼子要去英德?这演兵,就是为了去英德攻打总督行辕?”

    黄锟听罢,缓缓点了点头,不过脸上竟浮现出一股诡异的笑容。

    在心里,黄锟默默念叨了一句:衡州!

    ……

    杨炯骑在黑风上,来回驰骋,不时远眺,不断下达指令。

    “佛郎机,五发,急促射!”

    “不对!让胡素再抬高炮口。佛郎机前侧的士卒,安全距离,把握在五十到一百步之间。”

    “告诉各个千人队,不要怕,要习惯炮弹在头顶上飞。放心,炮弹不会无缘无故掉下来的!”

    “虎蹲炮,三发,急促射!”

    “鸟铳手,前出,步行三十步,自行整齐队形,以千人队为单位,实施分段射击!”

    “火枪队,退后归阵。长枪兵,前出接敌……”

    随着一道道指令的下达,亲兵驰骋着来回传令,人吼马嘶,一片紧张和忙碌。

    军情紧急之下,杨炯专门在韶州停滞一天,就是为了演练这步炮协同和大规模运用火枪。

    鸟铳,是在进剿苗疆时,才开始配备的。因为产能的问题,迟迟未能完成全部的换装。至今,即便是这次出征的虎山军,都还有一个火枪兵千人队没有配齐,只得继续使用弓箭。

    在虎山军,步军营编制五千余人,下辖两个火枪兵千人队,两个长枪兵千人队,还有一个刀盾兵千人队。这个编制设计,是参照后世合成部队的编制理念,目的是让步军营能够独立作战,并具有一定的战场生存能力。

    兵种过于单一,就容易被抓住弱点克制住。

    好比,若全是长枪兵,就缺乏对付配备弓弩,或是骑兵部队的能力。

    当然,这种编制,有好处,必然也有坏处。一旦遇到大规模的会战,需要好几个营协同作战,就会增加战场指挥难度,需要再重新编组指挥。因为,不可能简单地把几个步军营一字排开。

    若真这样,就没法发扬火力,或者集中突破了。

    杨炯应对的办法,就是先绕开步军营指挥使,把各兵种千人队集中起来,再按战术用途进行编组。然后,再委派各营指挥使,去临时指挥各个编组。像李文贵,凶狠坚决,关键时候豁得出去,那就安排他节制指挥所有的刀盾手千人队。

    不是两百人、两千人,而近两万人,单单排出一个简单的阵势,都要花不少功夫,更何况作为最高指挥官,脑子里需要时刻清楚,每个千人队在大阵中的位置,以及下步的战术行动。而且,在很多时候,是牵一发动动全身的,战术行动,还有节奏的变化,必然导致整个阵势的变化。

    不仅如此,两军对垒,既有整体上的队形、战术、节奏,同时还包含着很多的其他细节。

    杨炯全神贯注,思维高度紧张,额头上满是汗水。

    昨天军议的时候,杨炯的看法和大伙一样:弃城打援,野战歼敌。要实现这一目标,就得与两广总督沈犹龙的大军,来一场正面对决。沈犹龙人多势众,要想打赢,虎山军就得发挥出自己的优势来。

    在杨炯看来,虎山军真正的优势,在于平日里训练有素,纪律严密,相较沈犹龙的剿匪大军,反倒更像是朝廷官军。这个优势,体现到两军对垒时,就可以制定更加明确的战术目标,拥有更加坚决的战斗决心,还有更加严整的队形,更加分明的节奏。所以,杨炯宁可停滞宝贵的一天,也要全军演练步炮协同和大规模的火枪运用,就是要把这些优势发挥出来,而不是被沈犹龙来个蚁多啃死大象。

    又仔细观察了一会,杨炯吼道,“火枪兵,枪口一律略微上抬!”

    因为杨炯发现,大部分火枪兵,在扣动扳机的时候,都会习惯性闭眼,同时枪口也会习惯性下垂。若不作调整和强调,必然导致近弹。不然,鸟铳本是朝人打的,结果却是铅弹在往地上砸。

    忙活了一个多时辰,终于完成了初次演练。杨炯下令,让队伍休息一会,自己却趁这个间隙,把百夫长以上的军官都给集合起来了。

    杨炯骑在马上,大声吼道,“咱们是阵战,不是混战!”

    “从现在起,每个百夫长以上的军官,须得弄清楚三个问题:你在大阵中的什么位置?战斗展开后,你的战术行动是什么?可能会有哪些意外情况,又如何应对?”

    “没有人,天生就会打仗。关键是动脑子!”

    “李文贵,你对照这三个问题,说说你的考虑!”

    李文贵想了一会,大声回道,“大人,我临时指挥三个刀盾手千人队,在大阵左右两侧,还有后侧,各一个。左右两侧,护卫大阵,用来保护中间的火枪兵和长枪兵;后侧的,护卫中军,关键时候用来突破。可能的情况,则是大阵后侧的这个千人队,需要防备骑兵的袭击。”

    杨炯欣慰地点点头,朗声说道,“嗯!就要这样,做个明白的统兵官。哪怕打了败仗,丢了性命,也不会做个糊涂鬼!”

    然后,又看向李文贵,提醒道,“今日,咱们摆的大阵,属于进攻战斗,所以正面很宽,有将近两里路。真打起来,你来回传令都麻烦。回头,你和下边几个千夫长一道,好好商量一番,有些情况,是可以提前斟酌应对的!”

    李文贵大声应诺。

    杨炯又道,“下面,我把刚才演练中,各个编组,各千人队,出现的问题,以及如何克服解决,逐个说一下。军情紧急,不能耽搁,大伙要仔细听。我讲完之后,大伙赶紧回去,我们还要继续演练。”

    “火枪兵,你们调整队形时间过长,射击间隙也太长……”

    “重炮营,对佛郎机的操作,还不熟悉,动作过慢!这个是后装炮,你提前把子炮都装好了,怎么还这么慢?!还有,发射角要提前测算好,刚才,有一门炮,炮弹差点就砸到火枪兵了……”(未完待续)

第125章 岭南之战(四)

    刘公公新奇地看向远方,感慨道,“这趟差事,可算是长见识了!杨大人,你看,这从京师到岭南,风景却是截然不同。此时此刻,在京师,要么是漫天飞雪,要么是苍黄一片,哪有这般生机盎然的模样!”

    杨炯听了,笑呵呵地回道,“我大明,太祖皇帝以驱逐鞑虏,恢复中华为己任,定鼎天下,重塑山河,再现汉家荣耀。从奴儿干到乌斯藏,从大漠到南海,这大明的疆域,是空前的辽阔。公公所见,乃大明风华之一叶罢了!”

    刘公公看来颇为赞同,重重点了点头,继而转换话题,“杨大人,我这静极思动,赶来凑凑热闹,没有给你添麻烦吧?”

    按两人之前说好的,刘公公本是停留在郴县驿站。不成想,没一两日,他就待不住了。知道杨炯进军岭南,便闹腾着也要南下见识一番。

    负责守卫他的百人队,对这不能打,又不能骂的活宝,完全没办法,只得一路护送他南下。

    杨炯听了刘公公的致歉,拱手回道,“公公言重了!当初,请公公在郴县等着,也是不想委屈了公公。这沙场征战,既有刀兵之危,又有奔波之苦,若有照顾不到之处,还请公公包涵些!”

