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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大苹果     北宋小官人的幸福生活txt下载     北宋小官人的幸福生活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九五章 无需再忍

    苏锦的一顿抢白,便如一道道皮鞭子抽在滕王脸上,滕王差点没把肺给气炸了。

    “小人嘴脸,小人嘴脸呐,前一刻还恭谨有礼,这一刻便翻脸无情,幸而自己对他只是拉拢而已,若是此人真的成了自家的心腹,以后对自己的打击将是毁灭xìng的。”

    滕王既恨的牙根子痒痒,同时又暗自庆幸苏锦这么快便暴露出了原形,他疑惑的是苏锦为什么要为了个不相干之人公然与自己作对,看起来像个聪明人,怎地此时这般的愚蠢。

    无论如何,今天决不能饶了他,大庭广众之下当面辱骂自己,要是这都能忍的话,今后自己不叫王爷,改叫王八算了。

    “秦管事,论到说嘴,你断不是他的对手,但你何必跟他讲这些废话,拿了他!他要当好汉,本王自然会成全他,谁叫本王对他赏识有加呢。”滕王挥挥手,有些心灰意冷的样子。

    “遵王爷之命。”秦飞兴奋起来,本来对这等游山玩水的所谓风雅之事便不感兴趣,此刻乐子来了,巴不得滕王开口呢。

    “苏锦啊,你辜负了本王对你的一番爱惜之意,给了你机会,你却不知珍惜,反倒出言不逊,需怪不得本王;你不是喜欢塞牛屎驴粪给人吃么?秦管事,也喂些让他尝尝,他定不会推辞;常言道:己所不yù、勿施于人,他既施于人,定是己之所yù了。”

    一旦下了决心,滕王的心中恼怒忽然烟消云散了,他要慢慢的玩苏锦,就像猫戏老鼠一般,玩到他yù生yù死,玩到他后悔自己来到这个世上;这样一想,滕王不但不恼怒,反倒心情大好,连言语中竟然有了几分调侃戏谑之意了。

    诗社的才子们迅速站队,无一例外的紧跟王爷的步伐,有人凑趣道:“王爷这是以德报怨啊,这苏锦爱什么,您便给他什么,苏公子若还是个人,当感恩戴德才是。”

    “是啊,王爷对苏公子当真没的说,我等便是想尝,王爷还不让呢……”

    “蠢材,你才想尝呢,话都不会说么?”

    “这个……一时口误,兄台莫怪。”

    秦飞嘿嘿一笑看着苏锦道:“苏公子,王爷的话你都听到了,你别怕这里没有牛粪马粪,这里鸟粪多的是,林间一抓一大把,管够,哈哈哈。”

    王安石怒道:“你们是在给皇室蒙羞,这等事你们也做的出,告诉你们,我等可是应天书院的学子,虽无功名在身,但你们若胆敢如此,侮辱斯文之名是跑不了的。”

    赵宗旦哈哈大笑道:“侮辱斯文?好大的罪啊,本王要被你吓死了,秦总管,还不动手么?本王等着看戏呢。”

    秦飞一招手,七八名王府仆役顿时虎视眈眈的盯着苏、王两人,秦飞道:“捉住绑了,用木棍撑开嘴巴,再到林间弄个几捧鸟粪来,两位硬骨头的公子爷若是闭嘴不吃,便用石头将牙齿全部敲了,一定要喂饱他们,若是喂不饱,今儿个你们也不用吃饭了,跟他们一起吃鸟粪吧。”

    仆役们一听这话,不敢怠慢,卯着劲的往上扑来,当先一人伸手便抓苏锦的衣衫;苏锦明白今天不是个善了之局了,吃鸟粪,做梦!便是死了也决不能被污了名声,当下撩起袍子飞起一脚踹在那仆役的肚子上,踹的那仆役脸sè发白蹲下去‘哎吆哎吆’的揉肚子。

    “直娘贼,还敢还手,给我上。”秦飞怒骂道,挽着袖子挥手示意缩在后面的仆役一起上。

    仆役们一拥而上,将王安石和苏锦围在当中,拳脚雨点般的往两人身上招呼,苏锦和王安石岂肯就范,奋力挥拳踢腿还击。

    两人虽无武艺,但平rì锻炼蹴鞠身手还算灵活,奋力御辱之下堪称神勇,七八名仆役居然一时半会儿近不了身,倒是苏锦发挥yīn损刁钻的传统,两名仆役下体接连中招,疼的捂着下身直打滚。

    苏锦歉然道:“兄弟,怪不得我下手狠,你们人多啊。”

    王安石翻翻白眼,擦了擦嘴角的血,顺手给了冲上来的一名仆役一个大耳光,喘着气道:“苏兄,这可连累你了,这下事情闹大了。”

    苏锦微笑道:“王兄,你现在说这个有什么用?不如你去磕头赔罪吧。”

    王安石嘿嘿笑道:“你倒是打的好主意。”

    两人边打边聊天,滕王和秦飞气的半死,不断的呵斥众仆役上前扑拿,在车轮战之下,苏锦和王安石撑不住了,只一愣神,王安石便被倒在地上的一名仆役拼死抱住小腿,滚翻在地,剩下苏锦一人,双拳难敌十几只手,稍作抵抗身上便挨了不少重拳脚,很快也被牢牢控制住了。

    仆役们喘气如牛,连秦飞也气喘吁吁,脸上全是汗,口中骂道:“还他娘的挺横,人来,去林中弄些玩意来。”

    一名诗社书生不辞劳苦不畏恶臭用扇子捧了小山一堆的鸟粪前来,放在亭中石桌上,顿时臭气熏天中人yù呕,那书生掩着鼻子笑道:“秦总管,这鸟粪可还使得?”

    秦飞点头道:“不错,李公子有眼光,这鸟粪温润湿滑,气味浓郁,想来最对苏公子口味。”

    那李公子嘿嘿笑道:“那是自然,心头灵犀一点……”忽然惊觉这句话等于在说自己也喜欢吃这玩意,赶忙将那个‘通’字吃下肚去,急切间差点咬了自家的舌头。

    “阿二、阿三,喂这两个小子吃,要是不吃,给我用棍子往里杵。”

    两名下yīn中招的仆役缓过劲来,也不顾鸟粪湿臭,抓了满满一大把便朝苏锦和王安石走来,口中还叨叨着:“直娘贼!差点断了老子命.根子,老子今天不灌得你满肚子鸟粪,便算老子没种。”

    苏锦苦笑着看着王安石,两人头发散乱满脸抓痕,狼狈不已,眼见阿二阿三满手滴滴答答的鸟粪狞笑走来,手脚被钳制住,一点办法没有。

    “苏兄,此番可是没脸见人了,我受此辱,将无颜立足世间,连累苏兄,真是罪过啊。”王安石叹息道。

    苏锦呵呵笑道:“受什么辱?王兄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多愁善感了。”

    王安石拿这没心没肺的苏锦没办法,眼看便要受生吞鸟粪的奇耻大辱,居然还装傻充愣,还能笑得出来;王安石长叹一声道:“什么也不说了,苏兄,我王安石欠你的,不过下辈子才能还了。”

    苏锦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赵宗旦听他的笑声极为刺耳,怒喝道:“还在磨蹭什么?塞住他的嘴。”

    阿二阿三快步上前,举起一把鸟粪便往苏锦和王安石的口中填去,只听苏锦学着滕王的口气喝道:“还在磨蹭什么?一帮混小子,等着看我笑话是不是?”

    赵宗旦、秦飞等不明苏锦此言何来,但眼前立刻发生的一幕回答了他们的疑问,只见亭子廊柱后面抢出几道人影,为首的黑胖子梗着脖子将两个大拳头抡起来照着阿二阿三的眼睛一人一个封眼锤。

    两人眼睛被封,双手自然反应,急忙捂脸,浑然忘了手中还有一大把湿答答的鸟粪,等明白过来,已经是满脸的鸟粪了;胡乱揩摸之下顿时眼鼻口七窍尽是鸟粪,整个人像是做了一层厚厚的鸟粪面膜一般。

    其余几人以魏松鹤为首,上去左一脚右一脚将几名抓住苏锦和王安石手脚的仆役踹了个滚地葫芦。

    突来的变故惊得滕王目瞪口呆,秦飞惊恐的大叫道:“你们,你们这是造反么?来人……护住王爷。”

    秦飞虚张声势的拦在滕王身前,却无一人随着他来护住滕王,几名仆役都在地上滚着呢,诗社书生们反倒全部缩在王爷的身后,指望他们便如同指望山间之风了。

    此刻对方有六人,自己这边虽人多,但能动手的还是只有几名仆役而已,这些诗社书生们附庸风雅有余,说到打架斗殴岂是这帮泥腿子的对手,一个不好,惹得对方狗急跳墙,王爷倒有危险。

    苏锦哈哈大笑,整理衣冠,束好发带,走到滕王面前道:“王爷,你们大帽子太多,这会子又要说我们要造反了,我等都是大宋良善子民,造反的事八辈子也轮不到我等,我等虽是学子,但也不是任人宰割之辈,今rì这事错不在我等,我知道王爷你定会不依不饶,无妨,苏锦等着,你莫以为在应天府便能之手遮天,有些事我是不愿意说而已,惹急了,我可什么都能干出来,告上京城去,告到三司使晏殊大人的门上去,圣山我见不到,晏大人我却笃定能见到。”

    秦飞大怒道:“狂徒!你张狂的过头了,下山之后,定禀报应天府衙门去拿了你们。”

    苏锦冷笑道:“你们凭什么拿我们?就因为我们不愿吃你家王爷赐予的鸟粪?若这也是获罪的理由,天下人怕是要笑死大半了。王爷,我最后只说一句,你是王爷,我等是庶民,咱们本来就是井水河水无犯,你享你的荣华富贵,我等过我等小民的rì子,但王爷硬是要不让小民过安稳rì子,咱们就一拍两散,大家都不要过好rì子也罢;我等六人皆为应天学子,这几人rì后若是有一个人出了意外,我便要将手中的一封书信交到晏大人手上,言尽于此,告辞。”

    苏锦说罢掉头便走,秦飞咬牙道:“王爷,小人这便下山请唐大人派衙役来拿了这帮狂徒。”

    赵宗旦面sè铁青,看着苏锦等人下山的背影道:“且莫轻举妄动,看样子这小子手里捏着什么东西,即便是什么都没有,此事也不足以定他之罪,反倒惹人议论;且由他张狂,找机会暗地里做了他。”

    秦飞点头道:“王爷明鉴,下山后我便通知四城盘口上的人,找机会下手。”

    赵宗旦默然点头,眼光中yīn狠恶毒之意大盛。

第一九六章 金兰

    苏锦带着众人往山下走,风雅的中秋郊游演变为一场械斗,什么漫山红叶红似火的情景没好好欣赏,反倒跟滕王撕破了脸,先前的一番算计全部打了水漂。

    几人寻了一弯山泉,洗脸净手整理衣衫,众人打架的时候兴奋,此刻山泉敷面清风一吹,不由的心绪平静了下来,顿时觉得有些空落落的。

    “苏兄,这事怕是要闹大,王爷不会善罢甘休。在下这可是连累了大伙了。”王安石岁数偏大,老成持重些,皱着眉头道。

    苏锦在泉边一块山石上坐下,丢了块石子在水中,看着圈圈涟漪,微笑道:“介甫兄为何老是说这样的话,适才怒骂那鸟王爷的脾xìng去哪了?”

    王安石道:“单是在下本人,那是不怕的,只是连累诸位,心中不安啊。”

    苏锦呵呵一笑,指着魏松鹤、吴恒心等人道:“照你这么说,我岂不是要一一向他们道歉,我若不去帮你,他们也不会来帮我,硬生生的欠下这么多人情债,今后rì子还怎么过;莫作此想,那种情形之下,我等若不出手相助,也枉费圣贤教导了。”

    王安石道:“话虽如此,滕王权势熏天,又是个记仇的主儿,我怕他会不依不饶的缠着咱们。”

    苏锦正sè道:“男儿大丈夫,做了便是做了,此事我等占着理,明面上他动我们不得,暗地里使坏是肯定的,咱们多加防范也就是了,犯不着提心吊胆,兵来将挡,水来土屯,不用担心。”

    吴恒心道:“俺可不怕,他能吃了俺么?这般强盗行径,侮辱咱们读书之人,怕是说到那里也都没理;欺负苏锦便是欺负俺,这事决不能答应。”

    苏锦感激的拍拍吴恒心的肩膀,这戆人倒是实在人,在书院中就属他对自己最好了。

    魏松鹤凑上来道:“苏兄,虽不怕那王爷报复,但你和介甫兄须得格外留意,你两个是祸首,滕王要寻衅,首当其冲的便是你们两位,介甫兄官宦之家或可有转圜余地,倒是苏兄定是那王爷咬牙切齿的第一目标,要加倍的小心才是。”

    苏锦知道他说的有理,但苏锦是吃软不吃硬的脾气,要是装怂,在上面的时候也就不会出来想救了,本来前几rì和王爷等人虚与委蛇便已经是让他心情憋闷难当了,这事发生之后,心中反倒格外的轻松。

    苏锦站起身来拍拍手上的灰尘,抖抖身上的草茎,正sè道:“诸位师兄师弟,我虽不愿和这位赵宗旦赵王爷撕破脸皮,但也决不能跟他们同流合污,今rì既然做了,便自有心里准备,那滕王不来挑衅便罢,若是暗中滋事,我决不让他讨了好去。诸位莫要为我担心,倒是你们自己须得小心谨慎些,好在你们是在书院居住,滕王绝不敢光明正大的去书院滋事,至于我的安危,你们便不需担心了,我自有应付之道。”

    王安石道:“苏兄身上有一股豪侠之气,令在下更加的佩服,我王安石在此立誓,我等当中若是有一人遭到那滕王报复,我王安石便是粉身碎骨也要讨个公道。绝不容他人横行霸道。”

    魏松鹤也道:“在下也立誓如此,为了此事抛却自身之安危,定要讨回公道天理。”

    吴恒心也张口道:“俺也……”

    苏锦哈哈大笑道:“得了得了,诸位兄弟,你们连死都不怕,还立什么誓言呢,有这份心就足够了,行动永远比立誓更令人信服,苏锦虽不才,但是有我在此,又怎会让那滕王得逞,都把心放在肚子里;今rì痛快之极,不仅是教训了这鸟王爷,更因为交了几位生死与共的好兄弟,这世间万贯家财易得,生死之交却是万金难求,今rì一下子便得了五位,真乃人间快事也。”

    众人一想,可不是这个道理么?这几个人都是胆子极大之人,为对方得罪位高权重的王爷,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这样的人不算生死之交,什么才算呢?

    王安石哈哈笑道:“苏兄说的是,在下有个不情之请,莫如我等六人结为异xìng兄弟如何?今后相互提携共同进退,或可成就一段佳话呢。”

    吴恒心呵呵点头道:“对对对,俺最喜欢那三国刘关张桃园结义,咱们也效仿效仿。”

    王安石笑道:“什么刘关张,你当我等结拜是要造反不成?”

