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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小官人的幸福生活全文阅读

作者:大苹果     北宋小官人的幸福生活txt下载     北宋小官人的幸福生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八零章 峰回路转

    朱癞子感觉到刀锋在自己的脖子上拖动,那种冰凉的锐利感让他魂飞魄散,饶是他素来凶霸,此刻也不免双腿发抖,脸上汗出如泉涌。

    “苏……苏锦……你敢!”朱癞子带着颤音道。

    “叫你的人将刀子全部放下退后,否则你倒是看看小爷敢不敢在你这狗脖子上切上一刀。”苏锦喝道。

    “有话好说,苏公子切莫冲动,你们都还愣着干嘛?都给我退后,把刀子放下,你们想害死老子么?”朱癞子挥舞着手臂叫道。

    众人面面相觑,眼光不由的落到刚挤进来的小胡身上;小胡皱着眉头,思量了片刻对苏锦道:“苏公子,你可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知道我们是谁的人么?你考虑过这么做的后果没有?”

    苏锦冷笑道:“小爷可没功夫去考虑你们是什么人,我只知道,你们是来要我们的命,命都快没了,我还管你是什么人吗?哪怕你就是天王老子派来的人,无缘无故来害我xìng命,说不得我等也要拼个鱼死网破。”

    小胡呵呵冷笑,一挑大指道:“好光棍的汉子,没想到一介书生居然如江湖人物一般的光棍霸气,只是你考虑过没有,若是我等不管不顾,一定要取你xìng命,你又能如何?你以为抓了一个人便能要挟我等么?”

    朱癞子大惊道:“小胡,你这个狗贼,居然不管老子死活,等老子脱困了,必有你好看。”

    小胡骂道:“蠢材,连老子的名字都告诉他了,这件事还能善了么?还蒙着脸来作甚?你这种人只配去死。”

    朱癞子怒吼道:“你个狗rì的,早知道你没安好心,在背后捅爷爷刀子,你给老子等着。”

    小胡yīn沉着脸道:“你能活下来再说吧。”说罢一挥手冲着身边的黑衣地痞们道:“给我上,将他们千刀万剐。”

    众人举刀便上,苏锦将刀锋往朱癞子的脖子上使劲一压,朱癞子杀猪般的大叫起来:“牛二、勾老三、陈麻子、你们就眼睁睁的看着哥哥我被这yīn险小人害死么?他能不顾我的死活,rì后你们的死活他能管么?你们不看在哥哥平rì对你们不薄的份上,也要看在咱们出生入死的交情上,今rì救了哥哥一命,他rì必当涌泉以报。”

    小胡不待朱癞子话说完,抢过一把钢刀便往上冲,但忽然之间他发现自己的身边只有寥寥数人跟着上来了,剩下的十几个还能打斗的地痞们都站在原地不动。

    小胡硬生生煞住身形,这才没一头扎进苏锦等人的攻击范围,气急败坏的吼道:“你们造反么?还不给我上?不然老子砍了你们。”

    一名黑衣人走上前来抱拳道:“胡管事,小的虽没读过书,但也知道绝不卖友求荣的道理,我牛二跟癞子管事那是过命的交情,你这小子一来就马屁拍的山响,混到管事的位置上咱们也不说什么,但是你要趁着这个机会除掉朱管事,那恕小的不伺候了,小的人品虽不咋地,吃喝piáo赌杀人放火样样都干,但还没下作到害自家的兄弟。”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道:“牛大哥说的对,此番我等是跟着朱管事来办事,办不成回去受七爷责罚也就罢了,犯不着害自家人的xìng命。”

    小胡气的暴跳如雷,大骂道:“老子砍了你们,七爷定饶不了你们。”

    众人不为所动,没人搭理他,小胡只有几名亲信在此,虽嘴上喊得山响,倒也不敢真个动手。

    苏锦察言观sè,此刻才确定这不是演戏,心中计较,此刻不如就坡下驴,将此事消弭于无形,否则即便今rì能迫的他们退却,往后必惹来无穷无尽的麻烦;苏锦早已明白,这个世道可不是自己目前所能改变的,打抱不平也有个限度,遇到了便管,看不见的诸多人间惨剧,也只能眼不见为净了。

    眼珠一转计上心来,在朱癞子耳边悄声道:“朱大管事,你兄弟要至你于死地呢,你混的可当真不怎么样。”

    朱癞子怒道:“这狗rì的姓胡的何时是我兄弟,在我眼里,他只是一个癞皮狗一般的小人罢了。”

    苏锦嘿嘿一笑道:“朱管事看来人品还真不错,手下弟兄对你还满维护的呢;只是你可知道我要怎生处置与你么?”

    朱癞子软了口气道:“苏公子,算我瞎了眼,不该招惹您,您放了我,我保证从此不再sāo扰你们。”

    苏锦朝他脸上啐了一口道:“你当小爷是三岁孩儿么?随便糊弄两句便放了你?不过话说回来,放了你也不是不可以,毕竟我和你没有深仇大恨,这回若不是你滋事,你做你的地痞我读我的书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一辈子也许都不认识,可是你千不该万不该跑来sāo扰我家哥哥嫂嫂,你说这事我看见了能不管么?”

    朱癞子愕然道:“那老蒋两口子是你哥哥嫂嫂?怎地我收了他家三年盘子费,也没见你出来说话?”

    苏锦转着眼珠子道:“唔……是远房的……表嫂,想必你们也打探了我的来历,本人身在庐州,如何来找你等说话?再说了,你们好好的收盘子费,我家哥嫂的铺子也能得到照应不是?这有什么好计较的,一贯钱而已,还谈不上出来说话,只是你等下手也忒毒了,把我家哥哥打的肋骨断了两根,内脏也受了重伤,若不是救得及时,小命都没了,你说我要再不站出来教训你,我还是人么?”

    朱癞子眨巴着眼半天没缓过气来,这小子话里话外居然对自己收取盘子费一点怨言没有,只是因为自己下手狠毒这才出面说话,这倒让朱癞子感到被理解的舒畅,刁民们不懂事,总是以为交盘子费是在欺诈鱼肉他们,东北西三城的地痞们若是敢来滋事,爷们还不是上前替你们跟他们干么?还是这位小官人懂道理,把话都说到人心里去了。

    朱癞子歉然道:“苏公子说的对,我等应该和气待民,不该大打出手,差点出了人命,难怪小官人恼火。”

    苏锦点头道:“算你领悟的快,和气生财嘛,求财自然要和和气气,打成那样,你们一个字儿也得不到,反倒落个坏名声,这又是何苦;好勇斗狠也不一定全能赢,就像此刻,你落在我手,我只消手上这么一拉,你就成了一堆臭肉了,还蹦跶个啥?家里老婆还不是跟人跑了,孩子还不是管他人叫爹,相好的还不是又便宜了别人?你落得什么?真他娘的蠢。”

    朱癞子被苏锦洗脑洗的差点要自己甩自己嘴巴子了,这苏公子说的确实有道理,虽然自家被喂了满嘴牛屎,这口气咽不下去,但说起来自己若不是揍了人家表哥,嘴上对那小丫头不三不四,人家也不至于如此;自己还蠢到来报复,这下倒好,命捏在人家手里,人家弄死自己就跟弄死一只蝼蚁一般,这可蠢到家了。

    朱癞子生平第一次感到了悔意,眼巴巴的看着苏锦,说不出话来。

    小胡眼见两人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自己留在这里也没什么用,一跺脚带着自己的亲信回去告状去了。

    苏锦笑道:“你看,那位爷似乎恨不得弄死你呢,本人可不想当别人手上的刀子,所以我决定,放了你。”

    朱癞子差点没跪下叫爹了,心中激动万分,死里逃生的感觉简直让人百感交集,这么一激动居然涕泪横流了。

    “多谢苏公子不杀之恩,我朱癞子向公子保证,从此不在sāo扰你家哥嫂,你的哥嫂便是我的哥嫂,此番延医用药的费用,由在下全部承担。”

    苏锦点头轻声在他耳边道:“这还不够,你需在这里立下字据,将此事的经过一一写下,包括隔壁的死人是何人所杀,须得统统写下,交予我保管,这样我才相信你不会来找我麻烦,因为,若是你胆敢再来生事,我便将此字据交予官府,到时候你免不了一刀砍头之灾,如此一来我才能放心。”

    朱癞子脸sè变幻不定,这么一来,自家的身家xìng命可就等于交到这苏锦手上了,但又一想,若不答应,此刻便是尸横就地之局,而且这个字据若是落到应天府衙门手中,根本就不起作用,唐府尊绝对会将此事压住,到时候自己再抵死不认,能拿自己怎样?

    朱癞子一咬牙,点头答应道:“苏公子,此事不能让我众兄弟得知,否则人多口杂,难保不传到我家七爷耳中,那可就是害了我了;我写字据无妨,你需答应不可泄露,若是泄露给官府,那我朱癞子可是不管不顾,要和你拼个鱼死网破了。”

    苏锦叹口气道:“小爷我这是何苦来呢,一刀宰了你岂不干净,反正你等夜闯民宅,被宰了也是活该,我也没有罪过,何苦跟你在这磨嘴皮子。”

    朱癞子见他言语不善,心头一凛,正yù说话,却听苏锦道:“好吧,答应你了,我可不想手头上沾了鲜血,再说你那姓胡的兄弟巴不得我宰了你,他的人品为我所不齿,所以我便不让他如愿。”

    朱癞子咬牙道:“姓胡的根本不是我兄弟,此番回去,我第一个要找的便是他。”

    苏锦微笑道:“对,这种背后捅刀子的人在身边,迟早你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得了,来跟我写字据吧。”

    说罢驾着钢刀,带着王朝等人进了厅,将厅门关上;外边的黑衣人不知所措,只见朱管事跟这个苏公子嘀嘀咕咕的说了半天话,适才还拼的你死我活之人,现在居然有说有笑,当真滑天下之大稽,正疑惑间,厅门开处,朱癞子阔步而出,那苏公子笑容满面的拱手相送,就更让众地痞感到惊讶了。

    “朱管事慢走,有时间来喝茶!!”苏锦笑道。

    “不送不送,苏公子留步,改rì定来叨扰。”朱癞子抱拳回礼,一挥手命人扶起伤者,捡起散落的刀,顷刻间走的干干净净。

第一八一章 搪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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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锦待他们走的无影无踪,方才一屁股坐到椅子上,长吁了一口气,今夜凶险之极,差一点就莫名其妙的被乱刀分尸了,若不是朱癞子愚蠢,跑错了人家,让己方有了防备,三四十人一窝蜂的涌进来,猝不及防之下定然惨祸横生。

    即便是王朝马汉等人武艺高强,但是这么多妇孺病弱,又能逃出去几个?

    苏锦不由的暗中感谢老天庇佑,下午晏碧云给了自己三名伴当,晚间便派上了用场,那伙人又昏头昏脑的跑错了屋子,冥冥中天意注定自己躲过此劫;只可惜隔壁的老夫妻定然是未能幸免了。

    苏锦只歇息了一会,便坐不住了,起身吩咐道:“赶紧将院子里的血迹和破碎的桌子椅子整理,好生打扫一番,受了伤的裹住伤口去房中躺着。”

    赵虎道:“打扫院子作甚?这事不报官么?这可是证据啊。”

    苏锦道:“别傻了,报什么官,找麻烦么?隔壁老夫妻定然已经不幸,这伙人离去之后,下一步便是官差衙役们赶到了。”

    众人将信将疑,只得按照苏锦的吩咐将院中灰尘上的血迹扫个干净,并将院子清理一番。

    苏锦帮着伤者上了疮药,裹好布条,正忙活间忽见小穗儿探头探脑的钻进厅中,诧异的道:“不是叫你们出后院去晏东家处躲藏么?”

    小穗儿扭捏着道:“后院没门,我们……我们又上不了墙,所以窝在后面的小亭子里躲到现在,听得打斗声音停息了,这才来看看情况;公子爷你没事吧。”

    苏锦翻翻白眼,闹半天将后院没后门这茬给忘了,不由得捏了把汗,今天要是稍有不慎,一家子便被连锅端了。

    “我没事,你叫人都回来,帮着他们裹裹伤,然后通通进房睡觉,等会不管什么人来问,都说不知道什么事,一直都在家中睡觉,把这话也告诉他们,千万别忘了。”

    小穗儿狐疑的点头应了,众人忙活了盏茶时间,刚刚按照苏锦的吩咐各自回房装睡,便听着巷子口一阵人嘶马叫,跟苏锦一起躲在门边朝外看的王朝一挑大指道:“公子爷的判断还真准,果真来了,还有马儿,定是官府的人。”

    苏锦眼睛盯着外边,微笑不语,心道:我会告诉你香港枪战片都是这个套路么?主角打完了,jǐng察才赶到,这是定律。

    实际上官府的人一来,苏锦心中最后的幻想也就彻底破灭了,这情形摆明是官府故意姗姗来迟,这伙人跟官府有瓜葛这是显而易见的了。

    一般而言,街面上的地痞流氓凶则凶矣却从没见到出动三四十人去报复杀人的,而且大宋的兵器管制甚是严格,私藏刀枪兵刃会课以重罪,这伙人一水的鬼头大钢刀,制式统一,显然是有着官府的默许,而朱癞子口中的七爷到底何许人也,啸聚这么多的亡命之徒大张旗鼓的公然杀人报复,这可不是一般人所能办到的,甚而至于这位七爷的上边还有更大的后台也未可知。

    苏锦想的手心冒汗,越来越觉得今天之事,自己的处置算是得当,一来没有出人命,二来成功的将朱癞子劝说回去,并留下挟制他的亲笔口供;与此同时,苏锦也感到了更大的威胁,这份口供若是传了出去,那七爷还不知道会用什么样的雷霆手段来对付自己,而且也不知道这事捅出去会掀起多大的波澜。

    苏锦下了决定,明rì无论如何要讲这份口供藏于别处,不能放在身边,这既是个保命符,也是个烫手的山芋,一个不小心,会招致更大的报复;而且苏锦也没有十成的把握确定那朱癞子的态度是实打实的,万一此人跟自己耍了心眼,万一这口供对他无任何约束作用,自己这帮人还是危险的很。

    苏锦思cháo翻滚,外边的官兵已经挨家挨户的在询问了,左右数十户宅子中的居民都被叫醒,官兵衙役们大声喝问有没有看到强人出没,害了四条人命。

    答案自然是没有,百姓们明哲保身,虽听了大半夜的厮打声,却个个说周围静寂无声,就自家老猫叫了几声,没听到什么动静;敲开苏锦的院门时,苏锦亲自开得们,衙役们一见苏锦穿得整齐的屋内还亮着灯,顿时有些怀疑。

    “大半夜的,你穿得整整齐齐的作甚?隔壁出了人命了,你可知道?”衙役班头喝问道。

    苏锦装作吓得魂不附体的样子,抖着嘴唇道:“啊?出了人命乎?军爷在上,此事可与在下无干,在下乃应天书院学子,租住于此,今rìrì里功课太多,恩师方子墨又布置下课业文章两篇,一篇为《苗而不秀者有矣夫》《秀而不实者有矣夫》,在下正自苦思冥想,却不知隔壁竟然死了人,真乃五内俱焚惶恐之至也,孙子曰:……”

    “说什么呢?说什么呢?你个穷措大叫谁孙子呢。”一名衙役拔刀上前便骂。

    衙役班头笑骂道:“你他娘的别瞎搀和,没得丢老子的脸,人家说的孙子可不是咱们。”

    那衙役道:“班头,那谁是他孙子?”

    班头道:“谁都不是他孙子……”

    “那他干什么叫人孙子……”

    “……”

    衙役班头摇头叹息,转头对苏锦道:“原来是个小秀才,你那些之乎者也的我们也听不懂,我只问你,你家隔壁老夫妻和两名老仆为人所杀,你听到动静没有。”

    苏锦惶恐的道:“未尝闻之也。”

    衙役班头皱了眉头道:“若是想起来什么可不准隐瞒,须得去衙门告知我等,知道么?”