    见杨炯如此表态,刘公公顿时喜笑颜开。

    两人纵马徐行,一路说些闲话。

    在杨炯看来,这刘公公算是一个靠谱且有趣之人。收礼就办事,杀伐果断,让人放心。不仅如此,他还上过内学堂,诗词歌赋,文章典故,信手拈来,很是有些学问,而且还没什么架子,熟了之后,啥话都愿意跟你说。

    聊了一会,刘公公竟然絮叨起他的往事来,“┄┄当日家徒四壁,咱家还不到十岁,便被狠心的爹娘,送进了宫,净了身子。先是干杂活,收拾宫殿,服侍有头有脸的公公和女官。而后,承蒙干爹照顾,上了内学堂,这才一步步开始上进了┄┄”

    “┄┄都是人前风光哩!咱们这内官,权势可是不比那些个外朝的官儿。僧多粥少的,就是想捞点油水,都得小心翼翼过活。”

    杨炯耐心听着,不时点点头,以示感同身受。

    见杨炯如此,刘公公更是苦大仇深地回首了一遍个人的苦难史和奋斗史。

    不得不承认,刘公公这一路走来,确实是妥妥的**丝逆袭,非常的正能量!

    杨炯正斟酌言语,想着来个膜拜式的总结陈词,不料,刘公公画风一变,问道,“杨大人,你我一见如故。咱家可是把你当成可交之人哩!不知大人,可是等同看待咱家?”

    杨炯不明就里,而后点了点头。

    刘公公继续说道,“杨大人,你看呀,如今我有干爹照顾提携,这后半辈子,敢情不会落魄。唯一心忧之事,乃是后继无人,等咱家百年之后,连个香火也闻不到哩!你说,这是不是可悲可叹呀?”

    说到这里,刘公公仿佛真是悲从中来,泣涕直下,不可断绝。

    这么悲惨!必须同情!杨炯不作多想,忙不迭点头。

    刘公公见状,扬起衣袖,抹了一把眼泪和鼻涕,小心期待地说道,“杨大人,我看你模样俊俏,一表人才,是个人样子。你看这样可否,你生下儿子之后,过继一个给咱家?咱家向你保证,绝对不会委屈了小家伙,所有的家私,都传给他┄┄”

    杨炯目瞪口呆。

    ┄┄

    挥手拦住了手下人,周鹏强忍着裆部传来的火辣辣的痛楚,慢慢松开绑着自己的绳子,身体一点点从马鞍上往下滑。

    待双脚触地,他再也支持不住,一屁股瘫坐到地,咬着腮帮子,忍住**的冲动,不停吸气,以便缓解疼痛。

    几日下来,当初宁为百夫长,不作一书生的慷慨之意,迅速被百夫长的辛苦疲惫所转移。他任职的是,亲兵营陷阵千人队的一名百夫长,管着百把号骑兵。这些骑兵,除了少数有基础的外,大部分都是和他一样,之前并没有接触过战马。

    在虎山军中,较之同级别的士卒,骑兵拿着两倍军饷。这两倍军饷,不仅仅是骑兵重要性的体现,也是对其辛苦程度的一种补偿。每日,都得亲自饮马喂食,半夜还要专门起来一次,多喂上一顿,或牵出去吃吃草。

    马无夜草不肥!

    伺候马,熟悉马的习性,尚且如此折腾麻烦,还得迅速掌握骑战的本领,这让人头疼。

    周鹏只得跟着有些经验的老兄弟,虚心请教学习。战事迫在眉睫,而且,听杨大人话里话外的意思,此战,骑兵可能要派上大用场。既然军情紧急,也就没法按部就班慢慢来。

    不熟悉自己战马,好,那就晚上睡觉也跟马蜷曲在一块。不会骑马,好,那就让部下把自己绑在马鞍上。反正,把往死里折腾就是。

    要么,迅速胜任百夫长。要么,在百夫长这个位置,弄死弄残!这就是周鹏的决心。

    在周鹏看来,此次从幕僚到百夫长的任命,是杨大人对自己的器重和栽培。在虎山军这种规则简单,导向鲜明的虎狼之师,有功必赏,有过必罚,军功就是一切!自己想在虎山军站稳脚跟,一路往上爬,靠建言之功,远远是不够的,必须要有实打实的军功才行。

    你看,那李文贵,一身的青皮流氓气,听说品行也坏得很,经常偷看小寡妇洗澡什么的,竟然都升到了营指挥使,不就是靠沙场上“凶狠坚决”么?

    一介青皮流氓都能飞黄腾达,我周鹏读书出身,一府之教谕,还能比他差?!

    周鹏一边瘫坐休息,一边想着自己的心事,没一回,有哒哒哒的马蹄声传来。抬眼一看,是千夫长的亲兵骑马向自己驰来。实在没法自个站起来,周鹏便示意手下人,把自己给扶了起来。

    “传中军大帐军令——百夫长以上军官,速到中军大帐议事!”

    传令兵没有下马,喊了这么一句后,便调转马头,疾驰而去。

    看着传令兵远去的背影,周鹏心道,以往军议,大多是千夫长以上才有资格参加。这次军议,却让百夫长前去,着实不同寻常。让百夫长参加军议,可以把虎山军的作战意图,清楚地传达到每个百人队,估计这是大战之前的军议了。

    周鹏咬了咬呀,扭头对一旁的手下说道,“来,扶我上马。再把我绑起来!”

    ┄┄

    霍神山从行辕中军出来,转过几个帐篷,便回了广州前卫的中军帐。

    中军帐里,前卫的千户官、百户官都在一脸焦虑等着。

    霍神山很是纳闷,又没有下令军议,这些家伙怎么都往中军跑?想了想,总督大人的剿匪行辕,就开设在广州前卫的营垒里,下边这些家伙,自然得到了刚才行辕军议的消息。这急着跑过来,也是想着早点知道剿匪的一些安排。

    坐到主位上,霍神山大声说道,“兄弟们,你们先喝口茶水。我也是刚从总督大人那里出来,好些事情,还要理一理头绪。喝茶,喝茶,大家都先喝口茶。”

    说完,霍神山便不再理会大伙,琢磨起自个的心事来。

    刚才总督大人组织军议,一番唇枪舌战之后,明显是主动出击、速战速决的主张占了上风。那些个鼠目寸光的家伙,仗着剿匪大军人多势众,以逸待劳,一改最初听闻虎山贼进犯广东的恐惧,还有接到聚兵命令后的犹豫迟缓,像突然换了个人似的。

    这让霍神山很愤怒!

    靠,要不是老子当初站出来,跟总督大人建言,允许各卫各所分批集结北上,你们这些家伙,还不知要吃多少挂落?!

    靠,要不是老子主动站出来,护卫中军行辕,哪里会有你们这些家伙,在老子的地盘上给老子气受的?!

    靠,你们这些家伙,说的比唱得好听,说什么速战速决,以绝后患,其实不就是想着,早一点回去做生意,跟洋鬼子搞海贸?

    靠,都是一群什么鸟人?!你们这样,不仅会坑了自个,坑了总督大人,更是会把国朝两百多年来,广东卫所的名声给败坏了!正德年间,还有隆庆年间,打洋人,咱们广东都司,那可是威名赫赫哩!