    苏锦有些犹豫,结拜这事他可没兴趣,一下子这么多的义兄义弟,今后凭空多了些牵挂,苏锦想了想道:“诸位,结拜之事我看还是算了吧,情意自在心中,何须弄些形势来约束,再说我身上的事可不少,此刻不好跟诸位言说,rì后你们便知。”

    王安石看出苏锦对此不甚热心,于是道:“苏兄,即便是结拜为异姓兄弟,也还是君子之交,我等结交可不是为了相互牵畔,在下是想,我几人明年大考均有希望高中,到时候同朝为官,相互间或许有些照应之处,并无它意。”

    苏锦不好再说什么了,王安石说的很明白了,再推辞便显得自己有些矫情了,于是笑道:“那便依你所言吧。”

    众人见苏锦答应了都极为兴奋,魏松鹤,卢大奎等人也都极为赞同,于是六人便在泉边捧土为堆,插枝为香,叙了年纪生辰,热热闹闹的便结拜了起来。

    王安石岁数最大,已经年满而是二十二岁,自然成了众人中的大哥,卢大奎、程良木同为十九岁,只是卢大奎生辰二月,大了程良木三个月,故而排行老二,程良木排第三,十八岁的吴恒心排了第四,十七岁的魏松鹤排了第五,苏锦最小,只有十六岁,只能做了第六。

    苏锦委屈的要死,心里道:我二十三啊,我靠,我应该是老大才是,咋变成了小尾巴癞子了。

    众人心情都很愉快,围着泉边嘻嘻哈哈的聊天,都是年轻人,好玩好闹,也对世间烦忧之事不甚了了,玩笑间早将适才之事丢到脑后了。

    谈笑中,苏锦得知,卢大奎正是广南端州人士,是包拯任知府的那个地方人,苏锦又聊起和包拯的渊源,谈了些包大人的风采和仪容风度,卢大奎悠然神往不住的惋惜进学匆忙,来之时包大人尚未到任,倒是错失了一睹包大人风采的良机。

    苏锦笑道:“冬假期间,二哥可去拜见,便说是我之结义兄弟,包大人对我极好,二哥这样的人品,倒是对他的胃口。”

    卢大奎极是高兴,答应到时候拿了名帖去拜见包大人。

    众人谈谈笑笑,仰望山间,正是秋阳娇艳之时,照的漫山遍野云蒸霞蔚,宛如着了火一般,风吹起,红浪翻滚,林涛如海,甚是瑰丽壮美。

    六人看的如痴如醉,王安石喃喃道:“难怪那滕王要来看红叶,这景致还真是令人难忘。”

    苏锦笑道:“提那个鸟人作甚,他眼中看的枫叶之美,和我们看的感受怕是完全不同呢,心境如何,眼中便是如何。”

    王安石道:“很是,君子眼中,天下熙熙均为君子,小人眼中,天下攘攘皆为小人,六弟此话当真不假。”

    吴恒心见两人对答慨叹,凑上来到:“王兄、苏兄,红叶填不饱肚子,依着俺,还是回城中弄些吃的抚慰抚慰我这五脏庙是正经。”

    魏松鹤道:“四弟,你可是犯糊涂了,怎地叫苏锦为兄,他已经是我们的六弟了呀。”

    吴恒心一拍脑袋,嘟囔道:“瞧俺这脑子,一时改不过来口了,不过六弟虽年纪小,俺可是一直唯他马首是瞻的,跟六弟一比,俺这十八年怕是活到狗身上了。”

    众人大叫道:“呸呸,这不是将所有人全骂了么?该罚该罚。”

    吴恒心翻着白眼道:“罚什么?喝泉水啃泥巴么?要不咱们去林间寻些鸟粪来食。”

    众人哈哈大笑,苏锦笑的一抽一抽的,指着吴恒心道:“适才在山上我还没跟你算账呢,你和卢二哥他们几个眼见鸟粪便要涂到我嘴上,还在廊柱后磨蹭,若是抹上了,今rì定不饶你。”

    吴恒心嘿嘿笑道:“俺们就想看看诗词文章皆一流的苏才子嘴里含着鸟粪是啥摸样,可惜没看着。”

    苏锦跃起要打,吴恒心一阵风般的逃了开去……

    众人一路下山,苏锦提议诸位去自家宅子里吃酒赏月,众人自然求之不得,一行人挤进小骡车,小青骡子翻着白眼,咬牙切齿的拉着这嘻嘻哈哈的几人,直奔城中而去。

第一九七章 三人行

    苏锦表面上显得无所谓,其实心里也没什么底,这次和滕王翻脸根本不在他的计划之内,他原本的打算是示敌以弱,将朱癞子的供词交上去之后,便跟滕王保持距离,安安稳稳的将书读完,挨到明年秋闱府试之后。

    不得不说这种拐弯抹角的妥协做法是跟苏锦的脾气相违背的,但苏锦尝试着从各个角度说服自己,无论是从自身现在的地位、以及周围人等的安全考虑,委屈一下自己,倒是在情理之中。

    但是今rì,苏锦无法再忍了,内心的憋屈火山爆发一般的喷薄而出,赵宗旦的跋扈行为激怒了他,激发了他xìng格中的不妥协。

    苏锦的心智还算成熟,此举会招致的后果,苏锦用脚后跟也能想得到,接踵而至的将会是无穷无尽的麻烦,甚至于半夜三更又会有人上门来cāo刀子杀人。

    有些事苏锦当然不能跟其他几位说,那样的话,会把他们吓个的尿了裤子,好在那几位都住在书院之中,皇上辞了匾额的书院圣地,又有数十名兵吏把守,安全上当无虞,最危险的便是自己了。

    这次的事情,比庐州的事儿可大多了,如果说朱世庸是条毒蛇,咬一口或许会毒死自己,但起码还能落个尸首;那赵宗旦便是一头凶残的猛兽,稍有不慎,自己可能连皮带骨的连渣滓都剩不下。

    苏锦心中计较,该如何抵御这一**即将到来的危机,卷铺盖回家倒是一条路,不过那只是一条看似安全的办法,且不说苏锦不会这么不明不白的逃跑,便是到了庐州又怎样?从此抬不起头来不说,搞不好还会将火烧到庐州去,家中妇孺和产业反倒会有危险;为今之计只有迎难而上,抗争到底,好在明面上自己并无过错,那滕王也怕只会在背地里使yīn招了。

    为了避免伤及无辜,苏锦打算将小穗儿和柔娘浣娘等人全部打发到庐州去,留下自己和四大护院,这样手脚方便,也无后顾之忧。

    ……

    苏锦的宅院里一下子来了五六个青年书生,陡然间变得热闹非凡起来,没有准备的小穗儿等人慌了手脚,忙摆盘倒茶忙个不休。

    苏锦只将六君子结义之事跟众人说了,却未将今rì和滕王翻脸械斗的事情挑明,一来是不想过于张扬,二来也不想再中秋之时破坏大家的好心境。

    吴恒心卢大奎等人第一次来苏锦住处,没想到这里还有三位嫩的滴水的美丽女子,顿时看向苏锦的眼神充满了好奇和惊讶,难怪这厮不在书院住,金屋藏着三个美娇.娘,傻子才愿意睡书院的陋室呢。

    吴恒心的心情更为复杂,直到此时才明白苏锦装神弄鬼说什么夜游之症,敢情是家有温柔乡,如何稀罕木板床。

    “老六啊,你不地道啊,戏弄的俺好苦啊。”吴恒心指着苏锦翻白眼。

    苏锦哈哈笑道:“吴兄,让你背了黑锅,实在是抱歉,今rì定当好好款待你,给你赔罪。”

    吴恒心嘟囔道:“俺要吃鸡屁股,还要喝酒,否则俺就去书院大肆宣扬。”

    王安石哈哈大笑道:“什么时候吴贤弟也会威胁人了?”

    吴恒心道:“都是他逼的,害我在书院好多天抬不起头来,不过看在三位弟妹的份上,便饶了你,今rì俺要好吃好喝的吃穷你,作为那事的补偿。”

    柔娘浣娘等人一听“三位弟妹”之语,顿时面红耳赤,扭捏不安起来,小穗儿彪悍起来,叉腰道:“这位大哥说话尊重点,我可是公子爷的使女,弟妹是那两位,可莫要算我进去,再乱说话,今rì便弄些青菜豆腐给你吃,叫你嚼舌头。”

    柔娘和浣娘被活生生的出卖,尴尬的不知如何是好,苏锦干咳一声上前道:“都莫要胡说,这两位是我苏记的女顾问,帮着设计服装样式的,尽说这些作甚,来来来,入座吃些东西,此刻时辰尚早,到了玉兔东升之时,咱们移座院内,共赏中秋满月。”

    苏锦的掩饰并未起到效果,王安石等人看着苏锦的眼光益发变得像是在看一头牲口,这家伙太能扯,苏记的女顾问?说的好听,女顾问不在庐州的铺子里做工,偏偏跑到千里之外的应天府来顾什么问?这谎扯的也太离谱了。

    鄙视归鄙视,众人不得不羡慕苏锦懂得享受,华宅美婢,诗酒风流,这是神仙般的rì子啊,与此同时,众人也对苏锦更加的看重,不为别的,但是这么懂得享受之人,却未失赤子之心,能够仗义执言打抱不平,这番气度已经是令人折服了,需知温柔乡乃英雄冢,一个人沉湎安逸太久,做起事来不免畏首畏尾瞻前顾后。

    众人自问,若是自己有朝一rì也和苏锦这般衣食无忧生活惬意,今rì在那西山之上,还会不会义无反顾的跟权贵翻脸?

    自问的结果,自然是一定会有患得患失的犹豫,可没苏锦这般的干脆;明知道很有可能这样的rì子便要被打破,却还是毅然挺身而出。

    众人一顿吃喝,一直吃到傍晚时分,吴恒心和苏锦家中的五大吃货一样,肚子仿佛是个无底洞,小柱子和王朝马汉等人也借着这个机会大吃大喝,若不是小穗儿提醒他们留点肚子,晚上还有更好吃的食物,这几人怕是连盘子都给吃了。

    天近傍晚,吃饱喝足的众人三三两两的在宅院四下闲逛闲聊,吴恒心吃饱了便想睡觉,于是赵大姑便引着他到偏房的凉塌上去歇息,卢大奎、程良木捧着茶盅在院内的一棵桂花树下闲聊,苏锦则带着王安石和魏松鹤来到自己的书房内。

    魏松鹤一见苏锦书房中满是翻开的书籍和挂在空中翻飞的卡片心得笔记,不由赞叹道:“苏锦贤弟真是刻苦之人,生活如此安逸,却不忘上进修学,实乃令人敬佩。”

    王安石来过一回,见识过苏锦书房中的架势,闻言笑道:“这回相信我说的话了吧,那rì我来访,回书院后将此景象描述给众人听,十个倒有九个半不相信,苏锦的这番上进之心,我等均望尘莫及也。”

    苏锦招呼两人坐下,笑道:“两位兄长可不要如此夸赞小弟,说实话,这些都是无奈之举,当今天下,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要想有所作为,便需勤加努力才是,像我这样的商贾出身,若要真正得到世人的认可,除了这条路,我想不出还有什么其他的捷径。”

    王安石点头道:“你说的很是,我大宋自开国伊始,太祖爷便提倡文治天下,本朝仁皇帝更是对读书人关照有加,要想出人头地,还是要读书入仕,报效朝廷造福百姓是为至理,同时也可少受些无妄之气。”

    魏松鹤道:“诚然如是,譬如今rì,若你我几人均有功名在身,那滕王断然不敢如此跋扈嚣张,介甫兄,当着六弟在此,你我等人定要发愤图强,明年科举定要一鸣惊人,到时齐心协力涤荡jiān邪,方无愧生于天地之间。”

    苏锦见两人言辞激昂,有些受到感染,说实话,他可没有这两人想的那么高尚,他入仕的目的跟两人也有较大的差距,这两人活脱脱便是宋朝的一代愤青,但胸怀天下之志却是苏锦所敬佩的,譬如包拯、范仲淹等人,苏锦在后世便是对他们极为佩服,当时想他们如何风光,当自己身在大宋,方知这一切多么不容易,小人jiān邪处处皆有,能在这样的环境下志向不改而且做出一番事情来,则更值得人尊敬了。

    “两位兄长胸怀报国之志,小弟甚为佩服,明年的秋闱大考自然是要全力以赴的,小弟对于科考之事并无多少底子,以前读书也是自己在家中书房闷读而已,今后还需两位兄长多多指点;然目前而言,两位须得小心谨慎行事,莫要被人钻了空子,书院中亦非乐土,据我所知,滕王和曹讲授以及山长大人均过从甚密,可千万要留心才是。”苏锦发自真心的提醒两人。

    “书院中会有滕王的人么?你怕是多虑了吧。”魏松鹤不信。

    “一言难尽,总之你莫将小弟之言当做耳边风便是,小心点总是没错的,不怕归不怕,必要的防备还是要有的。”苏锦也不好深言,肚子里的秘密全部告诉他们未必是件好事。

    王安石和魏松鹤点头答应,苏锦又道:“王兄可将此事简略告知令尊,令尊所治之虞县乃是应天治下,不仅要当心自身的安危,还需告知令尊多做防范,以免为人所污。”

    王安石点头道:“多谢小弟提醒,我父早有辞官之意,这会我便帮着他下决心吧,这应天府治下的县令当着也实在是窝囊。”

    苏锦也不好说什么,三人转换话题,谈了些诗书科举上的事情,让苏锦受益不小。

    不知不觉中,天sè将暮,门外脚步声起,小穗儿的声音传来:“公子爷,晏东家来了,月亮也出来了呢。”

    三人一怔,不知不觉谈了快一个时辰了,看看外边天确实快黑了,淡淡的月光已经将花窗上的影子投shè了进来。

    苏锦起身笑道:“两位兄长,咱们赏月喝酒去如何?”

    王安石、魏松鹤哈哈笑道:“正该如此,固所愿耳。”

第一九八章 水调歌头

    (有位哥们不断的开马甲来提17章关于宋朝有没有西红柿的事情,好吧,宋朝没有西红柿,但我写过了,不打算改了,大家看这本书应该不是来看宋朝有没有西红柿的。另:从下一章起是第二卷最大的一个情节,会对小苏的未来产生很大的影响,敬请期待。)

    晏碧云的小红马车停在院子一角,此刻伊人正站立桂花树边,身边围着小娴儿和柔娘等人,几个人言笑晏晏,谈笑风生。

    卢大奎、程良木两人目瞪口呆的端坐在石桌边,眼观鼻鼻观心正襟危坐,吴恒心不见踪影,想是还在房中熟睡。

    院子外边的小巷内,几个人影影影绰绰来回走动,却是晏碧云的几名伴当。

    苏锦带着王安石、魏松鹤来到院中,看见晏碧云忙上前规规矩矩的行礼道:“晏小姐大驾赏光,蓬荜生辉。”

    晏碧云见不少外人在场,有些意外,本以为这是自家人的一个赏月团圆聚会,却没料到有几名青年公子夹杂在其中,一面还礼,一面露出疑问的神sè。

    苏锦忙互相的介绍,晏碧云一一万福还礼,几位学子今rì大受震动,苏锦这宅子内美女一个赛一个的美丽,本来就已经为柔娘和浣娘的容颜所叹,这会子又冒出来个晏小姐,而且看得出来,这两人之间眉目传情相处自然,绝非普通的关系;真不知道这家伙到底勾搭了多少女子,还有多少的秘密不为人所知。

    苏锦看得出来众人眼中的惊讶,心中虽得意,但也不能将两人关系曝光,只道:“晏小姐乃是此地《和丰楼》的东家,在下在庐州时跟晏小姐有生意上的往来,一来二去便成了好朋友,今rì中秋佳节,晏小姐独自在应天府中,所以我便请晏小姐赏光来一起吃吃月饼赏赏月光,也算是尽好友之谊。”

    王安石等人嘴上唯唯诺诺的点头,心里却道:“你骗鬼么?当我们都是瞎子不成,那两个女顾问围着这位晏小姐言笑晏晏,显然是熟的不能再熟,看起来这晏小姐定然常来常往,好友之间走动自然应该,但一个单身女子到一个单身男子的住处走动,用后脑勺也能想出来怎么回事儿。”

    苏锦可不管他们心里怎么想,倒是晏碧云有些羞涩忐忑,听苏锦说这几位都是结拜义兄,晏碧云傻了眼,这家伙又不知在玩什么花样,居然学人家江湖义气,结拜起弟兄来,真是好玩好闹。

    晏碧云大方自然娴静温婉,很快就和几位熟悉起来,众人对着一位绝sè座谈,言语又相得,自然心情愉悦,舒畅之余,不免慨叹好运气都被苏锦给占了,自家个个岁数比他大,却至今没有一位红粉知己,真是可悲可叹。

    天sè渐渐变黑,月亮越来越亮,越来越高,逐渐挂上树梢之间,苏锦命人将果盘瓜子捧出,又将柔娘自庐州带来的月饼放在盘内托出来摆上,晏碧云命侍立一旁的小娴儿将带来的两坛子和丰楼顶级自酿的《碧湖chūn》美酒取了出来,苏锦亲自动手,将众人面前的酒盅斟满,举杯道:“今rì良唔,在座的都是我苏锦结交的至交好友,大家都漂流在外,能共聚一起共度中秋佳节,乃是一种缘分,咱们干了此杯,永记今rì相聚。”

    话犹未落,只听厅口处有人大声道:“老六,你们喝酒都不叫俺啊,不仗义啊。”

    众人愕然对视,这才想起还有个吴恒心没到场呢,大家顾着叙话,居然把他给忘了。

    苏锦忙给他腾个位置,正准备给他和晏碧云作介绍,却见吴恒心傻愣愣的站在那里,盯着晏碧云眉眼不错的死看。

    晏碧云便是再大方也受不了陌生男子的瞠目直视,眉头微蹙,有些不快,小娴儿已经在一边瞪着眼准备发飙了。

    王安石见着情景,忙拉拉吴恒心的衣服,示意他莫要失礼,暗暗发愁:怎地这般的猪哥样子,亵渎了晏小姐不说,也丢了大家的脸。

    吴恒心似乎没有发觉,居然举起手指着晏碧云,看看晏碧云又看看天上的月亮,结结巴巴的道:“诸位兄弟,俺眼花了还是怎地?你们怎地将月亮里的嫦娥仙子请下来了?”

    众人呆若木鸡,旋即轰然大笑,这家伙居然将晏碧云看成是月中仙子嫦娥下凡来了,苏锦笑的眼泪都要下来了,柔娘浣娘小穗儿小娴儿等人也都捂着嘴笑的花枝乱颤。

    这浑人兀自睁眼四顾道:“俺说错了么?难道不是仙子么?玉兔呢?没带下来么?”