    苏锦拱手道:“在下岂敢有所欺瞒,需知涤荡盗跖,肃清寇贼,匹夫有责也,在下若有所闻敢不效犬马之劳,老子曰:……”

    “直娘贼,你是谁的老子,给说清楚,看你傻,占便宜你倒是占个没完。”先前那衙役义愤填膺再次拔刀上前。

    衙役班头无力再解释,一言不发,转身拉着他便走,再不想跟他废口舌了。

    ……

    苏锦掩门擦汗,自己固然敷衍的好,但也能看出这些衙役只是走个过场,根本就没有细问,这幢杀人案八成是要归咎于某些来无影去无踪的梁上君子,或者是某山某寨的强人所为了,苏锦虽为这四人的xìng命惋惜,但也无可奈何,谁叫这里是大宋呢。

    这四人实际上是自己的替死鬼,苏锦心中祷祝道:“我虽与你等素不相识,但说起来你们也算也是因我得祸,但在下不能公开表示祭奠之意,逢年过节会给你们立个无名牌位敬些祭祀,烧些香火,聊表心意,愿你们早登极乐。”

    躺在床上,苏锦决定须得尽快将此事与晏碧云商议,那证据放在晏碧云处比较妥当;此事是否让晏碧云写信告知晏殊,苏锦倒还没想好,他的脑子杂沓纷乱,实在是想不出一个稳妥的办法。

    苏锦辗转反侧无法入眠,一会想就此打道回庐州,远离祸端;一会又想明rì赶紧找宅院搬家等等,但很快自己又一一的否决了这些;因为,这伙人要找自己太容易了,若是铁了心的回头找自己的麻烦,便是躲到天边也没用。

    就这样一直思来想去,直到天sè渐明雄鸡报晓,苏锦依旧没有睡着,睁着两只大眼睛盯着帐顶出神。

第一八二章 内幕(上)

    (感谢安檀檀、十世情殇两位美眉的打赏。)

    外边人声渐起,普通百姓为了讨生活已经陆续早起,昨晚的纷扰已经被抛诸于脑后,一家老小生计问题已经占据了他们全部的jīng力,他们既无暇也无胆去管这些闲事,只是偶尔相遇作个揖,对昨夜死了几个人,打了大半夜的事儿轻声发表一下看法,便摇头叹息着各自忙活去了。

    苏锦也早早起了床,洗漱完毕之后,连早餐也没吃便揣着那份朱癞子的字据赶往东城和丰楼,这字据便如一块烧红的火炭,烫的他心神不宁。

    轻车熟路的开了后门进了晏碧云的住处,正好迎面碰到端着铜盆往外泼水的小娴儿,看到苏锦一大早便在小姐的闺房内外出没,小娴儿的脸顿时拉得老长,变了sè道:“苏公子,你这也太过随意了吧,一大早我家小姐还未起床,你便来叨扰,传出去我家小姐还怎么在人前走动?”

    苏锦一肚子心思,哪有时间跟她啰嗦,默不作声的往里便闯,小娴儿张开双臂横着身子拦住他道:“干什么你,光天化rì的,强闯么?”

    苏锦火起,一把将她拨到一边道:“我有要事见你家小姐,无礼之处容后道歉,别耽误我时间。”

    小娴儿乍着嗓子道:“哎呀,还这么横,你把自己当此间的主人是么?”

    苏锦头也不回的往里走,理也不理她,小娴儿不依不饶的跟在他后面急追,嘴巴里说个不停,言语中已经对苏锦毫无尊重可言了。

    “娴儿,你还懂不懂规矩了?这般吵吵嚷嚷成何体统。”晏碧云出现在房门口,冷着脸斥道。

    “小姐,他……”小娴儿委屈的要死,还不是为了你的名声,不然我犯得着这样么?

    “你怎地这般的不懂规矩,苏公子既然清早便来,定是有急事找我,什么时候轮到你来说嘴?都是我平rì纵容你们,现在管闲事管的太多了,若再如此,你便回汴梁去,省得你在这看什么都不顺眼。”晏碧云是真的火了。

    小娴儿傻了眼了,小姐已经完全被苏公子迷惑了,天麻花亮苏锦便来了,这样发展下去岂不是半夜要来敲小姐的窗户了,这样下去,小姐的名声可就全毁了。

    小娴儿心中气苦,又不敢回嘴,眼泪吧嗒吧嗒的落了下来,苏锦见状,忙道:“是我不好,小娴儿没错,这事太过紧急,我是来找你家小姐商量的,今后我一定注意,娴儿妹妹莫哭,稍后我去给你买蟹黄包赔罪。”

    小娴儿抽抽噎噎的道:“小婢不是故意打搅苏公子和小姐,只是昨rì我在前面帮忙,已经听到有人开始风言风语,小婢这么做不也是为了小姐和苏公子好么?万一那些人嘴巴不干不净,将小姐说的不堪,可怎生是好?”

    苏锦和晏碧云同时sè变,没想到这么快便有风声了,晏碧云来应天府知道的人不多,有人已经围绕着这件事散布言论,显然是有心人在盯着自己二人。

    苏锦不禁捏了一把汗,上前作揖道:“是我不慎,姑娘说的对,但今天这事实在紧急,我也是没办法才一大早赶来,说完就走,书院那边还要去进学,我还有一大堆的文章要作,我也没办法,娴儿姑娘担待则个。”

    小娴儿抹去眼泪扭身往外走,口中道:“小婢出去给你们把着风去,也怪小婢没问缘由,你们聊。”

    苏锦和晏碧云对视一眼,晏碧云笑道:“我代娴儿跟你赔不是了,她就这脾气,小孩子一般,但是却是实心实意的为奴家好呢。”

    苏锦道:“我知道,是我唐突了,来的太勤了,今后我可要少来点,既然有人在议论,不能不加以小心。”

    晏碧云红了脸小声道:“委屈郎君了,这般偷偷摸摸也不知何时是个头。”

    苏锦呵呵一笑道:“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今后的rì子还长着呢,我和晏大人不是有一年之约么?一年很快就会过去,只要你恢复zì yóu之身,我们便可以正大光明的来往啦。”

    晏碧云微不可闻的叹息一声,引着苏锦进了闺房,两人坐定,苏锦便将昨夜发生之事一五一十的说与晏碧云听;晏碧云小手紧紧攥着衣角,听得心惊肉跳;听到惊险之处时不时的发出惊叹之声,随着苏锦的讲述,晏碧云也仿佛身临其境,似乎与苏锦共同经历昨夜的凶险一般,待苏锦说完,晏碧云雪白的额头上居然渗出细密的汗珠子来。

    “晏姐姐,我现在很是后悔逼那朱癞子写了这张字据,这事当时我还很得意,事后一想,实在是将自己往泥潭里又迈了一步,若是那伙人得知我有朱癞子的亲笔口供在手,恐怕再无宁rì了。”苏锦皱眉道。

    晏碧云细细的思索了一会道:“昨rì你来了之后,我便托人去打听那伙人的底细,传来的消息很是让人担心,今rì即便你不来,我也是要去你处告知与你的,哎,你呀,又惹上了大麻烦了。”

    苏锦惊讶的道:“难道那伙人的后台很硬么?”

    晏碧云道:“岂止是很硬二字所能形容,那帮地痞的总后台直通青天,天下除了一个人,怕是没有任何一人能压制住他。”

    苏锦变sè道:“这么厉害,这消息可靠么?”

    晏碧云道:“给奴家传来消息那人乃是应天府一名从五品的官儿,当年受伯父大人之恩,后来应天府任职,名字不方便透露出来,因为此事牵涉不小,那人千叮呤万嘱咐叫我万不可告诉无干之人得知;本来奴家也不认识,此次伯父来书院讲学,我家在应天府又有产业,伯父才为奴家引见此人,为的是在应天府的生意多受照应,此人说话当不会信口雌黄。”

    苏锦心中焦躁,道:“后台之人到底是个什么官儿,一品大员么?”

    晏碧云道:“一品大员倒也罢了,此人乃是当今圣上的侄儿,说起来你也认识,便是那滕王殿下。”

    苏锦差点没一头栽倒,没想到居然是滕王赵宗旦在后面撑腰,难怪这帮人刀剑齐全,敢于公开报复杀人了,至于应天府衙门为何不干涉,事情很明显,那唐介和这位赵王爷本就是沆瀣一气,一丘之貉,这一点从那rì书院外小酒楼上的偶遇便能得到明证。

    “应天府东南西北城各有地头蛇盘踞,相互之间明争暗夺,争夺地盘收取百姓的所谓盘子费,其实就是不劳而获欺压盘剥百姓,这四处的地头蛇表面上跟滕王一点瓜葛没有,实际上他们的总头领便是王府中一名姓秦的幕僚,可想而知滕王在其中扮演的便是幕后靠山的角sè了。”晏碧云娓娓道来。

    苏锦问道:“我就想不明白,赵宗旦贵为滕王,怎地跟这些下三滥的地痞闲汉流氓搅到一起了,这不是自降身份么?这对他有什么好处?”

    晏碧云戳了一下苏锦的额头道:“你呀就是有时候犯糊涂,你道这笔盘子费是个小数目么?四城每月收取盘子费近十万贯,一年下来一百二十万贯,这可是块大肥肉啊。”

    苏锦伸出舌头半天缩不回去,一百二十万贯一年,这是多么大的一笔钱,难怪身为王爷也要染指这黑道利益了。

    “伯父曾言道,去岁我大宋举全国税钱也不过三千八百万贯,一个小小的应天府,光是盘剥百姓便可以得利如此,很难使人不动心啊。”

    苏锦咬着嘴唇道:“可以想象,除了下边的留存之外,衙门里肯定也得了好处,所以利益均沾,便全部不顾百姓死活了。”

    晏碧云道:“何止如此,这一百二十万是上缴给王府那姓秦的幕僚之处,其实便是四城每月的份额便是十万,不管下边收了多少盘子费,多也好少也好一律上缴定额,这可是一笔旱涝保收的钱呢。”

    苏锦勃然站起身道:“然则下面自然穷凶极恶不惧杀人放火了,盘子费也会越来越多,因为多收便可多结存,下面的人也可以多捞一点,难怪老蒋巴掌大的小点心店一个月居然需要交纳一贯多,这伙吃人不吐渣的恶魔。”

    晏碧云叹息道:“此事你怒也没用,在应天府怕是无人撼动现状了,你倒是打抱不平了一次,差点惹上杀身之祸,这么大的利益在此,岂会让你轻易撼动。”

    苏锦怒道:“难道朝廷中便无人察觉么?皇上对这事便不闻不问么?”

    晏碧云微笑道:“傻郎君,万事讲证据,应天府上下已经被滕王经营的如铁桶一般,何处寻觅证据?再说了,皇上即便得知,在无凭无据的情况下还能主动来查不成?这可是关系到皇家的脸面呢。”

    苏锦默然不语,心中愤怒,却又感到一阵阵的无力。

第一八三章 内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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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锦呆坐了一会,从怀中掏出朱癞子的那张字据,道:“原本打算将这一纸证据交由你保管,但现在看来这样会给你带来祸端,哎,都怪我小聪明,硬是要叫那朱癞子写下这么一张字据,此刻脱手不得了,便是我销毁了,他们也必不能信。”

    晏碧云想了想道:“当时那种情况下,为了控制局面你这样做也是无可奈何之举,只是你不知道事情会牵扯这么大罢了。”

    苏锦点头道:“牵扯到滕王的身上,自然是个大麻烦,我乃一介草民,还不至于自不量力到如此地步,硬抗是绝对抗不过去的,而且这一纸证据只能治那朱癞子的罪名,朱癞子只是个小跑腿的,扳倒他毫无作用,这张字据的价值实在有限,怎生想个办法将这烫手的山芋给扔了,而且又让他们知道我已经将这证据毁了,这样或许会安生一段时间,我只求能挨到明年科举。”

    晏碧云见苏锦垂头丧气,心里好笑,能把这惫懒的家伙愁到这个摸样的事还真不多,先前打抱不平,现在又急于脱身,这可不符合这家伙的xìng格。

    看苏锦犯愁,晏碧云也无计可施,这事现在完全陷入被动,对方随时暗地里会来找茬,那伙人都是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的,苏锦一干人确确实实处在危险之中,而这张字据更是导火索,也许原本这只是个朱癞子气不过来报复的简单事件,现在既闹出了人命,又弄了这张字据,便显得与众不同起来。

    正想着,忽见苏锦一拍大腿道:“有了。”

    晏碧云吓了一跳,问道:“有办法了?”

    苏锦点头轻轻在晏碧云耳边道:“示敌以弱,先麻痹他们。”

    晏碧云不明就里,眨巴着大眼道:“什么示敌以弱,不明不白的。”

    苏锦微笑道:“这事可不能就这么了了,只是我目前无力与之抗衡,所以暂且放下,你若以为我被他们吓的屁股尿流那可就错了。”

    晏碧云啐道:“什么屁……啊什么的,满嘴脏话,奴家还能不知道你的脾气么?若不是怕连累其他人,你断然不会妥协,肯定会将这字据捅上去,现在你做事能考虑到方方面面,倒是颇有进步呢。”

    苏锦正sè长鞠到地,道:“知我者碧云也,你说碰见老蒋夫妇被打该不该管?”

    “自然该管。”

    “但是现在扯上这么一大串子惹不得的浑身带刺的豪猪,该不该避其锋芒?硬上岂不是自找倒霉么?”

    晏碧云见他比喻的形象,不由一笑道:“自然要虚与委蛇才是。”

    苏锦道:“那就是了,所以咱们一方面要将此事报于晏大人得知,另一方面又不能胡乱硬来,初十是滕王殿下爱妃生辰,他邀了我,本来我不想去,但现在这一趟必须要去了。”

    晏碧云道:“你是说……”说着比划了个双手奉上的手势。

    苏锦笑道:“晏小娘子聪明睿智,这一下子便猜到了。”

    晏碧云想了想道:“计策倒是可行,既摆脱了干系,又可以自保无虞,不过你真心想这么干么?”

    苏锦道:“我不想也没法子,怕是不得不为之了。“

    晏碧云带着一种奇怪的眼神看了苏锦一眼,蹙眉思索了片刻,叹了口气,随即催促着苏锦快些去进学,言道在这已经盘桓了半个时辰,再不动身怕是又要迟到吃戒尺了。

    苏锦经她提醒,并没有特别在意晏碧云那种奇怪的眼神,只是赶忙出门上车,临行前还特意跟小娴儿调笑两句,把尚自郁闷的小丫头逗得花枝乱颤,这才急吼吼的去了。

    苏锦心中其实还有一个巨大的疑问,没有在晏碧云面前提出来,因为那个问题太过敏感,说出来怕增加晏碧云的不安。

    苏锦一直有些疑惑,若说滕王仅仅是为了钱才用这些下三滥的手段去捞,这就有些说不通了,滕王的食邑虽不大,但食邑上的收入和自身的俸禄绝对可以保证他几辈子衣食无忧,就算家中开销再大也不需要这样捞钱。

    再说他收罗这些市面上的黑恶势力于自身的名声损害甚大,即便是保密措施再好,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有心人一打听便可知晓,譬如自己和晏碧云只是稍微一打听,便知道他是后台,而那些地痞们也都嘴上不把关,那小胡昨夜不就神在在的问自己知不知道他是谁的人么?

    如此便产生了巨大的谜团,滕王为了钱便不顾皇家体面和自家清明和黑恶势力搅到一起么?他愿意给这些杀人放火的恶徒做后台仅仅是图财还是有什么其他的企图,这便是苏锦所困惑的。

    易地而处,苏锦设想自己是个王爷,会不会因为钱便不顾一切不择手段,答案很快被否定了;然则为了什么?

    苏锦细细的梳理开去,当今世上,芸芸众生熙攘往来无非为那几样东西而已,女子还罢了,男子无非便是权钱sè,身为尊贵的滕王,钱不缺,女人不缺,恰恰缺的便是这个‘权’字。

    本朝皇家子侄封王封爵的不少,但自太宗以来,便只是尊贵的身份象征,太宗爷本身便曾权知开封府尹,经营京城数十年,最终京中势力全部掌控在手,苏锦虽不学历史,但也曾知道太宗的皇位来的不明不白,民间也诸多传说,‘烛影斧声’大雪纷飞之夜,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这还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太宗能快速掌控局面,不得不归功于他掌握实权时候的经营和构建,最后才顺利登上权力巅峰。

    当然这些都是苏锦根据历史传闻的揣度,而实际上自太宗即位始,便下令亲王贵爵不掌实权,却又坐实了苏锦的判断,太宗极有可能是怕自己的手段为后世子侄所效仿,造成基业的动荡不安。

    滕王缺的便是权利,即便表面再荣光,再尊贵,也只是个空壳子而已,话说回来,他甚至连个州官的权利都没有,那rì酒楼上相遇,苏锦怎么看也不能将滕王跟安分守己、安于现状、平庸无能这些词联系到一起,那rì滕王喜怒无常,却又表现的谦恭有礼,活脱脱便是一个表里不一之人。

    国人向来不惮以恶意yīn谋度人,苏锦也不能免俗,自然而然的便想到了一些不该想的东西上去,敛财、养匪,这是要干什么?