    想着想着,霍神山愈加担忧沉重起来。都是治军带兵的人,干什么事,多大难处,关键在哪,即便是听闻,没有亲见,也是大致可以估测的。这伙虎山贼,从出征到取城,半月下永州,听说还是风雪交加,不说其他,光是这份决绝和狠劲,就需要特别考虑和提防。

    再说,虎山贼攻打永州,也并非正面强攻,而是先搜寻永州卫,野战歼敌之后,再行迫降永州城的。可笑之极!这帮家伙,有的竟然还想着,趁虎山贼攻城疲惫之际,再突然杀过去。弄不好,人家虎山贼,打的也是上回那样的主意,先来进攻剿匪行辕,再迫降韶州城。

    忧心忡忡之下,霍神山咳嗽几声,终于开口了,“今日行辕军议,已定下剿匪大略,那就是主动出击,速战速决。”

    大伙听了,都是一脸喜色。

    个别心直口快的家伙,甚至当场就嚷嚷起来,“总督大人英明,英明哩!这剿匪呀,就得速战速决,可不能拖!每往后拖一天,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哩!”

    不过,韶州千户所的千户官,却是一副忧心茫然,欲言又止的样子。

    目前的这个韶州千户所千户,是新近提拔的,之前只是一个百户官罢了。因为韶州千户所丢了顺头岭,没有守住顺头领古道,让虎山贼得以从容翻阅南岭,一举进入广东。总督沈犹龙一怒之下,便下令斩了千户官的脑袋,并把韶州千户所的残兵败将,划归了广州前卫节制。

    不理会大伙的反应,霍神山继续说道,“行辕军令,各卫各所的骑兵,各位的家丁,都要聚拢起来,统一听行辕中军的直接号令┄┄”

    底下顿时一阵哭嚎。

    “┄┄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哩!”(未完待续)

第126章 岭南之战(五)

    几乎不约而同,虎山军和两广总督沈犹龙的剿匪大军,都定下了伺机野战的决心。不过,决心好下,但一场大规模的会战,从酝酿到打响,却需要一个过程。虎山军两万余众,沈犹龙麾下有三万五千多人马,这么多人,以英德县为中心,开始了不断的试探和接触。

    不同于空中俯瞰,或局外旁观,战场迷雾笼罩着两军。

    双方都撒出了大量的夜不收,想着抵近侦察对方的军情,多次爆发小规模的战斗。同行是冤家。这种在后世被称作,侦察与反侦察的军事行动,每天都在上演,每次都是激烈的厮杀,都是人命在往里面填。

    让杨炯郁闷的是,己方夜不收实力,明显逊色于对方。不管是情报的搜集量,还是人员的伤亡,都令人忧心。中军大帐里挤满了人,一张张地图铺在地上,秀才的手下一个个撅着屁股,伏在地上忙着标绘。

    “大人,你看,这沈犹龙的人马,都集中在溱水(今北江)以西,英德县城以北┄┄”

    “┄┄总计有三个大的营垒,据夜不收估测,都是万人以上┄┄”

    听到这里,杨炯突然笑了,扭头对秀才说道,“他们是如何估测的?根据什么估测?依据是什么?”

    杨炯的问话,虽然让秀才有些尴尬,却直指问题的核心。

    这些用人命换来的情报,究竟准不准?

    在杨炯看来,夜不收提供的这些情报,印证的程度远大于侦察。人家呆在营垒里,最多凭借营垒的规模来判断。若是对方故意诱导,把营垒弄得很大,或者很小,那这个判断肯定就会失真。

    不过,杨炯也就是提醒秀才一下。秀才,现在是测绘千人队千夫长,平时测量各地的水文地形,然后绘制成图,在战时,则为全军提供实时更新的战场态势图。若不是个明白人,对情报获取的原理和细节不清楚,就很容易被侦察千人队提供的,这些真伪难辨的情报给糊弄了。

    当然,这两天,侦察千人队几十条人命也不是白丢的。在杨炯看来,至少可以印证和判断一些东西了。

    首先,两广总督的剿匪行辕,应是下定了主动进攻的决心,想以野战会战的形式,一举解决虎山军。行辕把营垒全部放在溱水以东,各营垒距离四五里,也就半个时辰的路程,这便于他们的集结和相互救援。另外,对方的夜不收不惜代价,反复抵近侦察,应该是想着进一步掌握虎山军的实力,这是有大行动的前奏。

    其次,行辕对麾下各卫各所的号令,也是比较有效的。从昨日起,虎山军的夜不收就很撒出去了。这说明,沈犹龙的剿匪行辕,应该是汇集掌握了各卫各所原本分散的夜不收,还有骑兵力量。否则,态势不会这么一边倒。

    思索了一番,杨炯断然道,“秀才,沈犹龙大概率也是想和咱们来一场野战。你抓紧把当前双方部署的态势,绘制成图,再分发给各营指挥使,还有各千夫长,好让大伙心里有数。我现在就出去一趟,现地勘察一下,看哪些地方,地形比较开阔,适合作战场。”

    秀才抱拳应诺。

    两人对视一眼,均是神色凝重。

    片刻之后,杨炯拎起案几上一对斧头,在亲兵的簇拥下,快步出了大帐。

    ┄┄

    较之虎山军的凝重,两广总督剿匪行辕的氛围,却是要明显轻松一些。

    沈犹龙一袭长衫,衣带飘飘,手握《论语》,每每看到精彩处,便习惯性抚一抚长须。

    幕僚进了大帐,先是上前续了些茶水,又把油灯拨了拨,尔后笑道,“大人,大战将起,你却从容不迫,气定神闲,安坐夜读《论语》。这等风范,直追谢安石呀!属下着实敬佩!”

    说完,幕僚拱手致敬。

    沈犹龙放下书卷,品了一口茶,笑眯眯回道,“我这也是装装样子!淝水之战,谢安石指挥若定,一举击退后秦,晋祚由危转安。此等大功,我如何可与之相较?过誉了,过誉了!”

    幕僚心道,大人你嘴里说着不能比,心里明显还是有攀比对照之意哩。

    “大人,谢安石大功于国,风范传世,成就千古美名,乃是我辈读书人之楷模。不过,大人说不能与之相较。于此言,属下却是不敢苟同哩!”

    沈犹龙期待地看向幕僚。

    幕僚一本正经,继续说道,“虎山贼,崛起于衡州,肆虐湖广,如今更是进犯岭南。此等贼寇,凶悍嚣张,先后击败衡州卫、永州卫,已非一般流寇可比。若是任其肆虐荼毒,湖广危矣,两广危矣,江南亦危矣!”

    沈犹龙听了,默不作声,又抚了抚须。

    “┄┄大人不计个人安危,北上剿匪,于两广,是护卫桑梓,安靖地方。于国朝,乃是稳定江南之功。如今,中原流寇一时难以安靖,辽东更是一日三惊,江南之财赋,于朝廷,可谓至关重要,不容有失哩!”

    “属下斗胆质问:此等风骨,此等功劳,如何不能与谢安石相较?!”

    沈犹龙听了,仿佛三伏天喝了一口冰水,每个毛孔都透着舒坦惬意。不过,读书人讲究修身养气,便忍着,矜持微笑了一会,接着亲热地说道,“东然,这些日子,你忙里忙外的,也甚是辛苦!来,来,你也坐下品品茶!你我再计较商议一下剿匪的事。”

    待幕僚入座,沈犹龙便问道,“东然,把各卫的骑兵,还有夜不收集中起来,广东都司,还有各卫各所,有何反应?”