    晏碧云也忍俊不禁,掩口葫芦;王安石拉着他坐下在他耳边道:“莫要失礼,这是苏锦的朋友晏小姐,别胡说了。”

    吴恒心嘴巴张的像个大窟窿,两只大拇指一并伸出道:“原来如此,俺明白了,除了苏锦,咱们这也没人能跟仙子一般的人物攀上交情了。”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晏碧云见他戆头戆脑,知道是个浑人,此人虽浑,但句句话都是女子最爱听的话,不由的心情大好。

    苏锦端起一杯酒塞到吴恒心的手中道:“喝酒吧,说这么多作甚?这可是极品的碧湖chūn美酒,平rì里怕是难得喝到呢。”

    吴恒心这才将注意力集中到美酒美食上,众人举杯畅饮,又分割月饼吃,一时间其乐融融。

    眼见一轮玉兔上了树梢,苏锦吩咐将灯笼吹灭,一阵灰暗过后,眼前逐渐明亮起来,但见浑圆金黄的月亮洒出万道清辉将万物笼罩其中,薄云轻遮,满月在雾霭般的薄云中出没,似羞还笑,似笑还羞。

    满院清霜铺地,月光下花树、人影、房舍、一凳一几,一盘一碟都似笼上轻纱,鼻端桂花的香气流溢而过,充斥肺腑之间,众人只觉心胸涤荡无尘,万般烦忧皆去,只沉静其中一动也不想动。

    苏锦忘了一切,似乎又记起了一切,后世种种,父母,朋友,恋人,同学,一切的一切皆从心头飘过,又想起远在庐州的王夫人、张老掌柜等人,还想起了夏思菱……

    一种淡淡的愁绪在心头涌起,苏锦微微叹了口气,身侧一只小手探过来,握住他的手捏了捏,却是晏碧云听到叹息声,来安慰自己了。

    “共看明月应垂泪,一夜乡心五处同;中秋之夜,总叫人愁思百结莫名伤怀。”王安石叹息道。

    “是啊,为何对月总能引起人心绪的波动呢?”魏松鹤仰头看着月亮喃喃道。

    苏锦心道:我才不会告诉你,是因为近月引力加大,引起身体里的水分产生生物cháo汐,从而紊乱人的情绪所致呢;虽然李重不在这里,不会被他纠缠着说里边的原因,但这样的话一出口,不被王安石等人骂作神经病才怪。

    “金黄金黄的,好像只大饼,真想咬一口……”吴恒心嘴里嚼着月饼,含含糊糊的来了句,差点没把座上的人全部雷翻;一边的小柱子赵虎等一众吃货纷纷点头表示同意。

    苏锦翻翻白眼,开口道:“月亮皎洁明亮,古往今来文人墨客都钟爱此物,我等今rì对月共饮,倒也是在行古人之雅事,感觉很美妙。”

    卢大奎忽道:“六弟何不挥洒才情,月下填词一首,rì后想起今rì也好留个纪念。”

    这一提议顿时引起众人的附和,王安石带头鼓掌叫好道:“苏锦的词填的好,今rì必要他作一首来,既要行文人墨客之雅事,便行的地道一些,月、酒、花、都有了,怎能没有诗词助兴呢?”

    苏锦头都要炸开了,尼玛又要盗版了,亏得不会有版权这件事来困扰,否则光盗版赔偿一项,自己就要沿街乞讨了。

    眼光搂了一圈,见众人都充满期待的看着自己,也不想扫了大家的兴致,于是起身踱步,假意思索一番,忽然停下脚步道:“倒有一首应景之作,但愿不会辱没诸位的清听。”

    众人忙要拿纸笔去,苏锦摆手道:“不必了,我便口占一首罢了。”

    柔娘、浣娘赶紧凝神记忆,公子爷的词作出来,自己是一定要配上曲子唱的,好在曾经的职业素养不错,诗词倒也不难记。

    月光下,苏锦一袭长衫,负手走到桂花树下,折了一只凑到鼻端轻轻嗅闻,做足了排场之后,轻轻吟道: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两句一出,词作恢弘开篇,气度不凡,众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静候下文。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我yù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

    高处不胜寒,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

    低绮户,

    照无眠。

    不应有恨,

    何事长向别时圆。

    人有悲欢离合,

    月有yīn晴圆缺,

    此事古难全。

    但愿人长久,

    千里共婵娟。”

    苏锦吟罢,静静的站在原地,手捻桂花枝,凝视圆盘般的满月,一动不动。

    众人心头的震撼无以复加,毋庸置疑,一篇绝世好词诞生了,词作以李太白《把酒问月》的诗句之意开篇,紧接着展开丰富的想象,将众人带上九天之上,月中宫阙之中,又似乎苏锦便是天上之人,一句‘我yù乘风归去’暗自将自己比作天上的神仙;待到下阕中,极尽想象之力,‘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之语写景到极致,月光流转,照着窗内之人,窗内人久久不能入眠,定然是有愁绪满怀。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yīn晴圆缺,此事古难全。’既无奈却达观,承接上句人不寐,似乎在说,悲欢离合yīn晴圆缺在所难免,又何必愁绪满怀,也不能寐呢。

    末两句乃全词jīng髓,殷殷祝福天下人健康平安,即使相隔万里,也能共同欣赏这一轮皓月,既美好又豁达,将全词的格调凭空拉上一个更高的台阶,且脍炙人口,jīng炼隽永。

    王安石口干舌燥,目眩神驰,在座中他的诗文造诣最深,也最能理解这首词的意境之美,情境之豁达,用词之老练,手法之老到。

    “六弟《水调歌头》一出,古往今来中秋赏月之词尽废矣。”王安石拍案而起,鼓掌大笑。

第一九九章 报复

    次rì一早,宿醉正酣的苏锦便被小穗儿推醒了,一看时间已经快到辰时,进学就要晚了;苏锦忙火烧火燎的洗漱,一面问道:“介甫兄他们呢?晏小姐呢?”

    小穗儿失笑道:“公子爷这是醉的糊涂了,那几位公子昨夜听了柔娘姐姐的曲子之后便回书院去了呢,晏小姐不是您亲自送出南街的么?怎地就全忘了。”

    苏锦拍拍额头,这才想起来昨晚的事来,昨夜自己的《水调歌头》一出,让众人大呼jīng彩,苏锦本打算叫他们一人来一首,但珠玉在前,王安石魏松鹤等人说什么也不愿意献丑了。

    倒是柔娘浣娘姐妹主动的要将这《水调歌头》唱给诸位助兴,于是酒jīng作祟的苏锦鬼使神差的又将后世一位叫做邓丽君的歌星唱的《明月几时有》的曲调给盗版过来,硬是要教柔娘,好在这首歌古典唯美,倒不显得十分的突兀,旋律也打动人,众人赞叹之余,又对苏锦刮目相看,没想到此人居然也通音律,实在是个迷。

    苏锦出了院子,见四大护院和五六名汉子正在院子一角踢腿举石锁打拳练得不亦乐乎,不由的奇怪,招手叫王朝过来问道:“那几人是何人?”

    王朝眨巴着眼睛道:“公子爷怎么忘了,昨晚你和晏东家在书房聊了一会,出门的时候晏东家便吩咐老牛他们几个留下来听你使唤,这会却来问。”

    苏锦恍然大觉,想起来昨晚自己跟晏碧云将西山之事合盘托出,晏碧云出乎意料的并没有怪他多事,反倒说:“遇到那种事,以你的脾气,必然是不能退缩,若是袖手,那也不是你了。”

    苏锦这才明白,晏碧云其实根本就不怪他和滕王翻脸,反倒脸上有一种喜悦之情,苏锦明白,晏碧云希望自己是个有担当的人,前番和滕王搅到一起,已经让她有些看不起自己了,这回自己的行为让她再次体会到苏锦不是个缩头乌龟,心中哪有不喜欢的;任何女子也不希望自己喜欢的人是个畏首畏尾没有心气的人,更何况苏锦吸引晏碧云的地方也正包括这一点。

    后来晏碧云便提出要将她自己带的几个伴当留下,防备可能到来的报复,同时也叮嘱苏锦,一旦有变故发生,切不可蛮干,先避了锋芒再说,她马上修书到京城将此事全部报于伯父大人知晓,相信晏殊自然会有应对之策。

    苏锦当然不会拒绝这样的要求,他需要助力,否则无法应付滕王的叫板,于是那五名伴当便留在苏宅听用,苏宅的护院人手增加到九人,加上膀大腰圆的小柱子,怎么也能抵挡住滕王的偷袭了。

    当然了,滕王若是不惜一切的调了大批人马硬干,那自然挡不住,不过苏锦判断滕王还没那么蠢,像那次晚上的三十多人的事儿已经闹得满城风雨了,衙门虽捂住不说,但此事明显已经惊动了京东路驻扎在应天府的宋军大营。

    应天府驻扎着两厢禁军,番号叫‘归德军’,一般而言地方上的驻军都是厢军,禁军则名义上是保护皇帝和京畿安全的军队,而应天府因为其地位特殊,是赵宋发迹之地,所以也有两厢五千人的禁军驻扎,协同地方上的厢军共同拱卫应天府。

    应天府地方上的厢军是属于京东路的地方长官统辖,但此地的禁军‘归德军’便不同了,那是由朝廷直接委派的军事长官都部署来统辖,除了rì常的军事活动由地方长官调动厢军来平抑外,若是想左右禁军行动,须得朝廷枢密院下令方可。

    归德军都部署长官李刚便是朝廷直接任命的归德军应天大营的领兵将军,此人xìng格耿直,整军严肃,从不与唐介赵宗旦等人多来往,这一点除了和朝廷严令驻军长官不得与地方行政长官过从甚密的命令有关之外,李刚本人也是个刺头,类似于不通情理的那种人,所以即便滕王唐介等人绞尽脑汁的拉拢,却和他们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八月初的城中灭门血案,李刚当然知道,曾在应天府的rì常会议上猛烈抨击南城守军渎职,离城门那么近,却在眼皮子地下任贼人横行来去,简直是奇耻大辱;唐介自然不愿跟他翻脸,只是推说贼人武艺高强,行踪诡秘,驰援不及乃是常情。

    李刚不以为然,第二rì居然找到了一位证人,硬是将那晚的情形说了个大概,只可惜那名证人没敢细看,只是凑在窗户边听了一个多时辰的刀光剑影之声;这下李刚不答应了,一个多时辰,刀剑之声响的连住的隔了几条街的百姓都听到了,却说是高来高去的贼人所为,这话如何能信。

    唐介也自是尴尬,但此事上断然不能退步,也没路可退,一旦退后便会将滕王扯了出来,到时候滕王倒霉,自己的乌纱帽也早就不在头上了,头都不在了,乌纱帽更不在了。

    唐介颇有办法,到了第二rì,那证人便突然改口,李刚明知道其中有猫腻,也只能无可奈何,末了,以加强防范为名,调了五个都共五百人分布四城加强晚间巡逻治安。

    唐介不能拒绝,一来治安之事本就是应天府衙门和都部署的共同职责,李刚加强治安本就是分内职责;二来,一旦拒绝便授予李刚口实,李刚这个浑人指不定会向枢密院如何奏请,枢密院虽说是军事最高部门,真正管辖地方政务的是政事堂,但枢密院可得罪不得,若铁了心派人来查,定然是会露出马脚;所以唐介只能捏着鼻子不做声默认了事。

    苏锦虽然不知道这些弯弯绕绕,但从城中的气氛和来来往往在大街小巷巡逻的十人队士兵来看,城里的治安确实加强了;这也就是苏锦判断滕王他们不至于调动大批人来硬上的依据。

    苏锦不敢掉以轻心,谁知道这不是做做样子,那些士兵苏锦也不知道是什么人的收下,若是唐介的府兵,那便等于是摆设,所以加强人手才是重中之重。

    数rì过去,风平浪静没有任何的波澜,苏锦和王安石的等人凑在一起分析这种形势,赵宗旦丢了那么大的脸,却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咽下去,这有些不合常理,难道真是传说中的贤王么?

    苏锦坚定的将这种想法给驳斥了回去,这几rì他越想越觉得滕王不简单,大肆敛财不会只是贪财,定有图谋;这种人怎会善罢甘休,况且自己那rì还扬言知道他们的秘密,赵宗旦能放过自己这几人才怪呢。

    ……

    正当苏锦等人在绞尽脑汁的猜测防范之时,滕王赵宗旦却在书房里大发雷霆,这一次站在下边的是一大串人,甚至包括了应天府的知府唐介,秦飞和四城的四名管事也都战战兢兢的垂首躬身挨训。

    “都是一群酒酿饭袋!窝囊废!几天了,都没找到机会下手,那几个刁民侮辱本王,难道便任由他们逍遥窃喜不成?你们一个个都是饭桶,手下那么多人,如何连这点小事也办不了,又不是要你们去攻城拔寨;气煞本王了!”

    秦飞战战兢兢的道:“王爷息怒,苏锦这刁民平rì深居简出,家中防备甚严,手下儿郎们打探到他的宅院中起码十几名护院打手,我们实在是没机会下手;总不能大白天的便动手吧。”

    “蠢材,十几个人?你们手下多少人?四城可用之人起码有五百之数,区区十几个人便吓得尿了裤子不成?”赵宗旦怒喝道。

    “王爷,此事可不是人多便能办的,城中巡逻禁军rì夜不息,咱们要是硬来,岂不是自讨没趣么?那些兵都是都部署的禁军,这一点唐大人当知晓,一旦惊动禁军,再多的儿郎也是白搭啊。”秦飞委屈的申辩道。

    唐介忙拱手道:“王爷,此话是实情,李刚这个龟孙子偏要插手城中治安,下官也不能阻止,此事早已跟您说过,硬来不是良策。”

    滕王皱着眉喘息道:“那怎么办?在城里的你们办不了,那几个天天缩在书院里,更不能去书院动手了,任由他们在那笑话本王是不是?本王连这几个刁民都治不了,何谈大事?恨只恨无卧龙凤雏相助,本王孤家寡人一个真是寸步难行。”

    唐介面sè尴尬,肚子里暗骂:娘的,这不是指着鼻子说老子无能么?还卧龙凤雏,你当你是刘备么?

    嘴上自然不敢说,细细思索一番后,灵机一动凑到滕王耳边道:“王爷,下官倒有一条妙计,一定能除了这几个刁民,而且还能一举两得,或许会受到朝廷褒奖也未可知。”

    滕王侧目而视,揶揄道:“唐大人竟能有如此好计?可莫要为了让本王开心便信口开河,本王可没心情听你开玩笑。”

    唐介按捺住想骂人的冲动,低声道:“王爷听了再说,既然硬的一时不行,咱们何妨来软的,他们不是都在书院之中读书么?那书院讲授官曹敏和本官倒是有些交情,只需命他如此这般……这般如此,还怕他们不乖乖等死么?”

    滕王听着唐介在耳边的轻语,眉头渐渐舒展,猛拍大腿赞道:“好计策,唐大人真乃人中卧龙,有唐大人替本王分忧,本王大事必会成功,这事便交由你去办,需要本王出面便说一声。”

    唐介翻翻白眼,微笑道:“少不得要麻烦王爷了,下官这便去办。”

第二百章 罗织

    (大章,腆脸各种求!)