    车子一顿,已经到了书院外,苏锦收拾心情将这些揣度抛之脑后,他不愿想下去,也不敢再想下去;难怪李重和晏殊都曾告诫自己不要和滕王走的太近,此刻联系目前的推断,其中定然是蹊跷颇多。

    无论如何,书还是要读的,苏锦比任何时候都迫切的渴望入仕了,这个世道似乎太过艰险,越了解的深,便越多一份担心,没什么比这种胆战心惊的感觉更折磨人了。

    ……

    连续数rì风平浪静,苏锦不敢掉以轻心,连上街的厨娘都吩咐人保护左右,到初十rì早晨,苏锦告了一天假,将jīng心挑选的礼物带着,上了车,直奔滕王府而来。

    今rì便是要来行那示敌以弱之计,希望可以麻痹混淆滕王等人神经,此举若成,便无需跟那滕王撕破脸皮,若是不成,苏锦也打算不顾一切的抗争到底,绝不做刀下的羔羊任人宰割。

第一八四章 滕王府邸

    (感谢唯美爱吃肉、1那个谁1的打赏)

    滕王府坐落在南四街和东六街的交叉处,应天府四城中东城最为繁华,南城次之,在东城集中了各sè饭庄酒楼以及青楼勾栏等饮食娱乐之地,在东城正经的居民住宅都毗邻城墙一带,稍往里的路段上都被商家所占据。

    但滕王府便是坐落在这些商家聚集之地,若是单以地段价值而论,光是对着东六街的王府大门便占据了十几间旺铺的范围,苏锦看到这样的格局不由的恶意的想:要是砸了这大门改成十几间布庄和成衣铺,一年最少要赚他个十万贯。

    苏锦没有自知之明,居然命小柱子将骡车赶到王府大门前才停车下来,翻着白眼的小青骡子在王府前熙攘的高头大马之中显得鸡立鹤群独具一格,惹得正熙攘而进的众贺客侧目而视。

    苏锦没考虑那些,整整衣冠迈步走上高高的台阶,边走边四下打量,暗自赞叹滕王府的气派辉煌,高逾一丈的两扇朱漆大门,上面遍布黄橙橙锃亮的铜钉,厚达半尺,这样的门怕是开启关闭也需得三五名健仆方能办到;大门两边的瑞兽也和一般王府前的不同,并非‘猛以示心,仁而能驯’的石狮子,而是两只高逾三尺的巨大麒麟兽。

    苏锦的脑海中忽然浮现了一段晦涩的古文来:含仁怀义,音中律吕,行步中规,折旋中矩,择土而后践,位平然而后处,不群居,不旅行,纷兮其质文也,幽问循循如也。

    这是自己占据的这个小官人的肉身曾经的记忆,这段话便是说瑞兽麒麟的,意思便是说麒麟有一种仁厚君子的谦谦风度;主要是因为麒麟xìng情温善,不覆生虫,不折生草,头上有角,角上有肉,设武备而不用,所以素有‘仁兽’之称。

    苏锦暗自好笑,连门口的装饰物也花心思来这般标榜自己,这位滕王殿下还真是煞费苦心,这种把戏也不知做给谁看的。

    其实苏锦根本不懂古代的一切隐秘之事,古人很多时候喜欢晦涩的表达自己,穿戴打扮衣食住行方方面面都有着其用意,切莫以为这些事无人细究,恰恰相反,更多的人是通过这些细节来推断这个人的品行和意图,特别是玩政治的那些家伙们。

    举例来说,战国时赵国名将廉颇曾以武勇冠绝诸侯,秦国进攻赵国时,赵王想重新启用他抵御秦兵,但彼时廉颇已经老迈,又不太放心;所以便派使者去偷偷观察廉颇的rì常起居情况,结果那使者回来禀报说:“廉颇将军虽老,尚善饭,然与臣坐,顷之三遗矢(屎)矣”赵王大失所望,遂不用廉颇。

    吃的虽多,但拉得也多,赵王自然以为是身体不好,排除郭开在其中的诡计不谈,这件事便是典型的细究行为判断对方的例子,其他诸如装疯卖傻、诸如沉迷酒sè,诸如巨贪却穿着破衣服的例子不甚枚举,看来这位滕王殿下深得其中三味,迷惑的自然是大宋皇帝和天下人的眼球了。

    正胡思乱想间,忽听一人在台阶上高声道:“那不是苏公子么?大驾光临蓬荜生辉啊。”

    苏锦抬头一看,正是一袭银sè锦衣,头扎金冠,笑容满面的在门口迎客的滕王赵宗旦,赵宗旦甩下众人抱拳迎上前来,居然将一干前来道贺的官员们甩到了一旁。

    众人纷纷侧目,窃窃相问:“这位小官人是什么?怎地王爷如此看重。”

    问了半天居然无人识得苏锦,门口一位黑衣老者笑眯眯的看着众人道:“说起来吓你们一跳,这位苏公子只是个应天府学子而已,家里是做生意的商贾而已。”说罢嘿嘿而笑。

    众人听出老者话中的讥诮之意,又得知苏锦只是草民一介,出身是个低贱的商贾之身,顿时相互挑眉挤眼,窃笑不已,刚才被滕王的冷落也瞬间抛到九霄云外,王爷这是在作秀给别人看呢。

    “恭贺王爷,草民苏锦给尊夫人道贺来了。”苏锦连忙行个大礼,高声道。

    “何必多礼,本王就是想借这个机会和诸好友一聚,难得苏公子赏脸,本王甚慰;不是说不能来么?”赵宗旦似笑非笑问道。

    苏锦再施一礼道:“王妃华诞,焉能不来,上月末,在下已回庐州老家一趟,将事情提前给办妥了,今rì无论如何也是要来贺喜的。”

    “哈哈哈,好好,请进府内叙话。”赵宗旦满面chūn风,转身招呼众人入内,留下那黑衣老者一人在门口迎宾。

    一行人穿过硕大的庭院,踩着彩石铺就的宽阔过道一路往正厅行去,苏锦举目四顾,不禁大为赞叹;这王府已经不能用豪华、富丽等词来形容了,若是一定要找个词来形容的话,只能用雄伟、辉煌抑或是恢弘来代替,但这样的词语仍显得苍白无力。

    但见庭院深深,层穹叠嶂,屋似华宇,楼如高台,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各抱地势,钩心斗角,红顶绿漫,金光夺目;更有那来往长廊曲蛔,仆从使女奔走如云,绿树红花灿如烟霞,假山楼阁jīng如图画。

    也不能说苏锦没见过世面,后世的高大jīng美的建筑见过不知凡几,但这王府之中的景致却和那些建筑不同,大气是大气到辉煌绚烂的地步,jīng致却又jīng致到细微方寸之间,苏锦整个一个刘姥姥进大观园,傻了眼了。

    众人似乎是常客,并不如苏锦这般的惊讶到下巴快合不拢,倒是一个个饶有趣味的欣赏这苏锦傻愣愣的模样儿,把他当笑话看了。

    赵宗旦微微一笑,拉着苏锦的胳膊道:“苏公子,要参观本王宅邸,稍后派人带你转一圈便是,上次本王便邀你来住,你不肯,咱家这宅邸可还配的上苏公子的大驾么?”

    苏锦回过神来,暗骂自己二.逼,表现的这般小气模样,岂不教那些人看笑话,定定神笑道:“王爷说哪里话来,这样的宅邸便是住上一天在下也心满意足了,只是若在下住进来,岂不是破坏了这大好的景致么?古人形容女子‘多一分则太肥,少一分则太瘦。’王爷这府邸便好似一位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儿,我若往里一住,这美人儿便有了瑕疵了,在下岂敢破坏了这绝世的美景呢。”

    赵宗旦一愣,哈哈大笑起来道:“苏兄好口才啊,拒绝本王便是了,偏偏找出这么个堂皇的理由来,教本王想生气也没办法生气,真有你的。”

    苏锦呵呵笑道:“王爷谬赞,王爷请。”

    赵宗旦哈哈笑着,昂首阔步带着众人来到宫殿一般的正厅中,那正厅中廊柱全是汉白玉雕就,地下一水的云南青石铺就,打磨的光可鉴人,中间七八丈见方铺就驼绒黄毯,踩上去轻巧无声,柔软舒适。

    众人按座次落座,能进的厅来的都是品级颇高的官员,像王安石之父,虞城县令王损之等虽为一县之长,但也只能在偏厅落座,由幕僚管家招呼着喝茶,这也正是众人感到疑惑之处,苏锦一介草民,却被拉进正厅中,座次安排在应天仓司旬大人之后,当真是一件令人奇怪之事。

    赵宗旦待仆役上茶已毕,笑盈盈的道:“今rì内人生辰,本不yù劳顿诸位,但本王想借着这个机会跟诸位聚一聚,所以便向诸位下了帖子,诸位终rì为大宋cāo劳,就当这是休闲半rì,张弛有道方能更好的处理公事,本王无官一身轻,平rì里也没什么事儿,也帮不上诸位什么忙,这一rì清闲便当本王送给诸位的一点心意了吧。”

    众人起身施礼道:“王爷抬爱,多谢王爷体恤。”

    “王爷真心为我等着想,连我等的疲乏劳苦都记于心中,真令我等铭记于心五类具感,我等定不负王爷期待,为大宋尽忠,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唐介大声道。

    “对对对,定不负王爷之恩。”众人附和道。

    苏锦夹在其中,附和也不是,不说话也不是,这帮人溜须拍马似乎已经成了习惯,这些话说出口居然脸不红心不跳,滕王也够无耻的,夫人生辰又非整岁生辰,偏偏大发请帖,说聚会也许不假,只怕主要是敛财联络,加强勾结罢了。

第一八五章 笼中鸟

    滕王笑眯眯的拱手道:“诸位错爱,本王深表感谢,我也不要大家来对本王表示什么感恩之意,只求诸位能恪尽职守勤政爱民,永葆我大宋江山社稷传承万万年,然则本王便平安喜乐了。”

    这句冠冕堂皇的话一出口,顿时博得满堂喝彩,众人高挑大指,称赞滕王殿下胸怀社稷情系百姓,实乃亘古至今少有的贤王。

    苏锦也伸着大拇指跟着起哄,虽然他很想将朝上的大指头来个翻转朝下,但此时此地可不是自己耍xìng子显傲骨的时候。

    滕王双手下压,止住众人的赞誉之声,笑道:“今rì既是休闲,本王安排了几个小节目,让诸位也好生缓缓脑子,稍后早茶用后,王府西花园内搭了戏台,本王重金请了汴梁城红伶来给诸位唱些词牌演些杂剧逗逗乐儿,诸位今rì可有耳福眼福了,你道本王请来的是谁么?”

    众人伸着脖子道:“是谁?”

    滕王笑而不答,只把着那雨过天青的青花杯子端起来嘟着嘴轻轻吹着,直吹得茶杯中碧水翻腾,茶叶芽儿上下翻滚。

    “莫不是……莫不是那陈师师么?”一命黑须中年人抖着嗓子问。

    众人一听这陈师师之名,顿时轰然炸开了锅,纷纷将期待的眼神看着滕王。

    滕王哈哈大笑,放下茶盅,指着那中年黑须官员道:“还是郝大人会猜,一猜即中,想来郝大人定是风月场上的老手了。”

    众人哈哈大笑,那郝大人红着脸还自谦道:“比不上王爷,比不上王爷。”

    唐介笑的打跌,用扇子指着郝大人道:“郝同知,你是说聪明才智比不上王爷,还是说风月场上比不上王爷啊?”

    郝同知红着脸道:“都比不上,都比不上。”

    众人一阵爆笑,滕王笑的眼泪都出来了,点着唐介的鼻子道:“唐大人就是会欺负人,同知大人平rì在衙门内肯定没少受你的闲气。”

    唐介一本正经的道:“王爷这可冤枉我了,我和郝大人同衙为官,平rì里相待如兄弟,可不能乱说。”

    一人插嘴道:“唐大人和郝大人怕是举案齐眉吧。”

    众人又是一阵爆笑起来。笑声未歇,应天提学司罗通便问道:“王爷难道真的将那陈师师请来了么?”

    滕王笑道:“怎么?本王这么点薄面她还不给么?”

    罗通道:“非也非也,王爷请她是她的荣幸,只是下官听闻这陈师师已年过三十,和那填词的柳耆卿打得火热,近来早已不再应人之约唱词演戏了,这回可是为了王爷破了例了。”

    滕王呵呵一笑道:“她不应召,拿什么养活那位三变先生?柳三变忒也没长进,词坛泰斗却要几个jì女来养活,丢了天下文人的脸。”

    唐介附和道:“就是,丢尽了天下读书人的脸,反倒自命风流自鸣得意,每rì三餐也不知怎么咽得下去。”

    众人的口风自然跟着这两位关键人物转,不一会便将柳永贬的体无完肤,苏锦眼看着一代词坛泰斗,风流不羁的大名士转眼变成绿帽王、吃软饭、没骨气、不要脸的一个瘪三,心里暗自吃惊,众口铄金,这伙人这嘴巴可真是歹毒,远在千里之外汴梁城的柳永尚自不知在应天府已经有一帮人将他骂的狗血淋头了,想必喷嚏已经打了一大箩筐了。

    滕王挥手止住众人的挖苦和鄙视道:“柳三变咱们就不谈了,烂泥扶不上墙,说起作词,我大宋倒也不缺他一位,大宋才华横溢者不胜枚举,譬如在场的众人中便有一位才俊在此,他的词本王以为比柳三变更胜一筹。

    众人诧异的四顾茫然,能得到滕王这么高的评价,看来此人非同小可,有几位平rì喜欢捣鼓诗词,也曾献词给滕王过目的官员不由自主的想:滕王殿下这是在说我么?难道我的词作已经达到如此高的水准了么?

    滕王赵宗旦继续道:“今rì的演出里,本王亲自为他的词作谱了新曲一首,稍后便命那陈师师唱来诸位欣赏一番。”

    出了唐介,众人已经惊讶的眼珠子瞪得溜圆了,这人这么大面子,殿下亲自谱曲,可谓是推崇之至,好奇心促使之下纷纷问道:“不知殿下说的是在座的哪一位呢?”

    滕王笑道:“堂上就这么二十余人,你们倒是猜猜看?猜出来有赏。”

    众人七嘴八舌的猜测起来:“是唐大人么?唐大人那首浣溪沙倒是脍炙人口,可称上上之作,‘沙上不闻鸿雁信,竹间时听鹧鸪啼。’意境神韵已臻化境也。”

    滕王笑道:“唐大人此词虽好,但却不是他。”

    “是司刑郭大人么?‘郎意浓,妾意浓。油壁车轻郎马骢,相逢九里松’缠绵悱恻郎情妾意呀。”

    提刑司郭大人赶紧摆手道:“莫要取笑我,本人自知词作上不得台面,不过涂鸦玩玩罢了。”

    滕王笑道:“想不到郭大人相貌威武,写起词来倒是十分的小意。”

    郭大人笑道:“王爷见笑了。”滕王这么一说便是将郭大人排除了。

    众人猜了一圈,将众官猜了个便,滕王只是微笑摇头,提学孙大人摊手道:“座上就这么二十几位大人,猜了个遍都不是,这可真是难倒我等了。”

    滕王笑道:“你们那,就是眼里无人,明明还有一名青年才俊在此,你们硬是视而不见,岂不闻俊杰出蓬蒿,才子出少年么?本王所言的便是这位苏锦苏公子。”

    众人吃惊的转头向着苏锦,苏锦早就知道滕王说的是自己,见诸人猜来猜去又搬出些糟糕之极的词作来佐证,早就已经百无聊赖,只眼巴巴的看着堂下两只鸟笼里的一对金丝雀而隔笼相望,互相鸣叫不停,心里计较着这滕王干嘛不把这一对雌雄鸟儿关在一个笼子里,也好chéng rén美事,猛然间感到众人的眼光齐刷刷朝自己shè来,登时吓了一跳。

    滕王笑盈盈的走到苏锦身边,挽着他的袖子道:“本王说的便是这位才子,诸位定然不信,但我和唐大人拜读过他的词作,惊为天人所做,稍后那陈师师唱词之时,诸位可细听品鉴一番,看看本王是否言语浮夸不实。”

    众人虽口头表示王爷的眼光不会错,但眼中的怀疑却暴露了他们的内心,苏锦当然不会蠢到跟他们证明些什么,抱拳道:“王爷错爱,在下何以敢当。”

    赵宗旦笑道:“当得起,当得起,苏公子是否觉得这等场面很无聊呢?”

    苏锦道:“王爷这话何从说起。”

    赵宗旦道:“适才我见你盯着廊前鸟笼看,想是这里的话题引不起苏公子的兴趣了。”

    “苏公子才高八斗,富有诗书,自然不会跟我等同流合污了。”唐介yīn阳怪气的道。

    众人纷纷对苏锦报以鄙夷的眼光,苏锦能肯定,只要赵宗旦再补上一句对自己不利的话,自己就是今天的第二个柳三变,瞬间被踩进泥里,再踏上一只脚。

    “王爷恕罪,在下确实有些走神,在下只是在想,这两只金丝雀儿一公一母,为何不合笼而养,这样岂不是一桩美事么?”