    反应,那自然是骂娘呗!

    不过,作为幕僚,说话是一门学问,就好比刚才。若是没有之前的那番话,哪有入座的待遇?哪有一口一个“东然”叫得亲热。

    斟酌着言语,幕僚回道,“集中夜不收和骑兵,本就是行辕职权。更何况军情紧急,大战将起,这也是为了战事考虑。广东都司,还有各卫各所,纵有不愿,也还是能够大局为重,都依总督之命行事了!”

    “这两日,夜不收撒出去,收获了不少消息。不仅如此,还把虎山贼派出来的,给牢牢压下去了。刚才,属下又得到最新的禀报,生俘了两名虎山贼的夜不收哩,死伤逃逸更是不计!”

    “┄┄据禀告,今日,虎山贼气焰明显被打下去了,几乎没有发现其夜不收的踪迹。”

    沈犹龙听了,连胡须都忘了抚,就急道,“好!好!这下,虎山贼可是成瞎子了!”

    幕僚赞同地跟着点点头,又道,“眼下,从夜不收探明的情况看,咱们剿匪行辕,不管在士卒总数上,还是骑兵的数量上,都较之虎山贼,要多出不少。广东都司,还有底下的各卫各所,都是一片求战之声。大人,属下建言,行辕不若趁着士气高涨,军心求战之际,一举出营,攻打虎山贼。”

    “虎山贼若是凭借营垒坚守,咱们就先包围,再破营垒。若是逃遁,咱们就派骑兵追击,全军压上。若是虎山贼不知死活,胆敢出营应战,那就一战而下,一劳永逸剿灭了这帮贼子!”

    沈犹龙听了,顿时心神激荡,忍不住站了起来,大喝道,“就是如此!就该如此!此等贼子,不剿灭,除祸患,留着何用?”

    说完,意犹未尽,更是摇头晃脑,大声吟诵道,“试看今日之域中,竟是谁家之天下?”

    ┄┄

    趁着夜色,周鹏带着一众手下,衔枚疾马,先是向北行了近二十里路,远离了敌方夜不收的侦察范围,尔后再折向东疾驰,来到了溱水河畔。

    根据亲兵营的军议,他这个百人队,是第三批抵达溱水河畔的。因为担心惊动敌方的夜不收,杨真便安排这四个骑兵百人队,分批次行军。待周鹏到达时,前一个百人队已经泅渡过去了,不过,杨真作为亲兵营指挥使兼陷阵千人队千夫长,感觉不放心,便守在河边等着各部全部渡河。

    前几日,原来的亲兵千人队整编扩充成亲兵营时,指挥使杨真竟然把自己作为陷阵千人队的千夫长,给报了上去。此举,顿时在虎山军成了一个笑话。好在战事紧急,大伙笑笑也就过了,倒没有造成更大的影响。

    别人笑话,周鹏却不敢,更不会笑话。因为周鹏知道杨炯未来的安排,是要把陷阵千人队独立出去,组建货真价实的骑兵营。而且,周鹏更知道,这骑兵营在杨炯心目中的重要性。

    “┄┄有五千骑兵,咱们就可立于不败之地。”

    “┄┄有一万骑兵,差不多就可以横着走了。”

    “┄┄有两万骑兵,差不多就可以横行天下了。”

    “┄┄有五万骑兵,呵呵,咱们就可以对着地图,认真地研究一下,如何再现汉家荣耀,恢复祖宗土地。像安西四镇,像河中地区,对了,咱们还可以找那帮突厥后裔,再较量一番,让奥斯曼再奥特曼一下┄┄”

    虽然不解奥斯曼、奥特曼的意思,但周鹏到现在,还清楚记得,当时杨炯说过的每一句话,还有那虽是戏谑的口吻,却是一脸神往的样子。

    见周鹏所部到了,杨真远远就低吼道,“周鹏,你们是不是全员抵达的?战马,还有兄弟们,可有折损?”

    周鹏快速解开绑着自己的绳子,翻身下马,抱拳回道,“禀指挥使,第三百人队,九十五人,人马均无折损,可随时渡河。”

    听闻人马没有折损,杨真脸上的焦虑,顿时去掉不少,点点头,便下令,“即刻渡河!按之前军议的部署,渡河之后,迅速找个地方藏匿起来,不许生火!找好地方后,再派传令兵在河对岸候着,好让我知道你们的位置!”

    周鹏抱拳应诺,然后牵着自己的战马,向溱水涉去。

    即便是岭南,这个时节,河水虽然浅了不少,但依旧冰冷刺骨,寒气逼人。于周鹏而言,更是遭罪。磨破的裆部,原本就火辣辣地疼痛着,此刻又突然浸入凉水,这滋味?

    冰火两重天!(未完待续)

第127章 岭南之战(六)

    大凡会战,是建立在双方都有需要,都有心打一仗的基础上。这就好比男女热恋,只有情投意合,你情我愿,才会海誓山盟,私定终身,否则,就得发好人卡了。只要有一方觉得,时机不合适,或是实力差距悬殊,这会战就难以打响。

    可以说,会战的过程像热恋,但结果却是梭哈——孤注一掷,倾其所有,一决胜负!

    在沈犹龙看来,时至今日,唯有主动出击,速战速决,方可体现自己两广总督的权威。之前,初闻虎山贼要进军岭南,攻打韶州的消息,他一度是惶恐不安的,迅速给广东都司下达了聚兵剿匪的公文。尔后,北上英德,开设剿匪行辕,但各卫各所却集结缓慢,他便抱着士卒一日不齐整,就坚决不北上救援韶州的心思。

    打,就要打赢,绝不能输给一帮山贼土匪!不然,总督两广军务,还收拾不了一帮贼子,岂不让人笑话?如今,士卒齐整,军心求战,终于等到合适的时机了!

    沈犹龙心潮澎湃,拿起装饰用的佩剑,正待下令击鼓点将,突然,帐外传来士卒的叫嚷,“贼子出营了!总督大人,贼子出营了!正朝行辕中军方向赶来!”

    “啊!”

    一惊一乍之下,手中的宝剑竟失手掉落。

    ┄┄

    虎山军的大营,除了一个百人队留守,余者皆出营参战。

    杨炯背着斧头,牵着黑风,跟着队伍,一声不吭地赶着路。此行的方向,正是朝着两广总督沈犹龙的行辕。两万多人的队伍,不见尽头,只有咳嗽声,喘气声,还有武器的磕磕碰碰声。

    看,这么多人去干一件大事,这就是群胆,会让其中的每个人,都觉得莫名踏实和心安。

    不同于昨晚定下战斗决心时的反复权衡,此时此刻,杨炯心头一片清明,唯一的念头,便是想着大干一场!夜不收的兄弟,伤亡惨重,已是没有能力再出营查探军情了。继续下去,虎山军也会变成瞎子聋子,还不若趁着现在军心稳定之际,来一场正面对决。

    至于输赢,让上天来决定!