    清晨的雾霭尚未散去,枝头上的露珠还未被升起的秋阳蒸发殆尽,应天书院中的学子刚刚才起床,洗漱梳理,整理书匣子,忙的不亦乐乎。

    方子墨夹着书本早早的便来到供教席休息之用的修德堂内,这是他的老习惯,多年来在应天书院中,除了打更巡夜的人之外,方子墨怕是起的最早的一个,他喜欢在清早,早早的来到修德堂自己的书房里,沏上一杯恹恹的绿茶,品茶之际,再将今rì将要讲授之课诵读一遍,再拟下数道题目,供提问及学子们留题作文之用。

    方子墨还没走进自己的书房里,便听到里边‘刷拉拉’的翻动衣物之声,方子墨还当进了贼,大声喝道:“梁上君子乎?便是偷钱银,也来错地方了吧。”

    屋内静了下来,门开处,却是一脸愠怒的曹讲授,曹敏手中拿着一叠纸张,面无表情的道:“方先生敢是将本官认作贼人了,哪个贼会笨到来偷穷学堂的先生呢?拐着弯子骂人呢吧。”

    方子墨哼了一声道:“不告而取是为偷,曹讲授既来取东西当要先告知老夫一声吧,若非你开门及时,老夫手中的铁尺可不是吃素的,伤着您这尊贵之身,可担不起。”

    曹敏肚中暗骂道:老东西,又臭又硬。

    脸上换了副笑脸道:“方先生有所不知,本官也是公事,否则断不会如此无礼,只因礼部行文,言及皇上龙诞之rì将至,着各大州府书院选派数名文采人品俱佳之学子为圣上撰写祝寿文章,限三rì内办妥;本官昨rì接到行文,知道此乃国之大事,故而夜不能寐,一早便来你这儿翻看学子们的文章,想找出几名文采俊彦之人,代表书院敬写祝寿文章而已,无意冒犯,多有得罪了。”

    方子墨将手中物事放在桌上,板着脸道:“如此倒是误会曹讲授了,曹讲授勤勉公事,原该敬佩褒奖才是,只是老夫这里文章书籍何止千万,你这么一篇篇的读下来判断好坏,别说三rì,三十rì怕也找不好。”

    曹敏道:“无妨,本官自有分寸,本官也是读书人,文章到手,一目十行,很快便能分辨出高下来。”

    方子墨道:“尽管如此,也是颇费功夫,莫若老夫给你推荐几位,老夫的眼光,你当信的过吧。”

    “自然信得过,不过子墨先生惜时如金,本官岂敢打搅,还是自己来吧,子墨先生莫怪本官翻乱你的东西便罢,本官今rì一rì恐都要在此盘桓了,先生自便便是。”

    方子墨感到略有奇怪,自己要推荐,他却不肯,偏偏自己来,按理来说学子中谁的文章写得好,自己是最清楚的,他倒不来征求自己意见。

    不过方子墨也懒得跟他罗嗦,曹敏此人在书院讲席中口碑不佳,众人无一愿意与之结交,方子墨也不例外,客套两句见他不允也就作罢,这些学子的文章稿子原本他也有权调看,故而不再多言,夹了书尺捧了茶盅便出门。

    临行之际方子墨偷眼瞄了一眼曹敏另放一摞的挑选出来的文章,看了看署名,竟然有苏锦王安石等人在内,方子墨暗想:此人倒是有些眼光,难怪不需自己指点,选的人倒是文章写得中正jīng炼之人。

    曹敏一整个上午都窝在方子墨的书房中,翻翻捡捡圈圈点点,方子墨下了学回来,兀自看到他念念有词的左翻右找,当下也不理他,自回宅中休憩。

    一连两rì,曹敏几乎翻遍了所有讲席的书房,挑挑拣拣的拿了几十篇文章走了,有心人瞟了瞟,倒都是几位文采俱佳的学子所做的文章,包括策论诗文各sè,众讲席浑不知曹敏如此亲力亲为到底是为那般,以前礼部也曾下过相同的行文,这曹敏都是要各讲席呈报名单从中抽选了事,文章看都不看,更别说是亲自来翻找了;此人风格大改,倒是让人一时无法适应。

    第二rì晚间,书院下学后,曹敏提着一个大布包裹出了书院进了应天城,他先去了应天府衙门呆了有小半个时辰,夕阳西坠之时,居然跟府尹唐介一起出来了,两人分别上了车,直奔东城的藤王府而来。

    门子不敢怠慢,府尹大人是常客,个个认识,于是不待通报便放进府内,先派人告知秦总管,秦飞闻讯赶来,三人略一嘀咕便直奔内宅求见滕王。

    滕王赵宗旦正吃了晚餐在花园的回廊中踱步消食,几名婢女提着灯笼跟在他的身后,一名婢女急匆匆的赶来禀报道:“启禀王爷,府尹大人求见。”

    赵宗旦正在想心思,闻言忙道:“带他们去书房候着,本王去更衣。”

    那婢女急匆匆离去,滕王站了一会,自语道:“看来是有眉目了,不错。”

    书房内,众人见礼已罢,滕王便迫不及待的问道:“府尊大人夜间来访,可是那事有眉目了?”

    唐介将嘴里的茶叶吐回杯内,笑道:“王爷明鉴,倒真是此事。曹讲授,拿出来给王爷看看吧,也请王爷筛选一番,看合用不合用。”

    曹敏答应一声,躬身上前,将手中包裹在宽大的案几上摊开,露出里边一沓子文章稿子,陪着笑道:“启禀王爷,下官花了两天时间将苏锦、王安石、魏松鹤、卢大奎、程良木等人的习作都捡了出来,里边诸多叛逆之语,诽谤朝廷政策以及对皇上的不敬之语,这番他们死定了。”

    赵宗旦哈哈笑道:“辛苦了,此事若成,本王必有重赏。”

    曹敏忙作揖道:“岂敢领王爷赏,只消王爷能伸个小拇指提眷下官一下,那可比什么赏赐都贵重呢。”

    赵宗旦笑道:“你打得好主意,好说好说,此番将这些居心叵测之人清除,朝廷必有封赏,少不了你的那一份功劳。”

    曹敏连声感谢,伸手将稿子一一摊开,逐一向滕王指出其中的大逆不道之言辞,这曹敏做事倒也仔细,他所认为的悖论之处统统用朱笔圈出,倒也不难找到。

    “诺,王爷请看这一句‘今上果能行仁治之言,又何至于百姓之冻馁流离,又何至于有烟尘盗贼之jǐng,又何患有不顺乎道而归乎化之行哉!’这是胆大妄为之诽上之言,**裸毫无掩饰的攻击当今圣上不是mín zhǔ啊。”

    “王爷再看这句‘冗杂之弊三者,一曰冗员,三曰冗兵,三曰冗费。冗员之弊必澄,冗兵之弊必汰,冗费之弊必省。三冗去而财裕矣。夫圣人所以制禄以养天下之吏与兵者,何也?吏有治人之明,则食之也。然今rì大宋三冗之策提及甚久,上至圣上下到百官文武,无人提良策以解,任由钱粮糜烂,吏治渐朽,长此以往,大宋积贫积弱指rì可待……’,王爷这是明目张胆的攻击朝纲讽刺官长,其心何其险恶多端,此风若张,我大宋今后还能太平么?这些刁民,身无寸功居然敢大放厥词,可恨可杀。”

    “王爷再看这句‘今百姓游惰之病二者,一曰游民,一曰异端。游民众则力本者少,异端盛则务农者稀。夫民所以乐于游惰者何也?盖起于不均不平之横征,病于豪强之兼并。小民无所利于农也,以为逐艺而食,犹可以为苟且求生之计。且夫均天下之田,然后可以责天下之耕;若非如此,天下之沃田良母为寥寥之众占据,则国之财力无以为继,民之弊病何以根除,若如此下去,天下盗跖丛生,匪患滋起,岂非动摇社稷之根基……’居然危言损听鼓吹均田之法,照他们这么说,王爷的食邑田亩岂非要分给那些泥腿子们不成?然则皇族威严何在?功臣尊严何存?王爷,这帮人的已经到了无法无天的地步了,可要当心了……”

    曹敏絮絮叨叨一连指出十几处他圈画的悖论逆上之言,赵宗旦边看便听,脸上一片铁青,终于忍耐不住喝道:“这些刁民已经到了藐视朝纲的地步,言辞嚣张到已经攻击今上,攻击皇家和众百官文武的地步,拿,拿了他们,岂能任由他们如此胡言乱语的诋毁,唐大人,带了捕头去书院连夜捉拿。”

    唐介忙起身拱手道:“下官遵命,还请将悖论之言一一对号,好当做证物。”

    曹敏忙将那些滕王认可的稿子一一按照名字整理,忽然发现居然没有苏锦的名字,再一看,剩下的一堆王爷没认可的稿子中苏锦占了大半,于是疑惑的道:“王爷,这苏锦的稿子您都被滤了去,如何拿他?”

    赵宗旦一听苏锦的没有,那怎么成,当下细细翻看滤过的稿子,但无一可以用作证据,不由的蹙眉道:“曹讲授,你怎地拿些无用稿件来,这上面并无逆悖之词,你是子啊包庇他么?”

    曹敏比窦娥还冤枉,心道:我包庇他?我恨不得弄死他呢;忙道:“王爷,下官岂敢包庇,他所有的稿件诗文均在此,下官特意一个没漏全部带来,下官记得他的稿子里有悖论之言,怎地王爷没看见么?”

    “你来指给本王看。”

    曹敏忙凑上去仔细翻找:“王爷看这句‘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这不是贬低圣上之言么?凭此还不足以定罪?”

    赵宗旦斜眼看着曹敏道:“曹讲授这官是捐的吧,要不就是走了门子得了这官。”

    曹敏不知所以,嗫嚅道:“王爷明鉴,下官可是正宗的科举入仕呢。”

    “取你的主考必是得了你财物,你这个蠢材,这句话是孟子之语,那苏锦引用孟子之言你怎能给他定罪?难道你要治那孟圣人之罪么?”

    曹敏噤若寒蝉,王爷猜的没错,他确实是贿赂了主考才得以及第,肚子里的诗书倒真是没几篇。

    “还有这句‘人皆可以为尧舜’你也将之圈出,难道不知道这也是孟子之言么?你是不是以为这便是人人要当尧帝舜帝起来造反的意思呢?”

    曹敏不置可否,垂首不语。

    唐介赶忙打圆场道:“王爷休恼,曹讲授一番苦心,时间紧迫疏漏在所难免,只是苏锦的证据未得,如何行事,还需请王爷示下。”

    赵宗旦吁了一口气,站起身来走了两步,开口道:“若是一直等他犯错,岂非被牵了鼻子走,万一风声走漏,反倒不好;先拿了这几人,上报御史台治罪,好歹杀鸡儆猴,让这苏锦吓破狗胆再说,慢慢再寻他的证据,带人去拿!”

    唐介忙道:“尊王爷之命,下官这便去拿人,连夜审讯,没准从他们的口中还能抓到苏锦的尾巴。”

    赵宗旦看着唐介,两人相视哈哈而笑,震得烛光似乎都不住的抖动,左歪右斜的忽明忽暗。

第二零一章 惊变

    静夜中,应天书院的大门忽然被敲得震天响,惊得夜鸟纷飞,鸦雀难息,看门的书院杂役睡眼惺忪的爬起来,打着阿欠骂道:“直娘贼的,总有这些半夜三更夜游鬼来叨扰,下学便跑去城里风流快活,这会子来扰了老子的清梦。”

    门外敲门声更响,有人高声喝道:“快快打开大门,不然便要砸门了。”

    “来了,来了,娘卖.比的,嚎丧么?”杂役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拉开顶门的圆木,卸下长拴,将门拉开一条缝,猛然间火光耀眼,刺得眼睛睁不开,门前高高低低几十名衙役举着刀剑灯笼火把,阵势吓人。

    “各位差爷,这是作甚?”杂役慌了神。

    “起开一旁,奉府尹大人之命,前来书院拿人。”

    为首的一名捕头高声喝道,拿出一张公文在火光下一晃,随即揣进怀中,朝身后一挥手道:“留下两人把守大门,任何人许进不许出,其余人等跟随我去拿人。”

    众衙役大声应诺,一涌而入,举着火把径直冲向学子寓所,看门的杂役见势不妙,赶紧悄悄蹩进yīn影里偷了个空,转身朝曹敏的寓所狂奔而去。

    几十名衙役捕快冲进学舍,数名衙役将院门堵的严严实实,领头的捕头带命其余人按照曹敏提供的学舍号牌,一路寻去。

    顷刻间学舍内鸡飞狗跳,睡眼惺忪的学子们百外边的吵嚷声惊的纷纷探头观看,衙役们挥舞着明晃晃的朴刀大喝道:“官差拿人,无干人等回避一旁,要是走脱了犯人,你们一个也跑不了。”

    学子们吓得赶紧缩回头去,胆子大点的从窗户缝门缝里朝外看,只见不到一会儿,四名学子披头散发穿着小衣便被拖出过道,院内早已准备好的锁链镣铐哗啦啦一阵乱响,锁了个严严实实。

    有人认出那四人一位是乙一堂学子王安石,另三位是戊二堂学子魏松鹤、程良木、卢大奎;四人衣衫不整,嘴巴上高高肿胀,显然是适才衙役拿人之时吃了苦头。

    “为什么拿我等,我等犯了何罪?还有没有王法了?”王安石嘴角流着血沫子大声喊道。

    “留些力气去大堂上说,我等奉府尊大人之命来拿人,至于你等犯了何罪,爷我可没那闲心思管。”

    领头的捕头扶了扶头上的方帽,一挥手道:“人犯王安石、魏松鹤、程良木、卢大奎已经缉拿归案,带走。”

    众衙役架起四人,朝院外便走,闻讯而至的戚舜宾、曹敏等人刚刚赶到学舍门前,戚舜宾急的手脚直抖,在小厮的搀扶之下上前忙拱手道:“几位差爷,发生了何事?怎地来书院拿起人来,这……”

    “老山长,我等奉命而为,诺,这是府衙的捕文,惊扰大人也是无可奈何之事,人已拿到,我等告退,你若有疑惑可去府衙问询,我等只负责拿人,其他一概不顾。”

    说罢一挥手,众衙役架起人便走,顷刻间走得干干净净。

    戚舜宾跺脚道:“奇耻大辱,奇耻大辱,竟然有来书院拿人之事,老夫执掌书院数十年还从未遇见,老夫倒要去问问唐府尹,此事须得给老夫一个解释。”

    曹敏从黑暗中走出来,拱手道:“山长莫要着急,此事必有蹊跷,这几人平rì跳脱浮滑,说不定在外边惹了什么事,山长大人又何必强自出头。”

    戚舜宾叹息道:“即便是拿人也需事先知会书院一声,这般突然到来,书院圣地岂不被玷污殆尽。”

    曹敏面无表情的道:“山长大人,官府已经很给书院面子了,半夜拿人,周遭居民城中百姓知道的还少些,若是白天,岂不是影响更为恶劣么?”

    戚舜宾怒视曹敏一眼,骂道:“蠢话,这等事能藏住掖住么?天一亮便是四城尽知,满城风雨,亏你还说出这种话来;你不是平rì跟官府交情颇深么?这会子这件事便交由你去办,去打探消息,查明缘由来禀报于我,在作计较。”说罢怒气冲冲的去了。

    曹敏碰了一鼻子灰,低声骂道:“老东西,火气倒是不小,这回看你这老脸往哪搁。

    曹敏呵斥探头看热闹的学子们几句,叫他们安分守己回去安寝,转身拂袖而去。

    衙役们前脚刚出了书院大门,守门的杂役尚未关上大门,一个身影便刺溜钻出门外,杂役措手不及,连叫几声,那黑影头也不回消失在林间;杂役无可奈何,骂声晦气,关门上闩顶上圆木,自去瞌睡。

    ……

    南城苏宅外,那条黑影到了院门口,探头探脑的刚要推门,身后闪出两名大汉,干净利落的用铁钳般的双臂夹住了他的头颈,随即一把明晃晃的尖刀抵在喉咙口,耳边传来低喝声道:“什么人?鬼鬼祟祟的,来此干甚么?说。”

    那黑影吓了一跳,忙道:“俺是来找苏公子的,俺是吴恒心。”

    一名大汉板过吴恒心的脸,仔细端详一番道:“原来是吴公子,半夜三更你不在书院睡觉,来找我家公子作甚。”

    吴恒心也看清此人是苏宅护院马汉,同为吃货的他们,中秋那rì已经厮混的捻熟,忙道:“马兄弟,快莫问了,出大事了,快带我去见你家公子。”

    苏锦正抱着柔娘柔软甜香的身体做着美梦,小穗儿无暇避嫌,跑进房来推醒了苏锦。

    “公子爷,书院的吴公子来了,说有急事找你。”

    “这么晚了,他怎么来了。”苏锦心头一惊,顾不得穿戴整齐,披上小衣敞着胸口便朝外走,柔娘也被惊醒,拿了衣衫将自己的**遮盖住,忙道:“梳梳头啊,这样如何见客?”

    苏锦摆手道:“你们睡吧,吴公子不是外人,无妨。”

    柔娘怎肯睡去,穿好衣服,沏了两杯茶端去厅中,刚到厅外,便听里边有人说话。

    “老六,可了不得了,大哥、二哥、三哥、五弟全被抓了,还好俺见机的快,这才溜了出来报信,俺生怕他们也要来抓你。”

    苏锦心头一惊,脑子里轰的一声,第一个反应便是:滕王动手了。忙问道:“官差说了原因没有,因何事拿人?”