    赵宗旦哈哈大笑道:“原来苏公子是在想这件事,也难怪,苏公子年纪轻,才十六岁而已,不免对花草鸟兽的兴趣比对人大的多;我来告诉你本王为何要将这两只鸟儿分笼而养。”

    赵宗旦负手走到廊下,用竹签伸进去拨弄着雀儿的小嘴,道:“金丝雀儿不但外形娇俏可爱,叫声也是婉转悦耳,若是将它们合在一个笼子里,固然是一件美事,但是万事顺遂之后,这鸟儿便不爱叫了,分开之后受相思折磨,这一双鸟儿终rì相望而不得相聚,自然蹄声如血,婉转悲切,本王也可以物尽其用,既可欣赏它们的身姿,亦可欣赏到它们的啼声,岂不是两全其美么?”

    “王爷好办法,我道自家那两只鸟儿总是跟哑巴一般,原来是这个原因,今rì回宅之后定然将它们分开喂养。”一名官员发出由衷的赞叹。

    苏锦心里一阵阵的发紧,这赵宗旦可真不是个东西,内心的变态歹毒由此可见一斑,一对鸟儿都要动这么多心思,榨干它们身上的价值,还美其名曰物尽其用,其残忍令人发指。

    禽兽亦有悲喜,由禽兽度人,苏锦完全相信,在这位滕王殿下眼中,一切皆从功利来,对禽兽如此,对人恐怕也如此了。

第一八六章 贺词

    从进了王府大门的那一刻起,苏锦就在留意滕王的脸sè,想从中找出一丝蛛丝马迹来,这几天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滕王没理由得不到消息。

    滕王手下的姓秦的幕僚可是总管着四城的大盘子,南城那位叫七爷的管事不可能有这么大的胆子将这件事捂的严严实实,毕竟这是出了人命的大事,别的不说,官面上的追究还是要靠王府的面子才能推脱,没有了王府的面子,应天府衙门可不会轻易的留下悬案,毕竟影响民心影响朝廷稽核,留下的悬案越多,岂不是表示衙门无能么?

    但苏锦却没有看到滕王的任何破绽之处,要说他不知道这件事,那简直就是笑话了,若是知道这件事,却掩饰的天衣无缝,只能说滕王的城府深沉如海,抑或是此人演技堪比奥斯卡影帝。

    苏锦越想越是心惊,暗自叮嘱自己要小心在意,切不可急躁行事,他装不知道,自己便也装着认为他确实不知道,总之一切顺着来,狗皮毛躁的二.逼脾气可不能再犯了。

    思量间,众人已经归坐饮茶,使女送上差点请众人食用,苏锦索xìng不再多想,拈着美点往嘴里送,吃的没心没肺。

    众人看着苏锦的吃相,都暗中鄙视,王爷口中的才子便是这般吃相,像个狗屁不通的乡下二傻子,除了衣着面相还算凑合之外,行为举止怎么看怎么不像是个读书人,若非王爷眷顾于他,这帮人或许早就已经对他无礼的吃相呵斥起来了。

    “诸位都用些点心,稍后便去西园看戏,那边准备好了自然会有人来请,不过,在此之前,本王还想宣布一件事情,今rì正好是我《双燕社》集会之rì,又逢内人生辰,蒙诗会诸位仁兄盛情,都要应景填词奉上祝寿,到时候诸位大人可前去观摩一番。”

    众人纷纷道:“那敢情好,王爷领导的《双燕》诗社冠绝大宋,下官等有幸观摩诸位才子填词赋诗,真乃荣幸之事,多谢王爷了。”

    滕王微笑点头,显然对这番话极为受用,唐介忽然朝苏锦一拱手开口道:“苏才子可有词作献上呢?”

    苏锦嘴里叼着半块桂花糕正自咀嚼,听了这话赶紧快速嚼动数下,端茶将口中糕点冲下肚中,这才道:“王爷有命,在下岂敢不从,不才的祝寿词早已填好,只待稍候拜见王妃祝寿之时便奉上。”

    赵宗旦喜道:“哦?苏公子果真乃信人,若是如此,本王都有些迫不及待呢。”

    “对对对,何不拿出来让我等先睹为快,王爷您看如何?”唐介巴不得苏锦赶紧将词作拿出来,倒不是因为他对苏锦的词作抱着什么期待的心情,而是在座诸位大人毒舌煌煌,只要这词写的一般,苏锦瞬间便会被评的狗血淋头。

    众人纷纷附和道:“拿出来吧,我等也拜读大作,王爷看重的人,词作定是jīng彩绝伦。”

    赵宗旦笑道:“苏公子,你看呢?可有什么不方便么?”

    苏锦笑道:“这有什么不方便的,荣幸之至,请王爷备下纸笔,在下这便录出来,只不过拙作不堪,诸位大人多担待。”

    “苏公子过谦,过谦了!”

    “苏公子莫不是怕我等鉴赏不出大作的内涵吧。”

    “苏公子为王妃华诞作词,定然是字斟句酌,我等坚信。”

    众人一顿连拉带捧,便将苏锦捧上高台,苏锦心里明白,下一步便是抽梯子了。

    苏锦倒不惧这些,他对自己有信心,不,应该说他对盗版的词作有信心,宋朝到后世一千多年,产生的词作浩如烟海,自己肚子里塞满了各种诗词,应付这样的场面小儿科而已。

    滕王连声吩咐上笔墨纸砚,并亲自挽袖,滴了几滴清水在砚台中,帮苏锦磨起墨来;众人看得又嫉又羡,眼见苏锦施施然握笔凝立,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均纷纷想道:“此刻你是得意了,待会写出来的词作不伦不类,那可就有好戏看了。”

    墨汁磨好,滕王在使女端着的铜盆中净手擦干之后,笑道:“苏公子,请吧。”

    苏锦躬身道:“敢不从命。”

    于是走到案几旁微一皱眉,思索片刻,便提笔刷刷刷写下一首词来。

    众人见苏锦弓步悬腕、笔走龙蛇,倒是挺像那么回事的样子,更感好奇;片刻之间,词作写就,苏锦将笔搁在笔架上拱手对赵宗旦道:“王爷,拙作不堪,谨以此词为王妃华诞添一抹喜庆。”

    赵宗旦呵呵笑道:“多谢苏公子,诸位一同上前观摩品鉴一番如何?”

    众人就等着这句话呢,闻言一窝蜂围将上来,倒将苏锦挤了出来,苏锦乐的清闲,回到座上坐下,继续对付那盘桂花糕。

    众人看着那首词,却是一首《木兰花》词曰:

    秋千庭院重帘幕,彩笔闲来题绣户。墙头丹桂雨余花,门前绿杨风后絮。

    朝云暮雨何所道?应作滕王chūn梦去。今夕再看芙蓉面,君道更比去岁俏。

    众人面面相觑,此词只能说是平庸之作,而且通篇无祝贺之意,都有些幸灾乐祸的看着滕王,看看他有什么反应。

    赵宗旦也皱眉细看词句,抿嘴不出一言,似乎想说什么,但又不想过早下结论。

    “好词啊,好词。”一片沉默中,应天府提学罗通首先鼓掌叫好,他是正规的文人科举出身,平rì里也和诸多学子秀才交往甚多,身上的书生气倒也并未磨灭,一旦有好词出现,自然而然便发出赞叹。

    众人诧异的看着他,不知道这家伙是否是失心疯了,这样的词也叫好。

    滕王微笑道:“罗大人为我等品鉴一番如何?”

    罗通道:“遵王爷命,下官便斗胆评说一番,此词独辟蹊径,不走寻常之道,王爷恕下官冒犯,这上篇乃是写女子rì常生活,活脱脱勾画出一名富足安逸的贵妇女子的形象,荡荡秋千,画画彩户,看看雨后桂花,赏赏风后柳絮,其实便是在影shè王妃的rì常起居生活,唔……这般神仙般的rì子,令下官也恨不得下辈子投胎做个女子了,哈哈哈。”

    众人见他言语滑稽,都跟着笑了起来,有人想调侃几句‘胯下那玩意一rì不除,你便成不了女子。’之类的话,但王爷在场,可不敢胡言乱语。

    滕王笑道:“倒是有点意思,这上篇确实描绘的平安喜乐。”

    罗通道:“其实下官想,苏公子之意乃是有赞扬当今盛世太平、滕王殿下家室和睦、温馨富足之意,苏公子,本官说的对不对呀?”

    苏锦嘴里喷着桂花糕的粉末,连连点头含糊不清的道:“罗大人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说的一点没错。”

    罗通呵呵笑道:“苏公子胃口可真不赖。”

    众人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嘲笑苏锦的理由,忙哄笑起来,滕王笑道:“他吃他的,罗大人继续说。”

    罗通拱了拱手,继续道:“下篇则是更为惊艳,诸位大人请看,咱们滕王殿下也在词中呢,不过也不必细说了,毕竟有殿下爱怜王妃,闺房之乐的话题总不好大肆宣扬吧。”

    众人看那‘朝云暮雨何所道?应作滕王chūn梦去。’两句确实有些香艳,均抿嘴不答。

    滕王笑道:“罗大人想的歪了吧,本王看苏锦这两句之意乃是表达我和内人琴瑟和谐相亲相爱之意,哪有你们这般想的不堪。你们这些人呐,动辄便往那事上面套,罗大人上次写了一首词,本王看了都脸红。”

    罗通红了脸,居然有着青涩少年般羞臊表情,众人看的大乐,细品词义,确实如滕王所言,是赞扬滕王和王妃感情甚笃之意,可不是写滕王和王妃翻云覆雨的意思。

    罗通生怕滕王殿下要自己将那首艳词当众宣读,为避免惹火烧身,赶紧转换话题道:“末两句方为点睛之笔,‘今夕再看芙蓉面,君道更比去岁俏。’这两句大妙,今rì是王妃生辰,女子最怕的是什么,怕的便是韶华易逝容颜老去,苏锦这两句的意思便是说王妃玉容今夕更甚去岁,是越来越年轻之意,这份贺礼比送给王妃金山银山还要受用,正是抓住了女子的心理,又应了当下之景,真乃大妙也。”

    众人经此罗通一分析,顿时理解了苏锦良苦用心,先前还以为这首词乃平庸之作的一些人也不得不对苏锦表示有限度的佩服了。

    其实祝寿生辰之类的词并不容易写,很容易便流于拍马阿谀之流,词语骈俪倒也罢了,最不堪的便是歌功颂德的奉承之语;诗词本以韵律意境为美,溜须拍马的言辞一出现,顿时便坏了意境,所以苏锦能将祝贺生辰之词写的如此端丽jīng致而且马屁拍的不着痕迹,倒是真不容易。

第一八七章 看戏

    (感谢副班老鹤的打赏,副班辛苦了。)

    滕王赵宗旦心情愉悦,看着苏锦的眼神仿佛又亲近了一些,众人闲聊了一会,只见厅门口人影一闪,一名黑衣老者拎着长衫下摆急匆匆走了进来。

    苏锦识得此人,此人便是那rì小酒楼上陪同滕王左右的秦先生,苏锦此刻可不会把他当做一名普通的幕僚来看,因为他已经知道,这位秦先生便是四城地痞的总管事,不用说,必是滕王的心腹人物之一。

    秦管事进的厅来满脸堆笑,团团作了个肥诺,这才垂手对赵宗旦道:“王爷,西园戏台那边已经准备好了,您看是否请您和诸位大人移驾西园,一班伶人扫眉画目可都等着呐。”

    赵宗旦一拍椅子扶手道:“甚好,诸位,咱们动身吧,那陈师师怕是等的急了。”

    众人听出他语气中的揶揄之意,纷纷道:“那咱们可快些走,万一这位陈娇.娘等的心焦,回去跟那位三变先生说起,柳三变一怒之下写词骂咱们,那可就没脸了。”

    滕王哈哈大笑,伸手朝苏锦招了招道:“苏公子,来与本王并肩而行。”

    苏锦忙道:“这如何使得,王爷先行,在下跟着便是。”

    赵宗旦似乎对苏锦的谦恭极为满意,笑道:“走吧。”说罢当先迈步朝外行去。

    苏锦眼睛一扫,猛然和一道yīn冷的眼光对个正着,定神一看,那道眼光的主人便是那位秦先生;那寒澈心扉的目光只是短瞬间的一闪,很快便盈上了笑意,苏锦的心里还是‘咯噔’了一下,他知道,这位秦先生必然是知道前几rì之事了。

    然则秦先生知道,滕王岂有不知。

    “请苏公子移步,苏公子今rì赏光,王爷很是高兴呢。”秦先生满脸笑容的道,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苏锦抱拳躬身道:“秦先生请,王妃芳辰,在下岂能不来,蒙王爷厚爱,在下岂是不识抬举之人。”

    秦先生笑的胡子发抖:“苏公子是贵客,请得动你是王爷的面子大才是,公子请跟随诸位大人前往,本人要去前边照顾些,公子爷可切莫跟丢人了。”

    秦先生的话语带双关。

    “先生自去忙,放心吧,在下虽愚钝,但自信可迷不了路。”苏锦同样语带双关的道。

    “哈哈哈,那可未必,这滕王府可大着呢,大到你无法想象的地步。”

    “再大也只是个王府嘛,又不是皇宫内院,先生莫替在下担心了。”

    秦先生脸上微微sè变,呵呵笑道:“如此便少陪了,好生看着路。”说罢转过身一撩下摆,疾步而去。

    苏锦暗自冷笑,跟着众人身后,穿过数道房舍长廊,进了一道镂花圆门,再沿着假山掩映流水潺潺的一条小径往前数十步,一拐弯儿,顿时眼前一亮豁然开朗起来。

    只见一大片长着茵茵绿草的空地上已经摆满了桌案凳椅,数十张红木大台子摆的整整齐齐,上边摆放着瓜果酒水各sè点心,每张台子边都撑起一张巨大的绮罗伞盖,用来遮挡八月里依旧灿烂的阳光。

    东首拔地而起一座高台,红柱彩帘、雕花围栏围起来一座大戏台,气派非凡。

    苏锦暗暗喝彩,好会享受的滕王,光这般摆设便不知花费了多少巨款,原本还以为自己兜里揣着个几万贯,家中产业算起来也有个小三十万的样子,便算个有钱人了;现在才知道,这一切跟滕王比起来简直就是九牛一毛。

    自己跟王爷比,就如同拿自己跟街面上的乞丐去比较,贫富差距之大判若云泥之间。

    滕王一到,坐在台子边上先来一步的小官吏和乡绅富户们赶紧起身拱手行礼,滕王满面chūn风的招手道:“坐,都坐,何必拘礼,都是老熟人自在些为好。”

    众人谢过,却站立不动,待滕王、唐介等一干官员落座之后,方才纷纷坐下;赵宗旦招手换来一名使女道:“去请王妃前来,就等她了,怎地还不出来见人。”

    那使女嗫嚅不语,也不动身去请,赵宗旦皱眉道:“怎么了?还不去?”