    这也是杨炯一贯的风格。胜可知不可为。太多的迷雾,太多的偶然,会影响战场态势和战斗进程。

    “报!大人,李文贵指挥使,已率三个刀盾手千人队,抵达王家祠堂。”

    王家祠堂,距离沈犹龙的行辕不到两里地,除去祠堂那一片房屋外,附近都是稻田,地势平坦,视野开阔,是杨炯昨日选中的预定战场,足够几万人在一起厮杀了。

    杨炯想了想,“两条军令,其一,命李文贵,以王家祠堂为基准,向沈犹龙行辕方向,每五十步,做好标记,动作要快。其二,命胡素,抓紧到位,并迅速开设炮阵地,并在王家祠堂屋顶上,再搭设瞭望台。”

    亲兵复述无误后,又上马疾驰而去。

    杨炯则牵着黑风,继续步行。从自家营垒,到王家祠堂,约十里路,正常也就一个多时辰。没必要为了赶一点时间,大量消耗兄弟们的体力,所以,虎山军依旧正常行军。

    待杨炯抵达王家祠堂,刀盾手,火枪兵,弓箭兵,还有重炮营,均已到位,剩一两个长枪兵千人队,还在行军途中。翻身上马,杨炯看到,沈犹龙的中军行辕,士卒们正在隐约传来的吆喝声中,一队队跑出了营垒,开始在营垒前的空地上列阵。更远处,还可以看到,不少队伍正向他们的中军位置赶来,那应该是另外两个营盘里的士卒。

    官军列阵的空地上,已经打出了总督沈犹龙的旗号,一面“沈”字大旗在朝阳的映衬下,猎猎生风,煞是威武。

    又扭头一看,王家祠堂的屋顶上,胡素已经用木头,又往上搭了一个近两丈高的瞭望塔。

    杨炯把胡素叫来,问道,“你上去看了没?视线能达多远?”

    胡素大声回道,“大人,属下已亲眼见过,视线可及四里开外。刚才,我还看到其他两个营垒里的官军,急吼吼地朝他们行辕中军赶哩!一看就是平时没怎么折腾过,队伍跟羊拉屎一般,稀稀拉拉,乱得很┄┄”

    杨炯出言打断了胡素的评价,“我之前让李文贵,以王家祠堂为基准,标定了各种距离。你知道那些标志点的位置没有?”

    胡素回道,“属下明白。目前,虎蹲炮,还有佛朗机炮,都架设好炮阵地了。另外,大阵前移时,预备的炮阵地,也已定好,一些兄弟们现在平整地面。”

    杨炯点点头,补充了一句,“你们的瞭望塔,不仅观察炮击效果,还要注意观察敌方的动静,有异常情况,立马向我禀报。”说完,挥了挥手,示意胡素去忙自个的。

    较之官军的人声鼎沸,一片喧腾,虎山军却安静许多。打过好几仗了,许多虎山军士卒都清楚,真正开战的时候,不用说话,不用想,听军令行事便是。他们以百人队为单位,在各自千夫长的分派下,静静列队站好,等着中军的军令。

    杨炯目视远方,又静静看了一会,然后下令,“吹号!”

    悠长的牛角号骤然响起。

    “长枪兵成三列,以王家祠堂为中心,东西两个方向,向外延伸!各百夫长,在所属百人队的第二列!”

    长枪兵,是大阵的基础,也是基准。待长枪兵列好阵后,无论是火枪兵、弓箭兵,还是刀盾手,都能快速找到自己的位置。如果不是平时号令严格,还有韶州城下的实兵演练,杨炯还真不知道,这两万余人的大军阵,会不会排到晌午过后去。

    根据战前军议,**节制指挥所有的长枪兵。待杨炯下达命令后,**便骑着马,一边测量距离,一边给各千夫长明确位置。接着,一阵口令和吆喝,各个长枪兵百人队,开始跑动起来。

    大约两炷香的功夫,长枪兵便排出了基本的队形。

    于是,杨炯又下令,“鸟铳手,自东向西。弓箭手,自西向东。均成三列。就位!”

    “刀盾手,护卫大阵左右两翼。”

    相较于长枪兵列阵,其他兵种便快得多。这是因为有了长枪兵作为基准,他们的定位就方便许多。于是,半个多时辰,大阵便基本排好了。

    ┄┄

    看着不远处,虎山贼有条不紊,快速高效地排布大阵,沈犹龙莫名开始心慌起来。

    虎山贼出营,那只是抵近侦察的夜不收,在第一时间传回来的消息。得知这一消息,沈犹龙既不含糊,更没耽误,也在第一时间下达了各部向中军集结,准备出营列阵的命令。算起来,双方开始列阵的时间是差不多的。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眼见虎山贼都列好了阵,自己麾下的卫所将士,依旧还是乱哄哄的一片,大阵还远不见踪迹。不少小旗总旗,跟个没头的苍蝇一般,根本就找不到位置。

    幕僚见状,翻身上马,一路疾驰,大叫道,“各卫,各千户所,命所属将士,不得喧哗!”

    “听中军号令,不得贻误时机!”

    “不得喧哗!依中军号令列阵迎敌!”

    都指挥使刘子安冷汗直流!所谓的中军号令,便是刘子安在发布军令。总督大人,节制两广军务,是岭南最大的官了,而且是清贵的文官,自然不会管列阵这等繁琐之事。

    而且,刚才总督大人还给他下达了十二字方略——全军出击,一举歼敌,除恶务尽。

    全军出击,自然是要求列阵大开大合,便于展开和投入兵力。一举歼敌,便是要求列阵要能发挥兵力优势,以多欺少,形成碾压效果。至于除恶务尽,估计是要在击败击溃虎山贼的基础上,能够有效扩大战果,及时追击残敌。

    天见可怜!虽然顶着广东都司衙门都指挥使的名头,可自己这辈子,还真没有排布过好几个卫所聚在一起的大阵。在刘子安看来,要想排出这样的大阵,至少得十天半个月以上,对各卫各所的情况有所了解,才能有针对性地列阵迎敌。

    列阵迎敌,不是让人站在一起就行的,关键是迎敌!

    一边是虎山贼严阵以待,不知何时发动,一边是自己麾下乱糟糟的,像一群鸭子一般,再加上总督大人不时派人过来催促,无奈之下,刘子安心一横,便集中各卫的弓箭手和鸟铳手,放置在中军位置,用于集中突破。

    至于两翼,则分派给各卫,让他们头疼去吧。

    ┄┄

    见沈犹龙磨磨唧唧的,杨炯便从怀中掏出一只西洋表,看了看时间。

    西洋表是杨炯托芝娘从佛朗机人手中采购的,一只表就得将近五百两银子,只配给了几个营指挥使。行军打仗,对时间的准确性要求很高,尤其在战时,是战术协同的基础。杨炯手中西洋表指针的位置,上午十点左右,而这个时间点,也是之前军议时给骑兵明确的,渡河回击的时间点。

    不能再等了!

    杨炯心里念叨了一句,然后对亲兵下令,“传令胡素,佛朗机,连续炮击!”

    片刻不到,虎山军大阵后方的十门佛朗机仿制火炮,开始咆哮起来。

    杨炯骑在马上,半眯着眼睛,仔细观察了一下射击效果,顿时目瞪口呆:他娘的!这西洋货,就是个西贝货!一大半,都是近弹!