    吴恒心叹息道:“乱哄哄的,又不准人看,如何知道?老六,你还是快走吧,他们也许就要来这里拿你了。”

    苏锦思索了片刻,摆手道:“不会,我在城中居住,没有道理不先来拿我,而去拿书院之人,定是与我无涉,没拿你,恐怕也跟你无干,此事颇为蹊跷,拿了四个人都是那rì跟滕王结了梁子的人,却偏偏不来拿你我。”

    吴恒心道:“想办法救人才是,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不管他们吧。”

    苏锦皱眉喝道:“乱说什么,我是那样的人么?总要弄清楚缘由方能想办法施救,缘由和罪名是目前要查探的两件事,这样吧,你先回书院打探,明rì天明我想想办法去衙门里探听消息,这事十之仈jiǔ跟滕王有关,看来这一次事情不简单。”

    吴恒心道:“老六,你办法最多,你若没法子,他们几个可就完了,进了衙门,有事没事都要退一层皮,时rì越长,他们便吃的苦头越多。”

    苏锦起身拍拍他的肩膀温颜安慰道:“放心吧,我必尽全力施救,你我兄弟结义,那rì誓言犹在耳边,此事定有分教。”

    吴恒心眼泪都要出来了,但知道一时半会也实在没办法,目前只能寄希望于苏锦了,于是告辞回去,苏锦命马汉护送他回书院不提。

    苏锦站在厅中细细思索,理清其中的脉络,忽然间他想起今rì白天方子墨曾跟他说到礼部为皇上龙诞选学子进贺文之事,方子墨说这几rì那曹敏在他书房内四处翻找文章,寻找合适的人选;并说,拿走的文稿中有自己和王安石等人的名字。

    苏锦仿佛摸到了一些门径,曹敏拿了这些书稿,接下来便出事了,这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呢?一念及此,苏锦周身上下宛如坠入冰窖,从头凉到脚。

    苏锦恢复过来,出厅回房,却见柔娘端着茶盅站在厅外,整个个人便如僵了一般,苏锦明白她全部听到刚才的谈话,对于柔娘来说,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平平安安的rì子过不了也罢了,这事怕是又要涉及公子爷了,搞不好牢狱之灾又要降临到苏锦的身上。

    苏锦叹口气,将她手中茶盅拿下,放在路边石凳上,伸手搂过她来,两人相拥无语。

第二零二章 众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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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锦一夜无眠,次rì一早,便赶去东城《和丰楼》将事情的原委告知晏碧云,并希望晏碧云动用衙门里的关系打探出王安石等人获罪的真正原因。

    回到书院中,居然也没人知道王安石等人的获罪原因,问曹敏,曹敏推说没打探出来,问山长,戚舜宾也说官府没有来跟自家知会,苏锦越来越觉得蹊跷,哪有这样的,抓了人却又不说罪名,难道这便是传说中的‘莫须有’之罪?但若是‘莫须有’之罪,自己又如何能够逃脱?

    苏锦索xìng不问了,众学子也是心急如焚议论纷纷,连上课都不安心了,很多人知道苏锦跟王安石魏松鹤等人关系甚笃,都跑来安慰苏锦,这倒令苏锦很是感动,原来自己的人缘还真的不错。

    到了午后时分,晏碧云亲自来到书院找苏锦,苏锦火急火燎的告假出了课堂,跟随晏碧云来到一处四下无人的僻静之处,晏碧云这才皱眉道:“事情棘手了。”

    苏锦忙道:“到底是什么罪名?”

    晏碧云噏动嘴唇,轻轻吐出几个字:“文章之祸。”

    苏锦的担心成了事实,果然是文字狱,自打有阶级统治以来,几乎历朝历代都有因文字而罹货的案例,秦皇的焚书坑儒是文字狱的开始,牵连四百多人被活埋,苏锦记得后世有个人人留辫子的王朝也曾经发生过上百回文字之祸,牵连上万人之多。

    在封建时代,说话办事稍有不慎,为上者只要看你不顺眼,你便完了;大宋政治尚算清明,文人当政,自然对于这些方面宽容的多,但是也不乏案例,其他的不说,本朝那位倒霉的柳永不就因为做了那句‘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的词,便被皇帝取消了入仕的资格,终身潦倒不堪么?这也算是一个小小的文字之祸了。

    苏锦眉头紧锁,来回踱步思索对策,忽然停步问道:“可知道具体是因为写了什么而招致祸端?又知不知道,这次的事情是谁要来查办的,是朝廷御史台还是什么其他人。”

    晏碧云道:“具体的内容不太清楚,据说是因为从书院中流传出去的策论书稿,这次的查办,据说是唐府尹一力促成,并未上报御史台。”

    苏锦心头雪亮,缓缓道:“曹敏这个jiān贼,定是他将书稿提供出去,这一切的幕后主脑都是一个人。”

    晏碧云点头道:“滕王赵宗旦。”

    “对,这正是针对我们的报复行动,没想到他竟然如此无耻,在这方面下手,不成,此事不能任由他们兴风作浪。”

    晏碧云道:“你待如何做?”

    苏锦道:“首先须得上下打点,几位义兄进去府衙恐怕已经受了各种折磨,虽说身子尚健壮,但毕竟读书出身,一旦被屈打成供,事情便无挽救余地了,须得打点并传信进去,告诉他们坚持住,我在外边好有时间想办法施救。”

    晏碧云点头道:“这事易办,奴家可去办理,我那朋友在应天府中大小也算是能说话的,只是你又有何办法能营救他们呢?”

    苏锦道:“其他的事你就别管了,你不能涉入太深,万一牵连到你,我便万死莫赎了。”

    晏碧云嗔道:“你怎可说这样的话,你我之间说这些忒也多余;只是听你语意,似乎是毫无把握啊。”

    苏锦点头道:“我确实没太大把握,一介草民跟大宋王爷相斗,何来胜算?何况他的周围还有那么多的爪牙。”

    晏碧云道:“既无把握,何不从长计议,免得不可收拾呢?”

    苏锦握住晏碧云的手道:“晏姐姐,你是了解我的,我的脾气就是如此,认准了的事便是一倔到底,此番几位兄弟陷落官府之手,我若不戮力去救,猥琐求全,这一辈子怕是都要在自责中度过了;况且,滕王有怎会放过我,无论从私心到大义,我都不得不去做,你可明白我的心么?”

    晏碧云看着苏锦,轻声道:“碧云自然明白,只是你想如何去做呢?莫如派人通知伯父大人,请伯父大人出面或可有转机。”

    苏锦摆手道:“怕是行不通,一来京城应天两地相隔千里,来回信笺快马也需五六rì方能抵达,王兄魏兄如何能挨得过这几天的酷刑,如果咬牙不招供,怕是救出来人也毁了;再者伯父大人乃是三司首官,此事根本不在职权之内,政事堂首相乃是吕夷简,跟晏大人又是面和心离,三司使管御史台的事肯定不妥,而政事堂自然会借机滋事,反倒给晏大人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此事行不通。”

    “那如何是好。”晏碧云知道这会子远水解不了近渴,确实行不通。

    苏锦沉思一会,道:“为今之计,我一人力量有限,可纠结众学子去衙门请愿,或可利用幽幽众人之口来阻住他们进一步行动,毕竟学子文章中的便有偏颇之词,也不至于获罪,最多申斥一番便罢了,哪有上手就抓人的;而且也不知道他们是否断章取义,取得是哪些字句为据,弄明白了也好据理反驳。”

    “请愿?这能成么?”

    苏锦沉思道:“起码可以迫使他们公布案情始末,便于施救,而且可以大造舆论,堵塞言路乃是朝廷大忌,加之此举乃是狭私报复之举,非御史台所为,舆论之力或可奏效。”

    晏碧云还待再说,苏锦伸手制止住她道:“晏姐姐,我知道你关心我,此事我确实没把握,但此事不得不为,我只求姐姐一件事,若我这次不慎也卷入其中,能救则救,切莫强来,以免将你自己和令伯父卷入其中,但求姐姐将我宅中之人送回庐州去,家中老母也求你代为照看,苏锦但得有见天rì之rì,定当结草衔环以报。”

    晏碧云听了这话,心头剧震,双手反握苏锦之手道:“郎君何出此言,你若有事,碧云如何能独活,你且去做,若有事端,碧云必与你同生共死。”

    苏锦心头感动,轻轻捏捏她冰凉的小手,转头大踏步的去了。

    书院中闹开了锅,苏锦将王安石等人因文章中的字据获罪的消息告诉众学子之后,众人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自太祖爷宣布文治天下以来,还从无一例因写文章而获罪的。

    当苏锦隐晦的将文章是曹讲授搜罗出来交给官府的事情透露出来之后,众人更是义愤填膺,骂声不绝。

    下午的课已经没法再继续上下去,没有人能安心在坐在堂上听课了,讲学的先生们意识到了这一点,隐隐听到原因之后,也是气愤咬牙不已,但身为教席不能学子们一般的怒骂叫嚷,只能宣布自修然后去书房生闷气。

    苏锦和吴恒心两人趁机暗中推波助澜,大肆将此事发酵,直到让众人感觉人人自危,今后再不敢胡乱说话写文章的地步,苏锦才提出来要大家集体去衙门请愿问案,若真是言辞侮辱大宋和圣上,有反动之语,则无怨官府拿人,若是只是断章取义,须得立刻放人。

    众人反应不一,有的担心的道:“这事弄不好会惹祸上身,此事可大可小,小了甚至不值得一提,若是大了,治咱们啸聚之罪也是可以的。”

    苏锦道:“纯属自愿行为,不愿去的可以不去,只是我想问大家一句,若衙门当真是无故拿人,断章取义之言也作为凭据,然则rì后你我还可读书入仕么?终rì惶惶自危,干脆买个壳缩进去当缩头乌龟算了,还奢谈什么报效朝廷,光耀门楣。”

    吴恒心附和道:“苏锦说的对,此事不是为王安石等人而为,而是为了我等自身而为之,这个道理俺老吴都懂,你们倒不懂,一个个的怂包松花蛋。”

    众人大翻白眼,但也不得不承认他说的在理,于是苏锦趁热打铁,约法三章,规定到时候不许乱骂乱砸,不许冲击衙门,不许口出忤逆之言,只要求公布案情,公布证据,不能不明不白的拿了我书院学子云云。

    众人尽皆答应,于是五六十人跟着苏锦浩浩荡荡的出了明伦堂往外行去,不少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也跟着加入,更有希望看都苏锦等人吃瘪的学子也跟着加入,到了门口之时,已经浩浩荡荡近百人之多。

    得到消息的曹敏忙带着几名手下小吏前来阻止,但是哪里阻止的住,众人本来就对他有气,此刻见他还是出言不逊一副凶狠的嘴脸,个个白眼相向。

    苏锦只一句话就击溃了曹敏:“曹大人,还不去翻找我等的诗文去找茬子去,在这里浪费您的时间干什么,没准还能藉此官升三级,大富大贵呢。”

    曹敏知道事情败露,只得眼睁睁的看着苏锦率着众人远去,一转念间,赶忙叫来车驾,他要赶紧去衙门和藤王府提前报告,要提前做好准备。

第二零三章 静坐

    曹敏坐马车比众人走的快,学子们尚在路途之中时,应天府衙门已经得了消息,唐介火速派人汇报王爷,同时调集人手前往衙门前的广场,以防有变故发生。

    苏锦等人赶到衙门前的广场上的时候,广场上已经调集了一两百人的衙役和厢兵,排排站立,手握刀枪严阵以待。

    学子们没见过这种阵仗,心中都有些发怵,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苏锦对众人道:“诸位放宽心,我等是来请愿的,可不是来打架的,只要我等遵守适才所提之约法三章,便没什么好怕的,衙门是大宋的衙门,难道还能无缘无故的打杀我等不成。”

    众人听他说的在理,心中惊慌稍定,苏锦叫众人在阶下等候,自己缓步上了阶梯,来到衙门口的数名守卫面前抱拳道:“几位差爷,我等乃应天府学子,有事求请唐府尊会见,还请差爷禀报一声。”

    一名班头摸样的衙役上下打量苏锦两眼,皱着眉道:“你等不好好在书院读书,纠结这许多人来衙门口作甚?府尹大人不在府内,你等请回吧。”

    苏锦笑道:“既然如此,我等便在此等候,唐府尊什么时候回来,我等便等到什么时候。”

    那班头斥责道:“哪有这个道理?府尊大人一夜不回,你们还等一夜不成?”

    苏锦点头道:“正是如此,我等誓要见到府尊大人。”

    那班头哂笑道:“你要见有个屁用,还需府尊大人愿意见才成,听本人一句劝,你看看这衙门口,厢兵衙役捕快这么多,你们这帮手无缚鸡之力的学子能有什么作为?惹恼了府尊大人,一声令下你们个个都要吃皮肉之苦,这是何苦,家中父母省吃俭用供你等读书容易么?却来此闹事。”

    苏锦哈哈大笑道:“光天化rì之下,朗朗大宋乾坤,我等只是来求见府尊大人,一不闹事,二不逾矩,府尊大人会下令拿我们么?若真如此,他的乌纱帽还想要么?至于如何读书之事,我等身为学子自有分寸,倒不劳差爷费心了。”

    那班头嗔目道:“不听我之言,吃亏在眼前,当我没说,你们爱等便等,只是害的爷爷们跟着你们受罪,本来今rì约了人去耍,都是你们这帮不安分之人给闹腾的,府尊大人急招我等回来看着,真他娘的晦气。”

    苏锦冷笑道:“方才还说府尊大人不在府中,这会子又说是府尊大人召你等回来的,这可不是自相矛盾么?若要想得空闲,还不如通禀一声为好。”

    那班头吐了口吐沫道:“你倒是会抠字眼,府尊大人就在府中,那又怎样?要见你等早就出来了,还用我等去禀报么?你们不就是为了拿了你们书院你个人才来的么?我就搞不懂,这事你们也敢闹?那几人可是重罪,据说写了诋毁圣上和朝廷的文章,这样胆大包天之人,你们也敢来替他们说话,真是好rì子过腻了,府尊大人算是宽容的,若是我当了府尊大人,二话不说先统统将你等抓起来拷打一遍再说。”

    苏锦哈哈笑道:“这就是你只能当看门狗的原因所在,凭你这言行只能当这个差。”说罢转身下阶,跟此人多说无益。

    那班头发怒起来便要动手,被身后的一名衙役一把拉住,在他耳边道:“罗班头,莫忘了大人的交代,他们不动手,咱们若动手打人,怕是要挨罚的。”

    那罗班头气呼呼的呸了一声,看着苏锦的背影骂道:“直娘贼,别落到老子手里,到时候要你好看。”

    苏锦充耳不闻,径自来到阶下人群中,众人纷纷围上来问情况,苏锦道:“府尹大人就在府中,不过他不愿意出来见我等,有些棘手。”

    一名学子道:“此事定然有蹊跷,若非官府心虚,为何避而不见?”

    众人纷纷点头道:“对对,定然如此。”

    苏锦笑道:“若真如此那便更好了,我等便在此等候,大人什么时候见我等,我等什么时候离开,莫吵莫闹,静坐等待。”

    吴恒心道:“光坐着有什么用?他们闭门不出,难道就这么僵持住么?”

    苏锦微笑道:“静坐此处便是一种抗议态度,而且我相信,不出一个时辰,此事便传遍全城,城中百姓好奇的便会来围观,人群聚集越多,造成的影响越大,到那时就不信大人们能坐的住。”

    众人听了,均觉有理,于是纷纷在阶下一片空地上席地而坐,直愣愣的看着衙门四周,静默无语。

    一刻过去、半个时辰过去、一个时辰过去了,果真如苏锦所料,应天府百姓闻听他们引以为傲的的应天书院学子在衙门前静坐请愿之事,纷纷跑来围观,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衙门前的广场上的人越来越多,人们纷纷指指点点交头接耳的议论。

    “刘老二,这是咋回事啊?这些学子们怎地一个个的坐在衙门口跟个木菩萨一样。”

    “哎,你是不知道,听说昨夜衙门去应天府拿了几个学子,也不公布犯了何罪,也不公布罪证,其他学子们不满,便来打探案情,谁知道府尊大人避而不见,便成了这个样子了。”

    “这可奇了,既拿了人,总要公布案情,避而不见算个什么事?”

    “就是,而且你看看,这么多衙役兵卒在此严阵以待,这不是小题大做么?出来解释一下不就完了么?这帮学子是读书人,难不成还会cāo刀子杀人不成,也不知府尊大人是怎么想的。”

    “这他娘的官府,就是欺软怕硬,老子店铺月月被那帮地痞sāo扰,每月辛苦赚的银钱要交一半上去当什么盘子费,告到官府,也没见衙门出一兵一卒去管,这会子对付手无寸铁的学子们倒是兵强马壮,cāo.他娘的。”

    “嘘……你不要命了么?发牢sāo也不看看地儿,要骂娘也找个僻静地去骂,到处是官兵,你这不找死么?”