    使女尚未答话,一边侍立的秦先生赶紧弯腰附在他耳边道:“王妃在里边发脾气呢。”

    赵宗旦怒道:“又闹什么?这小娘子益发的难伺候,当真不可救药。”

    “王妃嫌前rì打的金镶玉的簪子不好看,硬是不肯梳妆,还砸了前rì老七送给您的易坦丽国进口的大玻璃鱼缸呢。”

    “这败家的娘们儿,蹬鼻子上脸,就不能给她好脸sè看,你去告诉她,若再闹明rì赶出府去,送到乡下的庄子里喂牲口去,身在福中不知福,本王若不是看在她老子的面子上,决不理她这个茬儿。”赵宗旦怒骂不已。

    秦先生轻轻道:“王爷息怒,今rì众人在场,别叫人看了笑话;小人这便去请,若是实在不行,便称王妃有恙,您代为说几句便罢了,省的出来跟您扭手扭脚的不自在。”

    滕王白着脸想了想道:“就依你,快去。”

    秦先生答应一声招手叫了那使女,快步而去;赵宗旦压住火头,转身跟众人说说笑笑,不一会,几名使女掺着轻纱蒙面的王妃娘娘从一侧的小径上缓缓行来,众人又是一阵人仰马翻的行礼问好,赵宗旦满脸笑容的走上前去,拉起王妃的手,款款入座,整个一个温柔如水的好丈夫摸样。

    众人本以为王妃到场,自然要说道几句,没想到王爷大手一挥,戏台上顿时丝竹四起,直接便开始演起戏来。

    苏锦还是第一次看戏,对脸上画的跟猴屁股一般,依依呀呀跟老太太裹脚布一样又臭又长的戏剧毫无好感,更何况台上出现的是两个老头儿,在那插科打诨说了半天,苏锦没感到一句是好笑的。

    其实苏锦对这个时代的戏剧部了解,宋朝的杂剧很有看头,各大州府的瓦舍勾栏中每天都有数百场的杂剧上演,很多科举不第郁郁不得志的文人学子们为了糊口生活,创作了大批的剧本和唱词,由于这些人大多是普通人家的学子,故而创作出来的东西也颇具平民气息,而且表现的形式也是以搞笑和插科打诨这样喜闻乐见的形式为主。

    仁宗一朝,杂剧已经登上了更高的舞台,不仅是百姓爱看,达官贵人喜庆节rì重大典礼也逐渐喜欢请伶人前来演杂剧,热闹一番。

    这些杂剧也逐渐有了正式的规制,就像填词的词牌一样,渐渐形成了一套四段的段落;第一段为艳段,是正剧的引子;第二段和第三段是正杂剧,是一些故事演唱,滑稽说唱或舞蹈,第四段是杂扮,主要是些调笑的内容,是供看完之后开心一乐的。

    当然苏锦对这些都不感兴趣,唯一能让苏锦坚持下来的理由便是稍候有那李师师上场唱曲儿,从赵宗旦他们的口中,苏锦知道李师师是京城的名jì,又是柳永的相好;虽然和柳永还没见过面,见见他的红颜知己倒也无妨。

    可是这杂剧长而无趣,苏锦看着周围那些大小官吏笑的先仰后合,不由得诧异不已,人跟人还真的不一样,难道自己要把这些归咎于文化差异么?说起来可都是龙的传人,说文化差异,实在是说不过去啊。

    苏锦实在撑不住了,靠在椅背上迷迷糊糊的睡着了,不知道过了多久,苏锦被炸雷般的叫好声惊得弹了起来,茫然四顾间,只见台上一名青衣女子惊鸿一闪便没入了幕后,戏台上两侧的布幔也徐徐拉上,众人都兴高采烈的议论纷纷。

    苏锦忙拉着身边一名官员问道:“敢问这位大人,适才是怎么了?”

    那官员上下打量苏锦几眼道:“你没看么?汴梁金嗓子陈师师的技艺还不入你的法眼么?啧啧啧,那身段,那嗓音,身如柳枝舞chūn风,音似黄鹂鸣翠林。”

    那官员眯眼回味,兀自赞叹不已,一脸的陶醉摸样。

    苏锦张大嘴巴半天合不拢道:“适才表演的便是陈师师么?”

    那官员鄙夷的看了苏锦一眼道:“这位兄弟是在消遣爷们吧,陈师师上来便自报家门了,你不会没听到吧,再说了,除了她,谁能唱的这么好的曲牌儿。”

    苏锦懊恼的差点抽自己一个嘴巴子,怎么就睡着了呢,昨晚又没做什么坏事,不就抓着浣娘亲了会嘴儿,摸了会胸口的小白兔么?怎地身子便如此犯困,居然一觉睡过了头,错过了陈师师的出场。

    那官员看着苏锦脸上椅子背压出的红印子,睁大眼睛道:“你可莫要告诉我,你一直睡到现在。”

    苏锦羞愧的点头道:“是睡着了,该死。”

    那官员大翻白眼,看着苏锦的眼光便像看着一只破鞋,摇头咂嘴道:“暴殄天物,陈师师唱曲儿你都能睡着,本人可服了你了,告诉你吧,你不仅错过了好曲儿,还错过了好词呢,陈师师唱的这《鹊桥仙》曲儿可是王爷亲自谱曲的,那词儿可是一位新进才子所作,听说就在现场,你就后悔去吧你。”

    说完一副咂舌撇嘴,幸灾乐祸的摸样。苏锦本就懊恼,经他这般一渲染更是悔得肠子都青了。

第一八八章 示敌以弱

    戏演了,曲子也唱了数首,西园里的节目便算是告一段落,赵宗旦一起身,众人跟着全部站起身来。

    赵宗旦大笑道:“诸位,今rì这杂戏和小曲儿听得如何啊?”

    “余音绕梁,三rì不知肉味矣。”

    “端的是仙音渺渺,至乐享受啊。”

    “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多谢王爷让我等长了见识。”

    “……”

    众人七嘴八舌谀词如cháo,赵宗旦微笑点头道:“那就好,还怕污了诸位的清听呢,今rì戏也好,唱曲的陈大家的嗓音也是无与伦比,词儿更是巅峰之作,本王也甚是满意。”

    唐介凑趣的道:“最难得的是王爷的曲儿谱的好,娇而不媚、甜而不腻、五音轮转、游刃万方,乃是今rì最为闪光之处。”

    众人纷纷附和赞扬,同时心中懊悔,这般一等一的奉承机会居然被人抢了先,实在是对自己不可原谅。

    赵宗旦缓缓朝后方行来,口中道:“戏谑之曲,贻笑诸位方家了,倒是这位作词的大才子,本王倒要替你等引见引见。”

    众人轰然叫好,脖子宛如逐rì的葵花跟着赵宗旦的身形扭动,赵宗旦缓步来到苏锦面前,笑道:“诸位,这一位便是适才陈大家献唱,本王谱曲的《鹊桥仙》的作者苏锦苏公子,诸位想不到吧,才俊出少年,苏公子今年才十六,诸位大人家中有待字闺中的娇娇女,可莫要错过这个好机会,如此东床快婿可是难得呢。”

    滕王语意似假似真,又似玩笑,又似号召,惹得众人一阵哄笑议论。

    苏锦翻翻白眼,心道:这是来消遣老子呢,这帮乌龟王八蛋家里能生出什么好闺女,你若真是有意,那王妃倒也水灵,咋不送我做个暖床的丫头呢。

    适才坐在身旁指谪苏锦听曲睡觉的那名小官员嘴巴张的快要脱臼了,指着苏锦道:“原来,原来你便是那《鹊桥仙》的作者,难怪……难怪你觉得无趣睡觉了。”

    滕王讶异道:“哦?苏公子居然睡着了,看来是不满意本王的安排了,本王谱的曲看来也是入不得苏公子耳中了。”

    苏锦暗骂这官员当面揭自己老底,忙道:“王爷这可是冤枉在下了,在下只是眯着眼享受而已,这位大人可能以为我闭眼睡着了,王爷切莫当真。”

    那官员也反应过来,他也不想惹得王爷不高兴,大喜的rì子,王爷发飙,众人定要怪罪他出言不慎了,故而虽明知苏锦撒谎,也只得帮他圆谎。

    众人倒有绝大多数人根本就不认识苏锦,纷纷探究这位苏公子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自然有好事者悄悄解释苏锦的出身,当听到苏锦乃是庐州一名小商贾之时,人群发出窃窃的笑声,显然是不屑于苏锦的出身,众人一致认为,王爷这是在做做礼贤下士的样子罢了,谁会跟一名商贾结交,哪怕是他的词作写的再好,也难登大雅之堂了。

    苏锦当然能听到这些议论,也能感受到众人轻视的目光,但这些对苏锦来说根本不值得关注;苏锦的全部感官都集中到两个人身上,其中一人矮小jīng悍,眼神恶毒,苏锦脑海里忽然一闪,从那双眼睛里,苏锦认出了他。

    此人便是那晚蒙面前来,yù制自己于死地的名叫小胡的小头目,那rì若不是朱癞子手下的兄弟讲义气没有听他号令,否则,那晚自己定然无幸。

    此刻见他用手掩着口跟身边一名青衣黑须老者在悄悄的说着什么,那老者不住点头,眼睛却从未离开苏锦,在他身上上下左右逡巡,苏锦感觉到他眼神中的不善,细细回想,却是根本不认识此人。

    这一切尽入赵宗旦眼中,赵宗旦眼神中闪过一丝寒芒,随即伸手挽住苏锦的手臂道:“苏公子,本王只是和你开个玩笑而已,来来来,随本王去厅中用茶,本王还想请教诗词上的一些玩意呢。”

    苏锦不能再等了,自己必须要主动出击,小胡在此,那七爷定然在此,秦先生适才的敌意已经很明显了,这位滕王爷很显然在装傻,此刻不主动,万一这些人发难,自己立刻便陷入被动之中。

    “王爷,在下有一事如鲠在喉,想跟王爷禀报。”苏锦轻声道。

    “哦?什么事,但凡本王能办到,必为你排忧解难,说罢。”赵宗旦似乎稍微有些意外。

    “可否借一步说话,此处人多眼杂,说出去怕是会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什么事还这般神神秘秘,也好,来我书房叙话。”赵宗旦转身朝诸位拱手道:“诸位大人,本王今rì起的早了,此刻头有些晕眩,且去内房歇息片刻,诸位可随秦先生和我府中管家随意逛逛,我府中倒也有几处景致值得一观,诸位先去瞅瞅,本王稍后便回。”

    “王爷身体要紧,请王爷自便。”众人纷纷拱手道。

    滕王笑呵呵转身,穿过小径圆门匆匆离去,苏锦赶紧保持距离跟着滕王去了,秦先生冲七爷和小胡一使眼sè,那两人也假装闲聊,追着苏锦的背影而去。

    书房内,苏锦毕恭毕敬的从怀中掏出朱癞子写的那张供词递上,赵宗旦单手接过,眯着眼睛看了起来。

    苏锦眼看他的脸sè变得越来越yīn沉,心里早就有心理准备,滕王也许知道了整件事的全过程,唯独这张供词,他一定不知情;自己没说,朱癞子当然更不会说。

    苏锦完全可以想象到赵宗旦此刻的心情,自己的手下居然敢留下这样的证据来,虽说这证词上只字未提他人,朱癞子大包大揽将自己带人报复闯错住宅,杀了主仆四人的事情全部揽在自己头上。

    就连跟苏锦起冲突的原因也没提半个字的盘子费之事,而是说自己去老蒋夫妇的点心店吃白食,引起纠纷,苏锦路过抱打不平这才结下的梁子。

    朱癞子写这个原因的时候,苏锦还跟他起过争执,但朱癞子执意不写因收取盘子费而起了纠纷,苏锦当时只是想拿住朱癞子的把柄而已,所以便没有坚持;没想到此举后来却是一大妙处,苏锦可以正大光明的装作不知道所谓的盘子费之事,将此事仅仅定xìng为简单的打抱不平而已。

    赵宗旦心中愤怒的无以复加,这个朱癞子,居然蠢到留下亲笔字据把柄,此事可大可小,一旦落到死咬不放的官员手中,在大刑之下难保朱癞子不会开口和盘托出,虽然自己的根须密集,扳倒自己也不是那么容易,但是和那个人比起来,自家还是力量太过单薄,仓促之间应对稍有不当,苦心经营数年的局面就可能毁于一旦。

    蛀蚁毁长堤,只鼠失斗粮,防微杜渐不留破绽才是目前应该采取的主要策略。

    “这是怎么回事?这个朱癞子是何许人也?居然敢杀人放火?这字具如何得来?”演戏演全套,滕王此刻也不得不揣着明白装糊涂,假装询问了。

    苏锦也很配合的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个一清二楚,当然自己打抱不平的原因苏锦说的含含糊糊,只说路过店口,见朱癞子等人吃白食反倒殴打店主,气不过才命家仆出手相救,混没想到会带来如此恶劣的后果。

    赵宗旦负手踱了几步,转头问道:“然则苏公子将这张字据交予本王,是何用意呢?”

    苏锦直着嗓子道:“王爷明鉴,在下一介草民,浑然没想到凭空会惹上这么大的麻烦,在下只是秉承人道之心,救人于危难之中,却不料惹上的是这样穷凶极恶之人,四条人命因此而亡,若不是我宅中仆役拼死维护,又机缘巧合拿住这匪首,逼他写下字据,那夜定然不能幸免。”

    “但在下事后左思右想,在下此举实在是愚蠢,拿着这字据实际上便是给自己拿了一张催命符,那朱癞子定然会择机来取回这张字据,然则在下和家人定然无幸;想来想去,在应天府中,唯有王爷能替在下妥善解决此事,故而前来恳请王爷相助,王爷手眼通天,若得王爷相助,此事定然能得以平息;在下无所求,只求能安安生生的读书过rì子罢了。”

    赵宗旦微微侧头,思索片刻道:“此事倒也不难办,就凭此张供词,本王便可命人拿了那朱癞子解送官府问罪处斩便是;只是本王奇怪,你为何不凭此证据自行报官处理呢?官府一样可以帮你解除后患呢。”

    苏锦拱手道:“王爷勿怪在下对官府不敬,在下也曾动过这样的念头,可是据闻这朱癞子盘据南城,作恶岂止数年,实乃地头蛇一条,这么多年下来安然无事,想必门路颇多根深蒂固;在下深恐他在官府中亦有狐朋狗友,一旦我报官,风声走漏,派人拿他时人已走脱无踪,事后岂不更加招致报复,故而未敢报官。”

    赵宗旦微笑道:“你倒是考虑的jīng细,难得你如此信任本王,这件事便替你办了,解了你的心头之忧。”

    苏锦忙行礼道:“王爷大恩大德,在下没齿难忘,王爷以后但有差遣,只要力所能致,在下定赴汤蹈火。”

    赵宗旦呵呵笑道:“我能有什么找你办的,除非是请教诗词文章罢了。再说此事本王可不是为了你苏锦,我大宋明主在朝,天下清明,没想到在本王眼皮底下倒有蛇鼠作恶,不知道便罢了,若知道岂能袖手,你且安心听信吧,不出数rì必有分教。”

    苏锦陪着干笑两声,心道:你倒是义正词严,先让你得意着,老子此番胳膊拧不过大腿,且看以后,就不信我苏锦混不出个名堂来。

第一八九章 狼子野心

    (感谢爱爱说说说、野鹤道人的打赏。)

    苏锦的初步目的达到,再聊下去怕露出马脚,于是便告辞退出;赵宗旦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有些怔怔的出神,并未再留苏锦在书房叙话。

    苏锦前脚刚走,秦先生带着七爷和小胡便溜进书房,三人跪倒请安之后,垂手站立一旁。

    赵宗旦道:“有事么?在外边偷听了半晌了吧。”

    秦先生忙道:“王爷,我等只是在外守护,岂敢偷听王爷与人言语,这姓苏的小子诡计多端,我等不得不防着点。”

    “你是怕我被他蛊惑么?”赵宗旦面sè发冷,淡淡道。

    “回禀王爷,这小子确实如总管事所言的一般,太过鬼祟,小人这几rì派人四处查他的底细,庐州的消息还未反馈回来,但是书院那边倒有些线索,王爷定然感兴趣。”七爷赶忙上前道。

    “本王让你说话了么?掌嘴!!”滕王忽然大怒,啪的拍了桌案一下,吓得七爷一哆嗦,怔怔的看着滕王不明就里。

    “难道还要本王亲自动手不成?秦飞,替我看着,这两人每人掌嘴二十,有一巴掌听不到响声便缺一罚十。”

    那名叫秦飞秦先生也不知道王爷为何发这么大的火气,无奈之下,转头对七爷和小胡道:“二位都听到了,打吧。”

    七爷和小胡两人战战兢兢的举起巴掌照着自己的嘴巴子噼里啪啦一顿狂扇,怕缺一罚十,不敢偷jiān耍滑,掌掌用力次次到肉,二十巴掌打下来,手也红了,脸也肿的老高,狼狈不堪。

    赵宗旦默默盯着书架,正眼都不看两人一眼,缓缓的道:“你二人定然心底骂娘,怪本王喜怒无常,平白的羞辱你们。”

    “王爷,小的们岂敢有此念头,王爷责罚小的们,自然是小的们办事有疏漏之处,该打该罚而已。”七爷腮帮子高高肿起,说话之际嘴边血沫子往外直流,看上去实在是够惨。

    赵宗旦叹了口气,口气稍缓道:“你能这样想是最好,无缘无故本王又何必如此对你们,那夜出了四条人命,报到我这里我可责罚你们半句么?只是这一次,你们也太不像样子了。”

    秦飞听了这话,感觉事关重大,怕是自己也逃不了干系,忙跪倒在地道:“王爷,请王爷明示,到底出了什么样的大事,秦某难逃其责。”

    赵宗旦将朱癞子的证词往地上一扔冷声道:“自己看吧,或许哪一天咱们被人一锅端了,还不知道是哪里出了纰漏,当真可悲可怒。”

    秦飞三人赶紧将供词捡起,头碰头的看了起来,不一会个个身上发抖,磕头如捣蒜。

    “王爷,小的们确实不知道这狗贼居然如此大胆,贪生怕死还罢了,居然留下把柄,求王爷责罚,小的们难辞其咎。”

    “求王爷责罚……”

    “小的们办事不利,原该受罚……”

    三人知道,这时候认错的态度决定一切,稍微抵赖一丁点,便有xìng命之虞,与此同时,三人心中也后怕不已,这朱癞子简直是个蠢货,那夜受制于苏锦,即便要活命,也不至于写下这么个字据授人以柄,这供词若是被那苏锦送上刑部,牵连出来的事可就不是他朱癞子的xìng命问题了。

    “哎,都起来吧。”赵宗旦叹息一声,摆摆手道:“我便是杀了你们又能怎样?识人不明,用人不查是大忌,那朱癞子原本就是个莽夫,你刘七刘大爷偏偏就是不信,我早说过,他在街面上收收盘子费还算是个好手,若是真正动脑子的事儿,此人根本不堪用。”

    七爷磕头磕的额头血流如注,连声道:“小的不查,小的有罪。”

    小胡也跟着磕头道:“王爷息怒,那夜我也在场,只是小的实在是使不动那几个朱癞子的手下老人,所以便提前回头去敷衍城门守军去了,却没料到朱癞子居然猪油蒙了心,做出这等蠢事来,小的也有罪责,求王爷责罚。”

    赵宗旦道:“这件事本来是件小事,那苏锦多管闲事,你们是怕失了威风,以后办事不顺,所以才去报复一番,这本无可厚非;但那朱癞子先是蠢到跑错家门,凭空弄了四条人命出来,后又出了这档子事,都说南城七爷jīng明,办事得力,我看也不过尔尔。”

    “小的愚鲁,王爷息怒,王爷息怒。”刘七的头快要磕碎了。

    “此事一旦闹大,本王都维护不住,你说本王生不生气?幸好这苏锦识相,将这烫手的山芋扔给了我,他的用意是否良善暂且不提,就此举而言,倒是除了一块后患。”

    秦飞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拿了那纸条仔细看了看,半晌才吁了口气,赵宗旦看在眼里,喝了口消气茶道:“秦管事,不必细看了,这条.子是真的,那苏锦便是吃了豹子胆也不敢拿假冒的供词来交给本王,本王答应他要凭着这份供词拿人,他会蠢到做伪证么?”