    而且,胡素为了追求射程,用的也都是实心弹,对人群的杀伤效果要差一得多,这一轮下来,战果寥寥无几。

    杨炯马上下令,“去提醒胡素。近弹多,再增加射角,或增加装药!”

    估计胡素就在王家祠堂屋顶上的瞭望塔上观察,能够看到射击效果,并马上进行了调整。接下来的第二轮火炮,炮弹明显飞得更远,也更准一些,有近三分之一都落入了敌阵。可以隐约看到,炮弹落下的地方,立马就引发一阵混乱。

    炮击三轮过后,只见敌阵中“沈”字大旗,陡然前移,大阵也随之发动,宛若潮水涌来。(未完待续)

第128章 岭南之战(七)

    虎山军有火炮,两广总督的剿匪大军也有,而且有好几十门,不多都是些虎蹲炮。

    刘子安虽然没有正儿八经打过仗,但作为广东都司衙门的最高军事长官,都指挥使,一些基本常识还是不缺的。看不到炮弹是从哪里发射出来的,这说明对面虎山贼的一些火炮,并未按常规布置在大阵的前方,而这种火炮,应该是一种较之虎蹲炮,射程更远一些的火炮。在这种情况下,用己方的虎蹲炮来对射,肯定会吃大亏。

    广东都司下边的各卫各所,是个什么风格做派,沈总督作为一介流官,可能不太清楚,但自己这个土生土长的都指挥使,那是心里有数的。若是任由虎山贼的火炮逞威,剿匪大军必然不战自溃。一时间,刘子安心急如焚。

    好在,刘子安排好大阵后,沈犹龙便接过了剿匪大军的指挥权。

    沈犹龙惊慌地问道,“刘大人,贼子的火炮甚是犀利,你有何对策?”

    刘子安无奈回道,“我方的虎蹲炮虽多,奈何够不着。为今之计,只有驱使大阵前移,依仗人多势众,给贼军雷霆一击!”

    沈犹龙举起佩剑,大声叫道,“下令,诸军向前!杀贼子!”

    刘子安又建言,“总督大人,我军有两千余骑。不若,下令骑兵,先行试探冲阵,看看贼子有何应对?说不定可以就直接冲散他们的阵势!”

    沈犹龙听了,立马下令,“命骑兵,赶紧冲阵,冲过去!”

    根据剿匪行辕战前军议定下的章程,骑兵统一归广州前卫指挥使霍神山节制指挥。收到总督大人的军令,霍神山既心忧,又愤怒。在他看来,要么一开始就把骑兵给派出去,不让虎山贼从容列阵,要么现在迂回到其侧翼或后方,去袭扰一阵子,而不是现在去正面冲击人家已经列好的大阵。

    哪有如此运用骑兵的?!

    霍神山紧张地思考对策。总督大人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发布的军令,作为属下,不能不听——战时的军法,可不是说着好完的,若是公然违背军令,可是要掉脑袋的!但从本心上来讲,特别是远远看到刚才虎山贼列阵的那个架势和速度,直接冲阵,必定凶多吉少!

    想了想,霍神山决定阳奉阴违:派出少量骑兵,先应付过去再说。

    “翟千户,你率惠州卫和清远卫的骑兵,立即冲阵!”

    既然凶多吉少,霍神山便抱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想法了,让其他卫的骑兵去冲阵。

    翟千户,惠州卫下面的一个千户官,见广州前卫的霍指挥使下达如此军令,便知道这姓霍的,在打着什么主意了。不过,战时也没法去反驳或告状,只得一边召集骑兵,一边派亲兵去给惠州卫指挥使报信。

    靠,要是老子今日有个三长两短的,冤有头债有主,你们广州前卫脱不了干系!

    翟千户举起马刀,大声吼道,“惠州卫,还有清远卫的爷们,今日就让对面的这帮贼子,见识见识咱们的厉害!随我杀贼!杀!”

    吼完,一马当先,向王家祠堂方向驰来,身后跟着约五六百骑。

    ┄┄

    见总督大旗前移,官军大阵开始发动,一股骑兵更是朝虎山军这边猛扑过来,杨炯冷静下令,“佛朗机,朝敌大阵,继续射击!”

    “虎蹲炮,对准骑兵,准备拦阻射击!”

    “火枪兵,弓箭兵,迎敌!统一听王威指挥使的口令,准备射击!”

    刀盾手王狗子看着远处奔来的官军骑兵,两腿开始打哆嗦,在连续咽下好几口唾沫后,忍不住向旁边的十夫长问道,“十夫长,你说,官军的骑兵,是不是冲着咱们来的?”

    十夫长睁大眼睛,一直看着,头也不回地反问道,“前些日子在永州,你小子到城里逛过没?”

    王狗子不明就里,便如实回答,“逛了!”

    “那,逛了窑子没?睡过娘们没?”

    “睡,睡了!”

    “靠,你小子,还不到十六,毛都没长齐,就逛过窑子,睡过娘们了!就是今日丢了性命,你这辈子,也值了!怕个毬!”

    十夫长说完,又扭头看了一眼,发现王狗子嘴唇也在打哆嗦,便大声安慰道,“行了,不要怕!官军骑兵,肯定往鸟铳手,还有弓箭手那边冲。柿子都捡软的捏,咱们有盾牌,他们跟咱们这较个什么劲!”

    十夫长的判断是对的!惠州卫翟千户下令冲阵时,便已打定朝虎山军的鸟铳手方向突破。根据他自己的经验,鸟铳装填速度慢,而且手忙脚乱之下,不是点不着火,就是容易药子装多了炸膛。

    “快!不要停!兄弟们,跟我冲!”

    翟千户挥舞着马刀,大声吆喝,双腿不断猛击马腹,想着快点冲向虎山军的大阵。

    “轰轰轰”,一阵炮响。

    根据战前弄好的标记,待官军冲阵的骑兵进至三百步的位置时,虎蹲炮便开始点火。瞬间,炮口处硝烟弥漫,打出的铁子像狂风一般扫过冲阵的骑兵。当即就有几十骑倒落在地,后边的骑兵一时间避让不及,又绊倒了好一些。

    翟千户又惊又怒。惊的是,这才是虎蹲炮的一轮炮击,马上又将面对虎山贼火枪还有弓箭的射击,不知道还要伤亡多少兄弟。怒的是,猪头一般蠢的行辕中军,狐狸一般坏的霍指挥使,这么森严的大阵,却只有自己带的这点骑兵来冲阵。

    不过,此时此刻,翟千户已经顾不得计较了,只得咬牙硬挺,既然都死了一些兄弟,那就要冲到底。他立马用左手搂紧马脖子,把身体伏在马背上,又扭头大声吆喝,“冲!冲!冲到跟前去!”

    “杀!杀!给老子杀了这帮贼子!”

    ┄┄

    看着己方的骑兵,在虎山贼的大阵前,像风吹麦浪一般,不断倒伏在地,沈犹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些骑兵,根本还没有冲入敌阵,就被贼子的火炮,火枪,还有弓箭给撂倒在地。什么时候,连山贼土匪有了这般犀利的火器了?这可是整整好几百的骑兵!

    沈犹龙哆嗦着嘴唇,朝一旁的刘子安质问兼怒吼道,“不是叫骑兵冲阵,怎么都还没沾边,就没了?怎么才这么一点人?”