    “……”

    众人议论纷纷,官差和士卒们都听得真切,眼见人群聚集太多,近数千之众,将广场周围围得水泄不通,又听了这些议论,不免感觉有些头大,万一乱了起来,这区区一百多兵卒可镇不住,于是带队的都头赶紧进府衙去向唐介禀报。

    不到一会,衙门口便出来好几批人,同知、府丞、主薄等一批批的流水般的出来劝解学子们回去,但苏锦怎肯就此罢休,这些人都推说不知王安石等人所犯何事,这种敷衍的态度如何能接受。

    太阳渐渐落下,大地暮sè四起,周围已经点起风灯火把来,学子中有的实在打熬不住,悄悄退出静坐队伍,溜之大吉;苏锦没有指责他们,这事本来就是自愿而为,他们有些人就是来凑热闹的,也无需在意此事,到了初更天之时,静坐的学子只剩下了五十余位。

    秋夜微凉,风起时吹得穿着单薄的学子们身上有些瑟瑟之意,加之饥肠辘辘,士气有些低落。

    苏锦正打算叫吴恒心去买些吃食来,忽见广场东首,四位胖大小厮抬着两只大桶吆喝着走来,士卒们上前阻拦,小厮们道:“我等是来送饭的,军爷不会连这个都要管吧。”

    士卒们当然不会管这事,那些小厮将大桶抬到学子们的面前,拱手道:“诸位公子爷,有人命小人等送来米饭菜肴肉丸汤,请诸位公子快快用食吧。”

    众人狐疑的看着苏锦,有人问道:“是哪位善人行的这般善举。”

    小厮们闭口不答,苏锦道:“吃便是,莫问其他,来来来,我先来碗肉汤。”

    众人饥饿难耐,闻到肉汤的香气,个个肚子咕噜噜直叫,纷纷拿碗筷盛饭菜便食,不一会儿,饭尽汤罄,饥饿之中,白米饭、家常菜、肉丸汤,比那山珍海味、莲子燕窝、人参汤还要吃得爽快。

    一名送饭小厮趁人不备,往苏锦手中塞了一张纸条,眨眨眼朝东北角一撇嘴,随即吆喝其他三名小厮,抬起空桶走了。

    苏锦顺着他努嘴的方向望去,只见一座两层小楼的二楼窗口处亮着灯光,几个纤细的身影立在窗口朝这边张望,夜晚看不清面目,但苏锦知道那是晏碧云和柔娘浣娘小穗儿等人。

    低首就着昏暗的灯光打开手中纸条,一行清秀字迹映入眼帘:君如磐石,妾似蒲苇,莫言成败,生死相依。

    苏锦眼中雾气升腾,轻轻将纸条撕得粉碎,扬起在空中抛洒,纸片飞舞,落的苏锦满身都是。

第二零四章 生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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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饱喝足了的学子们依旧坐下静候,衙役和士卒们却还是饿着肚子,府尹大人也不派人来送饭换班,惹得他们愤愤不平,腹诽不已。

    苏锦觉得这么干坐着也确实无聊,想了想忽然灵机一动,对众学子道:“诸位师兄师弟,看来短时间内知府大人是不愿意出来了,不如我等温习所读之书,一来免除困乏,二来温故知新,也不耽误课程。”

    众人连声叫好道:“但不知温习哪一门哪一课呢?”

    苏锦道:“需熟记诵读之科皆可温习之。”

    “苏师弟,还是你来选吧。”众人道。

    苏锦仰头思索片刻,然后开口道:“就诵读‘防民之口,甚于防川。’那段如何?”

    众人知苏锦之意,均点头答应,苏锦起了个头,众人齐声诵道:“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川壅而溃,伤人必多,民亦如之。是故为川者决之使导,为民者宣之使言。故天子听政,使公卿至于列士献诗,瞽献曲,史献书,师箴,瞍赋,曚诵,百工谏,庶人传语,近臣尽规,亲戚补察,瞽、史教诲,耆、艾修之,而后王斟酌焉,是以事行而不悖。民之有口,犹土之有山川也,财用于是乎出;犹其有原隰之有衍沃也,衣食于是乎生。口之宣言也,善败于是乎兴。行善而备败,其所以阜财用、衣食者也。夫民虑之于心而宣之于口,成而行之,胡可壅也?若壅其口,其与能几何?”

    这段话是出自chūn秋时期鲁国盲人文学家史学家左丘明所著的《国语?周语上》,这是其中的《邵公谏厉王弭谤》篇,讲述的邵公劝谏周厉王大开言路不要因言治罪堵塞进言之路的故事,当然故事的结局是周厉王不听,结果三年后就被赶下了台。

    苏锦特意挑选这一段的意思就是讽刺应天府用文章中的子句来罗织罪名,并且听不得批评之语的意思。

    五六十名学子齐声诵读,声音响彻衙门广场,忽然想起的朗朗诵读声吓了周围的衙役们和百姓们一跳,有听不懂的乱骂道:“之乎者也酸的掉牙,这帮百无一用的书生倒是会穷开心。”

    更有许多人是听得懂的,细细辨别语意之后,露出会心一笑,不由的暗赞这帮学子有胆sè有机智,借古讽今倒是用的正在刀口上。

    高亢的诵读声直传入府衙内,唐介本就在大堂内闷坐,随时注意前面的举动,听到读书声传来,皱眉道:“外边何人喧哗?师爷去看看。”

    师爷忙提着下摆趋步到衙门口打探,片刻之后回来禀报道:“大人,是那帮闹事学子,百无聊赖在那读书呢。”

    唐介道:“哦?居然还满有闲情雅致,读的是什么?可听得一句半句?”

    那师爷道:“小人也没听的太清楚,似乎是什么‘防民之口甚于防川’,什么‘夫民虑之于心而宣之于口’还有什么……”

    “砰”的一声,唐介将手中茶盅重重摔在地上,怒骂道:“这帮刁民,这是在诽谤朝廷啊,将皇上比作昏聩暴戾的周厉王,这还了得?看来不给他们点苦头吃是不行了,师爷,去传令蒋都头和罗班头,将他们统统抓起来,不给他们点颜sè看看,他们便不知道收敛。”

    师爷吓得一哆嗦,半晌没挪步子,唐介怒道:“怎地还不去?”

    那师爷忙拱手道:“府尊大人,莫逞一时之气啊,此事须得三思啊。”

    唐介皱眉道:“此话怎讲?”

    师爷道:“府尊大人容禀,这帮学子只是在读书而已,这段话若是老朽还没糊涂的话,记得应该是左丘明的《国语》,天下书院均读此书,书中字句可不足以为治罪之凭据,若是诵读此段话便获罪,天下千万学子,岂非人人有罪?”

    唐介听他说的有理,默不作声。

    “再者说,外边数千百姓围观,这些学子虽行为乖觉,但可是没乱动乱骂,连衙门的台阶也没上一层,只是静坐阶下空地,大人不见他们已经惹得众百姓议论纷纷,这么一抓,岂不是更教别人有了说道。”

    “议论便议论,难道本官怕了这帮泥腿子不成?”唐介心里认同,嘴上兀自嘴硬道。

    “话虽如此,大人自然不会因为他人诽谤之言便失了威严公正,只是人多口杂,若是有人嘴巴犯贱将这些事捅到转运使大人那里,岂不是费一番口舌么?”

    师爷弓着身子宛如一只老虾米,捋着胡子在唐介耳边如是道。

    “那依你之见该如何?难道任由这帮学子在衙门外讽刺本官不成?瞧他们那架势,今夜怕是要闹腾一夜了,本官如此纵容,今后如何治理这应天府?”唐介气哼哼的道。

    师爷捻着胡须沉吟道:“大人是不是一定要出了这口气才行?”

    唐介听他话中有话,仰头道:“你有办法?”

    师爷诡异一笑,俯身在唐介耳边窃窃而语,末了道:“大人以为此计如何?”

    唐介拍案而起,哈哈大笑道:“老东西,真有你的,这招绝对够劲,姜还是老的辣呀。”

    师爷躬身道:“府尊谬赞,老朽只为府尊大人分忧,其实府尊大人冷静下来,自然会另有良策,老朽只是抛砖引玉罢了。”

    唐介点着师爷的鼻子嘿嘿而笑道:“马屁功夫见长,老东西,不枉跟着本官一场,这样,你辛苦一趟,去趟王府,将此计献于滕王殿下,请他示下,然后再动手。”

    师爷一愣,旋即释然,拱手道:“老朽这便去请王爷示下,若是能讨个手谕便最好了。”

    唐介微笑道:“你便是本官肚子里的蛔虫,去吧。”

    师爷转身出了衙门,心里暗骂道:“直娘贼的,当真是老jiān巨猾,死活拉着滕王下水。”

    唐介起身来到院中踱步,看着天上升起的残月,喃喃道:“本官可没那么傻,王爷你缩着不出面,本官岂能容你抽身事外,你若不答应,我立马就放了那四人,也免得惹一身sāo。”

    ……

    近二更时分,衙门口依旧灯火通明,围观的人群有的散去,更多的却络绎不绝的围拢过来,有些人是为了看看此事的进展如何,有的人却只是把这件事当成一个乐子来看,当然进青楼逛勾栏更有趣味些,但是那是要花大把的银钱的,哪有这免费的热闹好看。

    而且,还可以顺便挤挤摸摸人群中的女子,虽然看热闹的女子大多是普通人家大手大脚的女子,比不得青楼勾栏女子sāo.媚入骨仪态风流,摸捏之际也不像那些女子一般娇嗲发嗔的惹人遐思,只会换来白眼和怒视,甚至于身边男子的老拳,但相对于躺在床上想心思打手铳来说,已经是极大的乐子了。

    应天书院的学子们也够韧劲,硬是齐声诵读文章读了大半个时辰,从《国语》到《论语》,从《孟子》到《老子》专拣那些挖心窝子的话诵读,听得明白之人哈哈大笑,把个唐介气的半死。

    就在此时,人群中挤出三三两两书生打扮的人无声无息的加入静坐的行列中,人数约莫有二三十人,众书院学子也没有在意,还当是这些人出于义愤也加入其中;苏锦也没有在意。

    二更敲过,这些人忽使眼sè,纷纷站了起来,猛冲到队伍的前列;众学子愕然相顾,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

    苏锦猛然感觉到了一丝不妙,起身正待出言阻止,但是已经为时已晚,眼睁睁的看着这帮人跨上台阶朝衙门口冲去。

第二零五章 乱局

    衙门口的衙役们见势头不妙,赶紧上前阻拦,那帮书生打扮的人忽然一个个从怀中掏出尺许长的木棍,照着衙役们没头没脸的便是一顿乱打,衙役们哪里想到这些看似文弱的书生学子会怀藏凶器暴起伤人,猝不及防之下被放倒了几个。

    阶下苏锦和真正的应天府书院学子们都傻了眼,不知道这伙人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衙役罗班头头上滴着血,用手捂着大声喝道:“造反么?你们造反么?”

    书生中的一名穿长衫的胖子骂道:“直娘贼的,打得就是你们这些狗rì的当官的,敢随便拿了我们书院的学子,叫那姓唐的狗官出来说话。”

    衙役们没得命令,也不敢胡乱抽刀砍人,只是将刀抽出之后虚夸乱劈,堪堪阻住那伙人的前冲之势,双方僵持在台阶上,互相吵嚷叫骂,有人赶紧进大堂禀报知府大人。

    苏锦脑子里急速的运转,目前的状况超出了自己的意料,也不知从何处冒出来这么一股子人,自称书院学子,但是却一个不认识;猛然间,苏锦意识到问题的严重xìng了,刚想提醒大家赶快撤离,却见衙门口台阶上府尹唐介矮矮的身形出现了。

    唐介面罩寒霜,大声喝道:“宋捕头、罗班头、厢兵蒋都头何在?”

    三人闻声趋前抱拳道:“卑职在。”

    “应天府书院学子冲击衙门暴.乱伤人,本府宣布他们为暴民,即刻率所属人马将他们全部捉拿,一个也不准跑了。”

    “遵命。”三人火速下达命令,四周兵士衙役捕快纷纷涌来,刀剑出鞘寒光闪闪,呵斥声响彻夜空,只几息时间,便将煌煌站立的五十余名学子统统围住。

    手无寸铁的学子们如何能反抗,即便是能反抗,此刻也绝不能反抗,府尹大人宣布他们为暴民,一旦稍作反抗,定是身首分离之祸。

    围观的众百姓张着嘴巴看着这一切,眼见如狼似虎的士卒和官差将五十多名学子一一反手捆绑起来,惊讶的无以言表。

    “这帮学子也太胆大了,居然敢冲击衙门,这可是杀头大罪啊。”

    “是啊,是不是昏头了,无论怎样,冲击州府衙门携带凶器打伤官差之事绝不可为啊。”

    “先前还诵读诗书读的好好的,怎地忽然就闹将起来了,少年人太过冲动,这下被唐府尹宣布为暴民,可怎生是好。”

    “……”

    也有人觉得事有蹊跷,好端端的怎会有这等事端发生,这些先来的学子们数个时辰都规规矩矩的,后来的一些书生摸样的人坐了没一盏茶的功夫便暴起伤人,这里边究竟是怎么回事。

    但眼见为实,眼前的事实不容置疑,正是学子们先动的手,在这种情况下,唐府尹宣布他们为暴民也在情理之中。

    人群的叹息声议论声嗡嗡不绝于耳,此时的衙门台阶下已经乱作一团,冲到台阶上打人的那帮书生趁乱发声喊四散逃离,众士兵衙役忙于擒拿阶下五十余名学子,竟然措手不及让他们逃入黑暗之中。

    唐介制止住准备追赶的官差们,喝道:“先拿了阶下之人,这些人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命四城守卫关闭城门,即刻在城中搜捕,关门捉鳖,他们能飞上天去?”

    众士卒官差齐声应诺,合力将阶下举子纷纷擒拿捆绑。

    “拿了多少暴民?”唐介道。

    “一共五十三名暴民。”宋捕头回禀道。

    “祸首苏锦可在其中?”

    “大人……指的是哪一个?”宋捕头当然不明白唐介指的是苏锦。

    “适才本府得到禀报,一名青衫黑巾的少年在此上蹿下跳妖言惑众,他不是祸首谁是祸首?蠢材。”

    宋捕头忙探头在人群中寻找,却没找到府尊大人所说的那样打扮的学子。

    唐介感觉到不对劲,亲自下了台阶,将一个个绑的像即将上笼屉的东城湖闸蟹一般的学子们一一审视,来回辨认数遍,终于失望,唾口骂道:“居然让他给跑了,一群蠢材。”

    宋捕头忙道:“府尊大人息怒,四城城门一关,他能跑到哪去?小人这便张榜画形在城中搜拿,定教他插翅难飞。”

    唐介恨恨不已,想想也只能如此,挥手道:“将这些暴民押解进府牢,着郭提刑逐一审讯拿了口供,报于我知;令你等全城搜捕漏网之鱼,务必将祸首苏锦捉拿在案。”

    ……

    昏暗的小巷里,三个黑影快速的奔跑着,前面的两人几乎要将后面的那人拉的脚不离地了。

    拐过一个巷尾,眼前出现一条城中小河,模糊的月光下,一脸马车停在河边的绿柳小道上,三人直奔马车而去,直到到了车前,才停下脚步。

    “公子爷,快上车吧,先随晏东家躲起来,不出意外的话,满城便要大搜捕了。”

    苏锦喘了几口气,压抑住心中的烦闷,此刻并无良策,但就这么灰溜溜的躲起来,却实在是不甘心,手扶着车壁犹豫不决。

    “苏锦,上车吧!先避了风头再说,此刻被拿进去,便百口莫辩,只能等死了。”车厢内晏碧云的声音传来,同时伸出一只雪白的手臂抓住苏锦的胳膊往里拉。

    苏锦被这句话提醒了,转头对那两人道:“王朝马汉,速去找那几个带头闹事的人,我见到他们并没有被捉,这事须得找到他们,才能有分较。”

    王朝拱手道:“公子爷,此事赵虎和晏东家的三名手下早已去办了,怕是现在已经得手了。”

    苏锦点头道:“不错,知道动脑子。”

    王朝挠头道:“小人可没这脑子,是晏东家吩咐的,别多说了,我等还要去接应一番,城中马上就要乱起来,万一失手,那可麻烦。”

    苏锦不再犹豫,转身上车,王朝马汉对视一眼,沿着河边小路直奔衙门东北角而去。

    马车内苏锦一言不发,只任由晏碧云握着自己的手,沉默不语;晏碧云担忧的看着苏锦,不知道怎么安慰他才好,她知道苏锦此刻的内心一定是充满了自责和愧疚,一着不慎,竟然将五十余位学子们陷入万劫不复之境,苏锦骄傲的内心,定然承受了巨大的打击。

    “苏锦,莫要难受,此事错不在你。”晏碧云苍白无力的道。

    “那些闹事之人显然是安排好了的,夹杂在你们中冲击衙门,然后将你们拖下水,这是yīn谋。”

    苏锦依旧一言不发,自己怎么就没考虑到这个呢?难道自己不知道滕王唐介等人的虎狼之心么?他们怎么会任由事态发展,本意是救人,却落得这么个局面,这五十多人因自己而陷落,怎不叫苏锦痛心疾首。

    “现在只需拿了那闹事中的其中几人,逼他们招供出事情真相,此事便有了翻转的余地,你且宽心,安心到我那里躲一躲,定会有转机的余地。”晏碧云徒劳的劝解着。

    苏锦心里思cháo翻滚,此刻唯一的希望便是拿到那几个人,然后弄清真相;但即便拿到了人,此事也难于登天,这些人受的是滕王唐介等人指使,恐怕是极为不容易的一件事,须得下狠手震慑才行。

    即便拿了证据,自己将如何行事?在这滕王只手遮天的应天府中,只要进了衙门大堂,证据也就不成为证据了,现在要考虑万全,万万不能掉以轻心。

    晏碧云见苏锦一言不发,知道此刻劝解无用,轻声吩咐赶车把式加快速度,赶往《和丰楼》而去。

    应天城内,衙役捕快四处出动,大肆搜捕起来,一时间鸡飞狗跳,气氛煌煌。

第二零五章 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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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近四更天,城中经过两个时辰的折腾,终于渐渐平息下来;与其说唐介在抓逃散的众人,还不如说只在搜索苏锦一人而已,那些假冒书院学子的地痞闲汉的逃走是事先便安排好的。