    秦飞陪笑道:“王爷说的是,小人只是觉得事有蹊跷,苏锦对王爷其实有疏远之意,今rì巴巴的来贺王妃生辰,又送来这个供词,是不是听到什么风声,来试探王爷的呢?”

    赵宗旦道:“道贺是假,送这供词前来才是目的,这苏锦背景并不复杂,书院曹管事早就派人来说,此人曾自称和三司使晏殊捻熟,上月晏殊来应天府书院讲学倒也曾专门派人寻苏锦进见,这二人之间到底有没有什么关系,倒也不好说。”

    秦飞道:“多半是那晏殊见苏锦也有几分才气,所以才和王爷这样对他看重,说到两人之间的关系渊源,一个是小城商贾,一个是朝廷大员,文坛泰斗,八竿子也拉不上呢。”

    赵宗旦皱眉点头道:“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不过这苏锦跟晏殊的寡妇侄女来往颇多,这事又作何解释呢?难道晏殊居然不顾体面,任由两人之间发生点什么么?若真如此,这苏锦可真是不简单了。”

    秦飞道:“这二人之间断无可能,据说那晏家女温婉孝顺,贞烈无比,在京城中颇有声誉,而且在商道上颇有些本事,这样的女子怎会看上苏锦这么个出身的小人物,便是晏殊肯,此女只怕也不肯呢;苏锦是商贾出生,小人推测这两人来往了几次,或许是商业上的生意往来也未可知;无论如何,这两人的关系不会太密切,绝对不会左右到晏殊跟苏锦的关系。”

    赵宗旦微微点头道:“此事细细查明在作计较,若两人真是有伤风败俗之举,那才有好戏看呢,目前而言,你的判断仈jiǔ不离十,若真是像苏锦自吹的那般和晏殊关系密切,这件事苏锦怎会不上报晏殊,然则这份证据必然不会交予本王。”

    “王爷说的是,苏锦此举看来是真的来求王爷帮忙的,王爷不是一直想收罗他么?办了此事,苏锦今后岂非任王爷差遣?”

    “哎,你还是不懂,你道我如此拉拢苏锦,不惜降尊屈贵与之结交所为何来?难道便是为了驱使他为我办事不成?苏锦人虽jīng明,但说到办事能力,能及上你秦飞不成?”

    “王爷礼贤下士,小人倒是以己度人,歪曲了王爷之意了。”

    “礼贤下士是不错的,另外本王看他苏锦将来或可有所成就,我大宋自太祖朝始重文轻武之风盛行,当今天下文人执掌中枢、把持政要,本王其实便是做给天下的文人看的,再者说苏锦词写得好,或许将来独领风sāo也未可知,此刻对他好点,将来或有受益之处;虽则本王无需借他人之力,但多些助力总比多些阻碍好些;即便他将来泯然众人,本王也没损失。”

    “王爷深谋远虑,小人佩服之至,但苏锦一介书生,何以见得rì后便极有可能飞黄腾达呢?王爷可从未这般夸赞过他人呢。”秦飞赔笑道。

    赵宗旦呵呵笑道:“这你便有所不知了,他的几首词在朝野中已经好评如cháo,那晏殊将其词作抄录送给皇上看,皇上看了都直夸赞,若非这苏锦此刻并无功名在身,不好刻意提拔,否则怕是早就大红大紫了。”

    秦飞惊讶道:“还有这等事么?这苏锦连皇上都赞他?”

    赵宗旦微笑不答,心道:难道我什么事都要告诉你们这些奴才知道么?难道本王在宫中有眼线也要告诉你么?

第一九零章 觊觎

    跪在一旁的刘七爷和小胡二人听着王爷和秦总管事的对答,心中懊悔不已,早知道王爷对苏锦这般的拉拢看重,又何必去惹他,怪只怪朱癞子这个蠢货,街面上被苏锦喂了满口的牲畜大粪,报复时又被苏锦拿下了证据,若是稍微机灵点,一刀削了苏锦的脑袋倒也一了百了,此刻反倒弄出这般事来。

    “王爷,那朱副管事该如何处置,还请王爷示下。”秦飞小心翼翼的问道,朱癞子的事是一定要解决的,回避也不是个事,本来处置一名手下自己便能做主,但兹事体大,秦飞不敢自行决定了。

    “你看该如何处置呢?”滕王一提到朱癞子脸sè立刻变得yīn郁起来。

    “小人是这般考虑的,朱副管事此次行为大大的不妥,本该毫不留情的给予惩戒,但念在他跟随王爷时rì良久,这么多年来鞍前马后也办了不少事,加上他手下有一帮对他死心塌地的兄弟,此刻正是用人之际,小人想干脆将他送到狂风寨隋寨主手下算了,小人想,那隋寨主乃是看在咱们大力扶持他们的份上才愿意供我等驱使,派个人去监督监督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糊涂!”赵宗旦喝道:“秦飞呀秦飞,你这是一把年纪活到狗身上去了,此事如何能姑息?朱癞子形同背叛,反倒让他去山寨享福去,你出的什么馊主意!”

    “王爷,小人是怕若万一惩治那朱癞子,此人桀骜,手下的那帮人闹起事来,反倒不美。”

    “怕这怕那,难道本王还受制于这帮痞子不成?朱癞子须得严惩,否则以后人人效仿,闹将出去,我等个个都要被株连,至于他手下的那帮人,谁敢闹事就砍了谁,不就是那十几个人么?统统砍了本王也绝不姑息。”

    “十几条人命,怕是捂不住呢,唐大人昨rì才跟我说,那夜的四条人命已经有些棘手了,那老夫妇的儿子竟是个当官的,在荆湖路岳县做县令,此番得到消息星夜赶回来,要唐大人迅速查办凶手,否则便要告上刑部呢;这回又弄出人命来,怕是唐大人捂不住。”

    “你的脑袋是干什么用的,不会动动脑子么?这种事难道要本王亲自去办不成。”赵宗旦心头焦躁,喝骂道。

    秦飞唯唯诺诺,面带愁容,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跪在地上的小胡忽然磕头发话道:“启禀王爷,小的倒有一个办法,一了百了。”

    赵宗旦这才注意到桌案下边还跪着两个人,于是板着脸道:“起来回话。”

    七爷和小胡谢恩站起,小胡拱手道:“王爷,除去朱癞子等人何须在城内动手,即便神不知鬼不觉的除了他们,尸首也无法藏匿,万一露了风声反倒不好,小人的意思是,莫如假意按照秦大管事之言传话给那朱癞子,命他带着手下兄弟去狂风寨入伙,便说是王爷额外开恩,许他戴罪立功;事先派人给隋寨主打个招呼,叫他带人在狼头山下设了埋伏,待朱癞子等人赶到,一锅端了,杀个干净,岂不是一了百了么?事后也有个说辞,为盗匪所杀,这伙人的家人亲眷也无言以对,便是想闹腾,也闹腾不出事来。”

    几人听了小胡的计策,顿时拍掌叫秒,赵宗旦微笑点头道:“不错,是个人才,此计甚妙,便按照你说的去办;此事由你一手cāo办,办成之后,南城事务便交由你来管理了。”

    小胡慌忙摆手道:“小的岂敢代七爷之位,七爷在南城威望盛隆,各路蛇鼠不敢轻举妄动,小人资历尚浅,恐无力独挡南城一面,王爷若是真心提拔小的,便许小人在七爷身边再历练几年。”

    刘七爷对小胡撇去感激的一眼,心中有了计较,今后定不能将小胡当做副手使唤,万事都要和他商议,给足此人面子,这小子不出数年必会位高于己,王爷定会对他重用。

    赵宗旦见小胡如此谦逊,也不再坚持,微笑道:“便如你所请吧,难为你念着和刘七的交情,倒是个知恩之人,刘七!”

    七爷赶紧躬身道:“小人在,王爷吩咐。”

    “今后办事可要谨慎小心,这类事件无论如何不能发生了,最近风言风语比较多,有些人嘴巴不太牢靠,你们都要小心些,该打点的打点,该处理的想办法处理了,千万不能落下口实和证据;记住,只要没有真凭实据,王爷我这里自然能够将风波平息;今年的收成不错,四城中的份额完成大半,你们要加紧,多下来的你们也落些实惠不是?那些不愿上缴的刁民,手段要刁钻些,不要一味的打打杀杀,多动脑子才是。”

    “谢王爷指点,小人犯下大错,王爷不但不责罚,反倒谆谆教导,真叫我等羞愧无地,王爷放心,我等定尽心竭力为王爷办事,不负王爷宽恕之恩。”七爷涕泪横流,跪倒磕头,小胡也跟着跪倒磕头。

    赵宗旦挥手道:“明白本王的良苦用心便好,你们去吧,用心办事,莫要让本王失望。”

    刘七和小胡连声答应,躬身退出书房。

    赵宗旦待两人出门之后,重重往椅背上一靠,揉了揉眉头,长叹一声;秦飞不敢多言,垂手听候吩咐。

    半晌,赵宗旦开口道:“秦总管,本王最近有些心神不宁,不知是何故?”

    “王爷cāo劳太甚,想是费神太多,我等为王爷分忧有限,实在惭愧难当。王爷何不放宽心情,多多出门走走,中秋将至,西山的秋枫便要红了,何不去观赏一番。”

    “本王何尝不想轻松些,只是本王闲居于此,终rì蝇营狗苟,实在心有不甘;太宗一系唯余本王一人而已,鸠占鹊巢,蛇盘龙穴,叫我如何不恨,恨煞我也!”赵宗旦挥拳砸在案几上,震得砚台笔架茶盅一阵叮当乱响。

    秦飞赶忙上前,将倾倒的茶盅扶正,用布巾擦去茶水,轻声道:“王爷休恼,成大事须得隐忍淡定,如今王爷已小有气候,假以时rì定会得偿所愿,王爷是正统不假,但此刻可不是轻举妄动的时候;占据应天一地经营十年,再滋养山寨雄兵数万,到时候择机而起,天下必将蜂起而拥,何愁大事不成,只是需要时rì才是,非一朝一夕之功。”

    “这个道理我何尝不懂,只是心中憋闷难当,那人至今无子嗣,倒是一个好兆头,定是天谴其不仁,令其绝后无嗣;本王小他十岁,却子嗣众多,此乃天兆也。”

    “正是,所以小人劝王爷安心蛰伏,如今几处山寨之兵已有近四千之众,只需财物供应充足,数量可迅速增加,手中握有雄兵数万之时,趁着西北战乱之机必有所成,王爷放宽心便是。”

    “是啊,急不得,急不得;你说得对,本王须得散散心才是,中秋那rì,我便召集诗会诸子,同游西山赏枫叶赏满月,此事你去安排一下,叫那苏锦也同来;另外还有一事,山寨那边一定要他们守住规矩,平rìcāo练即可,切不可随意出来抢.劫财物,告诉他们,谁坏我大事,我便要谁的脑袋。”

    “遵王爷之命。”

    “去吧,招呼客人去,本王休息片刻便去见人。”

    ……

    王府一rì,苏锦算是开了眼界,豪奢辉煌的院落屋宇不说,这位滕王爷的号召力真不是盖的,王妃生辰,又非逢十大寿,这帮大小官员便蜂拥而至,大大小小足有近两百余人,送来的礼物将摆放礼品的一间小房子摆的慢慢当当,金锭银锭算是普通之物,玉石玛瑙南珠珊瑚数不胜数,一次生辰办下来,收到的财物最少十万贯之数。

    苏锦羡慕之余,不由得又将念头转到那个可怕的猜测上去了,这般疯狂的敛财到底所为何来?寻常人家逢五逢十做寿辰是正常的,这位滕王爷每年自己过一次,老婆过一次,玩的也太过了。

    苏锦替他算了笔账,每年朝廷俸禄近十二万贯、食邑的收入少说五十万贯,盘子费一百二十万贯,加上生辰节rì众官员的孝敬最少三十万贯,粗略相加得出个天文数字来,这位滕王坐在家里每年进账二百一十万贯钱。

    当初苏锦在自家密室中的十万贯钱便已经堆成小山了,这二百多万,还不堆满几十间房舍么?几年下来,王府岂不是连落脚的地儿都没了,这些钱除了rì常用度,交接官员之外,都干了什么呢?

    身为尊贵的皇族王爷,如此不顾世间言论,疯狂敛财,并结交党羽,坐镇黑帮,行为和身份极不相符,也不能怪苏锦的心中不时的犯嘀咕了。

第一九一章 庐州来客

    (感谢爱妖十一的打赏!)

    傍晚时分,苏锦拖着醉醺醺的身躯出了王府,上了骡车,此行算是基本达到了目的,这份供词呈上去之后,午后时分的酒宴上,秦飞和小胡等人对自己的态度似乎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秦飞在宴席上还特地跑来跟苏锦干了一杯酒,说了些恭维客气的话,那小胡就更是表现的善意了许多,苏锦还纳闷,难道就此便算是麻痹了对手不成?

    秦飞受滕王点拨,知道王爷是要做出一种礼贤下士的态度给天下人看,特别是王爷所言,苏锦的词作当今圣上都赞扬有加,秦飞自然不是傻子。

    一方面顺应王爷之意,配合王爷的行动是他的职责,另一方面他也打着小九九,万一此人真的会飞黄腾达,而王爷这般拉拢对方,今后或许打交道的机会很多,一味的看他不顺眼也不是个事。

    相比于秦飞的花花肠子一大肚子,小胡的理由就简单多了,此次因祸得福,王爷甚至亲口说要将南城的盘子交给自己打理,虽则自己出于对七爷面子上的看顾而推辞,但可以想见,rì后南城的事儿,自己基本上可以做一半的主了;这天上忽然掉下的幸福,却是拜苏锦所赐,戒心未去,不妨碍面子上的交好,小胡自然不会再横眉竖目的对待苏锦了。

    这一切苏锦全不知情,还以为自己的示敌以弱的计策大获成功,以至于心中得意,顺口便答应了中秋之rì去西山赏枫叶看满月的邀约;上了骡车之后,金风一吹,酒醒了大半,这才后悔不跌。

    中秋节怎么着也该跟家中人一起过,虽则回不了庐州,可是身边还有一大帮子人呢,自己这个主人家跑到外边度中秋佳节,将自己宅子里的一帮人甩到一边不管,实在是说不过去;但是答应了滕王,又不好直接反悔,于是在肚子里想了半天,决定白天随滕王去西山,晚间却一定要赶回来跟家中人一起赏月。

    绕过路角的时候,小柱子问苏锦:“公子爷咱们是直接回家还是去别的地儿?”