    刘子安也是没法接受这个现实,全然不理会总督大人的质问,眼睛发直,嘴里喃喃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之前一直意气风发、情绪激昂的幕僚,更是双目圆睁,嘴巴大开,一脸的不可思议。

    这些大人物都如此反应,底下的士卒更是惊讶惶恐,不由自主就停下了前进的脚步。在他们看来,对面的贼子,好像会施展法术一般,一阵硝烟,便把官军气势汹汹的骑兵给弄倒了。之前,以多打少,此战必胜的信念,也随着硝烟在快速地消散。

    官军大阵,慢慢停滞了下来。

    杨炯见状,断然下令,“佛朗机,朝敌大阵,继续射击!”

    “火枪兵,出!”

    “大阵,前移!”

    急促的牛角号响起,虎山军大阵随之前移。火枪兵一边小步快跑,一边努力维持着队形,向官军大阵迅速靠拢。后边的长枪兵,还有两翼的刀盾手,也跟随着快速移动。

    ┄┄

    见虎山贼的大阵开始发动,而且靠近的速度很快,刘子安意识到,这是贼子想凭借其犀利的火器,一举撕开和突破官军大阵,同时也是缩短两军之间的距离,不让官军占优势的骑兵能够再次冲起来。

    不及多想,刘子安朝沈犹龙大叫道,“快!快!总督大人,赶紧下令,让咱们的弓箭手,还有鸟铳手,准备射击!”

    沈犹龙听了,顿时反应过来,随之吼道,“给我射!给我射!”

    片刻之后,噼里啪啦的声响传来,稀稀拉拉的箭支也开始飞上了天。因为总督大人命令下得非常仓促,而且战前也没有演练和强调过,很多鸟铳手,都是在小旗官,或者总旗官的指挥下,感觉差不多了,便开始点火射击。弓箭手也是差不多的情况,在虎山军大阵的威胁下,出于自我保护、自我安慰的性质,情不自禁就松开了弓弦。

    在两军对垒的情况下,不管是鸟铳,还是弓箭,齐射才能最大程度发扬火力。因为之前的大阵停滞,官军本是占了先发制人的优势,但因为缺乏统一的组织和指挥,射击效果并不明显,虎山军中倒下的士卒并不多。

    跑在最前面的王威大喝一声,“火枪兵,停!快速取齐,装填!”

    “弓箭兵,开始射击!”

    虎山军的大阵停顿下来。鸟铳手一边快速调整队形,一边争分夺秒往铳管里装药子。不少鸟铳手,因为心情过于紧张,洒落了一些药子,个别甚至因为抖动得过于厉害,完全没法进行装药。

    之所以紧张,是因为他们知道,官军的鸟铳随时会再次响起,或者,箭支会随时飞来。

    果不其然,一阵不算密集的箭雨,又砸了下来。

    王威看到,一阵痛呼**,又倒下了一些兄弟。强忍着怒火,待大部分鸟铳手装填好后,王威大喝一声,“举铳!瞄准!”

    在心里默念完“一、二、三、四、五”,王威暴喝一声,“射!”

    只听见一阵剧烈密集的枪响,待面前浓厚的硝烟稍微飘淡一点,王威发现,对面官军大阵的前两排,只剩下稀稀拉拉的一点人。

    同时,对面的哀嚎声也传了过来,凄厉起伏,连绵不绝。(未完待续)

第129章 岭南之战(八)

    十夫长转头看向王狗子,低声叮嘱道,“等会打起来,你小子可别逞能!别脑袋一发热,就冲到官军阵势里去了!跟着老子,跟着咱们十人队,背靠大阵跟他们拼杀!”

    王狗子睁大眼睛,一眨不眨看向即将涌过来的官军,两腿战栗,嘴唇哆嗦,下意识地答道,“是!”

    十夫长有经验,估计这小子光害怕了,根本就没听进去,于是用盾牌又敲了一下王狗子的脑袋,“跟着老子!不要瞎冲,更不要想着往后溜!先想办法保住小命,再多砍几颗脑袋!”

    即便隔着头盔,也能感觉到痛,王狗子这回听进去了,狠命点了点头!

    十夫长给王狗子交待完,又转头看向官军,大口呼了几口气。在他看来,今日大抵是场苦战,对面的官军比虎山军多得多。不过,他并不害怕,对面的官军明显是被虎山军的火器打得伤亡惨重,实在没办法了,这才想着誓死一搏,全军压上。

    ┄┄

    “去告诉李文贵,坚决顶住,不许后退!”

    杨炯语气冷冽地对亲兵下令。在他看来,今日一战,官军的火器运用远不如虎山军,大阵中央位置,都被打得凹陷进去了,即便此刻全军压上,也是一种无奈之举。只要两翼的刀盾手能够守住不崩盘,官军迟早是个死!

    想了想,杨炯又对护卫千人队千夫长说道,“叫兄弟们准备好!等会,我要带队冲阵!”

    千夫长石锤,是个苗人,何家冲时期加入的。平日里话不多,但武技不凡,善使苗刀。见杨炯如此交待,便利索地答道,“兄弟们早就准备好了!”

    待传令兵把杨炯的命令告诉李文贵,发现这厮竟然没有啥反应,只是点了点头。

    传令兵因为担心没说清楚,便又重复了一遍。

    李文贵这回有反应了,倨傲地问道,“要你重复么?你看我,像聋子么?我都点过头了!”

    有多大的靠山,就有多大的脾气。传令兵都是杨炯的亲兵,被李文贵这么一挤兑,自然不服气。冷笑一声后,传令兵回道,“我是传大当家的军令!你不回复,我怎么知道你有没有听清楚?!还有,李指挥使,你不要在我面前耍横——你不是大当家,没资格在我跟前装大,我可不惯着你!”

    说完,传令兵还狠狠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

    李文贵听了,顿时怒火中烧!自打当上步军营指挥使后,尤其谏山岭一战成名,赢得了“凶狠坚决”的口碑,在虎山军内部的地位那是直线上升。最近还没有谁敢如此顶撞他!

    于是,李文贵手指向传令兵,怒道,“拿下!拿下这狗日的!给老子狠狠打!”

    连续叫嚷了好几声,李文贵发现传令兵依旧完好无损、从容淡定地坐在马上,脸上甚至还浮现出一股嘲弄意味的冷笑。

    李文贵转头看向身旁的亲兵,一脸愤怒和质询。

    亲兵百夫长明白李文贵的感受,也不想多刺激他,便抱拳回道,“指挥使,虎山军千夫长以上,开始配备亲兵,但都是亲兵营的编制。属下这个百夫长,是大当家亲自指定的。我不会接受这个命令,还请指挥使体谅!”

    百夫长话说得委婉,意思却很明确:我虽然是你的亲兵,但却是亲兵营的兵,是大当家的人,平日里护卫你,跟着你打仗,这都没问题,但不可能去对付大当家身边的亲兵。

    李文贵无奈,狠狠瞪了几眼传令兵,更不想在一个传令兵面前丢了面子,于是也往地上吐了好几口唾沫。

    传令兵回去后,把此事跟石锤说了。

    石锤听了,抬眼仔细打量了一番这个传令兵,然后郑重说道,“好!没给亲兵营丢脸,没给大当家丢脸!好好干,打完这一仗,老子给你当个十夫长!”