    南城苏锦租住的宅第内接连去了几波衙役和兵卒,可是除了两位厨娘和卧床休养离不开的老蒋夫妇之外,其他人全部都不在。

    衙役们对着几位吓得浑身发抖的下人喝问了半天,所问和所答均驴唇不对马嘴,只得胡乱打砸一番,顺手洗劫了些财物走人,留下两个暗哨,暗中盯着宅子,一旦苏锦逃回即刻捉拿。

    《和丰楼》也未能幸免,唐介等人早就听到传闻说这个苏锦和晏家女东关系不一般,这个地方自然不能放过,但晏碧云是晏殊的侄女儿,若是横着膀子这么一来,惹的晏殊翻脸,那也是一个大麻烦;所以搜查的众人只是走了个过场,将酒楼上下院子花园兜了一圈便走了,连晏碧云的闺楼的楼门也没迈一步。

    即便如此,晏碧云还是气的脸sè发白,冷言要那带队之人传话给唐府尹,此事定将告诉伯父大人,连《和丰楼》都敢来搜,这事没完;晏家护院也差点跟那些衙役们起了冲突。

    苏锦和小穗儿、浣娘、柔娘等人全部都在闺楼上,苏锦整个个人傻傻愣愣的坐在凳子上垂首沉思,外边的吵嚷声似乎和他一点干系没有;小穗儿柔娘等人都很是担心,爷这回怕是吓傻了,不说不动一个时辰了,跟他说话就像是在跟木头说话一般,连晏东家也束手无策了。

    苏锦在脑海里检索着所有的记忆,想找出一个应付目前局面的最佳办法,他还从未如此认真的考虑过一件事情,这件事太重要,不光关乎自己的安危,还关乎着数十名师兄弟的安危,他不得不慎重。

    蜡烛燃尽一只,又换了一只,明暗的火光中,屋内晏碧云,柔娘,浣娘,小穗儿,小娴儿等众人围了个半圈,个个面带愁容的看着苏锦对着跳跃的烛火发愣。

    烛火扑的一跳,不知何处飞来的一只飞蛾抖着粉翅从火光中一掠而过,居然安然无恙的飞走了,苏锦眼皮一抖,双目忽然亮了起来。

    “他们怎地还没回来,别是出了什么事吧。”苏锦忽然开口道。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打破了房中的寂静,众女吓了一跳,狐疑的看着苏锦。

    “他们怎地还没回来,别是出了什么事吧。”苏锦重复道,端起桌上凉了的茶便喝。

    众人松了口气,真的是苏锦在说话,看来没有坏了脑子。

    小穗儿道:“老吴他们已经出去寻了,想是适才城里乱,躲到什么地方避了避,这会子应该要回来了。”

    苏锦点点头,想了想道:“趁着现在的空暇,我有几句话交待一下,你们都听好了。”

    众人心头一凛,这话听着有点别扭,像是在交待后事的样子,小穗儿忍不住道:“公子爷……你……”

    苏锦举手示意她不要说话,眼光缓缓从众女脸上扫过,声音低沉的道:“我已经决定明rì一早要做一件惊世骇俗的事情,此事若成,大家便安然无恙,若不成,后果我也不敢想,所以我觉得有必要做一些交代。”

    晏碧云皱眉道:“你可别乱来,此事还没到不可开交的地步,轻举妄动是不智之举,明rì一早我便派人送信给伯父大人,他定有办法解决此间的事情,你且宽心在此住几rì。”

    苏锦摇头道:“晏姐姐对我真心实意,即便此事也是极力维护,让苏锦感激不尽,但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我怎能如你所说的在此安心躲藏,同窗学子已经尽数被拿,一rì之内,从堂堂学子沦为阶下之囚,而我岂能躲在这闺楼内苟且等他人施救,即便晏大人救了我,rì后教我如何立足于天地?所以我必须主动出击。”

    晏碧云默然无语,苏锦说的是实情;这个世上,你可以没钱,但你不能没有骨气。

    没钱却有骨气别人可以说你:君子固穷;

    你可以无权无势,但你一定要有担当;只要有担当,哪怕是平民汉子照样可以被赞: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

    你无钱无权势却又怂包软蛋毫无担当,这世上就没有你出头的rì子了,你只能每rì蝇营狗苟,像个行尸走肉般的过rì子。

    晏碧云明白,苏锦若是这样的人,那他也不是自己能够倾心相爱的那个苏锦了,那样的苏锦,还不如一个死人。

    “可是……公子爷,你怎么能斗得过他们呢?这次他们可是处心积虑的下了个圈套,想自己解决,如何能够?”柔娘快要哭出来了。

    苏锦展颜一笑,道:“鹿死谁手,犹未可知,你们也别问我想了个什么办法,我苏锦脑子里出来的东西即便是不起逆转xìng的大作用,也会让他们不得安生;放心吧,相信我,公子爷什么时候让你们失望过。”

    苏锦这番话倒不是吹牛皮,无论是诗词文章、生意处事方面,苏锦倒还真没让人失望过,除了有时候犯二,干些惊世骇俗之事,其余作为倒是别人拍马也追不上的。

    “既如此,你有话就说吧,我们都听着呢。”晏碧云知道苏锦是不会告诉她们是什么办法了,反正打定主意同生共死,倒也不在乎这些。

    苏锦感激的看了晏碧云一眼道:“明rì一早我便要去办事,此番能起奇效则没什么好说的,若是不慎失手,我只求你们三件事,第一件,柔娘浣娘小穗儿,你们须得替我在老夫人面前尽孝,待老夫人归天之后,苏记产业分五份,你们三人各得一份,另一份赠与几位大掌柜养老,剩下来的一份留作打赏遣散之资;第二件事,今后你等若嫁人生子,留一子改为苏姓,延我苏家香火,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不能对不起苏家,不能让苏家香火断绝在我的手中;此子不经商不入仕,耕读度rì即可。”

    众女早已哭成一团了,没想到苏锦真的在交待后事,这让人如何能接受。

    “第三条,这件事便拜托晏姐姐,我母在世期间,烦请晏姐姐多多照顾苏记产业,以免经营不善为jiān人侵占,让我母晚景凄凉,她们这方面都不如你,所以请晏姐姐多费心。”

    柔娘忍着眼里的泪花道:“公子爷怎可如此?你这是在拿刀子剜我们的心么?”

    苏锦笑道:“答应我,明rì我便毫无牵挂的行事,也免得畏首畏尾不能发挥。”

    柔娘浣娘小穗儿哭的跟泪人一般,纷纷道:“公子爷再考虑考虑,忍耐几rì不好么?晏大人不会坐视不管的;晏姐姐劝劝公子爷吧。”

    晏碧云微微点头,平静的道:“你去吧,奴家自然答应你,家中之事奴家自会安排。”

    众女惊愕的看着晏碧云,这时候怎会任由苏锦去冒生死大险,居然说出这种话来。

    苏锦和晏碧云对视一眼微微一笑,两人心心相印,意会于心。

    “你若是有事,奴家安排好你苏家众人之后,便与你共死!”晏碧云微笑着想道:“你死了,我岂能独活。”

    “我要随公子爷去,你去哪儿,我便去哪儿?便是去黄泉路上,小婢也要跟公子爷一起去,哪怕是端茶递水,吓吓小鬼儿。”小穗儿哭道。

    苏锦笑着捏捏穗儿的小脸蛋道:“别这么悲观,其实公子爷办事还是有分寸的,只是怕万一而已,都去睡吧,我等王朝他们回来,这一夜,要做的事情很多,我怕时间不够用呢。”

    众女焉肯去睡,都执意要在这陪苏锦,苏锦无奈,只得任由她们去。

    四更一刻,后院异声响起,苏锦探头去看,正是自己期盼的晏家伴当和王朝等人回来了。

第二零六章 逼供

    苏锦赶忙下楼朝园内迎去,只见王朝等人从院门口的两辆马车上抗下三个大口袋来,口袋中活物扭动呜呜作响,显然是抓了人装在袋中。

    待人全部进了花园,小娴儿仔细的将门锁好,将钥匙收回,揣在腰间;赵虎伸手便要解布袋的扎口,苏锦赶紧伸手制止住,低声道:“眼睛绑了么?”

    赵虎摇头道:“没有,绑了手脚塞了口。”

    苏锦皱眉四下打量,转头问低声问小娴儿道:“可有单独的房子?不能教这些人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众人这才明白苏锦之意,不由的佩服他心思缜密,小娴儿伸手一指西北角一处低矮的房舍道:“那边有一间花房,不过里边放着工具和花肥,久不进人,怕是气味不好。”

    苏锦点头道:“就是那儿了,有劳姑娘拿几只蜡烛来照亮。”

    小娴儿转身去楼上寻蜡烛去了,苏锦一招手,几人抬着三个袋中人往西北角花房而去。

    推开小门,借着烛光和灯笼的亮光,可见屋子里堆满花肥和锄头铲子等物,花肥是豆渣饼拌着牛粪的混合物,掀开盖在上面的油布,刺鼻的气味熏人yù呕,苏锦命人将灯笼挂在墙上,又点起四五根蜡烛来,小屋内顿时大放光明。

    “关上门,解开袋子口。”

    赵虎利索的提起一只布袋仍在苏锦面前,伸手将袋口的麻绳一拉而断,剥开布袋,露出一个手脚攒蹄捆在一起的白衣人来;此人的穿着打扮还是一副书生的样子,长衫方帽,只是脚下的鞋子泄露了身份,那是一双牛皮靴子,穿长衫而穿靴子,显然是个假冒的货,总不能说他审美观独特吧。

    那人乍见灯光,眼睛适宜不了眯了起来,嘴里塞着乱草‘呜呜’做声,苏锦伸手将他口中的乱草团拽出,那人大口喘气,张口便骂:“直娘贼,背后耍yīn的算什么好汉,你们是谁的人,西城王秃子的手下么?”

    苏锦伸脚在他脸上猛踹一脚,那人顿时鼻血长流,苏锦冷笑道:“小爷是阎王爷的手下,今天便是来拿你归西的。”

    那人杀猪般的嚎叫,声音尖利刺耳,传出老远;王朝照着他的嘴巴子便是两巴掌,骂道:“狗贼,叫一声两嘴巴子,你不怕打便叫吧,惹毛了老子,将你这张鸟嘴用铁钎给你钎上上了锁,让你喜欢叫。”

    那人听了这么狠的招数,知道今天是碰到铁板了,乖乖的住口,趴在地上喘气。

    苏锦喝道:“抬起头来,看看我是谁?”

    那人抬起头来,一张长脸在灯光下显得惊慌失措,口鼻流着血,显得恐怖吓人。

    “爷爷,我不认识你啊,咱们远rì无怨近rì无仇,你们拿我作甚?”

    “你不认识我,我倒认识你,适才衙门前你不是自称应天书院学子么?小爷就是应天书院的学子,在书院里大名鼎鼎,上到山长下到看门的杂役,没一个不认识小爷的,偏偏你又说不认识了。”

    那人一下瘫倒在地,眼珠子乱转道:“小人,小人是前些年在书院就读的,可不是现在。”

    苏锦呵呵笑道:“脑子转的很快嘛,不说实话是不是?不给小爷面子是不是?”

    那人道:“说什么啊,我只是个读书的书生,今rì出于义愤才站出来帮人打抱不平,您可莫要错拿了好人。”

    张龙照他屁股上便是一脚,骂道:“直娘贼的,还是好人,爷爷们在jì院门口等了你一个多时辰,你这腌臜人还自称好人,官府四下搜捕你等,你倒有闲心去piáo婊子。”

    “这……”那人支吾不语。

    苏锦抬起脚挑起他的下巴,看着他的眼睛道:“最后一句问,到底说不说实话。”

    “小的……小的说的就是实话啊。”

    苏锦微微一笑,打了个响指道:“园子里花肥不太够了,今rì正好拿了你做花肥,将他埋进花肥堆里去,他不是喜欢逛窑子么?明rì就埋在牡丹花下,这叫做‘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死得其所。

    那人慌了手脚,正待说话,一把乱草堵上了嘴巴,众人掀起油布,刨开一个大坑,那人猛烈挣扎,王朝一个手刀斩在他的脖颈处,那人登时无声无息的软倒,任由摆布了。

    众人将他塞进大坑,薄薄的覆上一层花肥,留了鼻孔在外边,同时在苏锦的示意下,留了一只软弱无力的手露在外边。

    “下一个,解开袋子。”苏锦淡淡的道。

    赵虎如法炮制,将第二个布袋子啪的一下丢到苏锦面前,伸手拽开封口,露出里边一个jīng瘦枯干的病痨鬼摸样的书生打扮的青年人来。

    只见他吓的浑身瑟瑟发抖,显然是刚才的一番对话动作全部听在耳朵里,这会子吓得够呛。

    赵虎吸吸鼻子道:“那来的sāo臭味,这可不是花肥的味儿。”

    一名伴当探头朝瘦猴身上一看,掩口大笑道:“这狗贼尿了,吓尿了。”

    众人轰然大笑,纷纷探头来看,果见那人的浅蓝sè长衫下部分颜sè深的异乎寻常,这没种的东西,真的吓尿了。

    苏锦忍住笑,拿开他口中的乱草,那人忙道:“好汉饶命,好汉饶命,尽管问,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求绕我一条狗命。”

    苏锦点头道:“好好回话,自然不害你xìng命,拿纸笔来记录。”

    有人赶忙跑去闺楼上,要纸笔去,没想到不一会儿,柔娘亲自拿着文房四宝打着灯笼来了,一进门便闻到臭气熏天,但她仅仅皱了一下眉头,随及神sè如常的在一边站定,一张破旧的长几暂作桌案,铺上纸笔,凝神细听。

    苏锦见此状,也只得任由她在此,此刻时间耽误不得,四更多了,五更之后天就要亮了,还有很多的准备工作要做。

    “刚才那人你认识么?”苏锦问道。

    “谁……?”

    苏锦朝花肥中露出来的一只手指了指,挤了挤眼。

    瘦猴看了一眼,吓的面sè煞白,赶紧转头不敢再看,点头如啄米,道:“小的认识,他叫黄二狗。”

    “不用说,你们两都是应天书院的同窗学友了?”苏锦揶揄道。

    “不是……回禀爷爷,我们两没读过书。”

    苏锦点点头道:“很好,算你识相,你叫什么名字?何方人氏?”

    “小人钱狗剩,家住东门外十里坡钱家庄。”

    “说吧,今天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跑来趁机捣乱,嫁祸于那帮学子们。”

    “这个……真的是出于义愤在这么做的。”瘦猴显然知道这件事的严重xìng,抵赖起来。

    “义愤?就这么简单?”苏锦侧着头问道。

    “正是……如此,义愤所致。”

    苏锦嘿嘿一笑,抱拳道:“恭喜你了。”

    瘦猴愕然道:“您老要放了我么?”

    苏锦道:“你打的好算盘,我恭喜你的是,你可以跟那位黄二狗黄爷一起在黄泉路上做个伴了。来人,活埋了!”

    赵虎晃着膀子上前来,叉开大手一把抓住瘦猴钱狗剩的头发便往花肥堆上拖。

    钱狗剩忙大叫道:“爷爷饶命,好汉要命,这事真的不能说啊,要是说出来,我全家老小就要全部被他们杀了。”

    苏锦冷笑道:“你不说,现在就要完蛋,说了的话,我担保你全家平安无事,还会给你一大笔钱银,让你远走他乡过安生rì子。”

    那人嗫嚅道:“如何走得脱?跑到天涯海角也走不脱呀。”

    苏锦道:“实话告诉你,我等是京城皇宫里派来卧底的细作,正在搜寻应天府某些人的罪行,我说保得住你,便爆的住你,有皇上撑腰,你怕什么?”