    苏锦冲口便道:“去《和丰楼》后门。”

    车行了不到百步,苏锦又吩咐道:“不去了,回家。”

    小柱子嘟囔道:“看来真的喝多了。”

    苏锦心道:爷可清醒的很呢,晏碧云那里还是少去为好,特别是白天,万万不能在这时候被人揪了把柄,谁知道会出什么漏子呢。

    苏锦摇摇晃晃的进了院子,忽然感觉到不对劲,院子的牲口槽边石桩上居然多了一匹大黑骡子和一辆大车,苏锦还以为自己酒后花了眼,忙扭头看看身后,却见小柱子正和颜悦sè的摸着小青的耳朵跟在自己身后,啊院中的骡车并非是自己坐的这一辆。

    “家里来人了啊?”苏锦指着大黑骡子问。

    小柱子对骡子车驾有着专业的眼光,一眼就认出来道:“爷,这不是咱家的车子么?放在庐州给柔娘姐姐用的嘛。”

    苏锦双眼放光道:“柔娘?柔娘来了。”

    一语未了,大踏步奔入屋内,还没进自己的房门便听见里边柔娘的说话声:“诺,穗儿妹妹,这是特意带给你的新衣服,这是香粉,这是胭脂、这是绣花球……”

    小穗儿断的发出‘哇哦……哇哦……哇哦……’的惊叹声,不断的娇笑道:“谢谢柔娘姐姐,想的这般周到呢。”

    苏锦听得真切,按捺不住的大叫道:“是柔娘来了么?我回来了。”

    房内忽然寂静无声,苏锦掀开帘子走了进去,只见一大堆的包裹中间,柔娘俏生生的站在那里,一身湖绿长裙,身姿曼妙,楚楚动人。

    苏锦哈哈大笑着张开双臂,柔娘看了看站在一边的浣娘和穗儿犹豫了一下,见苏锦似乎皱了下眉头,于是不管不顾的飞奔投入苏锦怀抱,眼泪不由自主的流了出来。

    苏锦拍拍她的头道:“莫哭,莫哭,一路上吃了不少苦吧?”

    柔娘不答,只是一个劲的点头流泪,小穗儿破天荒的第一次没有感到嫉妒,反倒和站在一旁的浣娘一样,抹起了泪儿。

    苏锦掏出汗巾帮她擦了擦眼泪,这才引着她在椅子上坐下拉着她的手道:“老夫人可好?家中一切可都顺利?”

    这会子柔娘在众目睽睽之下倒害起羞来,缩回小手,理了理散乱的柔丝道:“老夫人身体还好,只是想念你的很,这不眼见中秋要到了,更是思念你呢。”

    苏锦喟然道:“我这可是不孝了,放着老母一人在家不管,自己倒跑出来读书,中秋佳节也不得团园,实在是不该啊。”

    柔娘笑道:“爷不必自责,老夫人说了,既读书便要读好,不许牵挂家中分心,爷已经三天两头寄信回家,心里的牵挂,老夫人都知道呢。”

    苏锦道:“带回去的茯苓粉和胡桃粉收到了么?老夫人可爱吃?真想回去看看她老人家。”

    苏锦的真情流露感动了在场几人,人说富门出败子,公子爷倒是个另类了。

    苏锦唏嘘一番,缓过劲来,笑道:“总算你还记得我临行说过的话,还知道来看爷。”

    柔娘红了脸,那rì离开庐州,苏锦曾玩笑的说要柔娘每月至少来一次,以慰相思之苦,否则便是烟花柳巷寻花问柳去,柔娘还笑称他犯傻,放着家中的如花似玉的不用,跑去找残花败柳,此刻苏锦提起这话,两人相视一笑,无限温馨。

    “带了这么多包裹来,你当我在这里是在坐牢受苦么?”苏锦指着满地的大小包裹笑道。

    “爷可别乱说话,什么坐牢坐牢的,也不怕忌讳。”柔娘嗔怪的道,自打苏锦进了一次大牢,苏家上下可是极为避讳这种字眼。

    苏锦尴尬一笑,却听柔娘道:“奴家见天已入秋,早晚已经偏凉了,便收拾了些秋衣和冬衣带了过来,虽说应天府也可以买的到,但毕竟没庐州做的合身暖和,反正是一车装来,倒也不麻烦;老夫人还吩咐张婶子她们赶了几斤月饼带来,里边的豆沙馅儿还是老夫人亲自包进去的呢。”

    柔娘一边说,一边从包裹里拿出一个食盒来,苏锦揭开食盒,里边三层全是孩童巴掌大的小月饼,伸手摸出一个来,放在口中一咬,心中感触良多,竟然差点掉泪。

    来到这个时代,苏锦从惶恐陌生到有这么多的人关爱,心中的孤寂感越来越少,若不是刻意想起,某些时候他已经忘记了自己特殊的身份,王夫人对自己的爱是真正的慈母之爱,而自己对王夫人的爱又是否是百分之百的呢?

    “好吃么?”柔娘问道。

    苏锦频频点头,三口两口将一只豆沙月饼吃了个干干净净,满足的叹口气道:“太好吃了,有母亲的味道。”

    柔娘含笑点头,公子爷此刻看起来还像个孩子一样,谁又知道眼前的这位少年是个独挑苏记大梁的大东家呢?而且苏记经他一番点拨之后,这一个月来已经呈现迅猛发展态势,爷或许根本就是个做生意的料子呢。

    众人一番忙乱,将衣物包裹全部收拾好归拢起来,有张罗着吃了晚饭,饭后苏锦拉着柔娘来到书房,他想问问家中的生意和庐州商会有些什么动作,当了一个多月的甩手大东家,也不知道家中生意经营的怎么样了。

    穗儿和浣娘识趣的端着凳子坐在院子里闲聊,她们知道苏锦和柔娘久别重逢肯定有很多体己的话儿要说,浣娘自然不会说什么,小穗儿因为柔娘带了很多新衣服和首饰以及女儿家的用品来给她,心中也极是高兴,当然也不会打搅二人。

    苏锦拉着柔娘进了书房,将门掩上,转身便是一个**的长吻,手也不规矩的上下乱摸,憋了一个月了,可憋坏了,这会子不赶紧上手,苏锦也不叫苏锦了。

    柔娘红着脸任苏锦折腾,初尝滋味的她其实也是长夜难捱,相思成灾;两人的衣物一件件的抛飞,随着苏锦将柔娘轻柔的身躯抱起,往自己的昂然怒起的大杵上一坐,两人都发出满足的叹息,柔娘眼泪从眼角沁出,这一刻一切相思、一切烦忧、一切的辛劳奔波都抛之脑后了。

第一九二章 知情人

    (感谢安檀檀美眉的再次打赏。)

    云收雨散,露滴花浓,缠绵间不觉时光飞逝如梭,私语时不管秋风摇弋窗棱。

    更漏声起,惊醒chūn梦一刻,两人穿衣起身,依偎在椅上,苏锦拨弄着柔娘的秀发问道:“家中生意现在如何?张大掌柜他们没带什么话来么?”

    柔娘嗔道:“现在倒想起来来问了,刚才奴家就准备向爷禀报的,偏偏爷又那般的急sè。”

    “小别胜新婚嘛,情有可原,现下再问也不迟嘛。”苏锦居然有些羞臊了,不过他很快原谅了自己,谁叫自己十六岁的躯壳里藏着一个二十三岁的灵魂呢,本就是yù望强烈的年纪,可怪不得自己。

    “自你走后,家中生意渐渐上了正道,爷的高招还真是妙,庐州城中高档绸缎成衣的销量增加的挺快,这个月近千件成衣卖出,获利千贯以上,张老掌柜和赵大掌柜笑的合不拢嘴,来之前还嘱咐奴家替他们向大东家请安,夸赞公子爷眼光长远,算无遗策呢。”

    苏锦心中高兴,哈哈笑道:“算无遗策可不敢当,雕虫小技而已,这可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大家齐心协力方有今rì之获,你和浣娘设计的改进服装的样式也是功不可没。”

    柔娘道:“能得公子爷赞赏,奴家比得了什么都高兴,这次我带来几件新式样,穗儿妹妹和浣娘都有,明儿叫她们穿给你看看,爷眼光独到,也帮我找找缺憾之处。”

    苏锦搂紧她道:“难为你一直都没有懈怠,浣娘也弄了几个样式,等你回去的时候带回庐州做出来改进改进,这些事很重要,不出我所料的话,不用半年,其他商家必会效仿我苏记衣物,到时候集中再推出一批新式样,要永远的将他们甩在身后,懂么?”

    “奴家懂得,公子爷上次不是说了么‘人无我有,人有我新,人新我变’,这话张老掌柜可是天天挂在嘴边上的。”

    苏锦点头道:“你们能明白这个道理就行了,粮铺那边怎样?粮仓和布仓出出了什么纰漏没?”

    “粮铺还是按照爷的吩咐限价限量供应,街面上也没多少传言,几处仓库倒也平安,只是张老掌柜说,如此平静有些不寻常,倒是挂着心思。”

    苏锦哈哈大笑道:“哪有这样的,没事还巴望着出事不成?商会没找茬那是因为他们囤积了更多的粮食,一来不敢举报我苏记囤积居奇,怕引火烧身,自家屁股不干净又怎好说别人;二来他们恐怕还不知道新粮仓的地点,搜不出粮仓,空口诬陷我苏记的事儿他们不会做,所以要告诉张大掌柜,一定要主意粮仓的安全,左近要有人巡查,千万莫要被商会钻了空子。”

    “奴家知道了,还有一件事不知该不该跟公子说。”柔娘有些迟疑。

    苏锦调笑道:“说啊,有什么不能说的,是不是你偷偷喜欢上了一个小厮了?求爷成全你们?”

    “公子爷,你说这话,好没道理;奴家……奴家的心思你还不懂么?身为公子人死为公子鬼,你若再说这样的玩笑话,柔娘便一头撞死在你面前以表心迹。”柔娘气的珠泪乱滚。

    苏锦赶忙搂住她道歉,心里既感动又尴尬,自己无意间就将她当成后世的女子了,后世这样的玩笑话很寻常很普通,但是在大宋朝,这话便是对女子的羞辱了。

    “好柔娘,莫生气,我就是随口开玩笑的,谁敢打我家柔娘的主意,爷我直接削了他脑袋当夜壶。”

    柔娘这才破涕为笑,道:“公子爷,这件事很是蹊跷,约莫十余rì前,奴家在成衣铺内帮忙,门外来了个汉子,鬼鬼祟祟的说要找公子爷说话,奴家便告诉他,公子爷来应天读书了;那人二话不说便走,奴家便叫住他问缘由,那人只道‘此事只同你家公子讲话,其他人一概不说。’,您说奇怪不奇怪?”

    苏锦思量着,摸不清头绪来,微微点头道:“是有些蹊跷,后来见过此人么?”

    柔娘伸手拿了案几上的茶盅抿了一小口道:“这次我来应天,出了自家人知道,无干人等本不知晓,可是在过淮南府地界蒋家沟的一座山下,被几人拦下骡车,奴家初时还以为碰到光天化rì劫道的匪徒,却不料领头的正是那rì来铺子中的汉子,赶车的老叔上前理论,那人却点名道姓的指着要跟我说话,奴家只好将尖刀藏在袖中下车跟他们说话……”

    “你带刀干什么?你能打得过几名大汉?”苏锦道。

    “傻公子,世间路不太平,万一他们起了歹意我有尖刀在手便不怕了。”

    “你会武艺?能宰得了他们?”苏锦更是迷糊。

    “杀不了他们,奴家还杀不了自己么?一旦事情紧急,奴家自然是自己了断,以免为盗跖所污。”

    苏锦吓了一跳,睁大眼睛道:“你怎可这样想,保护自己有很多种办法,偏偏你选最极端的办法,糊涂!”

    柔娘一笑道:“且不说这些,好在那几人并无歹意,那汉子只问我是否是去应天府来见公子爷,奴家据实以答,于是那人便要我带一句话给你……”

    “什么话?”苏锦隐隐感到事情不简单了。

    “那人道,yù知黑七死因,且上淮南八公山山寨寻他,他叫邱大宝,还说有个什么诨号叫做‘钻山豹’。”柔娘原话转述。

    苏锦一惊,心念急转,遍搜记忆,自己根本不认识一个脚邱大宝的人,但此人居然说知道刘黑七的死因,而且知道自己跟这件事有着莫大的关连,看来定然是当rì在庐州的当时人之一,只不过他认识自己,自己不认识他罢了。

    “奴家见那人神神秘秘,怕此事乱了公子的心绪,庐州之事过去这么长时间了,公子爷想是不愿提及,但一想,这事或许关系公子安危,所以便说出来了。”柔娘见苏锦脸sè凝重,心下惴惴。

    “柔娘,这事很重要,包大人临行之际曾留下话给我,要我小心探查消息,搜集证据报于他知,这事非同小可,庐州知府和商会等人草菅人命,害了十几条人命,此事我一直未跟你们说,或许此人亲历此事,真的知道缘由也未可知。”

    柔娘白了脸,嗓音也变得颤抖道:“十几……十几条人命么?”

    苏锦点头道:“说起来那里边有七八名盗匪,烧我苏记粮仓,杀秦大郎的也在内,也是死有余辜之辈,但另有几人则是被灭口,如此无法无天的罪恶行径,岂能坐视不管。”

    “公子爷,你如何能管得?朱大人和商会一伙既然如此狠毒,你如何斗得过他们。”柔娘攥紧了苏锦的胳膊,仿佛生怕苏锦正义感泛滥直接便要去硬斗一般。

    苏锦拍拍她的后背道:“放心,有包大人在呢,此事还轮不到我出头,我只是从旁协助罢了。”

    “然则……公子爷是要去那八公山寻那钻山豹么?那可是匪窝啊。”

    “自然要去,不过不是现在,书院放假回去的途中,我顺便去拜访这位钻山豹,看看他到底知道些什么?放心,我有王朝马汉他们保护,寻常十来个汉子需奈何我不得。”

    柔娘忧心忡忡,悔不该将这个消息告诉苏锦,苏锦宽慰她良久,这才勉强将心思放下。

    两人絮絮叨叨说了半天话,苏锦感觉又上来了,搂着柔娘在chūn凳上梅开二度。

    赖不住xìng子的小穗儿终于还是来偷听了,窗棱下小小的身影一会站直一会弯腰,手中的丝帕都快要绞碎了,直到里边两人发出满意的轻喊,那小小的人影这才手软脚软的悄悄离去。

    西首一间卧房内,浣娘托着腮,脸上红红的,盯着跳跃的烛火,呆呆出神。

第一九三章 枫叶红了

    柔娘的到来,带来了家中的好消息,这给苏锦近来略显灰暗的心情添上一抹亮sè,家中生意欣欣向荣,众人对自己的殷殷期待都是推动苏锦前行的动力。

    早起时,苏锦心情大好,洗漱完毕,对小穗儿道:“穗儿跟浣娘带你柔娘姐姐出去玩玩,我需进学去用功几rì,中秋节当有假期,到时候带你们去西山看枫叶去。”

    小穗儿道:“枫叶有什么好看的,还莫如去街上吃东西呢。”

    苏锦和浣娘柔娘等人顿时语塞,这丫头没读过书,哪懂这些文雅之事,若是让她来选择,赏月看花还不如去勾栏中看段小丑戏了。

    接下来几rì,苏锦恢复到潜心读书的境界,晚间苦读有浣娘和柔娘两姐妹红袖添香,这苦差也变成了美差了;姐妹二人对诗书倒有几分见解,谈谈说说之间也偶尔能促进苏锦的灵感,只是姐妹同时在场,苏锦倒不敢搂搂抱抱的为非作歹,脑海中左拥右抱的香艳想法,始终未能得到实施。

    书院中秋佳节放假一rì,众学子大多是外府之人,月满之时独自在外倒平添了诸多的愁绪,像王安石等人,倒可以回家小聚;苏锦很想邀约几名交好的学子一起共渡中秋,但恼火的是自己那rì偏偏答应了滕王随之一起去西山赏枫叶,苏锦不想再这个当口得罪滕王,于是想了个两全其美之策。

    中秋当rì,当王府小厮前来请苏锦的时候,苏锦早已经呼朋唤友,将魏松鹤、吴恒心、卢大奎等一干交好的学子全部集中起来,一股脑儿全部塞进车内,跟自己一起赶往藤王府。

    走之前,苏锦叫柔娘等人准备果碟酒水,并要她们去请晏碧云傍晚时分前来,晚上一起赏月饮酒,对于白天的赏枫叶之行,苏锦便将之当做一场敷衍的把戏,带去三五好友,也免得气闷之时无人说话聊天。

    滕王对于苏锦这种先斩后奏的做法很是郁闷,诗社中均是官宦子弟士绅之后,虽对苏锦没什么偏见,毕竟都知道苏锦是王爷推崇的小才子,但眼见苏锦带来五六名学子有的衣衫俗陋,有的相貌粗鄙,特别是有个黑大个,说话跟打雷一般,一看就不是什么懂得作词赋诗之人,不由的对苏锦也多了几分看法;能跟这种粗鄙之人结交的人,还能好到哪儿去?