    ┄┄

    沈犹龙骑在马上,神色焦虑,嘴里不时低语。

    虎山贼火器犀利,官军毫无还手之力。双方对射了几轮,这些各卫各所集中起来的鸟铳手和弓箭手,再也不顾军令,转身就跑,死命往自家大阵里钻,连砍头都压制不住。若任由虎山贼的火器发威,官军迟早会崩溃。

    无奈之下,沈犹龙便接受了幕僚的建言。

    “大人,贼子火器犀利,对射起来,官军太过吃亏。如今,鸟铳手已成惊弓之鸟,即便再度集结,强行驱使,恐怕也难堪大用。如今之计,咱们只得倚仗人多势众,冲过去,混战一场,必有胜算!”

    当时幕僚一说完,一旁的都指挥使刘子安却反驳道,“总督大人,此议,断不可行!或许,之前我们都低估了贼子的实力!这虎山贼,火器犀利,大阵森严,非一般山贼土匪可比,就是较之官军,也不逞多让呀!为今之计,不若,不若令骑兵断后,大军先行撤离?”

    自己身为两广总督,亲率七卫两所三万五千余众,竟然对付不了一伙突然冒出来的贼寇?沈犹龙几乎不敢相信这个事实,更不能接受兵败受辱的结局。幕僚跟自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但刘子安却是广东都司的世袭武官,今日一战,即便战败,罪责也在官最大的自己,他照样当都指挥使,朝廷对他顶多罚俸训斥一番。

    关键时候,相对刘子安,沈犹龙更信任自己人。

    战鼓密集响起,总督大旗继续前移,除去中军部位,两军轰然相撞。

    ┄┄

    杨炯看到,官军大阵远较己方大阵厚实,虽然中军迫于虎山军的火力威胁,没有冲上前来,但两翼已经接敌。远远望去,两翼的刀盾手,正迎接着凶狠的冲撞和密集的包围。官军人数更多,为提高突破速度,他们不仅仅压向刀盾兵的正面,还从侧面围杀了过来。

    夫战,勇气也!不能让官军打出气势来!必须在中间突破前,守住两翼!

    杨炯断然下令,“告诉王威,火枪兵继续向前,务必突破撕开官军大阵!”

    “告诉**,跟随火枪兵,向前突击!”

    “告诉李文贵,他带人去增援左翼,我带人去右翼!不要搞添油战术,要全力压上,一举把他们给赶回去!”

    下达完这两道命令,杨炯跳下马,把缰绳交给亲兵,然后抽出背后的大斧,对石锤说,“轮到咱们了!”

    早已集结的亲兵,见杨炯一身杀气,全副武装过来,挥舞起手中的斧头,呐喊开来,“大当家!大当家!大当家!”

    杨炯慢慢扫了一眼大家,举起斧头,吼道,“我虎山军!”

    护卫千人队的亲兵默契地跟着吼道,“威武!”

    如此反复三回,杨炯转身小跑起来,身后的亲兵一个个凶神恶煞,貌若疯虎。

    右翼是王威那个步军营的刀盾手千人队,此刻正努力抗击着南面,还有西面冲上来的官军,宛若波涛中的一叶扁舟,风雨飘摇,苦苦支撑。

    千夫长关凯顶到了第一线,身上好几处伤,血水早已浸润了刀把,握起来都费力气。在亲兵的护卫和配合下,一边不停吆喝,一边招架砍杀,死战不退。每次,他都感觉快没力气,就要被官军士卒给砍死了,可每次都奇迹般地招架住了,还能不时砍翻对面的官军。

    跟着打了好几仗,基本的经验和直觉也都有了,在他看来,只要今日虎山军左右两翼都守住了,那官军就没戏了,就连能不能顺利脱离战场,都要看运气了。作为千夫长,若是没有守住右翼,即便眼前活了下来,回头也是要掉脑袋的。大当家,大人说过,逢敌亮剑,有我无敌,一往无前!

    待杨炯抵达右翼,阵线已经有些动摇,刀盾手千人队已经呈现出被分割的态势,只是因为兄弟们没有擅自后撤,这才勉力支撑。

    杨炯陡然加快步子,借着速度,一脚踹向一个官军小旗官的盾牌。小旗官毫无招架之力,立马仰面跌倒在地,正待挣扎着爬起来,便见一只雪亮的大斧向自己劈来。来不及任何反应,脑袋便被破成了两半。

    没几个呼吸,杨炯便是一身血水,不过那都是官军的。他只见双手持斧,或劈或切,动作行云流水,杀猪分肉一般,就把面前的官军士卒一扫而空。尔后,又抡起斧头杀向另一处。

    见自家大当家如此神勇,身后的亲兵大受激励,也是举着斧头跟着冲。

    ┄┄

    面前,终于空了,王威长长呼了一口气。

    在杨炯的严令督促下,王威带着鸟铳手还有弓箭手,一边放枪,一边前进,阵形一点点压向官军的大阵。期间,官军也有过几次反击,但因为决心不坚定,一旦伤亡重了,便转身后退。官军大阵厚实,即便伤亡了一些,他们又从后面调兵过来补充,而且,时不时还会涌上来一些鸟铳手和弓箭手,射了一轮又快速后撤。

    可以说,在给官军造成压力和伤亡的同时,虎山军中军也是在不断的伤亡下前进。仗打到这份上,鸟铳手也打出了血性和信心,装填动作明显快了不少,即便有兄弟们在不断倒下,依旧冷静地瞄准击发。

    看到中军伤亡惨重,士卒不断溃散,沈犹龙面色死灰,嘴唇哆嗦,焦急问道,“东然,如之奈何?如之奈何?”

    幕僚眼神空洞,仿佛没听到似的,依旧看向前方混乱的战场。

    刘子安焦急地叫道,“大人!赶紧下令,让骑兵去冲击贼子大阵的侧翼!赶紧下令,退兵!”

    “两翼迟迟不能突破,中军已经崩溃,败局已定,事不可为!如今之计,是要尽量把将士们给撤出来,能撤多少是多少。大人,赶紧下令吧,不能再迟疑了!”

    沈犹龙听了刘子安的催促,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什么,还有骑兵?还有多少?之前骑兵不是冲过阵,都没了吗?”

    刘子安无奈回道,“大人,现在就是有骑兵,也救不了败局了!让骑兵迂回侧击,是为了顺利撤兵!大人,你别再耽误时间了,一旦贼子的中军加入到左右两翼,那就是想撤都撤不出来了!”

    在刘子安的苦苦哀求下,沈犹龙终于清醒过来,开始承认战败的现实,正待下令撤兵,忽然听到传来一片马蹄声。扭头一看,只见东南方向,一片烟尘,有骑兵朝自己驰来。沈犹龙指向烟尘,失声问道,“那是?”

    刘子安见状,不再回答,一扯马缰,调转马头,然后双腿猛击马腹,疾驰而去。

    跑出几百步,只听见身后传来呐喊声,越来越大,越来越齐整,最后声震原野。

    “韶州!韶州!”(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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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是小屠夫一枚,却身逢明末乱世,不得已放下杀猪刀,拿起斧头,挣扎着,艰辛着,上进着,一步步走上了征战天下的道路,避免了神州陆沉、衣冠沦丧……群号:775307992。欢迎加入,期待交流。明末屠夫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明末屠夫,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明末屠夫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