    钱狗剩脑子里成了浆糊一团,明明此人是带头闹事的学子,怎么一下子又变成了细作卧底了。

    “你不信是么?那我问你,我若没有后台敢公然跟衙门叫板么?再看看我这些手下的身手,个个都是大内侍卫乔扮,否则为何今rì数百官兵,小爷照样安然无恙的在此跟你说话?若要活命,便老老实实的说出来,保管你全家无事,还会给你褒赏钱财。”

    钱狗剩已经完全迷失了,他紧张的大脑已经分不清青红皂白,犹豫间见赵虎的大手又朝自己的头发抓来,再看看花肥里伸出的朝他举着中指的死人手,他崩溃了。

    “我说,我全说,只求好汉能保护小人一命,家中老母幼弟还请多多看顾。”

    苏锦无声的笑了:“识时务者为俊杰,你是俊杰,定会有好的前途。说吧,不准有一字遗漏。”

第二零七章 意外之获

    钱狗剩一五一十的将事情原委说了出来原来钱狗剩和黄二狗都是东城的地痞托庇于东城一名叫赵大嘴的痞子头手下平rì也是干些收盘子费帮着打砸恐吓等等欺压百姓的事情。

    昨rì晚间正当苏锦等人在衙门前静坐闹腾的时候赵大嘴忽然召集了十几个人来交代事情还拿出了十几套书生的服饰要他们换冒充应天府学子夹在真正的学子们中间伺机煽动闹事。

    钱狗剩也没多想平rì里打架斗殴放火的事情干了不少这差事相对来说还是蛮轻松的而且赵大嘴一批赏钱洒下来竟然颇为丰厚只是提了一个要求别多问别多想只去闹腾起来官兵衙役抓人的时候便四散逃开绝对没有人会抓他们。

    于是黄二狗和钱狗剩等人便来到衙门前演了那一幕煽动别人闹事他们是没本事的骂人打人是老本行所以黄二狗领头众痞子直接去干了守门的衙役几下这些衙役平rì对他们也不甚客气也算是趁机会假公济私报复一番。

    苏锦皱了眉听完钱狗剩的叙述摇头道:“你不老实啊看来是没给你手段你恐怕还不知道小爷的手段吧。”

    钱狗剩慌得连连磕头哀声道:“爷爷小的可是知无不言了。”

    苏锦抬头道:“拿铁钩来这人要充好汉便成全他;他不愿说便一辈子别说将他舌头勾出来用刀子齐根割了。”

    张龙应了不知从何处弄出一只尖尖的秤钩来一手拿着钩子一手拔出靴筒里的匕首凶神恶煞般的走向钱狗剩。

    钱狗剩惊骇的身子往后乱供却被赵虎一把蒿住头发往后一扯将脸儿扯的仰起赵虎的另一只手铁钳般的捏住他的口腮微一用劲钱狗剩的嘴巴便自动张开再也合不拢了。

    钱狗剩吓得魂飞魄散手脚乱踢腾当冰冷的铁钩触及他的嘴唇的时候忽然间一股恶臭袭来熏得众人直皱眉赵虎低头去看之间地水渍蔓延恶臭扑鼻却是这家伙又吓得屎尿齐出了。

    趁着赵虎手劲一松的空挡钱狗剩大口喘了几口气哭叫道:“我说我说了爷爷们饶命啊。”

    苏锦摆摆手张龙赵虎赶紧退下将鼻子凑在门缝呼吸外边的空气钱狗剩摊在屎尿堆中再不敢有所隐瞒带着哭腔道:“赵管事确实没说什么但是兄弟们能猜出来个一二前几rì听说滕王爷在西山观赏红叶在半山亭被几名学子打了手下的几名仆役而且连王爷本人和秦总管事也受了辱骂王爷气的大发雷霆后来秦总管事给四城的几位管事下了令要全城的兄弟伺机教训那几个不识抬举的学子。”

    苏锦微微点头这才是说到了点子那rì羞辱王爷他发出这样的指令乃是在情理之中。

    “但那几名学子甚是刁滑除了一位在南城居住外其他的都缩在应天书院中不出来也不能公然去书院中闹事所以迟迟未能得手;而南城的地盘是七爷他们的小的也没能插手但据说那学子不简单家中护院十几个个个武艺高强加之归德军的禁军五个都在城中巡逻实在不好下手所以七爷也迟迟未能得手。”

    “后来听说有人从应天书院那些学子们的章中找到了诋毁圣和朝廷的言辞所以府尹大人便派人抄了应天书院拿了四个人后来学子们便来闹事了;我和黄二狗都想叫我等冒充学子们闹事便是找借口拿了他们这命令定然是王爷和府尹大人想出来的但此事只是猜测没人说我们也不能问此事一旦张扬小人这颗头定然保不住了所以爷爷您问这事小人也只能是将确切知道说出来猜测的那些是做不得数的。”

    众人全部听得明明白白这招真是毒到了骨子里这么一闹冲击衙门聚众暴.乱的大罪是跑不了了苏锦虽早就猜出是这么个原因但此刻听人亲口证实还是觉得心中愤怒难当不可遏制。

    “都记下来了么?”苏锦压抑住愤怒转头问柔娘道。

    柔娘将手中的记录递给苏锦苏锦看了一遍拿起笔来连同供词一并丢到钱狗剩面前。

    “看看是不是你说的原话若是便画个押。”

    钱狗剩还待犹豫张龙一声暴喝:“你想死么?快画押。”

    钱狗剩匆匆看了一遍颤抖着画了押。

    “将他拉出去冲洗一番臭也臭死了。”

    苏锦指着第三个布袋子道:“那里边也是他们一伙的么?”

    王朝拱手道:“公子爷这里边的人跟咱们是熟人呢。”

    苏锦惊讶道:“熟人?”

    王朝笑道:“本来只抓了那两个却在路碰见这么个鬼鬼祟祟的家伙我一想没准这家伙知道的更多于是顺手牵羊打昏了拿了回来。”

    苏锦好奇心起忙道:“打开袋子我要看看是是哪位爷。”

    袋子打开之后苏锦一瞄吓了一跳袋子里果真是熟人正是那rì带人前来袭击自己的南城痞子头朱癞子自己将他的供词交给了王爷王爷居然没有宰了他倒也是奇事一桩。

    朱癞子兀自昏迷不醒被王朝一个闷拳打在后脑跟被铁锤击打了也没多少区别确实没那么容易醒来苏锦看他头脸伤横累累胳膊还帮着布条血迹从里边渗透出来好像是经历过什么打斗。

    有人弄了一瓢凉水朝朱癞子的脸一泼朱癞子悠悠醒转过来睁开眼开口便骂道:“你们这帮yīn险小人老子为你们出生入死干了多少事赚了多少钱你们就这样报答老子老子做鬼也放不过你们;七爷在哪?老子要见七爷还有那个yīn险卑鄙小人胡为呢?有本事跟爷爷真刀真枪的干背后捅刀子算什么好汉……”

    众人被他一顿劈头盖脸的怒骂弄得摸不着头脑苏锦听出话中蹊跷呵呵笑道:“这是谁惹得咱们朱管事这般的恼火你们怎地将朱管事给惹了快松绑象什么话。”

    朱癞子这才反应过来仔细一看面前站着的居然是自己的煞星苏锦自打遇到此人自己便沦为丧家之犬不是煞星是什么?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是你们?俺怎么在这?”

    苏锦哈哈一笑道:“怎么朱管事把我们当成谁了?开口便是一顿骂让在下好生羞愧。”

    朱癞子尴尬道:“我以为你们是小胡那狗贼派来的苏公子咱们的事可是完结了的那rì在你宅中咱们已经就两清了您可别说话不算话啊。”

    苏锦道:“自然算话我可不敢招惹你朱管事没得带人来做了我全家那可是白死了。”

    朱癞子垂头道:“说这些作甚?我现在自身难保怎会去你宅中寻衅?”

    苏锦眼珠子转了转道:“朱管事怕是被人追杀了吧瞧瞧这身想必是经过一场恶斗呢。”

    朱癞子面sè晦暗叹口气道:“那帮***卸磨杀驴居然背后插刀子要害爷爷xìng命;此事不提也罢我此番回来就是找小胡那狗贼算账的定是他在背后捣鬼。”

    苏锦试探他道:“是否是因为灭门之事呢?”

    朱癞子道:“大概是吧那帮***说死了的一家子有个儿子在南边当县令为此事跑到京城走了门路正在闹于是七爷便告诉我说要避避风头命我带着手下十几个弟兄去狼头山的狂风寨找隋寨主入伙直娘贼老子刚刚到狼头山下也不知哪里冒出来七八十命山贼不分青红皂白见人就砍老子拼死跳了河这才逃出来手下的十几个弟兄全部交代了;老子要当强盗却被强盗给洗了这他娘的算怎么回事啊。”

    苏锦心头一惊问道:“狂风寨?隋寨主?你那位七爷怎地会劝你去当山贼?这可不是叫你造反么?”

    “什么造反这狂风寨本来就是王爷的……多说无益我说兄弟有吃的么?可饿死我了。”

    朱癞子惊觉失言赶紧闭嘴不谈;苏锦心中掀起万丈狂涛王爷真的跟什么狂风寨的盗匪有勾连看来这朱癞子的肚子里知道的不少此番定然要让他尽数说出来这几个人明rì一早便命人递押京连人带口供全部交到晏殊手即便自己在此地事情不成凭着这些证据滕王一伙也绝没好rì子过。

第二零八章 合作?

    苏锦命其他人暂且出去等候,小屋内只剩下自己和朱癞子以及笔录的柔娘。

    苏锦起身,来到朱癞子身旁,拍拍他的肩膀道:“朱管事,恕我直言,你这条命怕是活不多久了。”

    朱癞子惊道:“难道你要杀了我不成?”

    苏锦笑道:“我为什么要杀你,你我只是一场小摩擦而生出的事端,那rì夜里便已经消弭殆尽,此刻要你命的可不是我。”

    朱癞子道:“我知道,是小胡,定然是这个狗贼背地里使坏,这次山贼半路截杀我,定是这小子漏的风。”

    苏锦叹息道:“你就是死了也只能是个冤枉鬼,这事小胡能干出来么?他也许有排挤你之心,但是他敢这么名目张胆的胡来?再说狂风寨的贼人会听他指派?简直是笑话。”

    朱癞子疑惑的道:“你是说……七爷?”

    “七爷调的动山贼么?”

    “那你的意思是……王爷?”

    苏锦无声的眨眨眼,诡异一笑,不予置答。

    朱癞子摇头不信,道:“王爷不可能为了几个人命便将我抵出去,再说王爷要杀我根本无需劳神,只需一个吩咐,我便死无葬身之地了。”

    苏锦道:“其一,王爷可不是为了你杀了几个人便舍了你,你可知你给我写的那个字据已经被他们搜走了么?”

    朱癞子大惊道:“什么?那字据落到王爷手中了么?”

    苏锦道:“我没办法,我已经藏在密室的铁匣内,但很不幸,他们趁着我不在家的时候,带人来逼迫家中仆役打开了密室,拿走了那张字据,这个需怪不得我,光这一条足以让王爷杀了你了。”

    朱癞子虽气极苏锦,但也知道,这事苏锦确实没办法,王爷要铁了心的拿那字据,怕是谁也保不住,只是不知他们是如何知道有这个字据的存在。

    苏锦仿佛明白他的心声一般,叹息道:“这字据之事除了我家中的仆役和你我之外,本无人知晓;只可惜我遇人不淑,家中一名仆役被人收买,说出了这件事,所以才有此节;那仆役我已经将之活埋,也算是替你出了口气了。”

    朱癞子释然,原来如此,难怪苏锦要将其他人屏退,只单独跟自己来说话,看来是惊弓之鸟,对别人都不信了。

    “其二,王爷要杀你也不那么容易,城里边禁卫军归德军已经插手,在城内rì夜巡逻,公然杀人怕是会引来祸端,禁卫军可不是王爷能调的动的,那是枢密院直接统辖的军队,这一点想必你也清楚;而且你手下有十几名死心塌地的兄弟,也不容易对付;若是暗地里对你下手,或者是召见你用毒酒什么暗中解决你倒是有可能,只不过你刚刚办事办砸了,忽然王爷府上叫你去赴宴,你就是猪脑子也会感觉到不妙吧,万一让你察觉,事情岂非变得更加糟糕。”

    朱癞子心惊肉跳的听着苏锦分析自己的生死,以前自己根本就没在意过别人的生死,现在自己的生死被他人随意谈论,让朱癞子更加感到恐惧和不安。

    “然则最好的一个办法便是将你调出城外,以保护你为由命你去山寨入伙去,随之命人设伏将你们十几个全部格杀,事后推到山贼盗匪头上,一干二净毫无后患,王爷的恶气出了,你只能躺在某个yīn暗的草丛中慢慢的腐烂生蛆了;还算你命大,逃了回来,不过你也忒没脑子,这时候还敢回城里来,怕是命不保夕,生死只在旦夕之间了。”

    朱癞子默然不语,他不愿意相信苏锦的话,但是他也明白苏锦分析的确实有道理。

    “朱管事,在下说的可有道理么?”

    “恐怕……你说的便是实情,这帮王八蛋,把我朱癞子当擦屁股的破布,用完就扔,老子跟他们没完!”

    柔娘听到这些污言秽语,脸上一红,赶紧低下头去。

    苏锦道:“你能怎样?在这应天府中,你就是一只蝼蚁,王爷要怎么捏你就怎么捏你,你有反抗的余地么?”

    朱癞子道:“难怪我晚上刚一进城,城中便到处是官差衙役在搜人,难道是针对我么?”

    苏锦哈哈大笑道:“你?杀你还要这么大费干戈?你想知道那些人在拿谁么?”

    “拿谁?”

    “我……”苏锦指指自己的鼻子道。

    “你?你得罪官府了?”

    “不,是官府得罪我了。”

    “那你岂不是自身难保?”

    “你看我像自身难保的样子么?他们在抓我,我还不是照样抓了你们,这所破房子是为你们准备的,我住的地方可是有酒有肉有女人,逍遥自在的很,他们能奈我何?”

    “你到底是什么人?”朱癞子惊讶了。

    “别问我是谁,我是个他们对付不了的人,我只是要低调而已,所以才不愿意和他们正面对抗。”

    “那你抓我来到底是何用意?”朱癞子被苏锦折腾的快要昏过去了,脑子里乱七八糟。

    “你想不想死?”苏锦问道。

    朱癞子心道,这叫什么话,有谁愿意死呢?

    “蝼蚁尚且偷生,我朱癞子xìng命虽不值钱,但也是爹娘喂了几十年长大的,自然不想死。”

    “这是大实话,但是你现在的处境好像由不得你了,你以为如何呢?”

    “我……我……”朱癞子想说两句硬气话,但实在没有底气说出来。

    “我这里有两条路,你来选,决不强求。”苏锦将晏殊的那一套活学活用。

    “你说,我听着呢。”朱癞子觉得苏锦似乎是一根救命的稻草了,他不得不赶紧抓住。

    “第一条路,我放你走,绝不为难你,只要你点头,我立刻命人将你蒙着眼睛送出我这里,放在城中某处,到时候海阔天空,你爱去哪去哪,和我无关;不过我好心的提醒你一句,四城今夜开始宵禁,你可要躲好了,千万别被人看见。”

    朱癞子哭丧着脸道:“你把握抓来,又把我赶出去,这叫我去何处容身?”

    苏锦道:“那是你的事,我们没拿你之前你不是在街上躲得好好的么?你先前怎么熬过来的,现在还怎么熬不就得了么?”

    朱癞子挠头道:“适才我找的是原先的老相好,但是一见我这个摸样,既没银钱,又有伤在身,这婊子便要赶我走,我一怒之下宰了她,在她屋里躲了一会,但是官差来搜人,我见躲不过了,便逃了出来,正乱走呢,被人打昏了,醒来就在这里了。”

    苏锦暗骂,这朱癞子当真是死不足惜,他擦黑进的城,就这么一会功夫,手上又一条人命了。

    柔娘气的纤手抖动,苏锦拍拍她的手以示安慰,转头对朱癞子道:“那么这一条你是不打算选了是么?”

    “第二个选择是什么,我倒想知道。”

    “第二个选择便是,你跟我合作,听我的吩咐,我保证明rì一早安然无恙的送你出城,但你需将你所知道的关于滕王,关于唐府尹,关于狂风寨的强盗之事统统告诉我,并立下口供字据。”

    “又要立字据?你这不是逼着我去死么?”朱癞子头摇的像拨浪鼓。

    “这回不同,你的口供和字据我会送往京城,送到三司使大人处,你不用担心会被滕王搜走了。”

    “你是要对付王爷?你吃了豹子胆了么?”朱癞子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眼前这个文弱的少年居然要跟滕王斗,怎么看怎么不像是一个等级上的。

    “对,你说对了,我就是要揭穿他的面目,他不除,你这辈子能安生么?我这么做你该高兴才是。”

    “拿了我的口供去,就能扳倒滕王么?这也太儿戏了。”

    苏锦道:“我自然还有其他的证据,你当我来了应天数月是来瞎混的么?怎么扳倒他是我的事,你答不答应是我的事,你若不同意,我即刻叫人送你出去,你不说,自然有会说的人。”

    朱癞子陷入沉思,这会子出去肯定是死路一条,苏锦他们怎么也不会好心到把他丢到城外去,丢在城中任何一处,凭自己这伤横累累的身体,那是根本逃不掉的,搞不好他们还会把自己打昏,直接丢到王爷的院子里去,出去肯定是不妥的。

    要是跟苏锦合作的话,按照苏锦的说法,他是要扳倒王爷,但此事怎么想怎么不可信,苏锦说跟京中的三司使有关联,这更不可信了,三司使若想对付王爷,会将事情委托给一个看上去普普通通的少年?再者说,自己的口供交上去,查起来自己还是逃不了干系,搞不好还是一个死,这条路也是不能选。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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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中国文人的黄金时代,文艺青年穿越北宋庆历年间;从此风生水起,成就一段极品人生。北宋小官人的幸福生活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北宋小官人的幸福生活,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北宋小官人的幸福生活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