    滕王虽郁闷,但终究不愿显得过于小家子气,自己要向世人表明自己是亲民的,是礼贤下士的,总不能板着脸呵斥这些泥腿子别跟着去吧?又要当婊子,又要竖牌坊,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所以苏锦引着众人参见滕王之时,滕王倒是满脸的亲切自然,一番温言寒暄之后,滕王登上自己的专用车驾——两匹高头大马拉着的豪华大车,当先去了。

    秦先生在后面招呼众人道:“王爷在西山下的清风驿等着大伙,诸位赶紧上车跟着我的车驾,我来给诸位引路。”

    “如何敢当……”

    “多谢秦先生了……”

    酸秀才们在一起总是客套话特别多,一番乱哄哄之后,秦先生总算是满头大汗的上了马车当先行去,一众秀才们这才各自上了车,苏锦这时才体会到自己是多么的寒酸,是个人都有一匹骏马拉着的车驾,自己和几名学子却只能交腿叠.股的挤在自家的小车厢内。

    六名学子,加上赶车的小柱子,七个人,其中倒有四个胖子,把个拉着的小青挣的龇牙咧嘴,眼珠子都快挣的蹦出来了,眼白上满是血丝。

    小柱子心疼的直啧啧,不断的俯身安慰这头娇生惯养惯了的骡子,同时口中唠唠叨叨的埋怨苏锦为什么不多叫一辆车,这一趟来回可要了小青的亲命了云云。

    小青确实受不了,小斜坡便死活拉不上去,众人便只得下车步行到坡顶,然后再上车,遇到坡度再下再上,周而复始的折腾;这帮人累的够呛不说,时间耽误的实在太久。

    西山距离应天府仅仅三十里,按照正常的骡车速度,半个时辰多一点足矣,可是七人一骡花了近一个时辰,辰时初刻出发,直到巳时才赶到了清风驿,一干诗社才子们和滕王殿下早已经伸着脖子等了半天了。

    几人一冒头,顿时遭来众人一顿白眼,秦飞倒是很识趣,上来便自责自家照顾不周,没想到分两人跟着自己的马车,又自责没有在府中叫辆马车来替换骡车。

    苏锦看着众人的那副嘴脸,心里暗骂:也不是买不起马匹,爷是不想买而已,想当年红粉知已送我一匹大白马,爷都不愿意收。

    滕王在清风官驿中已经喝了满肚子的茶水,苏锦等人一到,便吩咐上山。众人将车驾停好,秦飞安排了六七名小厮挑着六七个大箱笼跟随众人上山,随行的七八名使女拎着糕点酒壶、酒杯、水囊等物,排场浩大,不像是诗社郊游,倒像是大官出行。

    吴恒心本来就对苏锦怀着一种近乎崇拜的心理,见苏锦居然能跟王爷攀上交情,更是对苏锦敬仰之情如滔滔江水一般;此人逻辑混乱,放着王爷不去崇拜,倒是将一双大环眼可劲的对着苏锦放电,真是个怪胎子。

    滕王拉着苏锦跟他一起登山,边走边像一个正儿八经的文人sāo客一般向苏锦介绍着这座西山。

    从他的口中,苏锦得知了西山的大致情形。

    西山并不高,一座主峰两座矮小的附属山峰而已,主峰按照后世的换算尺寸来说,海拔不过五百到七百米左右。

    西山也不险峻,奇石、怪松、云海一样没有,但西山妙就妙在它唯一的一条山谷中遍布枫树,每到金秋时节,漫山遍野宛如一片彩云之海,诗云:霜叶红于二月花,西山秋景便如三chūn之花开遍山崖,居然能引来彩蝶飞舞,显然是将枫叶误作鲜花了。

    边走边说,不觉东坡上了一小半了,山势平缓,一处平地上几座小凉亭jīng致小巧的立在那里,亭内几名游人正在歇脚。

    秦飞一使眼sè,两三名仆役放下担挑子快步上前吆喝道:“滕王殿下游山,要在此歇息,无关人等速速离开此地。”

    苏锦大蹙眉头,这也太跋扈了吧,滕王虽尊贵,但这里可不是大堂衙口,需要讲面子谈排场,这里是山野之地,来的人都是游玩散心的,这么一闹腾,任谁也没有好心情再游山玩水了。

    苏锦偷看滕王表情,却见他仿佛司空见惯了一般,丝毫没有觉得不妥之处,苏锦心中大骂:狗rì的仗着自己是皇族血统,把自己看的比天还重要,若是在后世,这般装.逼的人物,管你是什么人,第二天便要上网络上遭人轰炸唾骂;便是在此刻,若是自己坐在那亭子中,少不得要争辩一番。

    苏锦正想着,远远的便听到那厅中果然有人高声道:“这是何种道理?山是大宋河山,亭子是前任府尹晏殊大人所筑,且这里又非衙门街口,我几人占了亭子一角稍歇而已,王爷来了地方大的很,恁般硬气叫我等退避,是何道理?”

    苏锦听那声音耳熟的很,只是离得较远,中间隔着的稀疏树丛随风晃来晃去挡了视线,一时看不清面容,正想间,只听对面亭子里传出王府仆役的喝骂声。

    “哪里来的穷措大,王爷来了叫你退避你倒有恁般话说,这大宋的一草一木都是皇上家的,我家王爷便是当今皇上的侄儿,你是糊涂了还是皮痒了,要不要爷们帮你挠挠?”

    “管你什么皇亲贵胄,大宋那一条律法规定了庶民不得在山间亭子里歇息,怕是皇上亲来,也不会作此规矩吧,你家王爷这般派头,倒是真叫人可叹。”

    苏锦脑子里一亮,这回算是听出来是谁了,原来是他……

第一九四章 忍无可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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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的对话,众人听得分明,赵宗旦的脸sè一下子yīn沉了起来,此人出言不逊,混没将自家放在眼里,面子上实在挂不住,扭头对秦飞道:“去看看是什么人在这里大放厥词,皇亲国戚都不算什么,他是天王老子不成?”

    秦飞应诺一声,快步趋前,苏锦忙跟了上去,他已经听出来前面亭中说话之人是王安石,显然王安石也是借着中秋学假前来赏玩枫叶,倒是不谋而合。

    “呔,那狂生,在此胡言乱语作甚?快快闪开一旁,莫要惹得我家王爷恼怒,不然你吃不了兜着走。”秦飞一走进亭中便大声喝斥。

    苏锦走在秦飞身后,王安石似乎没有看清他,只是将目光盯在秦飞脸上冷笑道:“天下间焉有是理,便是如厕也有个先来后到之分,今rì我便不走了,难道这西山典给了你家王爷不成?倒是真真好笑。”

    王安石气的脸sè发白,情绪激愤,跟他一起游玩的两人左右拉着他的胳膊劝解,想要拉他出亭子。

    秦飞没想到这个青年书生这般牙尖嘴利,等下yīn沉着脸对站在一边的几名王府仆役喝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拖出去!若是嘴上再毛躁,便脱下你们的鞋子给我掌嘴,谁耐烦跟他啰嗦。”

    “你们敢!没了王法不成?”王安石变sè道。

    “王法么?”滕王淡淡的声音传来,说话间已经到了亭子外。

    “……本王就是王法,看你这样子也是个读书人,我大宋尊重读书之人,但可不是纵容你们来藐视官长,亵渎尊贵的。”

    王安石大笑道:“久仰滕王大名,人称贤王,又称礼贤下士,又言为人高义,今rì一见,不过尔尔。”

    “拖出去,目无尊长一介狂徒,本王不屑与你多言。”赵宗旦昂首向天,连看都不看王安石一眼。

    几名王府仆役如狼似虎的扑上去,扭手的扭手,抱脚的抱脚,驾着王安石便往亭外轰。

    王安石奋力挣扎,口中大叫道:“如此强霸,和匪徒何异?当今圣上仁治天下,身为皇家子侄,你这是在丢圣上的脸。”

    赵宗旦勃然大怒,喝道:“掌嘴!如此狂徒,将来必为叛逆之徒,今rì不加以惩戒,你便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拿了板子重重的掌嘴,若再胡言乱语,便扒了衣衫,用藤条鞭臀四十。”

    苏锦大惊,这滕王跋扈的不像样子了,掌嘴鞭臀这是对一个人最大的侮辱,似王安石这等心高气傲之人,这么一来便等于是要了他的命了,苏锦心中翻腾不休,一股怒气在心底升腾起来。

    王安石大声叫骂,无奈双手双脚被固定的死死的,一名仆役拿了板子狞笑着朝王安石走近,王安石大声呼道:“你们若是碰我一个汗毛,我王安石誓不与你们干休,或将告上京城,将你们这帮跋扈之辈绳之于法。”

    滕王哈哈大笑道:“告御状么?你也不打量打量自己,就凭你也能见到皇上?别说中书大门,怕是连刑部大门也进不去,不自量力的东西。”

    跟王安石一起来的两位好友早已跪倒在地磕头求情,一人哀求道:“王爷开恩,王贤弟一时口不择言,王爷雅量,便饶了他这一回吧;王贤弟之父乃是虞城县令王损之,王爷不看僧面看佛面,稍后便请王县令带着他去府上谢罪。”

    王安石睚眦尽裂吼道:“陈默,你怎可说出如此话来,求他作甚,我便是死,也绝不向他认错。”

    苏锦此刻的心情已经在爆发的边缘,从王安石身上他忽然发现自己的渺小来,如此烈骨铮铮才是真的汉子,在权势面前王安石真正做到了富贵不能yín,相较于他,自己羞愧无地。

    就像这次的事情,自己不但没有勇于揭发整件事的始末,却和这赵宗旦虚与委蛇打成一片,内心对赵宗旦极为不齿,行为上却又一团和气,虽则有诸多考虑,但如此圆滑,终将为人所不齿。

    考虑到身边人的安全是个道理,但这般低声下气的周旋,实际上丧失了应有的气节;想做而不敢做,瞻前顾后,犹豫不决,心口不一,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变成了这样的人,一个自己完全不认识的苏锦;难怪当rì晏碧云在自己说出这所谓的示敌以弱之计之后,曾经很奇怪的看了自己一眼,当时自己处在纷争有望解决的喜悦中,居然没有注意到那个眼神的含义;现在想来,那眼神中包含这些许失望和鄙夷。

    是的,是鄙夷,自己被心爱的女子鄙夷了!苏锦羞愧yù死。

    滕王兀自鼻孔朝天的道:“你们听听,宁愿死也不给我认错,多么铁骨铮铮的汉子;你倒是想落个不畏强权的好名声,可惜你用错了地方,慢说你父是个八品小县令,便是朝廷一品大员,本王要怎样还不是怎样,岂会皱个眉头!给我重重的掌嘴,留下一颗牙齿,拿你们试问。”

    仆役们不再犹豫,举着板子便朝王安石的脸上抽去,板子带着风声直奔王安石的脸庞而来,王安石羞愧难当,闭目流下泪来。

    ‘彭’的一声,打板子的仆役屁股后面被重重的踹了一脚,手中板子一歪,抽到一旁正钳住王安石胳膊的另一名仆役脸上,顿时鲜血长流,那仆役被打得眼冒金星捂脸大骂道:“你个戆货眼睛瞎了么?”

    一转眼,便发现气氛有些不对,滕王、秦总管事、周围众人都直愣愣的看着一个人,那人叉着腰,保持着踹人的姿势,俊朗的脸上蓬勃着怒火,宛如一头发怒的小狮子;山风呼啸而过,吹得他发巾衣衫猎猎,整个人似乎要飞了起来。

    “苏锦,你做什么?”滕王清醒过来,大声喝道。

    苏锦没搭理他,伸手伸脚将几名仆役一顿乱踹乱打,几名王府仆役未得王爷示下,不知道是反抗还是如何,眼睁睁看着苏锦将王安石拉了过去。

    “王兄,没伤着哪里吧,小弟汗颜,没早点出来救你。”

    “苏兄,我早看到你了,我就知道你不会袖手旁观,不过这下你麻烦大了。”

    “去他娘的,我的麻烦还少么?多一个又如何?”

    “说的是,我就知道自己没看走眼,先前看到你的时候,我还在想,苏兄怎地跟他们在一块了,凤凰和鸡混到一起了,真是怪事一桩。”

    “呵呵,我看是凤凰和癞蛤蟆在一起,别侮辱鸡了。”

    两人低声交谈,笑的浑身发抖,滕王和秦飞等人站的稍远,听不见谈话内容,一边的几名仆役倒是听得清清楚楚,想笑又不敢笑,纷纷在肚子里佩服这两人的胆sè,同时又暗骂这两人傻逼,这么一来,你们还有活路么?

    滕王怒极反笑,拍着手道:“不错不错,好一个爱打抱不平的苏才子,有胆sè,很好很好。”

    苏锦转身淡淡道:“王爷谬赞。”

    滕王气的快要吐血,脸上保持的却很好,缓步走来道:“苏锦,你怕是失心疯了吧,年少之人行事凭冲动,本王能理解,本王也有像你这么年轻这么不计后果的时候;所以本王原谅你这一次,你只需向我认错,本王便饶了你这一遭。”

    苏锦嘿嘿笑道:“认错么?”双手朝众人一摊道:“恕在下愚鲁,我实不知何错之有?诸位都是才高八斗文思敏捷饱读诗书之人,哪位公子出来告诉我一声,也免得在下糊里糊涂的不明是非。”

    众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愿意出来说话,倒是吴恒心嘟囔道:“俺没看出来有什么错,哪有这么欺负人的,山又不是王爷家的,凭啥王爷来得,他人便要走,还胡乱打人……”

    苏锦朝吴恒心一挑大指道:“吴兄和在下一样,商贾出生,低贱的很,连道理也想的一样,在下也是这般想的,和王爷想的大大的不同呢。”

    秦飞怒喝道:“苏锦,给脸不要脸的东西,目无尊上、狂言嚣张这还不是过错么?强自出头,你需的考虑后果;昨rì你求王爷什么事,可莫要忘了。”

    苏锦微笑道:“谢谢秦大总管的提醒,不过你们说的是自己吧,翻来覆去只会说我等目无尊上,王爷确实尊贵无比,但王兄在亭中歇脚便是不敬?即便须得回避,也许好言好语,上去便是恶言相向,你们当天下人都是猪狗畜生任人打骂不成?”

    “强词夺理,朝廷礼法便不顾了么?见了王爷庶民须得回避退让,这是礼制,无礼即是不尊之罪,掌嘴鞭臀还是轻的。”秦飞喝道。

    “莫要大帽子扣人,你要说礼制我便同你说礼制,朝廷所言之礼法乃是正规出行场合遵循回避之礼,此处荒郊野外,王爷只是游山玩水,也要众人退避不成?若是如此,王爷终rì四下闲逛,天下的百姓岂非个个要躲在家中,出门便是罪,这rì子还过不过?”

    “住嘴,你敢抨击朝廷礼制,我看你是活得腻味了。”秦飞被驳斥的无话可对,只得出言恐吓。

    “你看看,啧啧啧,大帽子又扣上来了。”苏锦边咂嘴边摇头:“诸位都是读书人,圣人言:天、地、君、师、亲、五尊之中可曾有王爷这一条?王爷是天还是地?是君还是师?亲那就更不是了。‘五尊之外如军营、衙口、奉诏、巡查、祭祀等诸般公干事务循朝廷礼法而为,下尊上、幼尊老、女尊男是为纲常礼法也。’这段话是礼制的行文,不知道的回去翻书去,莫要跟我在这谈什么尊不尊的事。”

    秦飞指着苏锦鼻子道:“你……简直是无法无天。”

    “无法无天的是你们……”苏锦指着一干人等怒道:“动辄得咎,睚眦必报,仗势欺人,倒有脸说我。”

    在场的人都震惊了,这小子吃了什么药了,指着鼻子骂王爷,胆子上了天了,就连王安石也没想到苏锦言行居然这般犀利而且不顾一切。

    苏锦骂完心里一阵的舒爽,做回自己的感觉真是爽,才不要考虑什么后果,什么安危,什么顾忌呢,老子来这里可不是受气的,你们跟我规规矩矩我便客客气气,你们逼的我不爽,小爷就给你们好看。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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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小官人的幸福生活介绍:
这是一个中国文人的黄金时代,文艺青年穿越北宋庆历年间;从此风生水起,成就一段极品人生。北宋小官人的幸福生活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北宋小官人的幸福生活,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北宋小官人的幸福生活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